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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们,从今天开始我们要正式上课了。课本文具都带齐了吗?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同学,拿出毛笔字帖、砚台、纸,三年级的和四年级的同学,拿出算术课本和笔记本、铅笔,五年级和六年级的同学,打开国语课本。’
老师刚说完,教室内就吵成一团。坐在又三郎旁边的四年级的佐太郎,伸手一把抢走三年级的佳代的铅笔。佳代是佐太郎的妹妹。佳代叫着:‘哇!哥你怎么抢人家的铅笔?’
‘这是我的!’佐太郎将铅笔塞进怀里,再双手互相往袖口内一插,就那样双手与胸口整个贴在桌沿上。
佳代站起身走过来,拚命想抢回铅笔:‘哥,哥的铅笔不是前天自己在棚子内弄丢了吗?快还给人家啦!’
可是佐太郎仍像一座螃蟹化石紧贴在桌沿上一动不动,佳代只能撅起嘴,一副要放声大哭的样子。
又三郎已将国语课本摆在桌上,正不知所措地望着兄妹俩,看到佳代双眼落下两串眼泪,便默不作声地将自己手中握着的半截铅笔,搁在佐太郎桌上。
佐太郎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坐正身子问:‘这个要给我?’
又三郎本来有点犹豫,最后打定主意说:‘嗯!’
佐太郎一听不由得笑出声来,取出怀中的铅笔放回佳代红通通的小手上。
老师正忙着帮一年级的同学们往砚台注水,嘉助又坐在又三郎前面,所以都不知道这件事。只有坐在最后面的一郎看得一清二楚。
他内心感到很不好受,气得咬牙切齿。
‘三年级的同学,我们再温习一下暑假前学的减法。先算算这道题目。’老师在黑板上写下25-12。三年级的孩子们很认真地各自抄在笔记本上。佳代也把头埋得都快贴在桌子上。
‘四年级的同学算算这道题目。’老师又在黑板上写下17×4。四年级的佐太郎、喜藏、甲助等人都把题目抄下来了。
‘五年级的同学,翻开国语课本第×页,不要出声念念看,碰到不会念的字就抄在笔记本上。’
五年级的孩子们开始默读着课本。
‘一郎,你也把课本翻到第×页默读一下,同样把不会念的字抄下来。’
老师交代完一切后,走下讲台,依次去看一、二年级的毛笔字。又三郎双手捧着课本,埋头专心默读起来,不过始终没有在笔记本上抄下任何一个字。究竟是课本内的字全会读,还是因为把唯一的铅笔给了佐太郎的缘故,这点没人知道。
过一会儿,老师回到讲台,讲解了刚刚给三、四年级的算术计算题,之后又出了新算式。接着把五年级学生抄在笔记本上的字,写在黑板,再注上发音符号与字义。然后说:
‘嘉助,这一段你念念看。’
嘉助开始朗读,中途有两三处卡住,老师都一一念给他听让他朗读完。
又三郎也默默听着。
老师捧着课本细心地听,当嘉助念了十行左右,老师说:‘好,就念到这里。’接着老师继续朗读下去。
这样各年级轮流上完课后,老师又先后让同学们收拾好用具,再站到讲台上说:‘下课。’
‘起立!’一郎在教室最后排喊道。
大家行过礼后,依次走出教室,迳自玩了起来。
第二节课,一年级到六年级都是音乐课。老师拿出曼陀林,大家跟着琴声唱了五首以前学过的歌。
这些歌又三郎都会唱,跟着大家唱得很起劲。这一节课,时间过得很快。
第三节课,三年级与四年级上国语,五年级与六年级上算术。老师把题目写在黑板,让五年级和六年级同学们演算。不多久,一郎算出答案,瞄了一眼又三郎,只见又三郎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小小的引火木炭,正在笔记本上算题,字写得很大,木炭在纸张上哗哗作响。
(上野原,实际地名是种山之原)
九月四日 星期日
这天早晨,天空分外晴朗,溪涧流水汩汩有声。
一郎一路上约了嘉助、佐太郎和悦治,一同朝又三郎家走去。
在离学校不远的下流小溪过河上岸后,每人各折了一根柳树条,剥去青绿树皮做成鞭子,一边抽打着一边登上通往上野原的山路。不多久,个个都累得气喘吁吁。
‘又三郎真会到那个泉水边等我们吗?’
‘会吧,又三郎不会说慌的。’
‘热死了,来点风就好了。’
‘真起风了!不知从哪儿吹来的。’
‘大概是又三郎吹来的。’
‘太阳好像有点模糊起来了。’
天空出现几朵白云。四人已爬得相当高了。山谷里的人家,都在眼底下远处,也能看到一郎家的小木屋屋顶闪现着白光。
山路伸进林子里,走了一段,路面变得相当湿漉,四周开始昏暗起来。又走了一段,终于抵达事先约定好的山泉附近。恰好山泉处传来又三郎的呼叫声:
‘喂--!大家都来了吗?’
四人一听赶紧跑了上去。只见又三郎伫立在前方拐角处,紧抿着小嘴望着爬上坡的他们。四人好不容易才来到又三郎面前,个个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时讲不出话来。嘉助更是性急地想把憋在胸膛里的气尽快呼出去,仰面朝天,大口叫着:
‘呼!呼!’
又三郎见状大声笑了起来:
‘我等了好久了。听说今天可能会下雨。’
‘那咱们快走吧,等等,先让我喝口水。’
四人擦完汗,蹲下身不停地掬着从白岩缝中涌出的清凉泉水喝了起来。
‘我家离这儿不远,就在那个山岗上,回去时顺道到我家玩玩吧。’
‘好!我们先到上野原再说。’
一行人正要离去时,泉水突然像是在告知什么前兆似地,哗哗涌出,发出很大声响。四周的树叶也沙沙作响起来。
五个人穿过好几处树林旁的灌木丛,也越过好几次崩塌的碎石堆,终于爬到上野原口附近。
大家停下来,回头望着来路,再放眼眺望着西方。连绵起伏、明暗分明的山丘彼方,一道蜿蜒曲折的溪涧旁,正是一大片郁苍的原野。
‘你们看那条河!’
‘看起来真像是春日明神的彩带。(译注:参拜神社时,在合掌祷告之前得先摇铃,此处指的正是摇铃时那个彩带。)’又三郎说道。
‘你说像什么?’一郎问。
‘像春日明神的彩带。’
‘你看过神仙的彩带?’
‘我在北海道看过。’
其他人不知道春日明神是什么,也没看过明神彩带,只好默不作声。
上野原口就在眼前,四周的草丛割得平平整整,一株高大的栗子树挺立在中央,树根处被烧得焦黑,形成一个空洞,树枝上零星挂着旧草绳和破草鞋。
‘再往前走就能看到有很多人在割草,还有放马的地方呢。’一郎说着,领先快步走向秃草中一条小径。
又三郎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说:
‘真好,这里没有熊,可以放马。’
走了一段路后,便看到路旁一株高大的橡树下,丢着一个麻袋,四周横七竖八散乱着一大堆草捆。
两匹背上驼着(原稿约有两字空白)的马,见到一郎,抽动着鼻子嘶叫了几声。
‘哥哥!在不在?我们来了!’一郎边擦汗边高声叫道。
‘噢--!你们等着,我马上过去!’一郎哥哥的叫声,自远处洼地传了过来。
太阳钻出云层,四周变得十分明亮,一郎哥哥面带笑容从草丛中走了过来。
‘你来了,怎么,还带同学来了?来得正好,回去时别忘了顺便帮我赶马回去,下午大概会变天,我还得多割点草,你们想玩的话,到围垣内去,里头有二十多匹牧场的马。’一郎哥哥转身想走时,又回头来嘱咐道:‘千万别出围垣啊!迷了路可是很危险的。中午我会再过来一趟。’
‘嗯,我们会在围垣内玩。’
一郎哥哥走远了。这时,天空布满了一层薄云,太阳像一面白镜子,在云层之间与流动的云层反方向奔驰着。山风又迎面刮起,把尚未割掉的草丛吹得青浪滚滚。一郎在前带路,不多久就来到围垣旁。围垣有处豁口,中间横架着两根圆木。耕助正想从下面钻过去,嘉助拦住他说:‘我来卸下。’
说着便抽出圆木一端,卸下圆木放到地上,大家依次跨过剩下的那根圆木。进去后,只见前方高坡上聚集着七匹油亮棕毛的马,正在悠闲地甩着尾巴。
‘这些马一匹都要上千块,听说明年都要参加赛马。’一郎边说边走近马群。
马儿们好像已耐不住寂寞似地,全体靠拢过来,还伸长了鼻头,像是在要什么东西一般。
‘它们想吃盐巴呢!’大家叫叫嚷嚷,一齐伸出手让马儿舔。只有又三郎因为不熟悉马儿性情,有点害怕,将双手插回口袋中。
‘哈!又三郎怕马!’悦治叫道。
‘我才不怕呢!’又三郎赶忙抽出手伸到马儿鼻头前,马儿转动着脖子刚一伸出舌头,又三郎却惊慌失措地又急忙缩回手插进口袋里。
‘哇!又三郎真的怕马!’悦治又叫了起来。又三郎羞红了脸,忸怩了半天,最后说道:
‘那么,我们来玩赛马好了!’
其他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玩法。又三郎继续说:
‘我看过好几次赛马,不过这些马都没配马鞍,不能骑。这样吧,我们每个人各赶一匹马到那边,看,就那棵大树好了,谁先赶到谁就是冠军。’
‘好像挺有趣的!’嘉助说道。
‘会被骂喔!会被放马的人抓到喔!’
‘没关系啦!反正是要参加赛马的,事先不练习一下怎么行!’又三郎反驳。
‘好!那我赶这匹!’
‘我要这匹!’
‘那我赶这匹好了!’
每个人均挥舞着柳条或萱草穗,口里嘘嘘叫着,轻轻抽打着马儿。可是,马儿一动不动,有的依然低头啃着草,有的则伸长脖子四处观望,好像在欣赏四周的景色。
于是一郎用力拍了一下手,再大叫一声。只见七匹马同时竖起鬃毛,往前奔驰起来。
‘好!’嘉助拔腿追了上去。然而,这根本不像是在赛马。因为马儿们都不前不后地排在一起,而且速度也不像赛马马匹那般快。不过大家仍是兴致勃勃地一边喊叫一边拚命追赶马匹。
马儿跑了一阵,看似要停下来了。大家虽然气喘吁吁,却又继续追赶着。这时,马儿们已绕过了那个高坡,奔到刚才大家跨过的围垣豁口。
‘啊!马要跑出去了!快截住!快截住!’一郎慌忙大叫。
实际上有的马已经跑到围垣外了,后来的马也眼看就要跨出圆木。一郎嘴里大叫:‘赫!赫!’一边拚命追了上去。好不容易连滚带爬地赶到马前张开双手,却已经有两匹马跑出去了。
‘快来截住!快来!’一郎上气不接下气地叫着,赶忙将圆木装了上去。其他人赶过来钻出圆木一看,跑出围垣外的两匹马已经停下来,正在悠闲地啃着青草。
‘悄悄过去勒住马,悄悄地!’一郎边说,边过去勒住其中一匹马儿拴有牌子的口钳部位。嘉助和又三郎想去勒住另一匹马,刚走到马儿跟前,马儿像是受到惊吓,突然沿着围垣头也不回地往南方奔跑。
‘哥哥!马跑了!马跑了!哥哥!马跑了’一郎在后头拚命叫喊着。又三郎与嘉助则拔腿追赶马儿。
马儿这回似乎真要跑掉了,只见它在有一人身高深的草丛中,时隐时现地往前狂奔。
嘉助追赶得两腿发酸,早已失去辨别方向的感觉,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接着,他觉得眼前一片昏黑,天旋地转,终于栽倒在草丛中。最后闯进他眼帘内的是马儿的赤色鬃毛,与跟在马后紧追不舍的又三郎的白帽子。
嘉助仰躺着望着天空。天空白茫茫一片,一直旋转着,浅灰色的云层疾驰在上方,而且轰隆轰隆作响。
嘉助挣扎着站起来,喘着大气走向马儿跑去的方向。马儿和又三郎通过的草丛中,留有一条模糊的足迹小径。嘉助笑出声来。心想:(哼,没关系,那匹马一定害怕了,正在哪个地方等着呢。)
嘉助顺着足迹走下去,可是,走不到百步,竟发现这条在比他身高还深的白花龙芽与蓟草丛中的小径,突然分成两三条岔路,他不知该往哪条走才好。嘉助扬声高呼着。
远方好像传来又三郎的回应。
嘉助下定决心,往中央那条路走去。可是这条痕迹也是断断续续,有时还横亘在马儿不可能跨过的陡坡上。
天色变得异常昏暗,四周的景色也逐渐模糊不清。冷风开始横扫草丛,云雾也零星地不断从眼前飘过。
(完了,变天了,这下子麻烦的事都会通通到来。)
果不出他所料,马的足迹在草丛中消失了。
(啊,完了!完了!)
嘉助慌得胸口怦怦跳。
草丛随风摇摆,不时发出劈劈啪啪、哗哗沙沙的响声。雾气越来越浓,浸湿了他身上的衣服。
嘉助绞尽嗓子大喊:
‘一郎!一郎!快来啊!’
可是没有任何回应。冰冷的雾珠如同黑板飘落的粉笔灰,在大气中纷飞乱舞,四周一片沉寂,阴森可怕。草丛中传来水滴滑落的啪嗒声。
嘉助想尽快回到一郎他们那儿,掉头赶路。可是,脚下的路与刚才来时完全不同。首先,蓟草太过茂密,而且刚才草丛中没有山石,现在却时时会出现在脚底。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冒出一个他以前从未听说过的巨大山谷。芒草沙沙作响,山谷对面的一切都隐没在浓雾之中,宛如一道深不可测的峡谷。
每逢有风吹起,芒穗就会高举着无数双细长的手,忙碌地在空中打招呼:
‘嗨,西先生;嗨,东先生;嗨,西先生;嗨,南先生;嗨,西先生。’
嘉助心慌意乱,只好闭上眼睛侧过脸去,再急忙掉头往回走。草丛中冷不防出现一条黑色小径。仔细一看,原来是无数马蹄印铺出的路。嘉助欣喜若狂,发出几声短笑,快步顺着这条路往前走。
可是,这条路也靠不住,有的地方只有五寸宽,有的地方宽达三尺,而且好像是在绕着圈子打转。最后来到一株树顶烧焦了的大栗子树前时,小径又模糊地分成几条岔路。
这里看来像是野马聚集的场所,在雾中,能看出是个圆形广场。
嘉助失望透顶,又顺着黑色小径往回走。四周不知名的草穗随风摇曳着,每逢稍强的风吹来,便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某处指挥似地,草穗会全体伏下躲避强风。
天空在闪电打雷,轰隆轰隆作响。嘉助走着走着,发现眼前雾中突然出现一座状似房屋的黑团。嘉助以为是错觉,停下来望了一会儿,越看越像是一座房子,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定睛一看,才看清原来是一座冰冷的大黑岩。
白花花的天空不停在回转,野草骤然齐声摇晃,拂去叶面上的水滴。
(万一走错了,来到原野的另一侧,又三郎和我肯定会没命。)嘉助心里想着,嘴里也在嘀咕着,接着又扬声大喊:
‘一郎!一郎!你在哪儿?一郎!’
四周再度明亮了起来,野草们齐声吐露出欢欣的气息。
嘉助耳边清晰地响起曾经听说过的一段传言:
‘伊佐户町有个电工的孩子,被山妖捆住了手脚。’
黑色小径终于在嘉助脚下消失了。四下顿时又是一片沉寂,接着刮起狂风来。
整个天空像一面随风翻腾的大旗,并且劈劈啪啪迸出火星。嘉助终于不支倒地,躺倒在草丛中昏睡过去。
刚刚的一切似乎都是遥远的往事。
嘉助仿佛看到又三郎伸长双腿坐在他眼前,一声不响地仰望着天空。他身上那件眼熟的灰上衣上,还罩着一件玻璃斗篷。脚上穿着一双亮晶晶的玻璃鞋。
栗子树树影在又三郎肩上洒落了一片蓝,又三郎身影又在草地上洒落了一片青。风阵阵袭来,又三郎不笑不语,只是紧抿着小小双唇,默默望着天空。霍地,又三郎飘然而起飞向天空。玻璃斗篷在空中闪闪发光。
嘉助蓦地张开了眼睛。灰色的雾霭仍在飞快游荡着。
一匹马正伫立在他眼前。马儿像是惧怕着嘉助,眼光瞥向一旁。
嘉助跳起来一把勒住马儿的名牌。又三郎紧抿着毫无血色的双唇,从马儿身后走了出来。嘉助见状,情不自禁全身发起抖来。
‘喂!’浓雾中传来一郎哥哥的叫声。也传来阵阵轰隆雷鸣。
‘喂!嘉助!你在哪?嘉助!’这回是一郎的叫声。嘉助兴奋得跳了起来。
‘喂!我在这儿!我在这儿!一郎!喂!’
眨眼间,一郎和他哥哥就出现在眼前。嘉助当下放声大哭起来。
‘找了好半天,太危险了,看你全身都湿了。’一郎哥哥熟练地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