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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钟一看看林尚沃,想确定一下对方的精神是否还属正常,然后又问:“怎么办才好呢?难道要让他们把那一捆捆的人参再装回马车?”
“人参既然运来了,当然不能原封不动地再运回去。”
“那该怎么办?”
“既然运来了,就放在北京吧。”
朴钟一感到不可思议:“放在这里?没一个人来买,一斤也没卖出去……”
“我说,”林尚沃对朴钟一的回答根本不加理睬,“让他们把人参都堆到院子里去。”
朴钟一投宿的会同馆院子里,整整齐齐地堆起了五千多斤人参。见人参堆好,林尚沃又命令道:“在院里堆一堆劈柴。”
“堆劈柴?”朴钟一满脸疑色。
“叫你干你就干,问什么问?”
林尚沃的脸上挂上了怒气。一般的事,林尚沃是不动声色的。但此时林尚沃的脸上还显现出一种毅然决然的意志。按照林尚沃的吩咐,院子里又堆起了一堆劈柴。
“现在该做什么?”堆好劈柴,另外一个下人问林尚沃。
“给劈柴点上火。”
直到这时,朴钟一才明白林尚沃要做什么。他看了看林尚沃的脸色,见林尚沃还是一副不可动摇的神态,便既不敢搭话,又不敢参言。他只能像林尚沃一样,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按照林尚沃的吩咐,下人们在劈柴上点起了火。火遇干柴,立即升腾起熊熊火焰。北京最有名的客店前院大白天忽然点起劈柴,浓烟滚滚,火焰冲天。这场玩火的游戏可不是时候,马上引得人们云团般涌了过来。劈柴点着了,大火猛烈地燃烧起来,下人们又问林尚沃:“劈柴堆已经点着了,下面该做什么?”
林尚沃脱口而出:“把人参扔到火里去!”
“您说什么?”下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说把人参怎么着?”
“我让你们把人参扔到火里烧掉。”
下人迟疑了。这时,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朴钟一大声喊道:“你们耳朵难道聋了不成?吩咐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哪来那么多废话!大人是让你们把人参扔到火里烧掉。”
朴钟一一马当先,抱起一捆人参扔进了火里。熊熊火焰开始吞噬被扔进去的人参。随即,人参也燃烧起来,和着呛人的烟气散发出人参特有的芳香。既然有人开了头,下人们也只好抱起一捆捆的人参朝火里扔去。前来观看的看客们顿时愣住了。等他们得知朝鲜商人往火里扔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正是人参的时候,他们个个都呆若木鸡。北京商人们派出的密探,夹杂在这些看客中。他们都是北京商人的掮客,一直在严密注视着林尚沃的一举一动。见到林尚沃这么做,他们连忙跑到自己的主人那里,把这里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报告给药材商们。
“朝鲜商人点起大火,正在烧人参呢!”
接到密探传报,北京商人们全部一口气赶来了。他们要察看林尚沃究竟是不是真的在烧人参。走北京的人参贩子们从老年代起就经常准备着假人参,也就是桔梗,为的是旅途中一旦遇到盗贼就让盗贼们把桔梗当作人参偷去。药材商们在留心察看,林尚沃是不是也在假装焚烧人参而实际焚烧的是桔梗。
不是。
被扔到火里的显然是人参,而且是几年来轻易不见的红参精品。人参的主要成分是皂角苷,中国药材商们管它叫配糖体。常年与人参打交道的药材商们清楚地知道,这种略带苦涩的香味正是人参特有的味道,也是人参中起药理作用的主要成分。人参如果燃烧起来,其皂角苷成分就会在火的作用下燃烧,散发出只有人参才会拥有的独特味道。于是,药材商们通过自己的眼晴,从翻腾的滚滚烟气的味道本能地断定,大火中焚烧的正是人参。
这一来,北京的药材商们顿时被林尚沃这始料不及的狂气震住了。他们知道,林尚沃焚烧的不是人参而是自己的身体。
北京商人们都明白,作为一个商人,首先会把人参视为自己的生命,而焚烧人参,正是一种烧掉自己的身体以供奉佛祖的“焚身供奉”式的行为。
焚身供奉,就是自己投火赴死以供佛祖。林尚沃焚烧与自己的性命相若的人参,就如同在自己的身上点燃大火,以求焚身供奉。
北京商人们先是被林尚沃做出的决断震住了。继而,他们又突然愤怒起来。因为,人参对于北京的药材商们而言,也是像生命一样的东西。人参,不光是朝鲜贸易商的生命,对于买进它们的北京药材商们来讲,人参也是生命,是神灵的药草。中国商人们把人参称作“活人草”,这可以救活人命的药草,岂能烧成一堆烟灰?
第三篇 相思别曲 鼎的秘密(1)
作者:崔仁浩
纯祖11年,1811年辛未年5月,林尚沃为拜会金正喜来到了忠清道礼山的金府。金正喜与家人居住的这所老宅是祖上传下来的,据说是金正喜的曾祖父金汉辛驸马所建,如今已然成为古迹,完整地坐落在韩国礼山郡新安面龙宫里。当时金正喜的父亲金鲁敬正在汉阳任礼曹参判任上,金正喜留在礼山老家埋头研究金石学与书法。在北京滞留期间他曾师从当时的金石名家翁方纲、阮元两位大师,在书法与金石方面已有了深厚的根底。
林尚沃动身来礼山前并没有与金正喜联系过,金正喜突然见到千里迢迢从义州来到礼山的林尚沃又惊又喜:“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在做梦吧?”
林尚沃也同样非常高兴,同金正喜北京一别不过几年光景,但因素来敬佩眼前这位比自己年轻的青年,所以心里一直非常想念。
几天前金正喜去附近的麻谷寺进香,盘桓数日,今天刚好返回。说起这麻谷寺倒是与金正喜有些宿缘,他每年都要去麻谷寺住上一段时间。金正喜喜欢佛门的幽深空寂,曾将从北京带回的翁方纲赠送的数百卷佛经全部转赠给麻谷寺,这进一步加深了他与麻谷寺的渊源。金正喜此次之所以在麻谷寺停留这么长时间是因为其第一位夫人韩山李氏的缘故。金正喜与李氏同岁,两人结婚很早,但李氏不久因病去世,那年金正喜刚刚21岁。几年后金正喜再婚,娶的第二位夫人是比他小三岁的礼安李氏。每逢前妻祭日,金正喜都要到供有前妻灵位的麻谷寺上香,即便是娶了继室以后依旧不改其衷。第二位妻子礼安李氏和金正喜也未能相伴偕老,到金正喜晚年被流配到济州岛的时候,她已经去世14年了,生前大概也没有享受到作为金正喜妻子的幸福,至于金正喜是否在她身上得到幸福也没有人知道个中的秘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对前后两个妻子的感情是截然不同的。韩山李氏夫人的突然去世使年轻的金正喜开始深深思索着生与死的奥秘,这使他与佛教结下了不解之缘。
林尚沃立刻被领到客房解下行装。当天晚上,金正喜在家中设宴为林尚沃洗尘,他知道林尚沃非常喜欢饮酒,准备了精致的菜肴和美酒。金正喜本人也喜爱饮酒,两人对面而坐,一边饮酒一边谈笑风生。
金正喜非常了解林尚沃,认为他不仅是朝鲜当代最杰出的商人,而且是朝鲜的一代巨富。朝鲜自古以来便有士农工商这种严格的社会等级存在,商人和农民属于社会末流。金正喜在北京期间对林尚沃的人品非常了解,从心底里尊敬林尚沃,所以对林尚沃一直以“大人”相称。
酒过数巡之后,两人都开始有了些酒意。金正喜首先开口说道:“义州离礼山有千余里路,大人不远千里来看我,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吧?”
一听此言,林尚沃大笑着说:“我来这里是因为你曾对我说过‘适千里说’,你不会忘了你在北京跟我讲过的这句话吧?当时你不是说,如果有谁要行千里路,他首先必须判断路在何方,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自己该从哪里出发。今天我不幸而被你言中,心中迷惑不知路在何方。此次专程来府上拜访,就是为了寻找路在何方。”
先前两人在北京相遇时,林尚沃曾惺惺相惜地问金正喜,为何要随入京使臣一行不辞辛苦到北京,金正喜当时回答说:“古人曾经说‘路在眼前’,还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可是当我走出家门时却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这使我顿时觉得前路漫漫而前景黯淡,我很想知道自己的路该怎样走。因此,我决心一定要找一个识途的人向他请教,我来北京就是为寻找能为我指点迷津的人。为了寻找他,别说行千里路,就是万里路我也不会嫌远。”
从这个意义上,金正喜可以被称为求道者,为了寻找真理可以不远千里乃至万里去找寻。今天林尚沃引用了金正喜当时在北京所说的话回答金正喜的问话,其实就是指自己不远千里来找金正喜也是因为自己不知怎么办,特来向金正喜请教。看到林尚沃仍记得自己在北京时说下的这番话,说是为寻找出路才来的,金正喜不由得哈哈大笑。
“无论怎么说,大人您能来到我家里真是太好了。不过,您究竟有什么疑问呢?”
听了金正喜的话,林尚沃并未马上开口回答,而是从腰间掏出一个锦囊,石崇大师亲手所书、帮助他度过第二次危机的秘诀就在这锦囊之中。金正喜停止饮酒,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林尚沃的举动。林尚沃解开锦囊的带子,从里面取出一张折了又折的纸,然后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把它展开。当这张纸最终完全展开时,石崇大师的墨迹便赫然露出。
却是单单一个“鼎”字。
一直默不做声的金正喜首先开口说:“这是谁的墨宝?”
林尚沃回答说:“这是我很久前的一位长辈为我写的字。”
听了林尚沃的话,金正喜说:“这不是普通的字体,这是禅体,一般练习书法的人是写不出这种字的。”
金正喜一眼便窥破了石崇大师的笔致,林尚沃不得不惊叹于他敏锐的观察力。
“登门拜访全为此字。”
听了林尚沃的话后金正喜流露出惊讶的神情。
“这个‘鼎’字是仿照中国古代常用的一种锅的样子造出来的汉字。具体来说,‘日’字也就是太阳,两边有两只耳朵,底下是两只脚,这种锅很久以前是烹煮食物的主要器具,到了殷周时期,鼎作为祭祀上天的祭器又成为天子的象征。难道大人就是为了这个字不远千里来这里找我吗?”
到了这个份儿上,林尚沃索性单刀直入地说道:“我来这里找你就是想知道这‘鼎’的重量。”
说着,他拿起石崇大师的字给金正喜看:“你知道这‘鼎’的重量吗?”
“这么说来,”金正喜微微一笑说,“大人您不远千里来找我就是为了要问这鼎的重量了?”
“是这样的。”
听了林尚沃的话,金正喜将写有“鼎”字的纸拿起来掷到空中:“众所周知,这鼎的重量有时可以说是轻如鸿毛。”
纸从空中掉到地上,金正喜又接着说道:“但有时又重如泰山,甚至比泰山还要重。”
说完,金正喜突然放声大笑,问林尚沃:“大人,你为什么突然问起鼎的轻重呢?”
“如果我知道鼎的轻重就不会到这儿来找你了。”
瞬间,金正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拿起身旁的纸笔,浓墨饱蘸,提笔在纸上一口气写下四个字。林尚沃上前一看,原来是“问鼎轻重”四个字。
金正喜写完后笑着说:“大人,您来问我这鼎的重量,我一定尽我所知为您解答。这句话出自《史记》中的《楚世家》。”
金正喜再次为林尚沃把酒斟满后讲道:“春秋时代,楚国出了一位明君,他就是楚庄王,名侣,是楚穆王的儿子。这位楚庄王甫即位时,连续三年没有发布一道政令,不分昼夜地大摆宴席,饮酒作乐,而且广选天下美女充实后宫,每日只沉溺于酒色。曾有大臣进谏,但楚庄王砍了他的头,并下令再进谏者杀无赦。在他砍了那位进谏大臣的脑袋后,很久没有人敢再批评楚庄王的举动,也没有人敢入宫进谏。大臣中有一个叫伍举的人,其家世代为楚臣,他决心冒死入宫进谏。当伍举入宫之时,楚庄王左抱郑姬右拥越女,坐在那里欣赏鼓乐。《史记》中对当时的情景有如下记载:庄王问伍举:‘你有什么事?’伍举回答说:‘我来给大王献上一个谜语。’‘那好,你说吧。’得到楚庄王的允许后,伍举便开始讲他的谜语:‘有一只大鸟落在小山丘上,连续三年不飞也不叫,请问大王,这是一只什么鸟?’”
“大人,您能猜出伍举给楚庄王出的谜语吗?”说到这儿金正喜嘿嘿一笑,看着林尚沃问道。
两人都已有些醉意了,但酒兴正浓的金正喜再次将酒杯斟满放到林尚沃面前,不等林尚沃回答又继续讲下去:“楚庄王马上意识到伍举所说的这只大鸟指的是自己,于是庄王便答道:‘伍举啊,寡人知道你的谜底了,你放心回去吧。这只鸟虽然三年不飞,但一飞便会冲天;三年不鸣,一鸣便会惊人。’”
金正喜再次一饮而尽,接着讲道:“但几个月过去了,这位楚庄王反而更加沉湎于享乐。大夫苏从看不下去了,入宫向庄王进谏。庄王唤来武士,命令将苏从推出斩首。
‘你难道没有听到寡人的训令吗?’苏从回答:‘如果我的死能使大王您醒悟,那么我死而无憾。’听到苏从的话后,庄王立刻振作起来,停止了持续三年的无休止的宴席,开始处理政务,撤掉了几百名不称职的官吏,擢升了一批有才干的人,任用伍举和苏从管理政务。此后,楚庄王果然实现了猜伍举谜语时的豪言,显示出‘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气概。当年楚庄王便消灭了庸国,庄王六年,楚庄王又攻打宋国得到500辆战车。庄王八年,楚庄王讨伐长久以来威胁楚国的陆浑地区戎族。在得胜回师抵达洛水附近时,为向周天子炫耀武力,庄王在洛水之北周天子的都城洛阳郊外举行盛大阅兵式。当时的周天子周定王派大夫公孙满去犒劳庄王和他的军队。王孙满看出,楚庄王在周边境阅兵,意在通过施加军事压力暗中胁迫周王朝。
果然不出王孙满所料,楚庄王一见到周定王派来的使者王孙满,便问起九鼎的情况。这九鼎乃是古代尧舜禹时期由禹主持铸造而流传下来的九只大鼎,象征着天子的仁德,是国家的神器,作为天子代代相传的镇国之宝经夏、殷传至周王朝。
楚庄王问王孙满:‘九鼎究竟有多大?’王孙满不愿回答,缄口不言。楚庄王只好又追问道:‘先生不知其大小,总该知其轻重吧。九鼎到底有多重呢?有人说很重,那么到底有多重,又有人说很轻,那么到底又有多轻呢?’”
说到这里,金正喜看着林尚沃问道:“大人不会不知道楚庄王为何要向周大夫王孙满询问天子所持九鼎的大小轻重吧?”
“是不是想得到周天子的九鼎呢?”
听了林尚沃的回答,金正喜笑道:“正是如此。楚庄王向王孙满询问九鼎的大小轻重,即是表明自己欲把九鼎据为己有,取代周天子登上天子之位的野心,这其中,实际暗藏了对周天子的胁迫之意。
已看透楚庄王野心的王孙满回答说:‘您怎么想起来要问鼎的大小轻重呢?实际上鼎的大小轻重并不重要。’‘为什么不重要?’楚庄王对此很不解。
王孙满回答:‘因为有比鼎的大小轻重更为重要的东西。’‘那是什么?还有什么能比鼎的大小轻重更重要呢?’‘德。’王孙满回答楚庄王,‘鼎的大小轻重完全取决于天子之德,而不在于鼎本身。’王孙满的这番话实际是暗含深意,意思是能不能成为天子,不在于是否拥有九鼎,而在于是否有德。
楚庄王闻听此言很生气:‘我不明白先生所谓的德是什么,我只知道只要将我们楚国的戈尖搜集起来将之熔化,便可以铸成比你们的九鼎大很多倍的鼎。’听楚庄王如此说,王孙满回敬道:‘大王啊,您怎么能这么说呢?’王孙满接下来回答楚庄王的一席话后来被载入《史记》,成为《史记》中非常有名的篇章。”金正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此时,林尚沃正凝神静气地倾听金正喜的话,他一边听着一边想起洪景来让选择鼎作为马贼头目郑时守送给自己的礼物,还问自己鼎的大小轻重,他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听完金正喜讲述的故事,林尚沃对洪景来的用意豁然大彻大悟。洪景来问自己鼎的大小轻重也是像楚庄王一样意在窥视帝王之位,企图通过造反取得统治天下的权力。
金正喜又接着讲了下去:“《史记》是这样写的——王孙满回答说:‘呜呼?君王其忘之乎?昔虞夏之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