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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正喜又接着讲了下去:“《史记》是这样写的——王孙满回答说:‘呜呼?君王其忘之乎?昔虞夏之盛,远方皆至,贡金九牧,铸鼎像物,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桀有乱德,鼎迁于殷,载祀六百。殷纣暴虐,鼎迁于周。德之休明,虽小必重;其奸回昏乱,虽大必轻。昔成王定鼎于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王孙满这番话中不但道出了鼎的制作和传承经过,更阐述了治理天下在于德而不在于鼎本身,现在周朝虽已衰败,但还未到灭亡之时。楚庄王听了王孙满的话无言以对,悻悻然收兵返回了楚国。”
讲完这段故事,金正喜拿起自己先前写下的“问鼎轻重”四个字接着说道:“这之后‘问鼎轻重’便成为一个古代成语流传下来,正像最初庄王表示其觊觎天子之位的野心那样,这个成语被用来形容那些暗中觊觎现政权的实力与内部情况,在摸清其弱点后准备伺机发起进攻的阴谋行径。大人您不远千里到我这里问鼎的轻重究竟是为什么?”说到这里金正喜放声大笑说:“您问我鼎的轻重不会是想约我一起进行鼎革吧?”
金正喜这里说的“鼎革”是指通过起义造反推翻腐朽的王朝建立新王朝。
“在庄王询问王孙满九鼎轻重之后,鼎已变成帝位的象征,帝业也被称做鼎业,帝位被称为鼎祚,定鼎则是选定国都建立新的国家,‘鼎折足,覆公觋’就是指鼎脚断而献给天子的食物被倾覆,意指身处帝位之人治理国家不力而使国家处于危险之中。但是大人,还有这样一句话。”金正喜又一次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了一句诗,林尚沃凑上前一看原来是这样一句话:“茶热香浓石鼎雯。”
写罢投笔,金正喜接着说道:“无论人们怎样推崇鼎,把它当作帝王的象征,但就鼎本身来说它仍不过是烹食煮茶一种锅子罢了。同样道理,即便作为天子象征的九鼎仔细推究起来也不过是陈旧的青铜锅而已,什么有德即重无德便轻,说来说去它也只是一个锅子。深谙此理的南宋诗人范成大写下了这句诗。范成大字致能,号石湖居士,是南宋最有名的诗人之一。他曾经身负君王重托出使金国,在那里他严辞拒绝金人的无理要求,自始至终保持了南宋使臣的气节而不辱使命,是一位得到史家高度称颂的南宋杰出政治家。他这句诗从字面理解就是铜鼎中煮的茶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意思是全天下的权势也比不过一盏香茶啊。的确是这样的,大人,象征天子天威的九鼎说到底就是用来煮茶的器具而已。”
鼎的秘密(2)
作者:崔仁浩
那天夜里,林尚沃到夜深人静之时才躺下就寝,可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眠。晚上与金正喜两人你来我往不知不觉之中喝了不少酒,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醉意渐消,头脑也越来越清醒:千里迢迢来找金正喜为的是解开石崇大师为自己所写“鼎”字的真意,虽然通过金正喜的讲解明白了“问鼎轻重”这句话的深意,但禅师所写“鼎”字的秘密仍然没有猜度出来。当然,在金正喜的帮助下,林尚沃明白了洪景来的用意,他表面上是在向林尚沃询问鼎的大小轻重,实际上是在劝他一起谋反起义,共谋帝王之位。
林尚沃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回答只能有两个:鼎轻或者鼎重。若回答鼎是轻的,表明自己欲与之共谋造反;若回答鼎是重的,则是暗示自己不愿参加他们的造反。
金正喜帮自己解开了洪景来“问鼎轻重”之谜,但却没有解开所有的秘密。禅师所写的第二个秘诀“鼎”字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禅师当时说得非常清楚:“如果你无法从这次危机中解脱出来,定遭凌迟处斩。”
那么,禅师所写的“鼎”字,真正含义到底是什么呢?
林尚沃眼睛盯着禅师所写的“鼎”字陷入了深思之中,但始终不解这“鼎”字究竟要告诉自己什么秘密。不过有一点他坚信不疑:螺蛳壳里藏着须弥山,这个汉字中一定隐藏着事关自己生与死的重大机密。
正当林尚沃躺在床上苦思冥想之时,不知从何处飘来一股浓郁的香气。林尚沃小时候曾在寺院中作为童僧读书识字,青年时代又在寺院中过了一年多的僧侣生活,本能地蓦然意识到这是焚香的味道。
林尚沃只知道金正喜是个虔诚的佛教信徒,却不料他在家中还建有佛堂。林尚沃被这焚香的味道所吸引,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黎明尚未来临,天边泛着鱼肚白,焚香味透过黑暗传过来,显得格外浓香。林尚沃循着香味,穿过客房,走到宅子的后面。在一面陡峭的山壁之上,建有一座小小的庙堂,上面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永慕庵”三字。
那个小庵便是个小庙堂,这不是向信徒们开放的寺院,只不过是家族祈祷的地方。此时庙堂里面没有拜佛的人,不知是谁早早起来在佛堂点了柱香,香气正是从这半开半掩的庙堂中飘散出来的。
林尚沃顿时感觉尘封已久的记忆像潮水般涌上心头。这久违的香火的味道多么熟悉,这是林尚沃离开秋月庵下山还俗后再也没能闻到过的,此后俗务缠身的林尚沃再也没有重温过那段回忆。
刹那间,林尚沃突然感觉石崇大师的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一把捏住自己的鼻子用力地拧。
“哎呀呀……”,林尚沃惨叫着捂住了脸。
“疼吗?”黑暗中仿佛听到石崇大师近在咫尺的声音。尽管林尚沃高声喊叫,石崇大师仍揪着林尚沃的耳朵,捏住他的鼻子,还用拳头击打他的头部。
“疼死我了。”林尚沃忍不住大叫起来,石崇大师立即抓住他的嘴巴向两边撕扯。十多年前的场景不知为何在此时突然重现在眼前。
不知什么时候那只手松开了。林尚沃睁开眼睛发现,四周哪有石崇大师的影子,头顶上只有一片黑暗的天空。林尚沃又陷入沉思之中:石崇大师曾经撕我的嘴,拧我的鼻子,借此让我明白不一定要在山中修行才能成佛,到集市之上做生意同样也可以成为商佛。我如今真的下山还俗做了一名商人并成为一个人人羡慕的巨富,不过短短数载便成为朝鲜第一大商人,天下所有可以找到的东西都可以弄到手,任何想得到的东西都可以买来据为己有。但是,成为这样的巨商就意味着我成为商人中的佛了吗?石崇大师送给自己的秘诀“鼎”字的秘密是为了让自己从迷惘之中醒悟过来,如果不能参透这个偈语,那我永远只能是一个寻寻常常的小商人,为锱铢小利而四处奔波。
想到这里,林尚沃走进庙堂,合掌站到佛像前,点燃一柱香,垂首行礼。他将香双手举过头顶后又移至胸前,然后把香插到香炉内,开始祈祷:“南无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请您帮助我,哪怕豁出自己的命来我也要参透石崇大师交给我的这个‘鼎’字的真意。南无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
林尚沃怀着急切的心愿来拜访金正喜,但金正喜并没有帮助他完全解开这“鼎”字的秘密。林尚沃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不断地问自己,难道就这样揣着这个谜团回去?
离别的前夜,金正喜又摆上酒席,为即将远行的林尚沃送行。金正喜开口说道:“大人为知鼎之轻重而不远千里来到寒舍,这回应该已达到了目的了吧?是否已知鼎的大小轻重呢?”
林尚沃答道:“是啊,鼎的大小轻重我已知晓。”
听了林尚沃的话,金正喜又不解地问:“但是,大人既然已知鼎的大小轻重,为何还像来时一样愁容满面?难道还有什么不解之谜?”
话已至此,林尚沃便直言相告:“实不相瞒,事情是这样的。”
林尚沃取出几天前给金正喜看过的禅师亲笔所写的字:“我来府上正是为了纸上这个字,来的那天晚上我已说过,一旦解开这‘鼎’字之谜,就会将这张纸烧掉。但现在还未烧掉它,是因为心中的谜团仍未完全解开。我又怎能欢快起来呢?”
金正喜干掉杯中的酒,伸过手去:“让我再看一下那张纸。”
林尚沃解开锦囊取出那张纸递给金正喜。金正喜接过那张纸,展开看了看,然后一言不发将纸放在了燃烧的蜡烛上。金正喜的动作那么突然,林尚沃连劝阻的机会都没有,纸片在蜡烛上一经点燃,瞬间便化为灰烬,在空中飘落。金正喜“呼”地一下吹了口气,纸灰四处飘散,荡然无存。
这可是解除灭门之灾的惟一出路,金正喜居然将它烧掉了!林尚沃被金正喜的举动惊呆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看着金正喜。
但金正喜却大笑起来:“大人为何如此震惊?您刚才不是说过了吗?解开这‘鼎’字之谜便可将这纸烧掉,我只是提前替您把它烧掉了而已。”
林尚沃仍是不解:“可是,我不是说过我还未完全明白那‘鼎’字的秘密吗,心中还有些疑问。”
金正喜接着他的话说道:“是啊,大人,若我不将那张纸烧掉,您还会对它念念不忘,那又怎能解开心中的疑问呢?”
金正喜斟满一杯酒,双手递给林尚沃,接着说道:“我还要为大人讲上一段故事。德山禅师的大名您一定有所耳闻吧?他平生提倡用棍棒来教导弟子,因其独特的传教方法,世人又称之为‘德山棒’。故事是这样的:德山禅师幼年出家,精通经律,贯通旨趣,尤其擅长讲解《金刚经》,无人能望其项背,并编书注解《金刚经》,书名为《青龙疏钞》,他的《金刚经》造诣之深,以至于人们称他为‘周金刚’。后来他听说南方禅宗倡导‘见性成佛’、‘顿悟法门’,便以为这是魔说邪教,决心向南方禅宗挑战。于是他担着自己所写的《青龙疏钞》径往南方,走到半路遇到一位在路边卖油糍的老婆婆,因肚中饥饿,欲买油糍点心吃,于是他坐到老婆婆的摊前歇歇脚。老婆婆问他挑的是什么书,他自恃精通经文,便洋洋自得地告诉老婆婆是《青龙疏钞》,专门用来注解《金刚经》的。
老婆婆说:‘我有个关于《金刚经》的问题,你若答得上来,我就布施油糍给你,若答不上来,就请到别处去买吧。’德山禅师便很爽快地答应了:‘那您就请问吧。’老婆婆说道:‘《金刚经》云: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不知大师点哪个心呢?’德山禅师原以为自己早已通达《金刚经》中的奥义,不料却被老婆婆问得哑口无言,呆呆地站在那里,半天都回不过神来,过去、现在、未来,都被切断了,还能往哪里走呢?
老婆婆说:‘既然你答不上来,就请到别处去买油糍吧。’德山禅师没有办法,只好空着肚子继续赶路。这番对话,德山的最大失误是“妄起分别”,他沿着老婆婆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思路,将“心”作部分、抽象地理解,因此无路可走。
德山所受到的第一次点化是一个老婆婆向他发出的挑战,第二次则是德山主动出击,向龙潭禅师挑战,但这次输得更惨。
龙潭崇信禅师在湖南澧县龙潭寺弘法,时称“龙潭”和尚,是当时很有名气的老禅师。德山虽然被老婆婆问得哑口无言,但傲性犹在。他昂昂然来到龙潭寺,直接走进法堂,一见到龙潭禅师便说:‘久闻龙潭之胜名,为何到了龙潭,却是既不见潭,龙亦未现?’他的意思是说,南禅无非是徒有虚名,并无什么佛法,同时也是对龙潭禅师的一种嘲弄。龙潭禅师没有理会德山禅师拐弯抹角的嘲弄,只避其锋芒,有心开导他,如果将“龙潭”比喻为佛法的话,那么佛法只有一种,心即是佛,人即是佛。既然你已经来到这里,那佛法也就随之而来了,怎么还说没有看见呢?因此,他把这些意思凝练成一句话——‘你不是亲身到龙潭了吗?’只此一句话,便将德山的锋芒牢牢地箝制住了。德山是佛不知佛,反把‘我’与‘佛’分隔开来,又犯了‘妄起分别’的毛病。所以他听了龙潭的话后,好不尴尬。到了晚上,德山禅师入室参问,他讲了许多《金刚经》的义理,龙潭禅师只是唯唯喏喏地应付。天色已晚,龙潭禅师便说:‘今天就到这里,你也暂且回房休息去吧。’德山禅师行礼后往外走,外面已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便又退回来说:‘大师,外面太黑。’龙潭禅师便卷了个纸卷当蜡烛,点着了递给他,德山禅师刚接到手里,龙潭禅师却又‘扑’地一下把火吹灭了,四处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但德山禅师的脑子里却刹那间一片空明澄澈。他明白了老禅师的用意,这分明是暗示他:‘佛性是一个整体。它包容一切,却又超越一切,一片空明,一片宁静,永恒存在。无内无外,无边无际,无明无暗,无生无来,无垢无净。你不要妄起分别,何来什么黑?何来什么明?何需纸烛?一切现成,只须自证自悟,何必借他人之光呢?你自己就是佛啊!德山豁然顿悟,立即向龙潭禅师施礼道:‘从今以后我再不怀疑天下老和尚的话。’随后,他拿了一支蜡烛到法堂之上把带来的《青龙疏钞》一把火烧了。他感叹到:‘穷诸玄辩,若一毫置于太虚;竭世枢机,似一滴投于巨壑。’意思是穷尽了经书佛典,也不过像放在虚空中的一根毫毛;用尽了世间机巧,也不过像投入巨壑中的一滴水珠。”
金正喜讲到这里,顿了顿,喝杯酒又接着说:“大人对鼎字总是念念不忘,便永远也无法解开其中的奥秘,要想解开心中的谜团,就要像德山禅师焚烧《青龙疏钞》一样,不要总在心里惦念着它,烧掉便一了百了。”
林尚沃听了金正喜的长篇大论后,久久没有说话。
“来来来,忘掉这一切,我们喝酒,来个一醉方休。”金正喜将林尚沃的酒杯斟满,两人推杯换盏,又喝得酩酊大醉。正如金正喜所言,烧掉了大师所赐的偈语后,林尚沃果然觉得舒心许多。
顺其自然吧,醉醺醺的林尚沃想。若真要被凌迟处斩,那就被斩好了;若真要遭灭门之灾,便让它灭门好了。
酒到半酣,金正喜说道:“大人是否还记得我所讲的‘楚庄王问鼎轻重’的成语典故?王孙满说鼎之轻重不在其本身,而在于仁德的大小,庄王当时也因此而声名狼藉。但您可知这楚庄王最后又有何作为吗?被王孙满斥为无德小人的楚庄王最终却成为一代名君。虽然未能登上当时的天子之位,但却成为春秋五霸中首屈一指的贤明君主。楚庄王最终能晋身齐桓公、晋文公之列与他们并称为‘春秋五霸’,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不等林尚沃回答,金正喜又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下去:“楚庄王之所以能成为春秋五霸之一,是在问鼎轻重遭王孙满指责后才开始有所作为的。他原想直接通过夺取周国的鼎而登上天子之位,但听了王孙满的话后便幡然醒悟。此后,他相继征服了郑国、晋国等具有悠久历史与传统的诸侯国,但却没对这些国家进行镇压,即使在这些国家降服后也不使之灭亡。他从王孙满的话中悟到,一统天下的梦是很幼稚的。现在,我想请问一下大人,”金正喜正视着林尚沃问道,“楚庄王开始只关心鼎的大小轻重,但却是在不关注鼎的大小轻重后才有所作为。他从那次事件中悟到了什么道理?他看重鼎的什么才使他从一个冒失的君王成为一代霸主?”
金正喜和林尚沃都已喝得大醉,林尚沃已无法坐直,晃来晃去地回答道:“这个嘛,不……不知道。”
金正喜自己回答道:“楚庄王开始只关心鼎的轻重,他听了王孙满的话后发现更重要的是鼎的足。众所周知,鼎有三足,因此古代又称之为‘三足器’。因此,后来引申出‘鼎谈’指三个人围坐一起谈论,而‘鼎立’则指三个国家相互对立,所有这些都因为鼎有三只足。也就是说,楚庄王意识到,治理天下的品德不在于鼎的大小或轻重,而在于支撑它的三只足。一只鼎再大,如果没有三只足来支撑,是不可能立得住的;同样的道理,再重的鼎,如果三只足不能均衡地支撑,也必然会翻倒在地。”
金正喜停顿了一会儿,不再说话,斟满酒杯又开始向林尚沃敬酒。林尚沃已然酩酊大醉,但对金正喜递过来的酒仍是来者不拒,双手接过酒杯便一饮而尽。金正喜又接着说下去:“因此,古人常借鼎的三只足来比喻人的三种欲望。人呢,都有三种欲望,一个是名誉,一个是地位,也就是对权力的追求,第三个是财富。这三种欲望人皆有之,谁也不例外,所以也称作人的‘三欲’。与老子、庄子并称的列子也曾对此做过论述,只不过他在三欲之外又加了渴求长寿这一欲望。他说人的繁荣兴败都是由于这无形的欲望所致,人们因为有这些欲望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