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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各奔东西
这船队上连船工带船官，加起来也有数百人，黑压压地站在下面。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这黄澄澄的金子一上场，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人群开始骚动，议论纷纷，蠢蠢欲动。
这些人大多都非常熟悉航行。就算没有什么海怪之说，这出海的风险也是人尽皆知的，只不过毕竟是官派的差事，没办法才跟着来而已。眼下，徐上师居然给出了这样的条件，不仅可以全身而退、不予治罪，还有实实在在的金子拿，确实是相当诱人的！
其实不用等上一柱香，这个决定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不算困难，只不过是在观望其他人的反应而已。
但是眼看香柱已经燃尽而倒，人们终于按捺不住，有大胆的人就喊了出来：“我愿意回去！”“我也是！”“我也是！”此起彼伏，很快形成了一片很有规模的呼声。
徐福对身边的人说道：“你给他们安排一下吧，每个人都登记在册，领完金子到对面的船上就位。”
于是，有人跳下去开始组织现场的秩序，乱哄哄的人群开始移动，领完了金子的人欢天喜地地顺序登上了对面的船，暂时没领到的都一边排队一边伸长了脖颈张望，生怕到了自己这里已经没份儿了。
数百人之中，只有几十人原地未动，仔细一看，其中大多原本就是徐福的弟子和随从，还有十几个人是船官，船工之中也有一些人留了下来，要说完全不被那大班人马动摇决心也不大可能，有些人干脆背过身去，故意不朝人群方向看了。
徐福见此情景，似乎也在意料之中，自言自语道：“看来装不满六艘船了……”随后又向身边的人低语了几句，墨晏虽然站在他斜后方并且保持着一段距离，却看出他分明是在说：“传令下去，所有的东西和人集中到三艘船上吧，蒹葭号、苕华号、甫田号。”
墨晏这读唇语的本事，也是师承于东离子的。通常读唇语往往需要和对方站得比较近，而且最好是面对面，但是东离子已经将这门技艺和察心术结合了起来，即使和对方保持一段距离，仍然可以精细地辨别出对方的口型，并且结合对方说话时的动作、表情、所释放出的能量的状态，来综合判断对方说了什么。
按照东离子的说法，察心术最低阶的水平，就是察人意，如果连别人讲出来的话都不能接收到，还谈什么知晓对方内心的想法呢？
当初在海岸上围观祭海仪式，徐福和嬴政站在高台上说话时，墨晏就施展察心术看出了二人在说什么，某种程度上说，这技术用于暗中收集信息确实是最为合适的了。
徐福安排完毕，回头又对墨晏和孟姜说：“你们不也要回去吗？那就去对面吧？另外，待会儿安排好了还得麻烦孟姜上师把这法术解了，不然咱们谁都走不了啊！”语气轻松，像是刚刚放下了什么包袱一样。
孟姜却只淡淡地说了声：“那是自然。”就信步向前走去，看那意思是准备下船，才走了两步，却脚下一个不稳，险些跌倒，幸亏墨晏上去扶住。
“哈哈！”徐福笑道，“那咱们就此别过了！”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一切终于已经打点完毕，九艘船上满载着选择回程的人们，包括墨晏和孟姜，而另外三艘船则由徐福统领。所有的铁链都已经收起，船工们也已经归位，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分道扬镳了。
墨晏和孟姜站在这边的船头，和站在对面船头的徐福遥遥相望着。终于，孟姜伸出手臂，分别自上下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最后双掌交叉相对，只见自她掌中有微光隐隐闪现，平地忽地风起，围绕在她身边，吹动了她的衫裙和秀发，并随着她突地向前一推掌，清风化为疾风，开始在空中形成了漩涡，形似漏斗，并连带着将下方的浅水一并卷了进去，水花四溅之中，似乎传来了木头裂开的声音，船身也开始慢慢摇荡。
最后，当这道旋风如同巨大的利刃一般在各船之间划过之后，“咔嚓”“哗啦”声连响，木笼终于摇晃着分裂了开来，并迅速地崩解为碎木块，纷纷落到了船上和海中。而大船也终于重新回到海面上，在经历了一阵喧闹过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所有人重新看到了头顶的圆月时，都恍如隔世一般。
孟姜做完这一切，双腿一弯，跌坐到了甲板上，兀自急喘不停，可见即使是解开这法术，也要消耗相当的能量。
“你怎么样？”墨晏蹲下身去关切地问。
“嗯，”孟姜应着，再次从袖中取出丹药服下，说道，“这药可保我暂时无虞。”
暂时？墨晏也明白这话的意思。元气消耗的速度可以很快，想再次培养起来，可是需要大把时日的。这丸药中肯定含有一些速效的成分，可以短时间助孟姜增长气力，但并不会对她有什么实质的帮助，反而有可能会更加速用掉原本已经很少的真元。
很快地，徐福已经号令船工调转船头而去，三艘显得有些单薄的船漂浮在这茫茫大海上，渐渐远去，正驶向未知的一片黑暗之中去。
“就这样让他走了吗？”墨晏这句话像是在问孟姜，也像是在问自己。
“我们还有战斗的理由吗？”孟姜的这句话像是在回复墨晏，也像是在自我感叹。
确实正如徐福之前所说的那个计划，所有的人都得到了成全。东巡失败有了口实，孤儿有了去处，不想冒险的人们有机会回乡。徐福的未来已与二人彻底无关了，还有什么不满呢？还有什么道理去阻拦，甚至与之战斗呢？
但墨晏却觉得心中总是有什么东西没有放下，如哽在喉，却又不知道从何疏解。
二人正有些沉默地站在船尾向远处望着。突然听到身旁有人惊呼道：“你们看，那是什么啊！”
二人定睛前望，却见仍能隐约看到的那三只船的正前方，似乎有着一大片阴影，是山吗？怎么可能，这里是海的中央，白天的时候根本看不到任何陆地的！是雾吗？怎么又会有如此明显的轮廓？像是……一个半圆形！
不管怎样，都肯定不是之前看到的鬼头浪了。但甲板上看到这东西的船工们都有些惶惶然，恨不得自己这船能快些，再快些，赶紧带领他们逃出这不祥之地！
一阵风吹过，除了海水的咸味之外，有一股异常的腥臭味也随之传来，同时，耳边还可以听到类似滚雷一般低低的响声，让人心里发闷，极不舒服。
墨晏心头一震，那种不祥的预感瞬时扩展开来，强烈地呼之欲出！
而那大大的黑影此时已经逼近了那三只船，猛然轮廓一变，半圆形向上高高隆起，就连离得如此远距离的墨晏都感到一阵猛烈的腥风吹来，雷声更强，似野兽的低吼。
“不好！”墨晏大叫。话音未落，那隆起的黑暗猛地落下，恢复了原状，墨晏再去细看之时，蒹葭号、苕华号、甫田号这三艘大船，已经完全消失了踪影！
第二百六十五章 追击
因为隔着相当远的距离，甲板上除了感知力强的墨晏之外的所有人，包括孟姜之内，都没有立刻明白生了什么。他们只看到墨晏脸色铁青，目光灼灼地望着远处那诡异的巨大黑影。
此时，随着那阵阴风和怪异的吼声，原本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海面也重新开始不安地骚动起来，水波动荡，带动大船也开始摇晃了起来。
船工们现在如同惊弓之鸟一样，一见此异动，全体哗然，几个沉不住气地已经一遛烟儿地跑去通知船官了。船官的命令却简单而粗暴：全前进！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估计是所有劫后余生之人的共同想法。
“出什么事了？”孟姜见墨晏脸色不对，终于问道。
“我要去看看。”墨晏却这样简洁地答道。
孟姜听了一怔，问道：“怎么去？”
现在他们所乘的大船已经距那黑影的所在有了相当远的距离，海水又正在翻卷起层层浪花，根本不可能放小船下去，就连孟姜一时也想不出到底怎样可以到达那里了。
却见墨晏已经快步走到船舷边，探头向海中望去，一边看一边说：“我有办法过去，只是比较冒险。”
“我和你一起去！”孟姜却完全不理会他后半句的说明，语气坚定地说道。
墨晏回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却有点犹豫。实际上，他相信孟姜心里和自己一样记挂着那三艘船的情况，可是她刚刚透支了大量的体力，假如真的再有点什么意外情况，她能撑得住吗？
但是孟姜那眼中的决心却似乎在告诉他，这种情况下，她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不然，怎么能叫做“尽了全力”呢？
已经没有时间再多考虑了，墨晏轻声对孟姜说了一声：“那，多有得罪了……”话音未落，他已经伸出手臂，将孟姜揽入了怀中！
一时之间，二人相距咫尺，近得已经感觉得到对方的鼻息从脸上拂过……孟姜一愣之下，墨晏已经自腰间取下长绳，迅地将孟姜与自己自腰间系在了一起。之后单手环住她腰间，双足在甲板上一点，就从船上向海中跃去！
身边的船工见此一连串的突情况，简直是目瞪口呆，见二人已经瞬间没了踪影，才赶紧跟到船边向下看去。
只见两人所落之处，并非海面，却似有一块小小的6地一样，托住了二人。
船官刚才下令全前进之后，大船行进的度已经明显加快了，须臾之间，船身与二人所处的那小块6地已经拉开了距离。
但是怎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呢！目睹二人远去的船工们此时神思开始恍惚起来：怎么觉得他们远去的度有些过于快了呢？直到载着他们的那块类似的6地的东西突然向上一跃，再度落回了海中，他们才现那根本不是什么6地，竟然是一头海豚，活的海豚！
是的，墨晏和孟姜此刻正乘在一只海豚的背上，向远处蒹葭号那三艘船消失的方向疾驰而去！
孟姜侧坐在前面，一扭头，就可以近距离看到墨晏的脸，此时墨晏也不再用手揽着她，皆因腰上的绳子已经足够保护她的安全。他此时正目光炯炯地向前望着，漆黑的眸子中闪动着海浪反射的粼粼月光。那神情，让人很担心一出声问，就会破坏了这高度的专注。
没想到墨晏真的有办法！但孟姜也非常清楚，能够驱动海豚为坐骑，这绝对不是随便为之就可以做到的。假如不是与这海中的精灵建立过情感上的联系，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墨晏有办法在短时间内与它建立精神上的连接！
未及深想，孟姜已经看到眼前那足足有一座小山高度的半圆形阴影渐渐逼近。待辨清其中的细节，更是暗暗心惊！
这哪里是什么黑暗，分别是一头鲸鱼！靠得越近，越是可以看得到它光滑的脊背、宽大的脑袋，和一双与这庞大身躯极不相衬的，很小的眼睛。
但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鲸鱼呢？此时，他们两人所乘的海豚，正飞游向这大鲸鱼头部的方向。两人现在还没有完全触及它的身躯，已经完全被包裹在了它的阴影之下！抬头望去，如同进入了一座山谷一般，就连那眼睛都好像比他们整个人都要大上不少！
孟姜望着这头奇异的鲸鱼，突然明白墨晏刚才看到什么了！那三艘大船，蒹葭号、苕华号和莆田号，十有**，是被这大鱼吞进嘴里了吧？！
这个现令孟姜不寒而栗！徐福之前一直以海神震怒，是以不得抵达仙山为名，在为自己谋取再次出海的资本，她自己也认为那只是子虚乌有的事。但如果海中真的有这样的怪鱼，一张口可吞入三艘大型楼船，又与暴怒的海神有什么分别呢？
但是现在也不是感叹这个的时候，三艘大船，连带着那上面的数百条性命，现在都悬在他们二人手上，如果能够尽快打倒这头巨鲸，说不定里面的人还有救！
孟姜想到这里，伸手入袖，又拿出了她刚才的小瓷瓶，取了两粒药丸放入了口中。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样的勉强透支意味着寿命的缩短，但情况特殊，确实也顾不上太多了。
“再坚持一会儿。”墨晏突然在她耳边说。孟姜吓了一跳，转瞬便明白墨晏的意思是知道她在硬撑，估计是想用战决来争取时间，让她不用再冒这样的风险。
“放心吧，不用顾虑我。”孟姜静静地应道，看墨晏四处张望，似乎过了专注阶段，随即又问，“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鲸鱼？那船真的被吞下去了？”
谁知墨晏只是简单地点头道：“嗯。”
孟姜本来想继续问：“那你有什么办法救里面的人吗？”但看墨晏似乎正在努力地寻找着什么，终究是没问出口。
没想到几秒之后，墨晏却又开口道：“这不是鲸鱼。”
“不是鲸鱼？”孟姜有些吃惊，只知道鲸鱼体型巨大，看到这大得没边的鱼，自然想到是鲸了，难道却不是鱼，而是什么稀有的海兽之类？
“是‘鲸鲨’，鲨鱼的一种。”墨晏解释道。
原来如此！孟姜正在消化这信息，只听墨晏叫道：“抓稳我！”她毫不犹豫地抓住墨晏的衣襟，墨晏已经迅捷无比地飞身而起！
两人此时本来就已经逡巡到了鲸鱼头的位置，现在跳了起来，却是直接向那大鲸的头上跳了过去。
可是这样跳过去又怎样呢？船和人都在巨鲸的口中，要怎么进入口中救出他们？而且这鲸鱼的头看上去也是油黑亮，光滑无比，就算两人都有些身手，想要立足恐怕也会很难吧！
但是在这样的角度之下，孟姜终于看出这大家伙与书中所见的鲸鱼有什么不同了。它的头虽然也呈半圆形，但整体上要略扁一些，口部比寻常的鲸要更阔一些，更重要的是，这家伙全身不是单纯的黑色，还有着一点点的白色班纹……
鲸鲨……眼下两人是奋不顾身地朝它扑去了，面对这两个渺小的敌人，这怪鱼又会如何反应呢？8
第二百六十六章 闯入
墨晏这一跃虽然极高，但两人的身形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之后，却开始飞快地下坠，看那落势，像是就在马上要落到那怪鱼头上时，那似鲸非鲸，似鲨非鲨的大家伙却突然开始下潜，庞大的身躯引得海水开始剧烈激荡起来。如果给它这样潜入海里，可就是等于是放虎归山，从这茫茫大海中想再找出来打败它，几乎就是不太可能的事了！
孟姜正在思忖对策，却见那鱼身猛然一斜，鱼头高高昂起，一阵阴风吹过，竟然是仰面朝天，向天大张开了鱼口！
这一刻，墨晏和孟姜两人正处于这鱼口的正上方，向下望去，暗不见底，只觉得腥风扑面，恶臭难当，并且自那鱼口中还隐隐传来低吼声，鬼哭狼嚎，阴森恐怖，令人汗毛直竖！
但是两人现在无所依托，已避无可避，直直地就向那鱼口中掉了下去！
乍入鱼口的时候，周围还围绕着少许的光线，但没等两人看清内部的光景，只听到吭哧一声巨响，像是鱼口就此合拢，周围的一切立刻都陷入黑暗之中。而且很快地，两人似乎是落在了什么东西上，但是却绵软无比，竟是把二人弹了两弹，才又落了下来。即使如此，仍是立足不稳，两人又是互相牵扯，多有不便，都是尽了最大努力，才终于站住了！
未等墨晏出声相询，眼前忽地一亮，一团小小的火焰出现了在身侧，映衬着的正是孟姜那姣好的面容，原来她已经拿出了火器，点亮了一柄小小火把。
一有光，身边的这个空间便可以看得清楚一些了，乍一看之下，简直是一个大型的洞穴一样，洞顶远不可攀，并且洞壁和地面上都是又粘又滑，时不时还会蠕动一下。空气中弥漫着腥臭味，耳边还响着呼噜呼噜闷雷一样的声音。两人心里都非常清楚：这就是刚才那只大鲸鲨的口中！
但这空间虽大，此时环顾一周，也就全看完了，并没见到什么船，当然也没有任何人。
“她们会不会被吞到鱼腹里去了？”孟姜问。毕竟距三船消失到两人赶过来已经相隔了一段时间，很难判断这鱼中途会不会已经把先前吞进的东西咽下去了。
“嗯……”墨晏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孟姜觉得有些奇怪，扭头仔细去看墨晏的时候，发觉他脸色有些不对。
“怎么了？”孟姜伸出手去，下意识地扶了一下墨晏的肩头，却吓了一跳，因为掌心未及墨晏的身体，已经感觉到一股热气传来，而且这显然不是正常人的体温，倒像是，在发烧一样。
孟姜再仔细看墨晏的脸，发现他眉间皱起，双目紧闭，两颧微红，嘴唇也用力地抿着，像是在努力地集中注意力。
孟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贸然去打扰，只能选择相信他，静静地等着，关切地望着。
半晌，墨晏的脸色才慢慢和缓了下来，身遭的热气也消失了。他睁开了眼睛，似乎恢复了常态，目光却显得有些落漠，见孟姜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只是平静地说了句：“把绳子解开吧。”
孟姜也不多问，伸手把系在两人腰间的绳子解开了。墨晏将绳子收了起来，说了句：“跟我来。”就快步朝前走去。
孟姜连忙跟在了后面，看这方向，是向鱼口深处走去。
“刚才……”孟姜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刚才？”墨晏却反问道。
“你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