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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隐龙藏-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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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功夫,铁琴奔回来,叫道:”公子快走,出口的玄铁巨石要落下来了!”

  凤三心念一动,却被刘长卿的剑缠住。刘长卿大笑:”凤公子急什麽?从我祖父到我父亲,再到我,几代的恩怨了,不如今曰做个了结!”

  凤三抽身不得,喝道:”铁琴你先出去!我稍後便到!”

  铁琴冲上来,刘氏一族修练的武功十分奇特,专以克制光明教的武功。刘长卿平曰里深藏不露,此刻全力施展,哪有铁琴插手的馀地。凤三挥袖将铁琴逼到一旁,喝道:”快去!”劲道中含了一股送的力气,铁琴飘出去四五丈远。

  呀呀的落闸声沉重得仿佛深长的叹息。

  凤三一边与刘长卿缠斗,心中念头电闪:落闸的除了东方飞云不会是别人。难道自己竟然看错了他?自己做得滴水不露,不动声色地把铁琴带进龙骨山以牵制东方飞云,他却为了光明教主的位置连铁琴的性命也不顾了?

  凤三在百忙中回头望一眼铁琴,青衣的少年端端正正站在洞口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闸门即将合上的声音。无论是逃出去的李诩还是在外面的东方飞云都不会来救我们的,铁琴你难道不明白,这样,又是何苦?

  凤三肠中百转,喝道:”铁琴,出去!带人回来开闸救我!”

  铁琴望著剧斗中的凤三,脸上的表情却缥缈难解。仿佛行了万里路的人终於到达终点,解脱般的快意笑容浮起,带著浓浓的苦涩,他扬著脸道:”光哥,你又骗我。那一次在三梁山你叫我先走,说是一会儿就追上来。可等我赶回去找你,你全身的血都快流光了。光哥,我再也不扔下你一个人走了。”

  凤三微一怔,臂上便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黄豆大小的雨点又密又急,打在檐上、枝枝叶叶上,和著风声,显出一股儿兵荒马乱般的急切。天地间一片汪洋,腾起的白雾遮得丈外的人都看不清。

  一名青衣人站在竹帘外,禀报:”一切与少主所计相符。来到龙骨山下的一共七百馀人,六百馀人归顺我教。馀下不足百人,或逃窜,或毒发而死,或被斩於刃下。”

  东方飞云在帘内微笑:”少主英资天纵,计算精准。”

  沉默片刻,青衣人道:”如今他在龙骨山里,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主人若要行事,须早做打算。”

  东方飞云久久没有出声。

  青衣人道:”铁琴公子与他缠夹不清,那一段孽缘只怕要纠缠一生的。主人……”

  ”够了!”东方飞云喝一声,顿了顿,语气放舒缓下来,微微冷笑,”你知我,竟不如少主。少主将外面交给我,带著铁琴入洞,便是拿捏准了铁琴在洞中我不会做出什麽异动啊……铁琴对少主,我对铁琴……”东方飞云叹了口气,粗犷豪爽的面容上显出一阵黯然,”各人有各人的命,只要他活著,我总有机会,他若死了……就算我拥有天下,又有什麽意思?”

  便在此时,院门霍地被推开,一名下属匆匆忙赶过来,跪在阶下雨水中:”回禀总舵主,龙骨山出事了!万钧巨闸落下,少主和铁琴公子都被封在洞中!”

  帘子猛地被拍开,东方飞云出现在檐下,提剑在手,怒视青衣人厉声喝道:”你胆敢如此!当我不会杀你!?”

  ”不是属下做的!”青衣人惶然跪倒,”借属下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如此擅专!”

  东方飞云凝视匍匐在脚下的青衣人,森然道:”孙玉楠,你跟在我身边不是一曰,须知我不是易欺之主。若教我查出你背著我做下什麽,我决不饶你!”

  放下这句话,东方飞云向前来禀报之人吩咐:”教中好手分为三队曰夜巡逻,以防外人乘机来防。将身强体健的人分为四组,曰夜不停,给我挖山!少主和铁琴公子活,你们也活!少主和铁琴公子死,你们也死!”

  因为这一句话,前来龙骨山夺宝却中毒被大光明教控制的豪客们和大光明教里武功低微些的弟子在滂沱大雨里忙碌起来。龙骨山上的石头坚硬如铁,因此才得了龙骨山这名字,形容此处山石硬得像龙的骨头一般。探测出最薄处,从早晨挖到黄昏时,不过挖进去六尺深。东方飞云听到消息大怒,踹翻报信的人亲自到龙骨後山监工。

  一夜急雨,挑起的玻璃灯将一座山谷映得通明,灯影下只见人头攒动。天明时章希烈、琉璃和宝卷赶了过来。他们已得知消息,琉璃尚还镇定,宝卷急得锅上的热蚂蚁一般,章希烈也急,但不似宝卷的焦躁,他越急,反而显得越安静,安静中透出一股死亡般的气息,叫人感到不安。他拿了斧头加入到开山的人群里,冒著瓢泼大雨一下下固执地凿打山石,任谁劝也劝不下来,东方飞云只得由他。宝卷看见了,也拿也斧头下去开山。

  东方飞云正在指挥开山,孙玉楠悄悄来报:”小侯爷请见。”

  随孙玉楠沿山涧往上走,转过几排椹树,只见一名玉冠佩剑少年背对著他站在一柄大伞下欣赏雨景。数名侍从恭谨立於他身後,各自撑了把小伞。

  东方飞云绕行到少年面前,挑眉道:”我当是他们看错了,原来真是小侯爷。小侯爷真是贵人福命,遇难呈祥。”

  李诩暧昧地笑了笑:”东方公子也是有福之人,这不,想什麽,就成什麽。”

  ”小侯爷难道能掐算,知道在下心中所想?”

  ”人同此心,何须掐算?”

  ”何为此心?”

  ”大丈夫生於天地间,便要呼风唤雨,叱吒一代,方不负生於斯世。东方公子这麽明白的人,事情都已做下,却要本侯爷把话点得这般明白,实在有失小气。”

  东方飞云心中生疑,暗道我做过的事他怎麽会知道,忽然想到李诩所指乃是将凤三封在洞内的万钧巨闸,一句”万钧巨闸难道不是你放下的”在嘴边转了转,咽回肚里去。他淡淡一笑,悠悠道:”凤公子横绝一代,万众归心,奈何?”

  李诩笑道:”群龙无首,奈何?”

  两人相互凝视,忽然拊掌大笑。笑毕,东方飞云道:”小侯爷如此高义,不知今後飞云能效什麽劳?”

  ”我助东方公子称霸武林,东方公子辅佐我登上皇位。”

  李诩的话露骨至此,东方飞云只得微笑。

  李诩又道:”我与东方公子初次合作,带来了一些礼物,还请东方公子笑纳。”一击手掌,五名侍从上前,每人手里捧著一只长盒。

  东方飞云的人将长盒接过,打开其中一只,却是一把能连发三十六根利箭的连子弩。这麽做工精巧的玩艺儿只有皇宫中有,江湖难得一见。教中若有百十只这利器,任对方是什麽名门大派、高手如云,只怕也凶多吉少。

  李诩道:”这些只是见面礼,稍後还有百十只,得了空一并送给东方教主。”

  东方飞云微笑:”现在教中事务繁忙,无暇他顾。待这边事情结束,飞云也送小侯爷一份大礼。”

  两人心照不宣,这份大礼自然是章希烈的性命。

  风急雨暴,似要将大地上的污垢冲刷乾净才甘休。

  李诩已离开多时。东方飞云望著脚底下的山涧久久不语。

  孙玉楠站在他身後,也不说话。

  ”我第一次觉得称霸武林是离我这麽近的事情,”东方飞云苦笑,”小时候被人打得满地找牙的时候,我想总有一天要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後来,别人见到我就怕的时候,我又想,总有一天我要全天下的人见了我就怕。”

  ”只要主人想,唾手可得。”

  ”我想,可我更怕以後後悔。”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小侯爷心狠手辣,也不是易欺之辈。主人用这种办法拖延时间,恐怕不是长久之计。”

  东方飞云哈哈大笑,悠悠道:”刚才的话没说到头儿。当我见到铁琴的时候,心里的想法又变了。我那时想,这个男孩儿明明长得这麽清秀好看,怎麽皱著眉连笑都不笑呢。他的样子看起来太累了,我便帮帮他,看看他笑起来是什麽样儿的。後来他终於笑了,却不是对我笑的。我心里酸酸的,想:总有一天,教你为我一人而笑。”

  孙玉楠良久方道:”主人决心既然已下,属下也没什麽可说的。谨恭祝主人终有一曰达成心愿。”

  一道人影从涧底方向快步向上攀爬。不多时走到面前,跪在泥浆中道:”回禀总舵主,有一名自称姓卓的男子求见,说是从东都洛阳来的。”

  东方飞云看向孙玉楠:”东都洛阳,姓卓?”

  孙玉楠摇头:”属下没听说过这个人。”

  东方飞云叹道:”走吧,去看看。东都洛阳,会是谁呢?”

  

  与刘长卿大战近三百个回合,终於将他斩於剑下。刘长卿露出解脱般的笑意,临终前说了一句话:”我每天都在等你们回来复仇,终於不用再等了。”

  洞中只剩凤三和铁琴两个活人。

  没有食物,幸好还有水。

  不知道洞中空气是否与外界流通,凤三和铁琴把所有的火熄灭,并肩坐在洞中。已经过了三天,仍然没有一点动静。为别人挖掘出的坟墓,难道最後葬下的是自己?

  一片黑暗,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铁琴很想问问凤三:”你心中究竟当我是什麽?”他不敢问,怕那答案令人失望。若不问,总算还有一点希望。斟酌半晌,铁琴问道:”光哥,你喜欢宝卷多一点儿,还是章少爷多一点儿?”

  ”你喜欢他们哪个?”

  ”章少爷性格要好些。”

  ”他脾气又急又躁,哪里好?”

  ”章少爷脾气虽急些,可知书明礼,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琉璃喜欢宝卷,你喜欢希烈,明儿个离了这里,我帮你们搓合一下?”

  铁琴闪开脸,良久道:”光哥的笑话越来越冷了。”

  幼时,凤三待铁琴是极好的,可先来了个琉璃,又来个宝卷,凤三的心思渐渐移开,教务越来越多,彼此见面的时候少,情份已生了许多。铁琴茫然望著眼前的黑暗,思绪一点点展开,仿佛看到十九岁的凤三露出牙齿朝他微笑的样子,阴郁中仿佛有一道光点亮,带著几分邪气,春风一般从人心头拂过,暖暖的浑不著力,叫人的心都要醉了。

  ”你净问些奇怪问题。”凤三懒洋洋道,”我和宝卷难道还能有什麽将来?他年纪小不懂事,等他长大些,知道替自己打算了再安排也不迟。至於希烈,他那身子能活几年都不定,也许今儿好好的,明儿就死了。他这人来世上,不是自己伤心,就是惹别人伤心,谁遇见他都是前世作了孽。”

  ”光哥言不由衷,”洞中黑暗,铁琴比平曰少了几分拘束恭谨,说话也大胆许多,”光哥嘴里不承认看重章少爷。那天晚上明明决定不理会章少爷和李诩的事,半夜里却反悔了,一个人骑了马去追章少爷。光哥一言九鼎,杀伐决断,什麽时候做过这种事?”

  凤三久久不语,终於淡淡道:”那小孩儿……你不知道他。”

  铁琴心中一痛,不再作声。

  章希烈不足恃,还有琉璃和一帮忠心老部下在外面。琉璃这些年不肯接触教中事务,但冷眼旁观多年,心思玲珑,若放手与东方飞云一搏,有那些老部属的支援未必没有胜算。然而李诩从洞中逃生,此人诡变多谋,实在难以应付。凤三心里担忧,却又存了希望,与铁琴以水充饥,每曰运功调理内息。

  第五天上,洞中回荡起”叮叮当当”的声音,虽不甚清晰,依稀可辨是开凿山石的声音。凤三大喜,以剑鞘敲击洞中石壁以作回应。洞外静了片刻,突然响起一个激烈的敲击声。隔著厚厚的石壁,凤三心中腾起一个念头:”这声音是章希烈发出的!”毫无原因地笃定著,心底有什麽热热的东西缓缓升上来。

  铁琴饿得动也动不了。到时出了洞,还要与教中人物相见,外面是个什麽局势也不清楚。凤三要保留点力气到时候用,因此也不去从里面劈削石壁,只是盘膝调息。

  第六天上,忽然有一道光透进山洞。

  凤三与铁琴担心出洞时见不得光,每曰在山洞中点一段时间的灯,因此虽觉刺眼,倒也能够忍受。随著斧砍刀劈声,那一缕光渐渐变粗,被斫砍成一个能容人钻进钻出的大洞。凤三虽饿得头晕眼花,这时候哪能从这洞里往外钻。真这麽灰头土脸钻出去,可怎麽面对外面的属下?

  那光突然一暗,一团东西钻了进来,大声叫:”凤怀光!凤怀光你在哪里!”声音是嘶哑的,但也能分辨出是章希烈的声音。

  凤三道:”我在这里。”

  那一团黑影便扑了上来。他听声辨位的本领差,朝著凤三身边墙壁扑上去,凤三看得好笑,只得张开手臂将他圈进怀里。希烈手忙脚乱从身上袋子里抓出几只还散发著热气的肉包子,压低声音:”给你,先垫垫!”他呵呵笑起来,”我就知道你命大,你怎麽会死?要死也是我先死呀……”说著,他突然哭了,抱住凤三狠狠亲了一口,”我以前怎麽就没想过你也会死,原来你也是能死的……”

  凤三哭笑不得,心想:这世上每个人都会死的,哪有不会死的人?想著,心里突然一阵茫然的凄凉。

  是啊,我们都是会死的,差的不过是个早晚。

  既然如此,还有什麽可争的呢?

  …

 

 

  第 24 章 东都来使

  

  “东都来使?”凤三吹著碗里的粥,微微挑眉。

  东方飞云道:“小侯爷调来剑南驻军以暴动之名围困龙骨山,要不是卓公子设计周旋,事儿还真不好办。”

  凤三盯著粥面沉吟不语。东都有使者到不足为奇。朝中势力分作两股,一股以荣王为首,窥视帝位已久,另一股以先帝托孤的褚林两大家族为首,反对荣王世子过继入宫为皇储。荣王世子既然已经到了,褚林两家派人来是早晚的事。凤三此刻的心思却在东方飞云身上打转。落下千斤巨闸的究竟是不是东方飞云?如果是他,何以又命人挖穿山洞将他放出?难道也似自己那夜决心置章希烈於不顾,终於狠不下心?或者,放下巨闸的另有他人?

  “自古民不与官斗。”东方飞云戡酌道,“少主已经得罪了荣王世子,要是再与褚林这保皇一党闹翻,曰後他们谁掌握大局都不会放过我们。”

  凤三喝了口汤,倚在靠枕上,懒懒撇过话头:“大事初定,我们自己的事儿还忙不完,东都使者不妨放几天,安排那位卓公子先歇歇脚。”

  “是。”

  瞧著东方飞云,凤三忽的淡淡一笑,“飞云,你可知道进局时曾有人劝我,说‘东方狼子野心,不可重用’,劝我将你或囚或杀。”

  东方飞云面色纹丝不动,也淡淡一笑:“公子胸中可纳百川千壑,非旁人能及。”

  凤三笑意加深,“进言的人尸首已经烂在东院的树底下了。”长眉一扬,陡然坐起,凤眼炯然望著东方飞云道:“惟真英雄方能识英雄。东方总垛主人物磊落,豪气干云,得你相助实在是凤三之幸。他们只知东方飞云的总垛主之位是我给的,却不知道大光明教在西南一带的兴旺却是东方飞云的功劳。”

  东方飞云跪倒,语气诚挚:“为少主效劳,亦是属下荣幸。”

  凤三笑著下榻扶东方飞云起身,拍了拍他手背,叹息:“我不方便,铁琴烦劳你多照顾些。他是个倔性子,一时想不过来,曰後自然能明白。”

  有些话不须点得太透,东方飞云行事大方,倒也不辩白。又谈了些重树光明教大旗的事宜及龙骨山的善後之事,东方飞云告退。

  

  孙玉楠跟在东方飞云後面。东方飞云脸色淡淡的,那步子时快时慢,完全没有了平曰的稳重宁定。

  东方飞云忽然回头盯住孙玉楠:“查出来没有,究竟是谁放下的千斤巨闸?”

  孙玉楠摇头。

  东方飞云冷笑:“此事你亲自去查,要快。做下此事的不是咱们教内的人就是李诩。那个人疑心太重,手段又硬,从前就已经不放心我,现在我不早点洗清身子,他不定要做出什麽来。”

  孙玉楠道:“属下明白。”

  东方飞云发出一声冷笑:“你心里在笑话我吧。”

  孙玉楠沉默良久方道:“属下的命是主人救的,属下这一辈子就是主人的。主人要做什麽,属下自会助主人达成。属下是个笨人,许多情啊爱啊的事想不明白,属下只知道主人智慧过人,主人做的,一定不会错。”

  东方飞云嘿嘿低笑,喃喃:“多聪明的人,碰上情啊爱啊这些东西都会变蠢的。也只有咱们少主那样的人,不管怎麽样都能左右逢源。”

  孙玉楠跟著东方飞云走了段路,提醒:“这里不是去铁琴公子那里的路。”

  东方飞云淡淡道:“见他做什麽。少主疑我一分,他便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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