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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了,反正有摩托车,跑一趟,这并不算什么事。
我又问他,是不是马上就要出发?
陈伯说倒也不用那么急,他又问我知不知道老爸回来的日期?
这个我倒是清楚,老爸出发前说了,要到这个月的三十号,今天是十七,那就还有十三天,陈伯能不能等到他回来?
陈伯却说不能等,就二十八号出发吧,我至多一天就能回转。
我听了觉得有些奇怪:听陈伯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在刻意避开和老头见面,这是为什么?他不是和老头关系不错吗?既然是“大限”,偏生又可以推迟到二十八号;而多等一两天和老爸见个面话别怎么又不行了呢?
陈伯却让我不要多想,如果实在好奇,等到老爸回来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不用多问。
好吧,一看就知道是长辈之间的秘密,不想让我知道也罢,反正我平时也不太喜欢八卦;当然,除了我非常感兴趣的东西。
这时陈伯又说了一句话:“其实你小时侯已经去过那里了。”
我疑惑地摇摇头表示,可能是时间过去久、自己不记得了。
但陈伯却意味长地一笑:“你好好想想,你的脸为什么会变青的?”
“不知道啊!”
“好吧,难道你会不记得那个绿肚兜的小孩了?还有,那个黑衣胖子。”
“……”
我赶紧不迭地说:“陈伯陈伯,原来你就是梦里那个坐在我身边的人,对不对?你可不要害我!”
“我怎么会害你!那里起的因,还到那里结束;你难道不明白,近来发生的这些事情,其实都是被那个汉子掐了一下所引发的吗?所以这一趟既是送我、同时也顺便把一些旧事作个了结,对你没坏处、也只有这样我才走得安心。”
这话听起来好奇怪的感觉!
表面上看,是陈伯要我帮忙;但是细细一想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应该是陈伯打算在大限之前帮我了结什么事情,而且还故意要避开老爸来做,听起来对我好象真没有什么坏处。
我下意识地选择信任陈伯,只是内心隐隐觉得,似乎自己的身上藏着什么秘密,这与一段儿时的记忆密切相关;不,或者说,不是儿时记忆,就是那晚刚发生过的,只不过将‘我’换成了儿时。
但是陈伯不说,我也就不问,到时应该就会知道。
至于我和那个石马村有着什么渊源,真的蛮好奇;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陈伯,“那个石马村,是不是很有名?”
其实我的言外之意是,那里有什么东西和我相关。
我的这点小九九被陈伯看在眼里,他笑了笑说:“那里过去造酒,在沙柳县很有名,但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了。”
“为什么?”一听到酒,我突然有了兴趣。
“呵呵,因为现在那里已经没有人了,被叫作‘鬼、村’。”
“呃、啊?!”我大吃一惊。
陈伯问:“怎么,你害怕啦?”
我点头,的确有点。
陈伯继续说:“不用怕,我不也是鬼吗?和生前也没有多大差别。那里要不是鬼村,我回去干什么!”
我想了想,倒也是。
又想起一件事情来问他:“陈伯,那你知道我老爸去了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陈伯很干脆地回答,又反问我一句:“他要告诉你的也不会瞒到现在,而你不知道的,自然就是他还不方便让你知晓的,问那么多干么!该你知道的,到合适的时候自然会让你知道。”
“哦,我也只是好奇,呵呵~”
哎,这些长辈也真是,总是神神秘秘的样子,问什么都在回避,我今年快二十五了都!还拿我当小孩子!
这么的吧,老爷爷没有神通,但一定都有太多的过去,任由它们全烂在肚子里不是很可惜?引着他当讲出来当故事听也不错的,嘿嘿——
“哦,对了陈伯,我们喝的这酒,我听你说,叫‘冥酒’,它和平时喝的酒有什么不同,能给我讲讲吗?”
“嗯,也罢,我就讲讲吧。这个事情要从我的身上说喽,说来话长,那可是在我和老江、也就是你爸,我们十七八岁时候的事情喽……”
第8章 玉针钉蛇尾(上)
时光倒回到三十四年前。
这是立秋后的一天下午,天气还显得燥热、但秋凉已经露着在石马山顶最高的一块岩石上。
这块岩石天生有型、又经过不知多少岁月的自然风化,从外形上看像极了蛇颈以上的蛇头那一部分,从山头突然钻破地表、昂首向天,看起来着实逼真且怪异之极!
暂且不题。
将视线正对蛇头转向山下,则是石马村。
在这个时候,在一户人家的小院里,远道而来的算命师、皮肤黝黑的尤瞎子正面色凝重地“望”向蛇头,一边听旁边的两人描述山形地貌、方向、水态甚至天象星位等;一边根据得来的信息,在脑中思索、掐指细算个不停。
站在他左边的人就是年轻时的陈伯,本村人,是村里的酿酒师傅、同时也是远近闻名的酒虫。
而在他右边的是陪尤瞎子一起来的同伴、江庆生,也就是我的老爸。但那时我还没出生。
尤瞎子用心算了好半天,黑脸更黑了,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对算出来的结果实在担忧得很。
不妙啊!
陈伯见了就有些忐忑,他客气地问:“尤先生,这地龙多半是要到月圆时化形飞升,那到时候情况是不是很糟糕?如果现在作准备,你看时间来不来得及?”
尤瞎子却说:“地龙望月,地动山摇,这是免不了的;如果真是地龙倒也还罢了,但这……”
话没说完,他就已经开始摇头叹气。
陈伯听了不由得一怔!因为在他看来,地龙化形就够麻烦的了;但听尤瞎子的说法,似乎是比地龙还要可怕的存在。
那倒底是什么?
尤瞎子却默然无语,垂头权衡,他脸上的神情变幻,一时各种纠结。
他有种奇怪的情绪,既为自己天生缺陷看不见眼前的地理实境而感到遗憾、另一方面却又很庆幸自己是个瞎子。
但是对他来说,这种矛盾心理却很正常而合情合理。
因为对他这种职业的人来说,眼前的奇景实在难逢难遇。
在同行里,有人穷尽一生也碰不到一回;即使有幸遇到,又因为水平天赋高低不同,也有人不能辨识得出来、从而与它失之交臂。
但就尤瞎子的视觉缺陷来说,是缺点但也是优点。
因为他这样的人往往因为视觉的不足,反而成就了远超别人的洞察力。
尤瞎子的确是这一类人。
这么说吧,他算到的结果就是,眼前的形势太反常,这就是一个逆天的妖孽;如果妖怪发现他竟然能看穿一切,那肯定,后果很严重。
他已经知道内情,但是他正纠结着,不愿说、不敢说、不可说;或者出于职业操守的本能,却又不能不说。
尤瞎子反复思量了半天,这才怅然抬头,这第一件事情竟然是先向江庆生交待后事!
他把自己的遗愿什么的都讲得明白了、江庆生也一一复述确认,郑重地记在心里并作出了承诺。
尤瞎子这才抬手指向对面山头说:
谁要是有心,不妨爬到山顶,以这块岩石为中心向远处观察,就可以看到蛇头以下的石马山、以及从此延伸出去的大小山形余脉蜿蜒曲折一路向北而去,这在风水上叫做“本是先天成就、却能暗合后天之势,先入为客、后生为主,先天辅后天,相配相符、浑然一体”的格局,一般称为地龙之脉。
乍一看这真是万年难遇、百年难寻的巧合,事实上这其实是反常为妖的天赋,因为它竟然能够提前窥破天机,提前择地寻机,能够迫使先天让步,在山势刚开始造型之前,后天还没有生成却已经为它预留出特定机缘。
那么,既然是逆天妖孽,它的强势决定了,无论后天成与不成,都将引力发挥,搅动天地秩序引发祸患。
说到这里,尤瞎子顿了顿:“更何况,它压根不是地龙、而是……”
啊?太吓人了!
这些话,陈伯和江庆生听得心惊肉跳,脸上色变,齐声问:“什么来历!那是、是什么怪物呀?”
“多半是阴蛇啊!”
“阴蛇?我没听说过,难道地龙竟然都还比不过蛇!”
显然,陈伯不理解蛇比龙还要厉害的说法,——不是都说华夏人是龙的传人嘛,地龙再不济也是龙,这就是深受龙的情结影响了。
他大有为地龙叫屈抱不平的念头,虽然明知二者都是可能会对石马村造成巨大伤害和祸患的根源。
尤先生说:“阴蛇更可怕、那是当然的。为什么呢?地龙化为真龙,因为雏形已成、只需要跨出最后两三步,即便这样都会带来地动山摇;
而阴蛇变龙,形态差别太大、至少要折腾几十步上百步,这当中不知道要多耗费多少年的光阴积累和付出,以妖的心性、誓言化成龙的执念,由此带来的变化,用山崩地裂来比也不为过!”
“……地震一次和接连震几十次,哪个的坏处大?这个差别不用再解释了吧?”
“再加上……”
尤先生的话刚讲到这里,突然一道闪电从半天云际射下来,光亮夺目;他本来就是盲人,倒也还罢了,旁边的陈伯和江庆生却被这一闪弄得视觉短暂失明。
这不过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然后,“咔啦啦……”一声巨雷,有如天轮在头顶轰鸣而过、又象重鼓在胸腔里擂响,巨大的震动一下子将尤先生后面要讲的话生生扼住。
这让他的意识格外难受,那种感觉无法形容。
——终究还是不允许他道出真相,这是在示威、在向他发出警告啊!
尤先生在心里叹息道。
但是后事都已经交待了,哪有把话讲一半就停下的道理!
尤先生打算继续,强行把这个真相让身边的两个人知晓,不然将会导致生灵涂炭呀!
“再加上这阴蛇本是……”
“咔啦啦啦……”
又是第二声巨响!
尤先生的一声闷哼又被这道雷声无情盖过。
这雷着实吓人,让当时的陈伯和江庆生情不自禁地闻声抬头朝石马山顶看过去,只见那段蛇头的吻部位本来是一整块的岩石,这时已经被这道雷击开一道裂缝,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竟然是一幅真蛇张开口的造型!
而且,从高空又有电光滋滋颤动挂接下来,飞快地附着在裂缝处,看起来就像真蛇吐信,让人毛骨悚然!
“天啦~阴蛇张口吐信、它竟然活了!”
尤先生听了又气又急,胸口突然发闷发慌,竟然哇地吐出一大口黑血!
但是惊魄的雷声再起,陈伯和江庆生的注意力完全被石马山顶的诡异天象吸引了过去。
……
这个下午,穹顶之上一连下了十七八记天雷。
整个过程充满了戏剧性:开始的雷电轰击,误打误撞让蛇形石张开了口、造就了吐信之象;也许是上天又气又急、同时抱定了除妖务尽的想法,又继续降下更多、更强大的雷电。
一时间,镇压与对抗就象置气比拼一样上演,互不认输、互不服气。
但现在旁观的两个都是凡人,他们既不知道谁胜谁负、又怎么能够知道接下来面临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心惊胆战而又有心无力地旁观了许久,一场拼斗终于偃旗息鼓,天色由暗转明,陈伯和江庆生意外发现,刚才还忿怒高昂的蛇头,现在竟然无力低垂,以吻触地。
哈哈,胜了胜了,终于还是天道胜了!
担惊受怕了这半天,两人情不自禁地抚额相庆,这个时候天上突然淅淅沥沥落下一场秋雨,将清凉和舒爽变成雨点落下来。
兴奋中的两个人终于清醒,这才突然想起尤先生,只见他已经委顿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
两个人连忙将尤先生扶起来送进屋里躺下,又召唤亲友乡邻,一边求医问药、一边忙着悉心照顾病人。
但是尤先生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如同一盆凉水,从众人的头顶哗啦一声,无情浇下:
“先别忙着高兴,这事情还没完!”
第9章 玉针钉蛇尾(下)
尤先生说,他自从出师以来,在华国四处游走,问天测地算人事,还从来没有哪一次经历可以和眼前这一桩相比;这既是不幸、但又是幸事,能被天道选中参与其中,自然深感荣幸、虽死无憾。
他既然无所畏惧,也就不在乎以身换命!
但是天机不可泄露,自己眼前的情形就是证明;他死不足惜,如果因此牵连江陈两位,误了大事就与初衷相违背了。
然而他要是不把真相讲出来,石马村甚至更大的范围内的灾祸将会难以预料。
幸好师门传承中有类似偷天换日的神通法器,他现在就请两位一起进入镜中世界,以便妥当安排身后事情——阻止阴蛇变化的任务就只能由江和陈两位后生来完成了。
——这里说的镜中世界我当然再熟悉不过,就是悬挂在门上、让我经历了一些阴差阳错、最后碎掉的那面镜子法器。
原来我家的东西是从这里传承过来的。
赶紧回到正题。
陈伯和老爸江庆生随同尤先生一起进入到镜中世界,这才知道了阴蛇的不同寻常和由来。
先说它的成因。
虽然说,妖孽能提前窥破天机并因应布局,自己生成后天来让先天配合,但先天的东西毕竟有个‘先’字在里面,这就是它难以克服的矛盾。
就以阴蛇的生成来说明:
阴蛇顾名思义,就是特性表现为阴性的事物;在先天之前,妖孽还没生出来,它只是一个意识、一缕藏在混沌之中的智慧,需要时间来滋养。
其二,它还需要一种存在来附着寄生,并要有一个安全可靠的保障。
这个时候的它就象是孱弱的一丝黑烟,别说不能见光、就是夜里活动也会被风吹散。
所以它会选择一个近似封闭的空间来完成自我孕育。
而这个空间在安全和封闭的前提之下,它还必须足够大,这样才能保证阴蛇在成形之后被容纳得下。
另外,在长成之后,还必须有一个相对容易的突破口让它能够从容身之处钻出来,接受月华稳固形态,最后挣脱束缚完成飞升。
通常来说,为了安全,阴蛇只能藏身在地下,但这又不利于它和月华的交流和后面的突破。
所以最理想的选择就是,在山体内部有一个天然的蛇状洞穴供它休养;然后还要有一个从外部不能突破、从内部轻松钻出来的部位。
石马山顶的蛇头岩石就是它选择的出口了。
前面说,先天的先有后天无法克服的缺陷;也就是说,它曾经赖以生存和成长的孔穴外面是山体,象是保护它的厚厚外壳,现在成蛇了想要钻出来到地表,这就不容易了。
就是蛇头岩石,现在要靠它自身的力量来破开,这都是办不到的。
所以它就只得想法借助外力,比如用天雷的轰击,就可以炸裂岩石,让它的本体能够和月华交流、并最终轻松地从中钻出来。
就是这样,可见它不但有灵智、还可以说是阴险,竟然懂得引雷击身、然后借力打力。
或者说,这就是它最擅长的一招了。
现在这条阴蛇表面看起来是被天雷击毙了,其实却是假象。
它之所以垂头触地,一方面是要骗过天威不要再攻击它、另一方面它也的确在力抗天威的过程中伤了元气,这才以蛇眠的方式休养,一旦时机成熟它就要上天了!
你别不信:阴蛇本来就是阴秽产物,要不断经过月华照耀才可以化龙飞升;如果它想在光天化日之下借助日光或雷电的力量来飞升,那不是脑子坏了是什么?因为阴蛇和火性的事物在本质上截然不同的,怎么可能对它有直接的助力?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陈伯和江庆生就问尤先生:
“那现在咋办?人力有没有用?时间上还来得及吗?”
尤先生说,这个当然。
天地人三道,对阴蛇来说天时有了、而且后面还会到来,地利同样有,而它本性属阴却要强势出头、这就有违人和,故此总体上说违了天道,不得生。
天时未到、地利已尽,现在也只有人力来发挥作用了——它在休眠中,这就是作为人最好的时机,必须好好把握,否则机会不会再来。
再说处置方法。
一个是要找到一个稳妥有效的方法来彻底要除阴蛇,但这通常是不可能的,因为人力毕竟有限,不能与天地相提并论,更何况江陈两位已经看到了,连天威这种厉害的存在,都没有彻底搞定狡猾的阴蛇;
那就只能退而求次,设置制止阴蛇化形的过程,不能制止就打乱、不能打乱就尽量迟滞,总之就是要延缓它的化形、同时为人力赢得时间,再来寻找方法化解和根治,从而不让它作乱为祸。
具体来说,尤先生想到的办法是:
首先,找到它的尾部,采用钉尾的手法先将它暂时固定,形成束缚,叫它没办法一下子挣脱出来。
接下来,由江庆生发挥所长,凿石造形,用蛇类天敌的石像布置法阵来镇压住它。
第三步是完善法阵,用相当长的时间,逐步把它重新化于无形。
……
这件事情在后来的发展和尤先生的判断和安排差不多。
石马村人在陈伯和江庆生的带领下,沿山脉水系辛苦查找了好多天,这才确定了尤先生留下话里提到的位置:
“蛇形不出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