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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米卡是依利安查亚省南部的城镇,位于平缓的丛林原野上,在蔚蓝的海洋和苍翠的群山之间。
出人意料地,我们被安排进了喜来登酒店,几天之后,正式开始攀登的时候才知道,这家酒店的老板,一个瑞士人,也是我们的一个同伴。
这完全是一个热带风格的酒店,楼梯、地板、房门全部是深棕色的柚木,房顶也是一条条厚重的柚木横梁,深棕色营造的沉重氛围逼退了室外的溽热。
最引人注目的是走廊两侧的纱窗,好像整个酒店都被纱窗密密实实地从上到下罩住,房间里也是如此,任何一扇窗的外面都是纱窗。院子里有一个露天游泳池,一进门口,立着一个醒目的牌子,“晚上六点以后请不要游泳”。那是蚊子上班的时间。
这个因自由港而闻名的小镇同时因为蚊子而闻名,是世界上有名的登革热和疟疾高发区,因而防蚊是我们来这里得到的最严正的忠告。
喜来登酒店显然也是和自由港有着密切关系的。在它的二楼,有一个很大的展室,有录音录像设备,讲述依利安查亚的历史,同时也在讲述自由港,这个世界上第二大铜矿的兴盛。
小镇上的小型超市和街边的小饭馆很多,所有的小饭馆门前都是一块大布,上面画着大虾和螃蟹,写着巨大的字:SEA FOOD(海鲜)。小馆的四周也是用白布围起来的,里面放着一排排的木桌和塑料小凳子,脚底下是湿乎乎、粘乎乎的土地。
在蒂米卡同样是喝不到啤酒的,可口可乐随处都有。这里的海鲜就像外面招牌上画的,主要是大虾和螃蟹,是浇汁炒过的,配餐的是米饭,还有北京常见的苏子叶以及薄荷叶,用来去腥味的。
到蒂米卡不久,我们就掌握了这里的天气规律,每天午后必有大雨,一如北京的酷夏大暴雨,每天不知疲倦地下一个下午,甚至到半夜。在依利安查亚的20天里天天如此,就是在山上,气候特征也是如此,所以,偶尔一天下午3点了还有太阳高照,大家忍不住会抬头去找:为什么不下雨?
1999年·查亚峰·岩石的洗礼1999年 查亚峰·岩石的洗礼(4)
开往普拉的汽车像是在刀背上行驶一样
等待踏上铁木巴加普拉的路途并不漫长。我们只在蒂米卡待了一夜就出发了。
铁木巴加普拉是一个典型的矿镇,人们都叫它普拉。当这个现代化的小镇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时候,你必得惊叹人在自然中的力量。在海拔1990米高的地方,6万工作人员和4万服务人员生活在这里,在无尽的大山之间,生活区整整齐齐地呈现在你面前,还是那样的生机勃勃。
当然,如果你换个角度来看这种生机勃勃,厌恶感会油然而生。
这个矿山是荷兰人在1936年发现的,1963年,美国人开始开发,1972年,美国人组建了自由港矿业公司开始开采,现在,这里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铜矿山,从南向北,我们穿越的路线已经将近150公里,但我们所看到的普拉只是这个矿山的边缘。
每天,6万人在这里不停息地挖掘着,每天,这里都要有几千吨废料倒入河流,一座座青山就这样被吞噬掉了。1986年,加拿大摄影师马罗在这里登山的时候,当地部落的首领对他说:他们是在挖掘我们母亲的头颅。因为这里的山脉被当地人誉为母亲山。这也是自由港一直不欢迎外界造访的原因。
不知会不会有一天,矿车就直接从查亚峰身边开过。实际上,现在几乎是这样了,站在查亚峰大本营居然可以看到矿区的灯光。
从蒂米卡到普拉才不过100公里的路程,但海拔高度却提升了1700米,温度也降到了16度,最让人欢欣鼓舞的是,可怕的蚊子跟不上来了。
从蒂米卡泊船的地方一直向上延伸的这条公路应该说是奇迹。它直截了当地横穿过热带植物群,发动机轰鸣着四个车轮同时驱动起来,我们坐的货车泥水四溅地冲上陡峭的山路。坐在车尾的四个人一声惨叫被埋在了行李下面。因为是先装车,王勇峰、张伟、我还有阿古斯坐在了车尾。我们的小货车就斜斜地停在了碎石路上。“快,把行李倒到车尾。”王勇峰叫着爬过行李,我们把行李一件件移到了车尾,这样的坡度是没想到的。
在很多路段,那狭长的碎石公路就像一条绳带,附着在山脊的棱线上,宽度正是那山脊的宽度,我们的车子就在蜿蜒的山顶上如腾云驾雾一般,忽而进入云雾之中,忽而又浮荡在云海之上。简直是在刀背上行驶一样。
那个和画册里一模一样的达尼人从天而降
我们在矿区高级员工的宿舍区里困守了四天。
一排排外表看起来像简易房的灰色楼房,房间外是一个长长走廊,每个房间里有两张床,也有卫生间。霉味从墙壁、被褥、床铺四面袭来。每天下午,如约而至的雨水就来了,整个天灰蒙蒙的。
宿舍外的长廊上,四个人冲着对面云气之间的山各自发呆。
对面的山上,接送矿工的班车像长龙一样蜿蜒着,昼夜不歇,即使在夜里,它们也像无数只戴了头灯的大蜈蚣。
直到住进了自由港工业矿区的宿舍,我们才对自己的行程了解了一半,一路上不准确的信息太多了,看看我们的装备就知道了。装备中最主要的东西是三部分,技术装备,防蚊措施,防雨措施。来之前的计划书上写明,要穿越原始森林,其中蚊虫很多。但实际上,那是北线的情况,走北线要穿越贝莲姆山谷,贝莲姆山谷,那无疑是一条充满诱惑和刺激的路线。但要比北线,就是我们现在走的线路要多花费20天的时间和几倍的金钱。
我们如今的路线是个捷径,从蒂米卡镇沿着平均30度的山路开车一个多小时就到达了自由港矿区,印尼方面已经和自由港达成默契,准许我们穿越这里登山。但我们要等待穿越的时间。这种等待在无尽的阴天和雨水相伴下,沉重无比。
每天下午5点半,对面山坡上那个清真寺的唱经声通过高音喇叭在山谷里回荡起来。这声音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晚饭时间到了。
我们在自由港的生活就是这样,发呆,去员工食堂吃饭。
只在一个有太阳的早晨,我们走出了矿区的铁栅栏。
越过宿舍区后面的食堂再往前走一点,声音嘈杂起来的地方,就是到了矿工们的一个班车站了,车站附近有一些小摊,卖一些日常用品,有简易邮局、台球桌和电影放映室。在那个小型的集市,我们往国内发了明信片,我在小摊上买了一面小镜子。
接着,向更边缘的地方走去。
路两边是滚滚不息的灰白色的水流,李致新趴在桥边看了看,说,都是矿山废料,污染很严重的。这些污水流向的地方是一个小村子。
村子路旁,妇人们在编织着网袋。绳子的原料是树皮,根据日本记者本多胜一1964年在这个地区体验生活时的记录,那是桑树科的树皮,据说,用番达纳斯树叶的梗也能编织。这种树叶用途很广,能编成雨衣、铺地的席子,还能用来盖屋顶、卷烟。番达纳斯树,主要分布在东半球的热带、亚热带,有200多种。
日本记者本多胜一被称为是日本新闻史上最著名的记者,他用独特的方式创造着报告文学,那就是和当地人同吃同住同劳动,他的三同是艰苦卓绝的,但就是因为有这三同,才有了他客观公正和科学的记录。他用这种方式完成了对新几内亚的探险和对北极爱斯基摩人的访问。 《新几内亚高地人》是他一篇著名的报道,我们关于依利安查亚的很多认识都来自这篇报道。
当年,本多胜一应该是到达了普拉的附近,因为他的目标是要到蒂米卡。但走到这附近的时候听说,美国传教士已经从这条路到过蒂米卡了,他认为继续探险之路没有必要了,就从这里折返回了乌金巴。本多胜一只追求第一。
这种网袋的实用性我们见识了。当地妇女把带子挂在额头,网袋兜背在背上,里面装着什么呢?走在我们前面的那个女人的网袋里有个半岁大的婴儿,他的小脚从网眼里钻出了半截,用手去抓他的小脚,孩子咯咯地笑了。
就在我们研究这些网袋的时候,一个重要的人物出现了。
在村子的土路上,一个身高一米五几的老年人目不斜视地向我们走过来,直到近前我们才发现他,原因是他的肤色和地面的土褐色几乎是一样的,让人最为诧异的是,他就是达尼人。我们渴望穿越热带雨林,渴望进入贝莲姆山谷见到的达尼人。如同画册上的一样,他赤着脚,头上戴有羽毛,全身上下的装束是:勾咋卡——遮盖男性象征的圆桶型的罩,也是他身上惟一的服装。
原以为,走了这条被现代文明浸淫了的路线,就不会再有石器时代的体验,原以为,到了这个和自然已成对立的矿区,就不会再见到著名的达尼人了。没想到,他从天而降。
勇敢的本多胜一穿上达尼人的衣服时加了一层塑料
在本多胜一著名的报道《新几内亚高地人》中有这样一段记载:1963年10月,相当于西依利安中央高地东大门的瓦梅那,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一个是20岁的德国人,另一个是24岁的澳大利亚人。德国人研究哲学,澳大利亚人搞美学,两个人都是大学生。为了研究当地哲学,他们走了3个小时,来到达尼族部落,想住一周。
他们认为,要想弄懂当地哲学,必须同当地人一样过裸体生活,于是,两个人一丝不挂,赤裸裸地走进了部落。部落里的男人吓得掉了魂,女人全部跑回了家。部落里一个拥有48个妻子的大富翁,给了青年人两个勾咋卡,说“至少把这个戴上”。可那两个年轻人不戴,照样裸体研究,无奈,驻在瓦梅那的印尼警察把两个年轻人逐出了西依利安。
这是本多胜一从瓦梅那警察那里听来的真实故事。两个年轻人不戴勾咋卡就和文明社会里在大街上光身行走没有区别。
作为一种民族特色,我们从蒂米卡带回20多个勾咋卡,样式很多,粗的,细的,带弯的,顶端带羽毛的。最长的一个有50多厘米,上面还有简单描绘的图案。像我们的服装有流行样式一样,勾咋卡也有各地特点。本多胜一到过的乌金巴,那里的人们喜欢巨大的筒,但在瓦梅那,人们则喜欢细而短的筒。
带回北京的勾咋卡是葫芦做的。大都是达尼人后院种的,当葫芦的藤蔓上结出青青的果实的时候,男人们开始审视那些葫芦的形状,不适合做勾咋卡的就吃掉,发现自己喜欢的形状就用棍支起来,或用蔓草拴起来,使它长成自己喜欢的形状。
据介绍,在非洲的塔比罗族、阿萨姆的米利族那里,也能看到戴这种罩的人。不过,像这里一样,把它当作服装的不多。
在和当地人共同吃、住、劳动之后,本多胜一也和他们穿了同样的衣服,他自己的衣服和达尼人的做了交换,只是在穿上勾咋卡的时候,他加了一个小小的措施,垫上了一层塑料薄膜。这很值得理解,毕竟,是从别人身上接下来的衣服。
此刻,我们眼前的这位着盛装的达尼族老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看着我们如何手忙脚乱地拿相机,然后,身经百战般的立在我们身旁,任由我们拍摄。看我们有些怯怯的不敢近身,他主动的几乎是扎进我们怀里,他太矮了,刚到我的肩膀。看我们每个人都跟他合了影,老人伸出一个手指,示意我们等一会儿。他更惊人的举止是从身后的网袋里拿出了一个将近10厘米长的弯曲动物牙齿,迅速的穿过鼻孔,又拿出身旁的竹子做的弩,装扮好了之后,再次站在我们身边,示意我们可以重新拍照了。
在周围孩子的一片笑声中,我们四个人花费了整一个胶卷在这个达尼族老人身上。当然,老人用他的方式结束了这次突然的会面,他伸出了手,做出点钱的手势,我们顿悟,就是吗,天下哪有不收费的演出。甚至怀疑,在这条土路上,老人是每天要上演的,今天的观众恰巧是四个中国人而已。
这里本来不是一个村子,是寄生在自由港周边的聚集地而已,而真正的达尼人生活的地方要在更深远一些的地方。
1999年·查亚峰·岩石的洗礼1999年 查亚峰·岩石的洗礼(5)
世界上最长的单距高空缆车把我们提升了822米
6月21日,我们终于听不到古兰经了。
我们和矿工们挤上世界上最长的单距高空缆车时,云雾正从四周包围过来。
缆车启动前,我们按要求带上了和矿工们一样的安全帽、雨靴以及防辐射的眼镜,工人们无声地看着我们,四周只有缆车的钢缆发出的磨擦声。
这个缆车的缆线长度接近1.6公里,垂直升高的距离是822米。直线般把我们拉起的时候,缆车上的40多个矿工悄然无声。他们大都来自北部高原的山区。他们的家安在普拉边缘的那些简易木屋里。
迅速超越云雾的时候,我很担心自己的身体,这样快速的上升,高山反应是逃不脱了。
下了缆车,又坐了一段卡车之后,我们行进在泥泞的山路上了。
雨总是跟随着我们,上山开始就悄悄地飘起来了,越走越大,最后终于发展成大雨。雨里行走了五个多小时之后,终于到达了海拔4023米的查亚峰大本营,这时,距离我们离开北京已经有8天了。
我们的营地傍着三个高山湖泊,蓝绿色的湖水像纤尘未染的深色翡翠,静静地躺卧在一片片风化岩石中。碎石中只有一些稀疏的草和紫色的小花。向东望去,几个世纪以来时而向前延伸,时而向后退缩的冰川,把山崖悬挂突出的部分都快磨光了。因为雨水多的原因,上面几乎每天会有雪,是松软的雪,使那些冰川看起来毛茸茸的,非常可爱。李致新兴奋地眺望那里说,能滑雪呢。
营地三面环山,山谷下正对着的就是自由港,到了晚上,那里的灯光会把天映亮。周围的山都是严重风化的山包包,扎下营,顺着印尼向导指引的主峰方向,我们试着往里面走去。
十几分钟之后,沿着碎石坡路翻了两个山脊,在一座恢弘的岩石大山前我们惊呆了。
来之前,他们甚至没有一张查亚峰的主峰照片,巨大的绵延不断的灰色立体岩石山耸立在眼前,几个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李致新和王勇峰在山脊上冲着山盘腿坐了下来。苍茫的暮色正从四周围拢上来,他们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仿佛默默地和它聊着,这样看过去,连灰色的岩壁也温情了。
15年了,他俩还是学生的时候,就这样面对面地和山交谈,15年了,山成了他们生命的一部分,他们也成了把生命互相托付的朋友。
高山反应袭击了每一个人
回到营地的时候,天色暗了下来,不过才5点钟。坏消息来了,我们的装备还没有上来,山下的背夫在闹罢工。在这里,寻找背夫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大多数人不适于高山行走,我们的行装还要分装成15公斤一个的小包他们才肯背,当然,这样能给更多的人挣钱机会。到晚上8点钟的情况是:我们四个人只有一条睡袋和随身背上来的东西,一直到晚上9点钟,印尼登山协会的几个人才自己背上来几件行李。
到了大本营,我们终于搞清楚了这支登山队的组成。除了印尼登山协会的5个成员,特种兵阿古斯,喜来登酒店的老板;还有自由港救援队的贝弗利,一个讲一口纯正美式英语,有着美国人名字的印尼小伙子,他是第一次登山。看来,穿过自由港也是有交换条件的,印尼登山协会要给自由港培训人才。
按照印尼登山协会的安排,我们四个人被分成两组。李致新、王勇峰和苏迪、厨师咖喱以及一个瑞士登山爱好者一组,作为第一突击队,他们6月23日突击顶峰,而穆特和厄共带领救援中心的贝弗利以及张伟和我,6月24日登顶。作为计划,李致新和王勇峰同意了。至于我们两名记者的安排,他们说要根据登顶勘察的情况再最后决定。
当天晚上,大家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高山反应,头疼,睡不着觉。印尼队的帐篷里一直有人在喊叫。我们这边只有张伟反应良好,吃得香睡得好,这再次印证了王勇峰的那句话,在高山反应面前,没有专业和业余的区别,只是一个承受力和忍受力的区别。李致新这次的反应最奇怪,直到撤营,他还无法睡觉,在山上的四天里,他总共睡了不到10个小时,四天体重下降了4公斤。
6月22日,所有人在附近适应性训练一天,并在海拔4200米的山脚下修建了一个过渡营地,留了一些装备在那里,准备第二天的登顶。张伟当天就入住了这个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