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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就释怀了，甚至还认为理所当然。
白衣长弓。
只消匆匆一瞥，便能从她身上流露出来的不怒自威气质看出她是一个执掌一宗生死大权的大人物，仔细一看，虽然不如凌雪来的那般令三千粉黛无颜色的绝代姿容，但也别有一番倾世风华，如今她那冰山不化的冷峻俏脸，因为凌雪的出现而逐渐消融下来，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这个位高权重的古宗宗主，正努力的抑制自己想要呜咽出声的冲动，然而两行热泪已经忍不住的夺眶而出。
自从上一次悲愤恸哭后，四年内，不论是再苦再累，还是被宗门修士冷嘲热讽，抑或是在试炼中遇到威胁生死的危机，她都没再哭出来过，然而在这短短十几天的时间里，她不想哭，却是一哭再哭。
从涅磐重生之后便已经念着想着柯亦梦的凌雪神色复杂，最后她将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都泯于一笑中，轻声道：“不准哭。”
伊人果真破涕为笑。
好生动人。
※※※
有些东西发生过后，不可能真的恢复如初，因为那叫做自欺欺人。
凌雪。柯亦梦。纪无双。
在命运不知道是阴差阳错还是冥冥之中的推动下，这三个有着千丝万缕纠葛的年轻男女在这一场天下正道的盛宴之中重新聚集在一起。假使柯亦梦与纪无双真的已经能够做到相逢一笑泯恩仇，但因为凌雪的再次出现，两人之间的平衡再次打破。柯亦梦对凌雪有朦朦胧胧尚未明了的爱恋，凌雪深爱着柯亦梦，而纪无双却得到了凌雪的处子贞洁并且爱上了凌雪。
三人之间，剪不清理还乱。
罗也来这一次会盟看热闹，他就站在披蓑戴笠的站在人海之中，凝望着已经蜕变的凌雪。一路过来，已经听说了许许多多关于凌雪的事情，其中便包括三大顶尖真王几乎全部折损在她手中的消息，想起了远在万里之遥的天云那个正咬着牙，憋着一口气准备渡七色炼神劫的徒弟项飞英，然后想起了项飞英的老爹项元思，喃喃说道：“可望不可得，这都是命啊。”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命。
有些人不知命却想逆天改命，有的人知命而顺应天命。
斩妖师东流便是知命而顺应天命的人，他在凌雪推殿而入的刹那，便感受到凌雪散发出来的令他窒息的庞大妖气，若说第一次天海外见到凌雪的时候，感受到的妖气是一潭水洼，那么如今第二次感受到的，便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他震惊的睁大眼睛，难以相信凌雪身上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就算她真的已经觉醒妖体，也决计不该在妖气上发生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个他都感到荒谬无稽的念头闪过脑海凌雪的妖体已经变了，变成了一只不论是层次上还是规模上都远远超过原来妖体的不可知大妖，这个想法倏一出现，便被东流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难以置信的原因扼杀于摇篮之中。
梦紫陌眨着眼望向殿前的那道嫣红身影，带着几分天真说道：“雪姐姐似乎变了。”
东流露出一抹艰涩的笑意，道：“是变了，接下来天下也该变了。”
轰的一声巨响，四皇终于交手。
天地变色，举世震颤。
第五百四十六章 绵里藏针（十四）
纪无双手掐法诀，仿佛硬生生的又创造出一片世界出来一般，身后仙庭虚影震颤，神通境的仙元二气澎湃而出，将整个寒灵阁铺就的如同九天仙域一般。
一道与本尊一模一样的身影逐渐从纪无双身上走了出来，每一步落下，都令风云倒卷，引起天上万钧雷霆。
这是一种完全不能存在于这一界的法则神通出现。
燕回鸿等人尽管早已将纪无双如今展现出来的能力了解清楚，明白他有一个法外分身的可怕神通，但是站在他的面前，亲眼体验的时候，却是别有一番感受，心中的震撼比起从旁人口中听说的还要强烈。这样的神通本就逆天无比，放在纪无双这个人身上就显得更加令人感到难以抵御，因为但凡神州帝皇都大多只有一种神通，若神通是分身，在某种程度上，还需要削弱自己的力量，因为很多时候，各种稀奇古怪的神通要是用的妙，远远要比人海战术来的有效，但对于纪无双却完全又是另外一回事。
两个纪无双同时微微一笑，抬手一指，轻声道：“虚空裂。”
轰鸣之声传出，虚空扭曲，带着致命气息的波纹由两个中心疯狂的扩散而出，开始极速蔓延的无数道涟漪。
焚天皇公孙权目光微微一缩，喃喃说道：“帝皇若是以分身之道为神通的话，势必无法再使用这般气势磅礴的道法，纪无双果然修行的功法体系果然与如今这个神州大陆格格不入。都说他是大帝转世，我信了，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哪一尊大帝转世，是来自那传说中的荒古盛世……抑或是诸天万界？！”
血红大髦猎猎飞舞，他抬起手来，就在虚空波纹即将来临的刹那，轻咤道：“我道焚天。”
刹那间。
无数道红莲业火骤然，以天地为熔炉，焚天煮地。
五千年他再没有试过这般全力一战的感觉，对手还是一位大帝转世的人物，这团火焰不仅炙热了世界，同时将他心中沉寂多年的战火彻底点燃。
燕回鸿望着轰击而来的波纹，目光平静，只是轻轻活动五指，他的手中出现了一盏灯，灯火彷如来如九幽地狱，幽冥而深邃，随意一招，说道：“天地傀儡，为我一战。”
噗噗！无数道丝线贯穿寒灵阁而下，落到燕回鸿的身前，其上缠绕着数不清的帝皇气数，所有人只是看到一眼，便禁不住生出想要膜拜的念头，也就在这一恍惚的电光石火之间，一道道由空中各种道法气息凝聚出来的怪异身影在丝线的控制下挺身而出，迎接纪无双的攻击。
底下千万人，哪怕是秦观这样有深厚背景的真王，仍然还是第一次见到神通境的帝皇出手，此番气势真是教他震撼的说不出话来，在这样的气势力量面前，他就像是一艘脆弱的扁舟一般，只能在片汹涌澎湃的汪洋之中摇摇欲坠，随波。
饶是如此，秦观仍然还是没有忘却自己伐魔卫道的责任，只不过当他想要拔剑呼应正道攻击妖女凌雪时候，却在一个恍惚的功夫里，发现凌雪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猛然看去，她正虚坐在空间之中，眨眼望着不远处原来准备出手对付纪无双的雷殛皇。
雷殛皇一身白衣，看起来约莫二十几岁的模样，不过却已经须发雪白，微卷的短胡有力的蓄起，目光中似乎藏着万钧雷霆，飞舞的白色发丝之中也流动着不尽的紫电，他目光复杂的望着对面的银发女子，算起来，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与凌雪见面了。上一次在青虹城外，她在自己的面前不堪一击，若非有皇星渊的师叔司北星出手阻拦，他完全可以独自杀了她，而今时过四年，自己与她在千万正道会盟的寒灵阁第二次见面，她已经从一个被自己俯视的存在变成了可以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强劲对手。
凌雪看着他笑笑，说道：“雷殛皇，上一次青虹城伏妖一役，您真是好威风呢。”
姜岳却是谦逊的摇了摇头，说道：“让你逃了，算哪门子的威风，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凌雪听明白了他的话外之音，眨眼看着他问道：“这一次便不会让我逃了么？”
姜岳这次没有回答，而是眯起眼大声道：“摆阵！”
还是那一座四象封杀阵。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了九翼天龙宇文枫作为阵眼，不过威能之上，却仅仅略逊了一筹，因为这次的四象封杀阵是以三百六十位正道共同战阵，并以这一座天下闻名遐迩的寒灵阁作为阵眼形成的大阵。
气息凝固，空间封杀。
这是一柄双刃剑，因为在这一刻之后，所有时空道法都要大打折扣，尤其是空间单向道法，不过因为赤灵这边的千余人马，几乎没有多少主攻时空之道，所以这一针对，并没有起到伤敌三千，自损八百这般夸张，至多损个一两百已经是顶天，最吃亏的还是妖女凌雪。
姜岳感受着整座寒灵阁彻底凝滞起来的空气，缓缓说道：“妖女，你走不掉了。”
凌雪微笑反问道：“为什么我要逃，杀你不是更有趣？”
从楠城出来之后，赵无极有一次终于回味过来，想起江湖里盛传的帝女剑道，念着没有机会见到凌雪的绝世一剑真是人生一大遗憾，便将此作为搭讪凌雪这个大美人的理由套近乎，问她为什么不用惊世一剑潇洒斩杀三位真王，凌雪先是照搬当时回答罗通成的说辞，老赵自然没有罗通成那般耿直，瞪着眼说扯犊子呢，旁人说忘了剑法他都可以相信，唯独她忘了怎么用剑他是断然不会相信的，听得凌雪格格直笑，然后歪着头想了一下，轻声说了一句：“因为他们没有资格。”
当时老赵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那三位真王可都是了不得的盖世人杰，将来板上钉钉的真皇，那时三人齐出，就算是伪皇中的大成者也可堪一战，然而却只落下一句没有资格的评语，她的剑道究竟到了何等地步？他根本忘不了千万漆黑嘴巴冲出世界的地狱景象，莫非比召出本体还要惊人可怖？！
但是他现在终于有些明白了。
然后睁大眼睛，满眼的难以置信。
不知何时，凌雪的青葱玉指已经握上一把漆黑无比的利剑。
没有华丽的剑势，也没有山河震颤的动静。
然而本应凝滞起来的空间却犹如沸腾起来一般跳跃起来，液化成无数晶莹的水珠，下一瞬间，一道细若银针的百丈细缝将这些水珠尽数吞没。
号称能够承受帝皇全力一击而不碎的寒灵阁出现了一道笔直狭长的裂缝，仿若豆腐一般被割裂开来。
外面的斜风细雨打落进来。
大殿有些摇晃。
随着一朵绚烂血花的绽放开来，一只手臂应声落下。
那是雷殛皇的手臂。
全场鸦雀无声。
第五百四十七章 琴心化棉，剑胆成针（一）
秋风从裂缝中狂卷而入。
三位帝皇的瞳孔皆是骤然收缩。
柯亦梦悄然松开紧绷的弓弦，目露异芒的望着凌空虚坐的凌雪。
玉城派一干弟子仿佛第一次认识凌雪一般，皆是睁大了眼睛。
姜岳面色很苍白，目光紧紧的盯着对面手握利剑的银发女子。
花白的头发在秋风中轻轻的飞舞着。
他成皇一路，不知杀过多少年轻俊杰，尸骨成片，白骨为基独登皇境。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输，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输的这般不堪一击。还记得那已经登临帝座囚笼的师尊曾经意味深长的说过，永远不要对这个充满未知的世界失去敬畏之心，多的是你想象不到也抵抗不了的强大对手。
确实如此，只不过他仍然反应不及，四年前还被自己高高在上俯瞰的少女，如今已经需要自己抬起头来仰视了么？
“这是什么剑法？”他轻声问道，从开始的难以置信到现在的出奇平静，位及帝皇的他忽然间有了反而几分宠辱不惊的感觉。王境便领悟道境的他，如此轻描淡写的被卸去了一臂，马上反应过来凌雪这一剑必定是破道一剑，极为不一般，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妖体天生相克天道的缘故，还是因为她的剑道已经锋锐到足以斩尽万道的惊人地步。
凌雪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后道：“我有剑诀，一为藏锋，二为破势，而今断你手臂的便是这第二式。”
涅磐重生后，妖瞳便彻底被她的妖体吸收吞噬，原本封印妖瞳的剑诀也自行解封，其内的三式剑诀随之被妖体记忆掌握，只可惜的是，直到最后她仍然没能从妖瞳和剑诀上找到任何关于自身上布局的线索，唯一的收获便是这一份令人震撼的剑诀，和隐隐猜测到的剑诀主人身份，她原以为剑诀主人应当便是龙剑的所有者，然而如今推测出来的事实却是大相径庭，剑诀主人应当是荒古时期的神玄境大能，他与妖瞳一战，最后凭借一身剑道造化凝聚成剑诀将妖瞳封印，在往后，这本封印了妖瞳的剑诀几经辗转，最终到了自己的手中。
如此想起来，却是没有太多阴谋诡计的味道在里面，然而就算是如此，也透着一股极端巧合的诡异。
尤其是眼下的剑诀，也因为妖体的缘故产生了剧变。原本藏锋一式纳乾坤万势养鞘中利剑，是为起手式，而这一式破势则是将这一柄藏纳万势的惊世一剑斩出的出手式，不过如今却是有了质的不同，这龙剑从虚空中拔出的时候，还蕴藏了庞大浩瀚的邪恶欲念在其中，有吞天噬地之威能，与其说是剑诀，不如说是妖剑诀。至于那铺天盖地的无匹剑气，也因为自己那琴心化棉，剑胆成针的缘故，而变得狭长而诡异，虽说不如原来剑诀的气势磅礴，但却在锋芒内敛后拥有远远超过了原来剑诀的锋锐，加上龙剑与妖气都兼具破道的能力，所以才能够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断了雷殛皇一条手臂，有了这般震撼的效果。
姜岳又问：“可还有第三式？”
“有。”凌雪难得说了句真话。
姜岳大笑起来，完全不顾手上的伤势，感慨说道：“真的没有想到，你已经这么强了。天下剑修，我原来只佩服两个人，星辰剑主司北星、玄庭洛皇李千愁。看来如今还要再加上一个人，那便是你妖女凌雪。”
凌雪望着他，轻轻笑道：“雷殛皇过奖，这一剑之所以这般锋利，说来还得感谢你们，若非真的被逼到山穷水尽，我怕是一辈子也悟不到如此惊艳的剑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这弱女子急了，也就只能拔剑杀人了。”
姜岳缓缓闭上眼睛。
再次睁眼的时候，浑身雷霆遍布，白发飞舞，须发皆是雷霆，倾吐一字：“燃。”
紫色的雷电狂涌，新的一只手臂重新凝聚出来。
他稍微活动了一下崭新的手臂，雷电噼里啪啦作响，目光刹那间充满了凝重敬佩，说道：“两千年寿元换巅峰状态，我不后悔，错过这一次，下一次怕是再没机会感受你凌雪一剑曾当百万师的绝世气魄。”
凌雪婉约动人的一笑，终于站起身来，轻声道：“会死的哦。”
姜岳只是认真看着她那美到令人难以挪开眼睛的娇靥，说道：“我身为一代万寿无疆的帝皇，而今仅仅修道八千多年，却已经满头华发，正与我那不要命的性格脱不了干系。我师尊说我注定是个短命鬼，我认了，不过这也正是我的道，雷殛道。”
刹那间，天地轰然一声，一条遮天盖地的庞大雷龙在脚下生成。
雷殛皇居高临下，这一刻恢复了一切的自尊骄傲，真的如同主宰神州的雷霆帝皇一般。
他缓缓抬手一按，便是盛世雷罚。
凌雪只是淡然一笑，说不上快也说不上慢，只是玉手轻轻一颤，将龙剑归鞘于虚空。
万势乾坤在空中蓦然爆发。
剑诀第三式，归宗。
纪无双本尊与分身也在这一刻，与燕回鸿还有公孙权斗到白热化，施展出几乎能够代表各自巅峰的招式。
四皇一王顷刻间绽放出来的绚烂，是底下成千万人一辈子没有没见过的华丽。
只不过此刻姜岳的眼中只剩下一个人的存在，无暇去顾及周围发生的一切，在这一片喧嚣之中，他的耳畔仅剩下剑刃在鞘内滑动时的锋锐颤音。
他紧紧盯着凌雪，然后看到那一柄漆黑无比的利剑逐渐隐没于虚空之中。
直到铿锵的尾音消失在他耳中的时候，整座大殿忽然溅起了灰尘。
再下一瞬间，天地倏然没了所有声音。
旋即，声称万古不倒的寒灵阁轰然倒塌，一道嫣红身影立于漫天绚烂光影，身上帝威盖世。
她的裙袍翻飞，一双不留缝隙的白皙长腿与身后万丈光华交相辉映，真当是风华绝代。
当那一声归一钟响起的时候，荒古剑帝便曾喃喃感慨说过，她只差加封绝世二字。
哪个绝世？绝世大帝。
她为天下正道深恶痛绝的大妖。
同样是真王境的第一剑修，凌雪。
第五百四十八章 琴心化棉，剑胆成针（二）
寒灵阁高九十九层，方才引起这一场惊天动地大奔溃的元气冲击几乎在万丈之上，而且都有刻意将最主要的元气引动偏离第一层，底下万余名修士合力齐心抵抗，终于还是平安逃过一劫，不过这一座神州里极有名的高阁，却是逃不掉轰然崩溃的厄运。
对于万千王侯而言，这点坍塌算不得什么，他们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烟尘四起的废墟，看着凌空而立的那道身影，神色震惊，神情中透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