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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赏罚
晋文公既立,从亡贱臣壶叔曰:“君行赏不及臣,臣不欲请罪。”文公报曰:“夫导我以仁义,防我以德惠,此受上赏;辅我以行,卒以成立,此受次赏;矢石之难,汗马之劳,此复受次赏。三赏之后,故且及子矣。”晋人闻之,皆悦。
郑人赂晋侯歌钟之乐,晋文侯以乐之半赐魏绛曰:“子教寡人和诸戎狄,以正诸华,八年之中九合诸侯,如乐之和,无所不谐(谐,亦和也)。请与子乐之。”辞曰:“夫和戎狄,国之福也。八年之中,九合诸侯,诸侯无慝,君之灵也,二三子之劳也,臣何力之有焉?抑臣愿君安其乐而思其终也。《诗》曰:乐止君子,殿天子之邦。乐止君子,福禄攸同。便蕃左右,亦是帅从(便蕃,数也。言达人相率来伏从,便蕃然在左右)。夫乐以安德,义以处之,礼以行之,信以守之,仁以厉之,而后可以殿邦国,同福禄,来远人,所谓乐也。《书》曰: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敢以此规(规,正也)”。公曰:“子之教,敢不承命?抑微子,寡人无以待戎(待遇楼约),不能济河(渡河南服郑)。”
卫献公出奔,反于卫,及郊,将班邑于从者而后入。柳庄曰:“如皆守社稷,孰执羁勺而从?如皆从,则熟守社稷?君反其国,而有私也,无乃不可乎?”不果班。
卫孙良夫帅师侵齐,师战于新筑,败绩。新筑人仲叔于奚救孙桓子,桓子是以免(于奚,守新筑大夫。新筑,卫之地)。既卫人赏之以邑,辞,请曲县繁缨以朝,许之。仲尼闻之曰:“惜也,不如多与之邑。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若以假人,与人政也,政亡则国家从之,不可不止也(此滥赏以惰军志)。”
晋文公与楚战于城濮,晋中军风于泽,亡大旆之左旃。祈瞒奸命,司马杀之,以徇于诸侯,使茅{艹伐}代之。师还,壬午济河,舟之侨先归,士会摄右(权代舟之侨也)。秋七月丙申,振旅凯以入于晋,献俘授馘,饮至大赏,召会计贰,杀舟之侨以徇于国,民于是大服。君子谓“文公其能刑矣,三罪而人服(三罪,颠颉、祈瞒、舟之侨)。《诗》云:惠此中国,以绥四方。不失赏刑之谓也。”
赵宣子言韩献子于晋灵公,以为司马。河曲之役,赵孟使人以其乘车干行,献子执而戮之。众咸曰:“韩厥必不没矣,其主朝升之,而暮戮其车,其谁安之?”宣子召而礼之,曰:“吾闻事君者,比而不党。夫周以举义,比也;举以其私,党也。夫军事无犯,犯而不隐,义也。吾言汝于君,惧汝不能也,举而不能,党孰大焉?事君以党,吾何以从政?吾故以是观汝,汝勉之!苟从是行也,长临晋国者,非汝其谁?”皆告诸大夫曰:“二三子可以贺我矣,吾举厥也而中,吾乃今知免于罪矣。”
晋侯之弟杨干乱行干曲梁,魏绛戮其仆(仆,卿也)。晋侯怒谓羊舌赤曰:“合诸侯以为荣也,杨干为戮,何辱如之?必杀魏绛,无失也。”对曰:“绛无二志,事君不避难,有罪不逃刑,其将来辞,何辱命焉?”言终,魏绛至,授仆人书(仆人,晋侯之御仆也),将伏剑,士鲂、张老止之。读其书曰:“日君乏使,斯臣司马(斯,此也)。臣闻师众以顺为武,军事有死无犯为敬。君合诸侯,臣敢不敬?君师不武,执事不敬,罪莫大焉。臣惧其死,以及杨子,无所逃罪,不能致训,至于用钺(用钺,斩杨干之仆也)。臣之罪重,敢有不从,以怒君心?请归死于司寇(致尸于司寇,使戮之)。”公跣而出曰:“寡人之言,亲爱也;吾子之讨,军礼也。寡人有弟,弗能教训,使干大命,寡人之过也。子无重寡人之过,敢以为请。”晋侯以魏绛为能以刑佐民矣,反役,与之礼食,使佐亲军。
司马穰苴,田完之苗裔,齐景公以为将军,捍晋燕之师。苴曰:“臣素卑贱,君擢之,加大夫之上,权轻,愿得君之宠臣以监军乃可。”景公乃使庄贾往。苴既辞,与贾约曰:“日中会于军门。”穰苴先驰至军,立表下漏,待贾至。苴曰:“何后期?”贾曰:“亲戚送之,故留。”穰苴曰:“将授命之,则忘其家;临军约束,则亡其亲;授桴鼓之急,则亡其身。今邻国深侵,君不安席,百姓之命皆县于君,何为相送?”召军正问曰:“军法期而后到者,云何?”对曰:“当斩。”遂斩贾以徇三军,三军皆震。于是遂击燕,燕师遁,遂取所亡之地而归。
宋王师征蜀,刘光人下遂州,入城安抚,尽出府库钱帛以给军士。初诸将入辞,太祖谓曰:“所破郡县,当倾帑藏为朕赏战士。国用所取,惟土疆尔。”故人皆效命,所至成功,如席卷之易。
◎军政不一必败
春秋时,楚伐郑,晋师救郑,荀林父将中军,先佐之;士会将上军,克佐之;赵朔将下军,栾书佐之;赵括、赵婴齐为中军大夫;巩朔、韩穿为上军大夫;荀首、赵同为下军大夫;韩厥为司马。及河,闻郑既及楚平,桓子欲还,曰:“无及于郑,而剿民,焉用之(桓子,林父。剿,劳也)?”楚归而动,不后(勒兵伐郑)。随武子曰:“善(武子,士会)。”彘子曰:“不可(彘子,先)。晋所以霸,师武臣力也。今臣诸侯,不可谓力;有敌而不从,不可谓武;由我失霸,不如死。我弗为也。”以中军佐济。韩献子谓桓子(献子,韩厥)曰:“彘子以偏师陷,子罪已甚。子为元帅,师不用命,谁之罪也?失属亡师,为罪已甚。不如进也(令郑属楚,故曰失属。彘子以偏师陷,故曰亡师)。事之不捷,恶有所分,与其专罪,六人同之,不犹愈乎?”晋师济河。楚子欲还,伍参言于楚子曰:“晋之从政者新,未能行令。其佐先,刚愎不仁,未肯用命(愎,狠也,皮逼反)。其三师者,专行不获,听而无上,众谁适从?此行也,晋师必败。”楚少宰如晋师,曰:“寡君少遭闵凶,不能文(闵,忧也)。闻二先君之出入此行也(楚成王、穆王也),将郑是训定,岂敢求罪于晋?二三子无淹久(淹,留也)。随季对曰:“昔平王东迁,命我先君文侯曰:与郑夹辅周室,毋废王命。今郑不率(率,遵也),寡君使群臣问诸郑,岂敢辱侯人(侯人,伺侯望敌者)?敢拜君命之辱。”彘子以为谄,使赵括从而更之曰:“行人失辞(言误对也)。寡君使群臣迁大国之迹于郑(迁,徙也),曰:无辟敌。群臣无所逃命。”晋终为楚人所败。
吴师伐楚州来,楚救之,吴人御诸钟离。楚将子瑕卒,楚师(音安,吴楚之间谓火灭为。军之重主丧亡,其军无复气势)。吴将公子光曰:“诸侯从于楚者众,而皆小国也,畏楚而不获已,是以来。吾闻之曰:作事威克其爱,虽小必济(克,胜也。事尚威)。胡、沈之君幼而狂(性无定),陈大夫啮壮而顽,顿与许蔡疾楚政,楚令尹死,其师,越为师,贱而多宠,政令不一(越非正卿也。军多宠人,政令人不一于越),七国同役而不同心(七国,楚、顿、胡、沈、陈、蔡、许),师贱而不能整,无大威命,楚可败也。”从之,楚师大奔。
后汉末,曹公击马超,始贼每一部到,公辄有喜色。贼破之后,诸将问其故,答曰:“关中长远,若贼各依险阻,征之不一二年,不可定也。今皆来集,其众虽多,莫相归服,军无酌适(音的),故一举可灭。为功差易,吾是以喜也。”
◎军无政令必败
后魏末,原州人豆卢狼害都督大野木儿等,据州城反。州人李贤乃召集豪杰谋曰:“贼起仓卒,便诛二将。其势虽盛,其志已骄,然其政令莫施,惟以残剥为业。夫以羁旅之贼,而御乌合之众,势自离畔。今若从中击之,贼必丧胆。如吾计者,指日取之。”众皆从焉。乃率敢死士三百人,分为两道,乘夜鼓噪而出,群贼大惊,一战而败,遂追斩之。
◎将帅和必有功
春秋时,秦桓公既与晋厉公为令狐之盟,而又召狄与楚,欲道以伐晋,诸侯是以睦于晋。晋栾书将中军,荀庚佐之;士燮将上军,骑佐之;韩厥将下军,荀佐之;赵旃将新军,至佐之。毅御式,栾针为右。孟献子曰:“晋师乘和,师必有大功。”五月丁亥,晋师以诸侯之师及秦师战于麻隧,秦师败绩(晋之军师和,而蔡积怨于诸侯,是以克也)。
魏中山元英攻北徐州,围刺史昌义之于钟离,众兵百万。武帝遣征北将军曹景宗拒之,次邵杨洲,筑垒相守,未敢进。帝怒,诏韦会焉,赐以龙环御刀曰:“诸将有不用命者,斩之。”自合肥轻趋阴陵大泽,过涧谷,造飞桥以济。师人畏魏军盛,多缓缓行。曰:“钟离令凿穴而处,负户而汲;车驰卒奔,犹恐其后,而况缓乎?”旬日而至邵阳洲。初,帝敕景宗曰:“韦,卿之乡望,宜善敬之。”景宗见甚谨。帝闻曰:“二将和,师济矣。”于景宗营前二十里,夜掘长堑,立鹿角,截洲为城,比晓而营立。元英大惊,以杖击地曰:“是何神也!”遂克之。
梁武景略与前军赵祖悦同军交恶,志相陷害。景略一怒,自啮其齿,皆流血。韦以将师不和,将至祸患,酌酒自观景略曰:“且愿两虎勿复私斗。”故略于此役得无害焉。
◎将帅不和必败
唐初,刘黑闼引突厥寇河北,淮阳王道玄授山东道行军总管,师次下博,与贼军遇。道玄师骑先登,命副将史万宝督军继进。万宝与之不协,及道玄深入,而拥兵不进,谓所亲曰:“吾奉手诏,言淮阳小儿辈,虽名为将,而军之进止皆委于吾。今其轻锐越泥泞交战,大军若动,必陷泥溺。莫如结阵以待之,虽不利于王,而利于国。”道玄遂为贼所擒。
左卫大将军程知节征贺鲁,为前军总管,至鹰娑川,突厥有二万骑来拒,总管苏海政与战,互有前却。既而突厥别部鼠尼施等又领三万余骑续至,苏定方正歇马,隔一小岭,去知节十许里,望见尘起,率五百骑驰往击之,贼众大溃,追奔二十里,杀千五百余人,获马二千疋,死马及所弃甲仗绵亘山野,不可胜计。副大总管王文度害其功,谓知节曰:“虽云破贼,官军亦有死伤,盖决成败法耳,何为此事?自今正可结为方阵,辎重并纳腹中,四面布队,人马披甲,贼来即战,自保万全;无为轻脱,致有伤损。”又矫称别奉圣旨,以知节恃勇轻敌,使文度为其节制。遂收军不许深入,终日跨马披甲结阵,由是马多瘦死,士卒疲劳,无有斗志。定方谓知节曰:“本来讨贼,今乃坐守,马饿兵疲,逢贼即败,怯懦如此。公为大将,阃外之事不许自专,别遣军副专其号令,理必不然。须囚系文度,飞表奏之。”知节不从。至怛笃城,有降胡附,文度又曰:“比我兵回,彼还作贼,不如尽杀,取其资材。”定方曰:“如此,则自作贼耳,何名伐叛?”文度不从。师还,竟无功,文度坐处死。
宋银夏李继迁逆命,至道初,命将部送粮草于灵武。时会州观察使田绍斌治裨将,皇甫继明、白守荣皆在阵中。至浦洛河,与虏角斗,大败之。绍斌语诸将军曰:“蕃戎轻挑,勿弃辎重,但按辔结阵徐行。”守荣忿曰:“我不受君节度。”乃率兵去辎重四五里。继迁初见绍斌旌旗,不敢击。守荣等欲邀奇功,遂与战。贼先伏兵,以羸骑挑战,既而伏发,守荣等败走。
◎法贵必行
前汉胡建守军正丞时,监军御史为奸,穿北军垒垣以为贾区。建斩之,奏曰:“军法立武以威众,诛恶以禁邪。今有穿军垣以求贾利,私买卖以为市,无以帅先士大夫。法曰:壁垒已定,穿窬不由路,是谓奸人。奸人者,杀。臣昧死以闻。”制曰:“司马法:国容不入军,军容不入国。三王戒誓于军中,欲民先成其虑也。建又何疑?”建由是显名。
后汉祭遵从光武征河北,舍中儿犯法,遵格杀之。光武怒,命收之。主簿陈嗣谏曰:“明公常欲众军整齐,今遵奉法不避,是教令所行也。”乃以为刺奸将军,谓诸将曰:“当备遵。吾舍中儿犯法,尚杀之,必不私诸卿也。”
吴将吕蒙为汉昌太守,围关羽,定南郡,尽得羽将士家属,皆抚慰之,约令军中不得干历人家有所求取。蒙麾下士汝南人,取民家一笠,以覆官铠。官铠虽公物,蒙犹以为犯军令,不可以乡里故而废法,遂垂涕斩之。
隋樊子盖东都留守,属杨玄感作逆逼城,子盖遣河南赞务裴弘荣逆击之,反为所败,遂斩弘荣以徇。国子祭酒杨汪小不恭,子盖将斩之,汪拜谢顿首流血,久乃释免。于是三军莫不战栗,将吏无敢仰视。玄感每尽锐攻城,子盖徐设备御,至辄摧破。
唐高崇文献宗初为右神策行营节度,统诸镇兵,讨四川刘辟。至兴元,中军有折逆旅之匕箸者,斩以徇。初,辟陷东川,擒节度使李康。及崇文克梓州,乃归康,求雪己之罪。崇文以康败军失律,斩之。
韦云起,契丹入寇营州,诏护突厥兵往讨之,启民可汗发骑二万,受其处分。云起分为二十营,四道俱引,营相去各一里,不得交杂,闻鼓声而行,闻角声而止,自非公使不得走马。三令五申之后,击鼓而发。军中有犯约者,斩纥干一人,持首以徇。于是,突厥将帅来入谒之,绵膝行股战,莫敢仰视。终立功焉。
王智兴,元和中王师追吴元济战,贼令姚海率劲兵二万围丰,攻城甚急。智兴复击败之,于贼壁获美妾。智兴惧军士争之,乃曰:“军中有女子,安得不败?此虽无罪,违军法也。”即斩之以徇。
邓士美讨王丞宗,士美遣兵马使王献领劲兵一万为前锋。献凶恶恃乱,逗挠不进。遽令召至,数其罪斩之,下令曰:“敢后出者,斩。”士美亲鼓之,兵既合,贼军大败。上大悦,曰:“吾故知士美能办吾事。”
高仙芝每出征讨令封常清知留后事。常清有才学,果决,知留后时,仙芝乳母子郑德诠以为郎将,威望动三军。常清出回,诸将皆引前,德诠自后走马突常清而去。常清至使院,命左右密引至厅,凡经数重门,德诠既过,命随后闭之。常清离席谓曰:“常清起自细微,中丞过听,以常清为留后使,郎将何无礼?对中使相凌!”因叱之曰:“郎将须暂死以肃军容。”因令勒回,杖六十,面仆地,拽出。仙芝妻及乳母于门外号哭救之,不得,因以其状上仙芝。览之,惊曰:“已死矣!”及见常清,遂无一言。常清亦不谢。于是军中股栗。
宋云州观察使郭进在石岭关,干敏有材,善听断,以钩距得其情,御下有方略,军政严肃。然天性喜杀,士卒少有违令,必置于法。每有讨伐,皆奋不顾死,多致克捷。在西山,宋太祖每遣戍卒,必谕之曰:“汝辈当谨奉法,我犹赦汝,郭进杀汝矣。”其为将严肃如此。
马知节徙知定远军时,部民入堡,卒有盗妇人首饰者,护军止笞而遣之。知节曰:“民避外虞而来,反为内寇所掠,此而可恕,何以肃下?”即斩之。又虏众犯塞,民相携入城。知节与之约:有盗一钱者,斩。俄有窃童儿钱二百者,即戮之。自是无敢犯者。
◎兵道尚严
汉文帝时,贼兵入边,以周亚夫军细柳营。帝至军,吏被甲,锐金刃,控弓弩,持满。天子先驱至,不得入。曰:“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子诏。”帝使持节诏曰:“吾欲劳军。”亚夫传言开壁门,士请车骑曰:“将军约,军中不得驱驰。”天子按辔徐行,至营中,为动容,式车曰:“真将军也。”
魏平寇将军徐晃既破关羽,诸军皆集,太祖按行诸营,士卒咸离阵而观,独晃营齐整,将士驻阵不动。太祖曰:“徐将军可谓有周亚夫之风也。”
宋龙骧将军蒯恩伐鲁余之,其子轨乘胜击恩,矢下如雨,呼声震天地。恩整厉将士,置阵坚严,屡衡之,不少动,乃退。
隋杨素为灵州行军总管,讨突厥,驮戎严整,有犯军令者立斩之,无所宽贷。战无不胜,称为名将。
杜伏威聚众,自称总管,有敢死之士五千人,号为上募,宠之甚厚,与同甘苦。有攻战,辄令上募击之。及战罢,闲视,有疮在背者便斩之,以其退而被击也。所获赀财,皆以赏军士。及战死者,以其妻妾徇葬。故人自为战,所向无敌。
唐文德皇后之葬也,段志玄与宇文士及分统士马,出肃章门。太宗夜使宦官至二将军所,士及开营纳使者。至志玄,闭门不纳,曰:“军门不可夜开。”使者曰:“此有手敕。”志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