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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兴属于很讲义气,又很懂分寸,知进退的那种人。
康剑有一次发烧得厉害,不得不上医院输液,刚躺下不久,床前就开始了络绎不绝的探视,医护人员挡也挡不住,康剑忍不住就发了火。可是,华兴就不在此列。可当康剑输完液回到招待所,华兴大饭店的厨师已把熬好的鸡汤、香浓的五谷粥、小菜摆在了桌上。
逢年过节,康剑住的房间都快被来访者踏平了门槛,结果当然是被康剑扫地出门,这种时候,华兴也是不露面的,他总说,不能拖康助的后腿,支持康助的工作比送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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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平时,他却是康剑房间的座上客,吃个饭,喝喝茶,送点小礼品,稍微贵重些的,康剑就会退回。
康剑有时会给予他一定的照顾。
康剑一分管城建,这个城市每一个重要地段和场所发布户外广告的媒体,都必须得到他的批准。他把市中心最好的广告媒体批给了华兴,还为华兴介绍了有实力的客户。
照顾多了,华兴想回报,康剑不接受。渐渐的,华兴就觉着欠了康剑许多,他本以为康剑年轻,可以轻易地为他所用,现在他却被康剑钓得上不上、下不下。
有时他不免悄悄琢磨,这个康助对自己这么好,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现在,他似乎有了答案。男人么,莫非就那档子事,英雄难过美人关呀!
华兴一路微笑着走进康剑的办公室,简单正在向康剑汇报工作,看到华兴进来,忙倒茶让坐。
华兴对于康剑身边的人,也都象对待亲人般的关心、热情。
“华总,你先坐着,我去赶个材料。”简单打个招呼,就出去了。
康剑没有向平时一样,拿华兴开个玩笑,然后再问他有什么事。这种政府办公室,一般人不会过来闲逛的,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今天,康剑的眉心拧成了个川字,眼神冷冷的。
华兴坐下,“林市长找我过来,说下个月,全省有个环保会议在滨江开,华兴大饭店也是接待的饭店之一,让我做好准备。事情谈好,我过来和康助打个招呼。”
“哦。”康剑瞥了眼桌上摊着的文件,“那和别的市长都打过招呼了吗?”
华兴呵呵地笑,当然听得出康剑口气中的不悦,忙自我检讨:“康助,我前天是冒昧上门贺喜的,不该错过你的大喜的日子,没想到你不在。”
“就这样?”康剑挑眉斜睨着他。这个华兴才不是上门贺喜,他是故意去看白雁的。这人是人精,先混个眼熟,以后就会寻到白雁的医院,慢慢接近白雁,从而掐住他的命门。
真是大错特错,康剑心里面冷冷一笑。
“其他还能怎样?康助命真好,你爱人很漂亮,很年轻,为人又好,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华兴是真有一点羡慕,康夫人看上去和她女儿差不多大,可是都灵韵呀!
康剑的脸更青了,公事公办地说道:“以后有事给简秘书打电话说明,或者到我办公室来,不要公私乱扯。我爱人讨厌我在家谈工作。”
华兴挠挠头,也不生气,“那是,那是,新婚燕尔么,卿卿我我,怎么能用工作煞风景呢?”
“你还有事吗?”康剑站起来,这是一个逐客的动作。
“上次,你有个亲戚去看的单身公寓,现在已经装修好,正式对外出租。这是钥匙,请康助转交给你的亲戚,如果她喜欢,让她到售楼部办下手续。我有件事拜托康助,我给老婆买了辆车,她嫌颜色不好。康助认识的人多,看有没有人喜欢?我想转手卖掉。”华兴从手包里拿出一串钥匙,放在康剑的桌上。这才是他今天来的真正目的。
康剑微闭下眼,“我会放在心上的。”话中有话。
“康助,听说旧城改造要开始对外招标,咱们华兴集团能报名吗?”
“当然,你们有这样的建筑资格,完全可以竞标。”
该说的,该点的,全部到位。
华兴笑吟吟地对着康剑一拱手。
“好的,那康助你忙,我不打扰了,告辞。”华兴本来就矮,再哈着个腰,人又胖,就象五大郎似的向外滚着…康剑到是把他一直送到门外,然后回转了身。
坐到椅中,把文件挪开,拿起钥匙,眉头紧蹙着。好一会,他先起身,去掩了门,走到窗外,掏出手机,快速地按了几个数字。
“桐桐,在学校吗?”
“我不在学校,还能在哪?又不比你,上天入地,神出鬼没。”伊桐桐的语气很平,平静中又隐含着一丝幽怨。周末打了十多通电话,他才接了一次,人居然还在江心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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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剑耸了耸眉,“明天下午有没有课?”
“有一堂。有事吗?”
“嗯,我想和你见个面。”
“你可以吗?你不回去陪你的娇妻?”伊桐桐酸溜溜地问道。
“你几点能抽得出时间?五点。行吗?”
“康助决定了,谁敢说不行。”
“还到那个咖啡厅。”
“嗯!”这一声,伊桐桐语音拉得很长,听着,温柔如水,悠远绵软。
第二十章,一捧暴雨梨花针(十一)傍晚,康剑回家。
简单现在是他的秘书兼司机,车一直开到楼下。他站在楼梯口,仰望着自家楼层的窗户,餐厅的灯亮着,白雁已经先到家了。
他没有立即上楼,而是折身沿着小区里的石子铺就的小径,慢慢绕着圈。
没有一丝风,黄昏是静静的,林荫路是静静的,路两边粗壮的大树沉默着,种满莲花的一方小池不起涟漪,可是他的心里却是波翻浪涌,奔腾不息。
和伊桐桐通过电话之后,康剑就无法平静了。
与伊桐桐分手之后,两个人就失去了联系。可在他到了滨江工作不到半年,他又看到了她。她辞去了报社记者的工作,到滨江一中做了美术老师。
美术是她的专业,很快,她就在工作上做得有声有色。
滨江不比省城,没那么多人熟悉他们。他请她吃饭,小馆子,在郊区。伊桐桐吃着吃着,哭了起来,她说她真的很爱他,怎么努力,她都没有办法忘记他,被相思煎熬着,不得已追到了滨江。她知道她对他有愧,让他受到了牵累。她不奢望他原谅她,肯求他能给她一次机会,两人重新开始。
他听着,也没特别感动,开玩笑说道:“如果我不是康云林的儿子,不是滨江市的市长助理,你会追过来吗?”
伊桐桐脸色当时大变,泪象珠子似的往下掉,什么也没说,一个劲地猛灌酒,直到彻底把自己放倒。
他送她回去的。她和一个同事合租的公寓,那天晚上,同事不在。伊桐桐没有开灯,在黑暗里抓住他,说他是个冷血动物,她不是故意隐瞒前男友的,而是爱情突然来到眼前,不隐瞒怎么能相爱?她也是受害者,可是他却在那种时候和她分手,她痛得人都象裂成了两半,他却是一走了之,好象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想我吗?
伊桐桐说着说着,突然把滚烫的身子往他怀里钻,唇急促地地吻住他,手快捷地就摸向了他的裤扣。
他当时不知是怎么想的,也许是见不得她哭,也许是心里对她有一丝留恋,也许是两具身体太熟悉了,也许……是酒喝多了,当她的手点着了他全身的火焰,他抱住了她,倒向了后面的床。
不知该如何评价这样的继续,是因为爱才有了欲,还是因为欲而在一起?
窗外漫进来的邻家灯火和路灯的微光给他们的裸体镀上一层乳黄的光泽,他们实在是太渴了,狂热地啜饮着对方。康剑觉得自已堵塞了半年的毛孔,现在被一股春风吹过,狂放地张开了。
一切终于安静下来,伊桐桐伏在他的胸前,疲累地睡着了,康剑却睁眼到凌晨。
怕被别人看见,他天没亮就下了楼。
坐在出租车里,康剑揉着酸痛的脖颈,心情有点凝重。
从那以后,他们经常会在周末的夜晚见面,有时是一起吃饭,有时一起喝喝咖啡,有时在酒店一起过夜。因为他们各自住的地方都不适合纵情欢爱。但不管干什么,康剑都会挑隐蔽而又安静的地方,四周都是陌生人。
伊桐桐曾经疑惑地问过他,他到底爱不爱她,她是不是配不上他?
“桐桐,我以前就和你说过,我不会和任何人结婚的。”他回答道,“我们这样子不好吗?”
“这样子好什么?我们明明都是单身男女,我却象你的地下情妇似的。我想结婚,想有我们的孩子。”伊桐桐苦笑。
“我不相信婚姻,不相信男女之间在爱情里会保持永远的忠诚。我不想欺骗你,你不能接受,我可以理解。”他看着她的眼睛,神情冷漠。
伊桐桐还是妥协了,“婚姻只是个形式,如果你能只爱我一个人,我们就这样吧!”
两个人继续在一起,继续在没人认识的地方见面、吃饭、喝茶、做爱!
偶尔,伊桐桐会因为朋友或者亲戚的事找他帮忙,在能力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他都会答应。他也会给伊桐桐送花、衣服、饰品,和宠女友的其他男人一个样。
“康剑,你好象从来没有说过你爱我?”有时,伊桐桐会缠着他问。
他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吐出两个字:“幼稚!”
他在初遇伊桐桐时,爱情曾象一道明亮的焰火,在天空闪烁着绚丽的光泽,但很快就成了一滩灰烬。不全是因为伊桐桐的前男友,而是他觉着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例外的,能对某件事某个人做到永恒不变,包括他自己。
伊桐桐现在于他,是习惯,象工作上有默契、不让人操心的伙伴。
他最终还是欺骗了这个伙伴,他遇到了白雁。
他向伊桐桐提出分手,伊桐桐先是气得跳起,骂他是负心汉,是伪君子,撕裂了他的衣衫,把屋子里的东西全部摔碎,然后哭了,哭着求他回头。
他吃了秤砣,铁了心。
“那么,我……们仍象以前那样好不好?”最后,伊桐桐摇头。
他面无表情,“不要羞辱自己,这样子对你不公平。”
“我不在意。只要不失去你,尊严又算什么?康剑,好不好?”
他沉默不答。
伊桐桐开始对他电话轰炸,他不得不经常关机。她发短信,他坚持不回。对她,他真的做得很绝情。
结婚前一夜,伊桐桐给他发了条短信,“康剑,从明天起,你就是别人的丈夫。今晚,我们再见一面,然后我会慢慢地把你忘掉。如果你不来,我就从十四楼跳下去。”
他赶到了她定的酒店房间,推开门,她象一条光洁的美人鱼,赤身裸体地扑了过来,妩媚、诱人,眼神晶亮,“康剑,今夜,你是我的,我的,我的……”
他心一软,伸出手,把她揽入了怀中。
离开时,两人口头约定,以后就做普通朋友。
“我还可以给你打电话吗?”薄薄的晨光中,伊桐桐包在被子里,被角下滑,露出雪白的双肩。
“当然。”他替她掖好被角,穿好衣服,急匆匆地走了。
事实证明,口头约定一点压制力都没有。
婚后,伊桐桐给他打电话时,有大半时间在哭,一小半时间回忆从前的点点滴滴,而且打电话的时间,不分昼夜,不分场合,接晚了,她就会发来短信,语气间悲观绝望,看破红尘。
他不放心,追过去。但只要见到他,她就笑逐颜开,没事人似的,优雅而又从容。和他谈艺术,谈旅游,谈时下流行的话题,甚至还会问问他的工作,只字不提爱,但会问起白雁,那时,她的口气是酸溜溜的。
两个人见面的次数,现在反到比从前多了许多。
康剑吐了口气,拧眉抬起头,不知何时,暮色已经四临,本来就混浊不清的天空越来越昏暗,他往家走去。
一开门,就闻见一股诱人的香味。
他闻香寻到厨房。白雁头上扎着个象海盗船长似的头巾,腰间扎着条碎花围裙,正在灶台上和面,面有点稀,一边的案板上,有红萝卜丝,细白的虾米,碧绿的香菜,只见她俐落地在面里打了两个鸡蛋,放进虾米,灶上,铁锅里油炸得啪啪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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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雁把和好的面倒进锅里,铲子轻轻一抹,堆在锅里的面神奇地贴到锅边上,成了一张圆圆的饼,薄薄的,黄黄的,往外冒着气孔,她撒上胡萝卜丝,然后把饼翻了个个,再撒上一层香菜,诱人的香气就是这样出来的。
康剑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你这是做的什么?”
白雁没有听到他进门的声音,一惊,回过身,“你是贞子吗?好吓人。”
康剑抬手拍了下她的头,“现在还早,贞子没起床呢!这到底是什么?”白雁关了火,铲子当刀,把饼切成几块,放进盘中,有黄有红有绿有白,诱眼又诱胃。
“这个呀,是在云县蛋饼的基础上进行创造的白雁的独门绝艺。去,洗手。”白雁推了康剑一把。
这可能是康剑吃得最开胃的一顿晚饭了,大麦与米混合熬成的粥,吹得温凉,又清火又爽口,切得薄薄的酱瓜片,凉拌枸杞头,咸蛋黄拌豆腐,再加上白雁的独门绝艺。
康剑对吃不算很讲究,康云林和李心霞都不会做饭,家里请的保姆是东北人,只能说可以把饭做熟,其他就不能要求了。
上学时吃食堂,工作后应酬,这样那样的酒席,山珍海味,潮菜川菜,中餐西餐,什么都吃过,康剑就没对哪一道特别怀恋过。
可现在,他看着盘子里最后一片饼,忍不住开始期待下一次白雁再次施展独门绝艺了。
“领导,好吃吗?”白雁甜蜜蜜地笑着,把装饼的盘子往他面前推一推。
他很实事求是地点点头。
白雁看着他,更加笑得象偷到腥的猫。
“你干吗笑成那样?”他被她看得发毛。
“领导,你知道吗?你吃得不是饼,而是我的爱心!我可是想着领导在外面吃得油腻,怕他年纪不大,就血压高血脂高的。我绞尽脑汁做出这桌可口又养生的晚餐,只为领导你哦。你说,娶到我这样的老婆,是不是三生有幸?”她晃着头巾,手托下巴,长睫毛扑闪扑闪的。
康剑正要夹饼的筷子戛然停在半空中。
“怎么了?”
他一本正经地回道:“这块爱心,我要留下珍藏。”
“那藏在哪呢?”
“揣在怀里?会融化的!放在冰箱里?会变质的!那……”
“吃进你的嘴里,是最安全的。”白雁替他作了回答。
为了感激白雁的“爱心”大放送,康剑主动要求洗碗。
“领导,那个豆腐放到明天会酸,倒了,酱瓜要用保鲜纸包好放进冰箱。锅滴干了水才放到灶上,不然会锈,碗要一个个擦干了再放进柜子里,抹布用完要洗净摊开……”白雁交待完毕,这才上楼洗澡。
康剑埋头水池,叹息,这到底是谁领导谁呀?
“领导,”刚上楼的人,又风风火火地冲下来,“我钱包里没有钱了,天这么热,我不想去银行取。你有吗?”她把瘪瘪的钱包递到他面前,嘴噘着。
“钱包在我裤子后面的袋里,自已取。”康剑两手都是洗洁净的泡沫,没办法腾出来。
白雁娇柔地弯起嘴角,掏出钱包,抽了几张,“领导,你工资卡在我这儿,这里面的钱哪来的?”
“抢的。”康剑瞪了她一眼。
“在哪抢的,有这么好的事?明天带我去。”
“干吗要等明天?一会洗完碗,我们就去。”
白雁在他身后扮了个鬼脸,“那我们俩就成了中国版的《新抢钱夫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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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贫,还不洗澡去。”康剑笑,不知道自已的口气有多么的宠溺。
“是,领导!”白雁咯咯笑着又上了楼。
洗完澡下来,康剑也在楼下浴室洗好澡了。白雁端着洗好的红提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康剑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坐到她身边。
“领导,你今天不忙国事了?”白雁眨眨眼。
“今天,天下无事。”康剑捏了颗红提放进嘴里。
“那陪我看电视。”白雁挪过去,挽着他的胳膊,头搁在他的肩上。
“白雁,你把客房收拾收拾,下周一,我……妈妈要来住一阵。”
白雁一愣,忙坐直了。
下周一?那不是……正好团聚呀,“那给你爸爸打个电话,让他也一起过来?”
康剑声音一冷,“他忙。”
“哦。领导,我有一点小紧张哎!”
“紧张什么?”
“丑媳妇要见婆婆啊!领导,你妈妈什么样?”
“没有你妈妈漂亮。”康剑斜睨着白雁,眸中隐含着一丝愤怒、阴寒。
“象我妈妈那样,世上能有几人。”白雁笑意浅浅。
“你很得意?”
白雁扭过头,伸手去撩他的发角,“领导,你在四川读大学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