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八月二十九日
我该走了吧?
十月三日
哥哥,我可以离开了吧?
我是自私的,哥哥。我为你赎罪。我做了。现在,我想回到生活中去。
与你重逢——愿望中的愿望、渴望中的渴望。
如果不是为我做过的蠢事,我不会在这种绝望的井下生活一个小时。可是我生活了一年。暗无天日的一年。哥哥。
我期待你的拥抱。——最甜蜜的。所有的拥抱都在你的拥抱中黯然失色。你会给我。
我们将建立世界上最强大的企业之一:桂阳兄弟公司。R&R!一个真正值得为之奋斗的目标。
我等不及了。
下个月,拿完工资,我便去找——搜寻——你。
是的,一个伟大的企业:桂阳兄弟公司!
接下来,都是些短段。
桂阳雨的本子真的是把她气坏了。
她对他是那么好感,对他简直是一见钟情,可是在他的本子里,竟然没有提到她!本来,她期望在他的本子里,大段大段地写着对她的抒情。想念啊,描述啊,呼唤啊,可是现在,她的名字既没有上他的长段子,甚至连短的段子里也没有提到!再说那个叫惠娇的,不是好东西,叫吉晖的,也不是好东西。一下飞机场就跟男人睡觉,不像话。那个叫吉晖的,肯定跟桂阳雨有什么往事,跟别的男人跑了,哼。你桂阳雨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被吉晖踢了,自己又踢了惠娇,跑到湘西来找死。
她找了个黑塑料袋,把几个本子连扔带塞进去。回头一想,好像忘记了什么,于是把本子里没有写字的空白页全撕了下来。这些纸还可以用,至少可以当草稿纸。她把笔留下,它也值点钱呢。
爸爸问她这么晚了去哪里,她说马上就回来。
屋后往西走一百多米地,有个废弃的煤井,到底有多深,她也不知道。她把塑料袋往那黑洞洞的井里扔去。让她气恼的是,她等了一会儿,连个回声都不传上来。
走近屋子,她望了隔壁一眼,里面黑灯瞎火。她心情郁闷,推门进屋。
“爸,我回来了。你老是这么咳下去,可怎么好啊?真是愁死人了!”
霸气书库(Www。87book。Com)好看的txt电子书
第十六章
50
索依依苦于何氏与韩凭将何以终了。按照原小说,何氏投墙而死,这个结局索依依认为太弱。是的,经过索依依纤纤玉手敲打出来的何氏不会是原来的那个小说中的何氏。她不会认可那个何氏,何氏也不会认可索依依键盘中的自己。
索依依本来想让自己以一个舞台提示者的身份出现在舞台上,把自己创作何氏的矛盾也展示给观众。何氏质问索依依为什么要那样对待她,索依依与何氏争辩,认为她应该那样,而不是小说中的那样——小说中的何氏,难道就是真正的何氏?那个真正的何氏在哪里?那个过来质问索依依的何氏就是最初的何氏吗?索依依有一阵子想剥夺掉那个过来质问她的何氏的质问权。最后索依依放弃了。她认为那样有违视听,更容易造成混乱。再说,皮兰德娄在《寻找剧作者的六个剧中人》中已经运用过了,她运用的再高明,也是拾人牙慧。
现在,留给她的机会,就只有在经典戏剧的框架内,解决何氏的命运。
于是,在剧作的开头,而不是在结尾,就需要必要的情节副线,来为何氏的死增强力量。原来的情节所提供的力量是读者感想上的赋予,而非剧情本身所有。
索依依也不想让何氏活下去。有一阵子,她真的想让何氏活下去。
八年过后,有一天,宋康王对何氏说,他要请她到大堂上。何氏疑云满腹地跟着宋康王到了大堂上。宋康王请何氏抬头见一位客人,问她可认识这位客人。何氏一看,大惊失色。客人正是韩凭。
韩凭告诉何氏,他走遍天下,并未发现可以让他安居乐业、安身立命的地方。是的,他还结了婚,生了子,他并未发现生活有更多的意义。他认为他的所有意义,早就写在何氏这里。韩凭说着,扑向宋康王,宋康王成全了他,给了他一个致命的伤口。
何氏不再说什么了。她并不责怪宋康王,也不责怪韩凭。宋康王何以为宋康王,韩凭何以为韩凭,都是他们的所作所为所致。那么,她何氏,何以为她自己呢?
何氏意识到以死殉情,并不是她自己。她可以这么做,她也愿意这么做,因为这是一种非常简单而轻松的结局,如果她活下来,继续呼吸着世界上日日常新的空气,反倒是一项艰难的挑战与征程。
以死殉情,这是历史的呼唤,是中国人历久弥新的要求。她只有死,才对得起舞台下的审美要求,对得起幕落之后的眼泪或者怅惘。
她决定不理睬这种呼唤,拒绝这种要求。
她要活下去。
为何而活?——儿子,宋康王(他对她越来越体贴入微),地位,娘家的兴旺。为这些?这些都是值得活下去的理由,是可以获得观众或读者原谅的根据。而且一个现代观众,也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有一个更强大的理由:如果她死了,事实上韩凭也死了。韩凭所以活着,不全是因为他肉身的存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存在。她存在着,所以韩凭也存在着。她活着一天,韩凭也跟着她多活了一天。她是韩凭的影子,反过来说也可以,韩凭是她的影子。
比这更重要的,是她对韩凭所说的,生活本身就用来被超越的。如果生活从始自终,都是生活本身所呈现的模样,那么生活真的不是很有意义,那么死就是一个美妙的等式,一个圆圈的最后一笔。不是这样。生活还有另一种更有可贵的呼唤,这种声音,远远比观众与读者观剧时的呼唤更为高远、更为精妙,那就是哪怕是苦难,也必须体验,并把这体验传诸于世,培养后人的怜悯之心,寄希望于未来人类之情感的精妙。
有一个星期,索依依是这么想的。她让何氏活了下来。
过了另一个星期,索依依发现,她认何氏活下来,反而使她非常难受。她希望何氏死去。唯有何氏死去,故事的圆满性才能得到张扬。但何氏绝不是传统的死法,跳墙或怎么的。她必须换一个死法。
索依依为何氏的死设计了多种方案。最后,她不再想了,她坐下来,写。写到何氏是怎么死的,就怎么死。索依依要让自己在写的过程中发现何氏的死法。她以为,这会比她设计的死法更激动得了她。
王宫。
室内。何氏正坐着读书。在她的对面,有一婢女在弹箜篌。宋康王上。
宋康王:爱卿,与我一块到城墙上看看河边落日。
何氏:康王,我已经看过多次,常看不稀奇,辜负了落日,不如不看。再说,爬上城墙,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拉着我,要我跟着一块儿往下跳。
宋康王: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你说拉着你,是什么意思?
何氏:城墙下面,有个魂魄。我估计,也许是有个人想来见我,走到城墙底下,筋疲力尽,终于倒在城墙下面;或者,他已经走进城里来了,但被城内的人当作是外人,把他杀了,抛掷在城墙下面。那屈死的魂魄就找到了我,希望我能与他一块儿作伴。
宋康王:你想跟去?
何氏:我不知道。我感觉得到那魂魄的呼唤。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远离或者不去那个是非之地。
宋康王:我想你是误解了。
何氏:误解?
宋康王:是啊,误解。本来嘛,我想到明天才让你见一个客人,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们还是见见他吧。他已经来了好几天了,我让他一直住在老地方。
宋康王拍拍巴掌。一武士上。
宋康王:去把客人请上来!
不一会儿,客人上。
何氏:韩凭!
宋康王:没错,他是韩凭。很多年过去了,你为我生了两个聪明绝顶的儿子,我要把你的长子立为王位继承人,我把你从后宫提拨到王后,我一月有半个月睡在你的帐篷底下,到头来,你还是没有忘记他,一眼就认出他来了。我还算不算是王八?
韩凭一言不发。
宋康王:这位客人金口难开。我还是替夫人介绍一下吧。他本是我国的一名逃犯,逃到魏国去了。在那里,他筑屋娶妻,生儿育女,种桑植树,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如果不说是其乐融融吧,也算是安天知命。突然有一天,他的大脑发生了质变,神经系统出现紊乱,抛妻弃子,荒置田园,跑到我的城门前,大叫着要见一个人,就像是一只在天空中飞得好好的小鸟,突然觉得飞翔是一件难以忍耐的事,便收起翅膀,一头栽到一口干枯了的井里。客人,我的讲述是否精到?
何氏:韩凭,这是真的?
韩凭微笑着,仍旧一言不发。
宋康王:你不用问他,我的夫人,他想说话也不能说话,这是你们经年之后见面的最大遗憾,他现在是个哑巴。
何氏:哑巴?
宋康王:你和他只能用眼睛交谈。他的舌头被人割掉了。当然,我也希望他不会说话,否则会混淆视听!
何氏:康王,是你把他的舌头割掉的?
宋康王:怎么,我制定的法律,你忘记了?只要是谁,从其他诸侯国回来的,都要割掉舌头!他们可以回来当苦力,但决定不允许他们把外面的事情拿回来讲述!了解外面的事情,自有我专派出去的外交人员,无需百姓来作评论。
何氏:你既然割除他的舌头,你刚才所说的就是编造的?
宋康王:你又忘记了法律程序。任何出外又回国人员,都要经过一番审讯之后才施行割舌。尊贵的客人,过程是不是这样?(转身对何氏)你在本国居住了不少年,难道把这样的法律也忘记了?
何氏看着韩凭,韩凭看着何氏。
何氏想走近韩凭。
宋康王:不,不要走近他!不要伏在他在身上伤心哭泣,不要倾诉衷肠,我讨厌这种传统的感伤场面。你应该知道他来此地的目的。是我成全了他,也成全了你。
何氏:谢谢你,康王,谢谢你让我看见了他,让他来看见了我。你是对的,所有的话语都会随风飘走,唯有人的容颜,人的神情,是不能忘记的。韩凭,你来此地,不是为了讲话,只是为了看上一眼,对吧?我不知道是应该为此高兴,还是应该为此感到遗憾。
宋康王:二者兼而有之吧。
何氏:(没有搭理宋康王的插话)你看到了什么?你看到我过得很不错,我绫罗绸缎、荣华富贵,我体态丰盈、拂袖成香。(何氏的大儿子上,他向宋康王行敬礼,再向母亲何氏行问候礼。他一眼就看出韩凭是何等人士,于是只是微微一动,并不在意)你看,我还生了两个儿子,这是大儿子,你认识了他,也就认识了我们未来的国王。你何必过来呢?现在的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我知道你想看到过去的我,那你应该在记忆中回想,而不必跑到城墙底下,被人带进宫里。我不会在我的丈夫和儿子面前,为你流泪,那有损我的身份。你还想看到什么?啊,你想知道你被处死后我的感想吗?让你伤心了,韩凭,你的死不会引起我的悲伤。我已经看到过太多人的死亡,无论是善良的还是作恶的,他们的死像是轻轻卷过的树叶,随着风势在地上卷成一团。我知道,你想告诉我,你走遍天涯海角,你尝试过多种的生活,你按照我的说法,去重新适应了一次,最后,你发现,你还是你,我改变不了你,生活也改变不了你,唉,你的那个你只存在于对我的幻觉中。而我远没有你想像的那样珍贵啊。其实你不必亲自来告诉我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了。在你出走之后,我就知道了。你来,只不过是重复我想过的,我也感觉不出什么新鲜的惊奇。我想,我不能为你做什么了——
儿子:父王,他是谁?
宋康王:他是要把你母亲从我们这里夺走的人。我是说你母亲的心。
儿子:什么?(对韩凭)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康王:满足他虚荣的自尊心呗。
儿子失望地看着何氏。
儿子:母亲,他真有这等能耐?
何氏:他只是想来验证一下。
儿子:我在问你呢,母亲。
霸气书库(WWW。87book。COM)免费TXT小说下载
何氏:那一点也不重要。我看得出你们都在此时此地验证你们的能耐呢。
儿子:(转身对其父)为什么不处死他?
宋康王:这不必你来操心,孩子。他就是来此以求一死的。他想让他的死更加隆重,于是来到你母亲面前。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如同凤凰涅槃,精神永存于世间。哈哈!
何氏:(打断儿子的愤怒)儿子,你认为他应该死吗?
儿子:Absolutely——绝对地!
何氏:由于他侵犯了这个尊贵之家?
儿子:他来此地的目的就是污辱父王,污辱我,还有你!
宋康王:我的儿子多么有高度啊。——不过儿子啊,我恐怕老了,有些问题犯糊涂了。比如,你刚才说到他污辱了我们,我好像跟你有不同的看法,到底是爱情污辱了肉体,还是肉体污辱了爱情?还是互不污辱,爱情和肉体是两个分离的物体,就如同一辆战车上的两个轱辘?我跟你母亲在一张大床上睡了这么些年,感觉很好啊,一种占有感觉。如果你的母亲真的爱我,我反而没有这等快感呢。你知道,君王之道就是这样的,如果他的臣民全心全意地服从他,他反而觉得没有意思,最有意思的是人家并不愿意服从你,可是又不得不服从你、敬畏你——唯有如此,你才体会什么是权力——power! power!这是中国人独有的快感,千万不要让它消失啊。
儿子:正是如此啊,父王,他挑战了你的power!——(对何氏)为此,他死有余辜呢!
何氏:你没想过给他一条生路?即使他本人并不想生?
儿子:他有十条生路我也要断绝。
宋康王:无毒不丈夫,是也!(走向韩凭)本来,我想考验你的爱力,(对儿子)看他在水牢中能坚持多久!(对韩凭)现在,为了儿子的茁壮成长,无妨成全你赴死的意志。(对卫士)拿剑来!儿子,给你剑,就算是一次见习的机会。杀死母亲的情人,这样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呢。
儿子:其实父亲,我这样做,更是为了我的脸面。母后怎么可以有情人!这拿我们的文化开玩笑!谁叫上天赋予我担当起文化捍卫者的角色!我义无反顾。
儿子接过剑,慢慢地走向韩凭。
何氏:儿子,转过身,——来,在初次练习你手腕力量之前,你的母亲想跟你说几句话。
儿子为难。宋康王示意儿子听他母亲的。
何氏:(见儿子朝她走来)噢,你不必走得太近!儿子,从小母亲给你了宽恕之道的教导,到如今,不知可记得否!
儿子:你的那一套在现实中根本行不通,母亲,我是为了让你宽慰,才装作认真对付的。其实不瞒母亲大人,我学得非常辛苦。
宋康王:宽恕!妇人之道!在这个世界上,谁去爱人,谁就是自招灭顶之灾。你宽恕别人,别人就架着刀在你的脖子上。好孩子,没有受你母亲的精神污染!总有那么一天,我会把国家放心地交到你的手上。。
儿子:父王,我是你的忠实信徒。
何氏:儿子,听了你的话,我也放心了。
儿子:是吗,母亲?我非常高兴你能这样说。高兴得——我有点失望呢。
宋康王:太好了,爱卿。这是你精神的升华!不过,我还是对你的态度表示怀疑。人的观念很难在一夜之间突然改变,更何况——是啦,这是个特别的时刻,有什么不可能发生呢?不过,真的,我还是……
何氏:儿子,把剑给我!让我来成全这位客人的一片苦心。我更愿他死在我柔美的剑术之下,而不愿他死在你的手中。
儿子:不行,母后,我要结果他,哪怕他曾经是我母亲的情人。
何氏挡在儿子与韩凭之间。
何氏:除非你先刺死我!我不会让你接近他。
宋康王:那是何必。为这么个鸟男人,你们两人吵起来,岂不闹大笑话。卫兵,你们都下去!(卫兵退下)看来我们需要开个家庭会议了。——韩凭,你很荣幸,士兵一退出,没有了外人,你也是我们的家庭成员了。——我说爱卿,你这是何必呢。让儿子成大吧,将韩凭的心脏作为儿子成年仪式的礼物,正是天意呢。
何氏立在舞台中央,此时和宋康王、儿子和韩凭都是等距离的。何氏突然从衣带里拔出一把匕首。她内握着它,不像是要刺人,更像是要自尽。
不仅宋康王、儿子,韩凭都吃一大惊。
宋康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