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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张者-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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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下去却碰到了一根棍。李红旗回过头来,却见改革立在身后,正用竹棍戳自己的屁股。李红旗愣了一下,冲改革瞪眼:“快滚到一边,我正给你娘治病。”    
    改革说:“俺娘没病。”    
    改革娘抬头见改革站在身后,吃了一惊,一下把李红旗掀下了身,慌着穿上裤子。末了哄着改革说:“你可别出去说,你爹不在家,娘让他治治病。”    
    改革说:“娘没有病。”    
    李红旗沮丧地提上裤子骂:“你懂个球,大人的事哪有你说的话。”    
    改革说:“俺娘就没有病。”    
    李红旗气急败坏地去揪改革的耳朵,国正媳妇连忙把李红旗推出灶屋,说:“去、去……送粪去。现在不是治病的时候。”    
    李红旗出了门又回头腆着脸笑着问:“那啥时候是治病的时候?”    
    国正媳妇答:“改革不在的时候。”    
    李红旗望望改革恶狠狠地说:“蛋子大的孩,误老子的好事,捏死算了。”    
    改革望着李红旗,脸上充满了仇恨,回嘴说:“捏死你。”


第五部分:找不到话说铲下你的狗头

    国正长年打工在外,国正媳妇在家见男人就眼开。时间长了不和李红旗出球事,也会和别的男人出球事。不过,这也不是国正媳妇一个人的问题,凡是男人在外打工的,家里的媳妇都有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不太好解决,也没有人敢去解决。不过这问题一到年底就解决了。快过年的时候,外出打工的就陆续回来了。这样一直显得冷清的村里便渐渐热闹起来。当然,到了这时也是孩子他爹李红旗最寂寞、最寒心的时候。    
    他最看不惯从城里回来的打工仔,一回到村里就不是他了,穿着西装,叼着香烟,趾高气扬地在村里四处走。见了人也不说人话了,只点点头,笑笑,像他妈的大老板似的。他们的女人就更不一样了,也不再答理李红旗了,也不孩子他爹、孩子他爹地喊了,也不打情骂俏了。孩子他亲爹回来了也就没有李红旗这个孩子他干爹了。女人们穿着孩子他亲爹买的新衣裳,嘴上涂了红,戴着金戒指,高跟鞋在土路上也不怕崴脚,一摇三摆地浪着走。    
    年轻孩更不会理李红旗了,他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听打工回来的国正他们讲城里的新鲜事。那坐台小姐的黄段子听得他们如痴如醉,在村头轰一阵闹一阵地怪叫。    
    据打工回来的人说国正在外头发了,当上了小工头。还有人说国正扣着十几个人的工资不发,自己就跑回来过年,有人发誓让国正过不好年呢。对于这些李红旗没啥意见,你国正发了是你能,就是坑人坑发了也算你有本事。好赖咱也是打小光着屁股玩大的,你回来了连个照面也不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更可恨的是国正媳妇,连话都不说了,李红旗有些想不通。村里其他女人说变脸就变脸也就算了,你国正媳妇不该这样。不管怎么说咱们总还是露水了一回。想起那一次红旗不由咽了口涎水,也不知弄进去没有,就被改革那龟孙坏了好事。你国正媳妇也太无情,国正不在家哪一次收割、犁地、送粪不是先尽着你家的。为了你俺还和老婆打了一架,害得在全村人面前丢脸。这下可好,国正回来了,你大人孩子都穿了一身新,见了面装着不认识,绕着走……    
    这天,李红旗郁闷着没事干,便挎着粪箕子,提着粪铲去拾粪。李红旗在宅里、宅外溜了一圈,抬了半粪箕子狗屎,便悠到了自家麦秸垛边。李红旗将粪箕子和粪铲扔到一边,靠着麦秸垛边晒暖边看田野里的风景。当时都半下午了。过午的日头没有力,懒懒地在麦苗上涂了一层黄。麦苗一直绿到了天边,一望无际。几只野狗在田野里游走,像孤独的狼。李红旗将目光收回来,投向自家麦田。自家的麦田就是比人家多了一层绿,这使李红旗心中多少生出一些得意来。这年月都不伺弄庄稼了,很多人家的麦苗长得像黄毛丫头的头发,紧贴着地皮,无力。    
    在麦地边李红旗还弄了块菜地,冬天里没啥种的,地里除了蒜苗还是蒜苗。蒜苗的绿泛着一层灰白之光,叶子也比麦苗宽大。城里人怎么会蒜苗和麦苗都分不清呢李红旗想着便哼了一句豫剧《朝阳沟》,一唱李红旗才知人家戏文里是麦苗和韭菜都分不清。李红旗摇了摇头起身拿起铲子预备去挖点蒜苗回家。要过年了,这蒜苗是不可缺的。李红旗走到蒜苗地里,不由愣住了,一垄蒜苗被人挖了。土还是新的,连脚印都还留着。李红旗一见之下,血就冲上头了。    
    “这里哪个狗日的偷了我的蒜苗!”李红旗顺口就骂出声来。李红旗怀疑男人打工回来的那几家。男人回来了,女人想做几个好菜,自家地里没有,就挖别人的。李红旗望着被挖的蒜苗便阴险地笑了。李红旗一笑那歪嘴就更歪了,不知又有啥歪点子。李红旗觉得该是自己出口气的时候了。这几天心里一直闷着,找不到出气孔,也没有发泄的理由,这下好了,我骂得你祖宗十八辈都不得安生!    
    李红旗一手提起粪箕子,一手提起粪铲,像一个出征的斗士把胸挺了挺。李红旗向村里走着,一路都在考虑着骂人的话。骂哪几句合适,让人听着够狠,能解心头之恨,能泄心中之忿;骂得要不点名,也不说姓,让村人都听着,管你是发了财的还是当了官的,都让你心中不舒服。哼!要不你村里人以为我李红旗好欺,没点血性了,锅儿不是铁陶的了。想当初只有我李红旗敢偷鸡摸狗、拔蒜挖韭,现在居然偷到我的二亩三分地里了。李红旗觉得这垄蒜苗丢得及时,丢得好,可以出口鸟气了。    
    李红旗走到村口见墙边围拢了一群年轻孩还在听国正讲城里的见闻;有小媳妇穿着入时地在村里闲逛;有老人正靠在墙边晒暖。李红旗觉得这是个好时辰,半晌不夜的人们正闲着,正是骂人和挨骂的好时候。要是吃饭的时候就不得了,人家在家里吃饭,顾不上挨骂。    
    李红旗站在太阳地里,狠狠地咳嗽了一下,把一口浓痰吐在一只正和狗周旋的鸡身上,一手插腰,一手提铲。那铲像和尚的禅杖,还闪着毫光。李红旗气沉丹田,突然发力,一跺脚冲着整个村子骂道:    
    “我日你祖宗十八辈的娘,你偷俺地里的蒜苗,让我逮着了,我铲下你的狗头,扔到粪池里沤粪!”


第五部分:找不到话说一个计划在他心中诞生

    李红旗这骂是有讲究的,对于李红旗来说实属经典,是经他千锤百炼的句子,够狠,够毒,也够全面。李红旗在骂中提到了他的粪铲和粪池,这无疑是他值得骄傲的两件东西。如果没有粪池就显不出他的嘴臭了。    
    李红旗家的粪池在他的堂屋后,那是一池肥水。长言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可他那池肥水基本上都流到外人的田里了。不过流也不是白流,得给钱。送粪的时候如果谁家积的肥不够,可以向李红旗买,五块钱一车。有人说啥东西只要成了歪嘴的就值钱,连狗屎都卖。粪池是极大的一个坑,是他盖房子的取土之地。蒋翠花让他填,他没填,先成了垃圾坑,啥都往里倒。李红旗还显不够,没事了就挎着粪箕子四处转悠,狗屎、人粪都要。天长日久,一沤就变味,夏天里就臭气熏天。开始,有人骂他污染空气,说现在谁还积肥,都用化肥了。几年下来大家又发现了现在地里光上化肥不中。结果李红旗那粪池就成了宝贝。居然还发生了半夜偷粪的现象。于是,李红旗便用高粱秆把那粪池圈上,留个小柴门,有锁。平常拾了粪就倒进去,一年下来能积几十车。李红旗对老婆说你别嫌俺那粪池臭,靠它照样能吃香的,喝辣的。    
    当然,那粪铲也是李红旗的一件宝,是孩子他娘蒋翠花用“东方红”拖拉机的链轨销子打的。好钢。不能说削铁如泥,一般的寻常铁条,一铲就断;碗口大的小树一下就倒。所以李红旗常常是铲不离手。蒋翠花说,早知道这拾粪铲和她打架能派上用场,说啥也不给他打。    
    李红旗站在路坝子上骂人,把他的粪池、粪铲都带出来了,这不但骂了达到文攻的目的,有粪铲也达到了武卫的效果。最关键的是还有一种制裁的弦外之音。李红旗一提粪池自然让人联想到送粪的农活。这是提醒村里小媳妇们注意,别看现在你孩子他亲爹回来了,农忙时还要靠孩子他干爹。    
    李红旗骂过了,便支棱着耳朵听村里的反应。要是以往李红旗有事在路坝子上一跺脚,要不了一会儿便有人来呼应,特别是村里的几个年轻孩,整天像跟屁虫似的,是李红旗的死党。他们在这时会来到路坝子上,围拢李红旗问寒问暖,递着烟,帮着腔,说李哥红旗别动气,有事你言语,你的事就是俺的事。这样,要不了多久在李红旗的影响下便能形成一种气势,这样就没有不能解决的问题了。    
    可是,这回李红旗骂过了,站在路坝上等了半天,也没有人答理他。在村口墙边听国正说段子的,只自发地发出了一声轰笑。李红旗的骂声被他们忽略了,压根就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正在村里闲走的小媳妇只向村口瞄了一眼,然后该怎么走还怎么走;靠在墙边晒暖的老头眯着眼听到骂声只翻了个身;连路坝子上那几只土鸡也只一心一意地和狗周旋。李红旗知道自己的骂声很洪亮,村里人不可能听不到。特别是村头的那群围着国正的年轻孩肯定是听到了,因为在李红旗重复骂过一回后,他分明听到那群人里有谁还为此说了句什么,结果又引来了一阵轰笑。这笑声让李红旗特别受不了。李红旗觉得他们分明在嘲笑自己。李红旗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这就像一个爱出风头的人,手里拿了一个气球狠劲地吹,想吹大点再大点引人注目,可还没吹大呢,气球叭的一声炸了,吹出来的那点生气也散得无影无踪了。    
    李红旗正有气没处出,他家的花狗却摇着尾来了,不知好歹地往主人身上扑,想讨主人的欢心。李红旗愤怒地挥起粪铲向狗头铲去。花狗嗷的一声惨叫滚到地上。花狗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再起来时头上已有了一个血口子,一只眼已被铲瞎了。狗的叫声这下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那堆年轻孩都看狗。便听有人说孩子他爹现在只能拿狗出气了。    
    李红旗听到这话便站住了,向那堆年轻孩了望,那堆人里没有人接他的茬,李红旗又不知是谁说的,便咬牙切齿地发了通毒誓:    
    “谁偷俺的蒜苗,让俺抓住了,下场和那狗一样。我要不把他头铲下来,我李红旗就是狗娘养的。”    
    这通毒誓好像有了点效果,那堆围着国正的年轻孩像是被震住了,望着他不再言语。李红旗心中稍微松了口气,准备扬长而去。可这口气还没松完,李红旗便听到背后有人说。“吓唬谁呢孩子他爹。”说这话的人用的是假嗓子,学着妇女的腔调,结果又引来了一阵轰笑。李红旗的脸一下便发烧了,恨不能一下钻到地下。李红旗向那堆人张望,见大家都笑,连小改革也蹲在他爹国正身边笑得欢天喜地的。李红旗恨得牙根痒,没想到连一个小屁孩也在嘲笑自己了。他不知道怎么走回家的,只觉得背有芒刺。    
    第二天,李红旗像是老了许多,他虽然照例左胳膊挎粪箕子,右手提粪铲出门拾粪,可走路的姿态已没有了昔日的雄壮。李红旗漫无目标地在田野里走了几圈,在太阳西斜的时候来到了他的菜地。他想到菜地再看看他的蒜苗。李红旗来到菜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家的蒜苗又少了一垄。土还是新土,脚印也留着。李红旗气得七窍生烟,眼睛充血。他像泄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地上,找不到话说。他望望西边,太阳快落下了,夜的影子开始笼罩田野。李红旗眼冒金花,他分明看到一个幽灵在自己面前游荡。那幽灵诡异,变化多端,一会儿像男一会儿像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在李红旗面前得意忘形。仿佛在说有本事你来抓我呀,我不怕你。你骂呀,你骂得再狠也没有理睬。你发毒誓也不中,你发誓我也不相信。    
    李红旗愤怒地挥舞着粪铲向面前的黑影铲去。可是任凭李红旗威猛如虎,那幽灵左右腾挪让你处处扑空,奈何他不得。李红旗在夜幕中空挥舞了一阵粪铲,然后像狗一样趴在菜地里喘气。    
    这时,已是吃晚饭的时候了。村里呼儿唤女的声音此起彼伏。李红旗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然后走向不远处的麦秸垛。李红旗走到麦秸垛边,脸上露出了冷笑。一个计划在他心中诞生了。


第五部分:找不到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一连几天,孩子他爹都没有回家。蒋翠花村里村外都找遍了也不见踪影。李红旗失踪了。傍晚的时候,人们都能听到蒋翠花那悠扬的呼唤声:“孩子他爹,吃饭啦孩子他爹回家吃饭啦!”喊着喊着蒋翠花就不耐烦了,骂:“不能钻到老鼠洞里去了?娘那×。”    
    蒋翠花的喊声像一首嘹亮的歌,能唤起村里人久远的回忆。比方当年李红旗他娘的喊声。那时候红旗经常野得找不到人,有一次红旗娘就差没跳到村头大水塘里去捞了。结果那一次是在家里的粮食囤里找到的。那粮食囤有一人多高,平常红旗娘用碗挖粮食,屁股要撅到天上才能够到囤的底部。有一次红旗娘便把炸的馓子放到了囤里,怕红旗偷吃。不曾想被红旗发现了,他去偷吃馓子一头便扎了进去。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红旗在那囤里呆了三天红旗娘疯了一样的在外头找了三天。三天后,红旗娘挖粮食磨面才意外地发现了他。不过馓子已吃完了。    
    如今,蒋翠花在村里一喊,便有人打趣,说:“你在家里囤里找找。”蒋翠花没好气地说:“俺在老鼠洞都找过了,也不见他的影。再不回来他一辈子都别回来了。”说着咣当一声把院门关了。    
    李红旗虽然没有藏到老鼠洞里,但他的的确确是把自己藏起来了。三天来他一直把自己藏到了麦秸垛里。对于这一点李红旗采取了绝对的保密措施,任何人都没告诉。不过,如果铁匠的女儿是一个心细的人,她会发现头天蒸的一锅馍,她还没吃呢就没有了。蒋翠花是一个粗心的女人,馍没了,再蒸。她才不管是狗吃了还是人吃了呢其实,这锅馍成了孩子他爹的干粮。    
    孩子他爹藏在自己家的麦秸垛里,他也不知道时间长短,反正饿了就吃,渴了就喝,他带的有水。那天傍晚当他再一次发现蒜苗被偷之后,他当即把自己的麦秸垛掏了个大狗洞,在洞门口他弄了一些棉花茬遮着,这样他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边。当他钻进麦秸垛里的时候,他觉得特别温暖也特别舒心,他恨不能在里面呆一辈子。多好,也不用见人了,省得他们戳脊梁骨。李红旗钻进去一会儿就想睡。他强打着精神告诫自己,可不能睡呀,同志。如果自己在麦秸垛里睡着了,如何抓住敌人呢。在中途他曾两次爬出麦秸垛。第一次是趁老婆打铁时,回去拿馍和水;第二次是屎尿憋的,他蹲在菜地里放松了一下。不过就是这次放松使他又大吃一惊,因为他的蒜苗又少了一垄。    
    案情和前两回差不多,土还是新土,脚印还留着。为此,李红旗一泡屎没拉完便又钻进了麦秸垛。在麦秸垛里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偷蒜苗的贼是啥时候来的呢自己除了回家弄吃的,就没离开过麦秸垛。难道就在自己回去的一小会儿,他就来过?难道自己被发现了,被敌人掌握了行踪?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这应该是一种巧合,这完全是巧合。李红旗觉得现在已不是蒜苗的问题了,蒜苗才值几钱。关键是不抓住敌人,他会在暗下笑你,在背后戳你的脊梁骨。不但要抓住,还要铲下他的头,让全村人都看看我李红旗说到做到,一言九鼎。李红旗藏在麦秸垛里和人较劲,李红旗的老婆蒋翠花却像一只母猫样在村里四处叫。李红旗每次听到蒋翠花的叫声,便向麦秸垛里缩一下身子,仿佛老婆一叫他就会暴露目标似的。李红旗听到老婆的叫声便恨得牙根痒。    
    李红旗在麦秸垛里藏了三天,三天里他几乎没敢合眼,一种狩猎的快感使他处在一种高度亢奋状态。凡是麦秸垛四周的动静都跑不过他的耳朵。有几次他激动的心都悬到嗓子眼了,因为他分明听到有人正蹑手蹑脚地靠近他。可是不知为什么那轻轻的脚步声总是半途而废。在这三天中,蒋翠花曾有一次来到麦秸垛边。不过不是来找他,而是拽麦秸背回家喂牛。蒋翠花的行为差点坏了李红旗的大事。蒋翠花有几次拽麦秸几乎都摸到李红旗的脸了,好在李红旗在麦秸垛里打洞时,有大量的麦秸堆在了垛边,刚好够用,否则李红旗就暴露了。    
    蒋翠花一边拽麦草还一边骂:“娘那×,也不知死哪去了,一走就是三天。这快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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