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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不红当然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但还是尽量压着火气,说道:“你们以前不是也卖过吗?我倒是不明白,究竟是卖的见不得人,还是买的见不得人?”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的事,你都能说清楚吗?”
“那虾总有吧,我吃只虾总不会有人把我铐走吧?”说到铐,她的心颤了一下。丈夫出事时,多少身边的人就是被这样带走的。她也被监视起来,要不是四处活动,也免不了被铐走的厄运。
两人就这么一递一句吵起来。沈点拿腔拿调,却是半认真半开玩笑。他不过是说说气话,释放一下一段时间来的怏怏不快。他其实挺想她的。事情过去也就算了,不太值得计较。而且,他也计较不起。现在是佛犯了错,他不过是一个小精,哪有和佛计较的资格?他手里拿着一把梳子,梳着江水红的照片,嘴上却说:“虾有什么好吃的,鱼翅、鲍鱼才好吃呢。不是老有人打电话请你吃饭吗,干吗不去吃他的。去,吃他个底朝天。”
江水红火了。腰一叉,怒气冲天地说:“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明白。”他抚弄着照片上的可人儿。
“你不是个男人。”她挂了电话。刚刚酝酿起来的缠绵爱意,顷刻间又被沈点毁灭。他还是不能原谅她。忽然间一个非常冒失的念头从她脑中闪过:他另结新欢了。她可以有小富豪,他就不能有别的女人?而且这种可能性非常之大。在她眼里他不算什么,但在别的女人眼里那可是稀世珍宝,还不趁这个时机一个劲往他怀里蹭。
她首先想到的是沈点酒店的邝小芸。虽只见过一次面,印象却很深,也是在沈点的酒店吃野味,邝小芸负责上菜,像所有从事服务行业的女孩子一样,邝小芸的言行举止一看就很轻浮。男人看女人,取的是广角,女人看女人,却是手持显微镜一处一处扫过来的,江水红就从邝小芸身上扫出许多毛病。就这样,沈点还很欣赏她,又把酒楼交给她打理。因为酒楼的事,她少有地对沈点喋喋不休起来,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酒楼不能交给邝小芸。为了说服沈点放弃这个冒险的决定,她甚至愿意亲自出马。她不相信她打理不过一个酒楼,她不相信她会不如邝小芸。她要推倒竖在她和沈点之间的这面墙。她已经看出来了,这堵墙正一天比一天往高里筑,她害怕有一天会望不到沈点。
沈点却不这样认为,他的理由有三:
一、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二、 干这行就需要邝小芸这种打不哭骂不怒的人,你觉得你比她更不要脸吗?
三、 邝小芸再能干,还不是我当老板,你当老板娘?
江水红这才没话可说。但还不是定心丸。男人是什么东西,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她清楚得很。现在又隐隐约约得到验证。在娱乐圈闯荡多年,她的眼睛都看麻木了。江水红不是傻子,已经看出了点苗头,看出了邝小芸眼里的无限暧昧。但邝小芸毕竟不是江水红的对手,有时候站在女人的立场,她其实是很不想邝小芸受伤的,但又没有办法去阻止她不受伤。尤其是情伤。她甚至想和邝小芸谈谈,以一个过来人、知心大姐姐的身份和她谈谈,但她发现,在某些方面,邝小芸要比她老练得多。她知道,邝小芸知道,邝小芸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是江水红给的,而是沈点,或许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江水红。她轻视她。真正值得同情的人,倒是她江水红自己了。此江水红已经非彼江水红,她的石榴裙早已经陈旧、破烂。
无端地冒出个邝小芸,江水红更是怒火中烧。她未免太天真,只顾着复出的事。可她该怎么办?和那些可怜的家庭主妇一样设计跟踪他吗?还是以后要常闻闻他换下来的衬衫,甚至去检查他的内裤?她万万做不到。她宁愿一刀两断。是否,她也该为自己做两手准备?就在一瞬间,江水红拨通了小富豪的电话。
小富豪很意外。小富豪说怪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想你呀!”江水红用粉嫩嫩的声调说道。
这话说,倒让小富豪不自然起来。小富豪“啊哈”了一声。不过小富豪兴致还是挺高的,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这种江水红主动投怀入抱的效果,现在该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时候了。
江水红自觉失言,转而忧郁地说道:“我心情不好,能请我吃顿饭吗?我想吃鱼翅,我想吃鲍鱼。”
小富豪又是一“啊哈”。接着,小富豪答应下来。他的目的是江水红,他喜欢直奔主题。
接着小富豪叫秘书订了位,又派司机去接江水红。江水红倒是没话可说了,挂了电话才觉出自己的弱智。小富豪可不是等闲之辈,岂容得她乱放烟幕弹。小富豪的伤感和矫情也是个不好对付的大麻烦。其实冷静下来,利弊权衡,还是那句话,沈点才是她的知心爱人,一辈子的相守。邝小芸哪能是她的对手。她没有对手,唯我独尊的江水红怎么会有对手?她很想去找沈点理论一番。可是却没有。她开始梳洗打扮,她要去见小富豪,她还穿上了小富豪送她的意大利名牌。
那头,沈点却还沉浸在刚才的争吵当中。他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心想什么男人不男人,有钱就是男人,没钱就是太监。他打电话到酒楼要了一个房间,又找一个伙计给弄了点野味。接着他直奔江水红那边。天色刚刚暗下来,富星花园橘黄色的路灯已经点亮,让这个黄昏备感温暖。他刚按下门铃,就听那头江水红急切地说来了来了。他正纳闷,小富豪的大奔就开了过来,一个他没有见过面的司机走过来按下相同的房间号。
第三部分第十一章 清楚(1)
33
邝小芸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沈点视野的,他已经记不大清楚。
好像是在一年前,酒楼装修的时候,装修到一半,他召集大家讨论包间的起名。他让大家充分发挥想像力,点子好的有奖励。大家七嘴八舌,十分踊跃,奈何水平有限,见识又少,讨论来讨论去,最后一致推崇什么“春花厅”、“秋月厅”的。这时有人脆生生地喊了一嗓子:“什么‘春花’‘秋月’的,我们这里又不是妓院。听说老板不是在澳门呆过吗,不如就叫‘澳门厅’、‘纽约厅’、‘巴黎厅’吧。装修上突出各自的特点,小吃、歌谱、服务,都要因地制宜。”
沈点一惊。他觉得她有点面熟,这个看上去不怎么起眼的小姑娘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不是俗了点,有人提出异议。再说成本也会增加。
“大俗就是大雅嘛!酒楼不怕不好做,就怕没特色。我们要充分迎合顾客的心理,顾客是来消费的,那我们首先就要让他们有宾客至上的感觉。我们的目标是让顾客来了第一次还想来第二次,来了第二次还想来第三次。假如顾客来了一次就不想来第二次,说明我们是有问题的;假如来了第二次就不想来第三次,说明我们还没有做到最好。其实同一个酒店能连续来三次的顾客是很少的,假如我们把每个包间都做得不一样,他们就会有新鲜感。就像环球旅游,去过一个国家的人肯定想去第二个国家。成本是肯定会增加的,但是我们计算一下,如果一个顾客多来消费两次,我们的生意就会增加两倍。同时,他也很乐意向他的朋友推荐我们酒楼,这种有口碑的广告,可是花钱也做不到的。只要保证客源,成本就不再是问题。问题的关键是,我们是否具备比顾客更超前的意识……”
沈点又是一惊。他开始觉得她像“妹妹”。颧骨像、眉梢像、嘴唇像,甚至更多。她的滔滔不绝,就像一把把锐利的小刀向他飞扑而来。她后面还讲了些什么,他已经听不清楚。他望着她,有点迷惑。好不容易,他好不容易将“妹妹”淡忘了一些,却又冒出个邝小芸,是福,是祸,还是报应?
他没有立即采纳邝小芸的建议,并且是很冷漠地结束了会议。暗中,他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是怎么说话的,她喜欢吃什么,有什么爱好,和什么样的人交往。接着,他又把邝小芸约出来,两人进行了一次长谈。
地点是临江的一家西餐厅。是个雾天,江面连着无边的雾色,像是又回到了澳门。邝小芸就说不错啊,很有情调。沈点就想,如果换成是“妹妹”,她一定会对这鬼天气大加诅咒:操他妈的澳门。再没有比怀念一个死人更让人难过的事情。他多么希望这就是他的“妹妹”。哪怕是一天,半天,一瞬间。哪怕能让他把窝藏了多年的心里话说出半句,他的良心也会好受一些。但邝小芸爽朗的笑声不断与“妹妹”区别开来。“妹妹”不会这么笑,“妹妹”一笑,他就感到生命的悲怆。
他自作主张要了两份七分熟的牛扒,是“妹妹”喜欢吃的,但“妹妹”每次都吃得无精打采。他想看看邝小芸是怎么吃的。当邝小芸拿起刀叉时,他就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嘴,直到邝小芸将整份套餐都吃下去。后来邝小芸告诉他,她其实并不怎么能吃,但他那天的眼神太吓人了。
邝小芸就很小心地问沈点:“是不是我让你想起了什么?”
沈点摇摇头。没必要说,有些事情不是她这样年轻和经历的女孩能够懂得的。他觉得她这样是最好的,简单、快乐、知足。可总是在不经意间,比如说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妹妹”就又回到邝小芸身上。他就觉得邝小芸有些邪气。
邝小芸的确不一般,毕竟是大学生。沈点没有读过多少书,总是对读书人心存敬佩。没多久,他就把邝小芸提为楼面经理。在酒楼经营最困难的时期,好些个骨干都跳槽走了,唯有邝小芸继续出谋划策,帮他料理着。在投奔小富豪之后,沈点毅然决定将酒楼交给邝小芸打理。邝小芸管理酒店,他就管理邝小芸。要说管理女人,他还真有一套。他会给她一个很大的空间,然后一点一滴地往里面放东西。有时候是实物,有时候是个人情感。但是永远都放不满。永远都让她心存幻想。现在酒楼门前的工地已经拆了,路面恢复了整洁,生意又开始好了起来。但邝小芸从不标榜自己的功劳,沈点也不说,只是加了她的薪水。他认为自己做到了万无一失。
邝小芸一直认为是江水红拐跑了她的爱情。在邝小芸看来,像江水红这样逢场作戏的女人是不配有爱情的。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她不过是在利用沈点。如果说爱江水红是一场接力赛,那沈点肯定不是最后的持棒者。她在等,等沈点失落地走下赛场,然后奉上她的关爱和柔情。她终于等到了。
邝小芸几乎是一天一个装束勾引着沈点的目光。经过一年多的蛰伏,邝小芸已是今非昔比,她在关心酒店的同时,更关心起沈点的饮食起居来。失去温存的沈点,蓬勃的欲望也开始四下张望,他的目光越来越多地在邝小芸身上停留。躺在床上的邝小芸会是什么样子的?她会叫吗?邝小芸年轻的身体一定会赛过江水红,邝小芸的狂野,应该像“妹妹”。
“妹妹”、江水红、邝小芸,不停地在他脑中旋转。海水把它冲来的贝壳又卷走了,却留下一只大虾。他认为这只虾是上天对他的恩赐,不仅能取代江水红,还能覆盖“妹妹”。他抚摸着胳膊上的伤疤,好想对她说说“妹妹”的故事。他好想告诉她,他其实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再让她告诉他,他其实不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就在没吃成野味、江水红与小富豪幽会的那晚,他和邝小芸立马就来了一次亲密接触。沈点事先喝了点酒,人一过酒精情感就会变得脆弱,话就特别多。讲了些什么,又不太容易记住,仿佛只是在宣泄。然后就到了床上。他抱着她,挑逗着她,又轮番征服着她。他喜欢她俯首称臣的样子,他这才觉得自己像个男人。
这时的江水红就像一个水泡,一阵轻风就把它吹得无影无踪。
34
“妹妹”是个妓女,通俗的叫法是“鸡”。高中毕业后,“妹妹”随南下大军到南方寻梦,只是火车带给她的眩晕还未消失,便成了南方较早期的“鸡”。整个过程很简单,一个在火车站遇到的谢顶的中年男人说可以给她一份工作,便把她带走。在一个路口处,男人指了指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说:“鸡。”
“妹妹”听不懂,就天真地问道:“哪里有‘鸡’啊?”
男人笑着说:“这里到处都是‘鸡’啊,南来北往的‘鸡’,什么‘孔雀东南飞’,飞来的都是‘鸡’。”说着男人把眉毛一挑,问她:“你想不想做‘鸡’?”
“妹妹”还是听不明白,只是一味地跟着男人笑。好像还点了点头,要不然男人不会哈哈大笑。但很快,她就全懂了。做一只“鸡”是多么容易的事。男人把她带到发廊,指着几个袒胸露背、面容憔悴的年轻女孩说:“她们都是‘鸡’,你现在就和她们一样,也是一只‘鸡’了。当然,假如你还是处女,就能卖个好价钱。你是处女吗?”
“妹妹”方才如梦初醒。她想跑,但哪能跑得了。发廊是雇了打手的,除非她有飞檐走壁的功夫。男人伸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乳房,还是硬梆梆的。她使足力气朝他的腿上踢去,男人轻巧地闪开了。接着抄起一把椅子,狠狠地向她的腿上砸去。“妹妹”惨叫一声跪在地上。男人拍了拍手,说教你学学这里的规矩。接着她被抬上阁楼,男人褪下她的裤子,一个手指伸进去探了探,满意地笑了。
不一会,一个叫老王的男人来开苞。老王其实不老,牛高马大,“妹妹”差点昏过去。
接着是老李、老刘、老什么的。他们在她的下面塞了棉花,醮了鳝鱼血冒充处女。
入了虎口的羊,“妹妹”是没指望能逃出去了。还要笑,会笑,否则有拳头侍候着。她感觉这是一座没有人气的城市,群魔乱舞。其他的女孩对她倒还不错,好声细语规劝。她们说只要两眼一闭,跟什么样的男人上床不一样。只要赚钱。过几年回家找个人一嫁,谁知道你干过这行。但“妹妹”不屈服。她威胁老板,她一次次死给他看。开始时老板还和颜悦色地劝慰道,干这行的没有人是完全自愿的,没有人把做“鸡”当作兴趣和爱好。但“鸡”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做“鸡”都需要本事。况且,你已经做了“鸡”,就不可能再做其他的了。后来他也有些后怕。不是每个女孩都那么容易驯服。他答应把“妹妹”送到澳门。但在去之前她必须每天接客,不停接客,直到他满意为止。
第三部分第十一章 清楚(2)
后来“妹妹”才知道,她其实是被卖到澳门的。还是做“鸡”,澳门的“鸡”,被一个新老板管着。新老板说你这么漂亮,不做“鸡”简直是可惜了。其他的女孩也说你看你,生意都比我们要好一些。老板为她提供场所和庇护,所得的钱对半分。正规的“鸡”是挂牌的,她领不到牌照就只能站街。她一眼窝的热泪。她每天都站在一条狭窄而脏乱的街上,十七岁的脸上挂着七十岁的忧愁,向每一个路过的男人招手。她勤奋接客,认真和老板分钱。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操他妈的澳门!每做完一单生意,“妹妹”都会这么骂一句。
“妹妹”是在赌场遇到沈点的。一个男人带她进赌场,因为连续输钱,男人不住骂她。她本来该离开的,可她还没有收钱。男人赶她走,她不走就打她。男人还用最粗俗的话羞辱她,羞辱她的母亲。“妹妹”又羞又愤,摸了一把水果刀便朝他刺去。不管刺中与否,她都有很大的麻烦。在她的刀抵达男人身体的最后半秒,是沈点制止了她。沈点在这个赌场工作,已经小有地位。他喊了两个人把男人推出赌场,救下“妹妹”。后来,他们又在“妹妹”站的那条街重逢。沈点是来找刺激的。再后来,一来二往,他们成了朋友。
关于那一刻,沈点有自己的解释。他最见不得男人欺负女人。这和他的成长有关。在他的记忆里有这样一幕:母亲坐在灯下数伤痕,裸着的身体青一块紫一块。他不了解母亲的生活,但他了解母亲的伤痕,他的眼泪流湿了被窝。不管过去多少年,只要想起那一幕,他都有一种窒息的伤痛。
沈点喜欢“妹妹”的另一个原因在于,他们都是苦孩子,苦孩子更容易成为苦孩子的朋友。但苦孩子的结局大都不好,少数好的将来也不一定好。即便是掌握了生存之道,他们因为受到太多贫穷和苦难的扭曲,太爱走极端,太容易与人形成对抗。他们就像是开在黑暗中的花朵,没有多大的生命力,他们的依偎,不过是痛苦的喘息。
“妹妹”也喜欢沈点。尽管他也骂她、打她、骗她,可他不羞辱她。要在这条街上找一个不羞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