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鹈鹕案卷作者:约翰·格里森姆-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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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户主人的来历不明,偷盗不是他的所为。他有他的本行,小偷小摸的脏活儿都有别人去干。
  20分钟过去了,一个黑影朝码头的方向浮来。轻轻的、掩抑的引擎声变得响一点了。黑影显得像是一条小船模样,一个伪装的黑影埋低了身体在摸弄马达。农户主人一动不动地迎候着。引擎声响停歇,黑色的橡皮筏停在宁静的水面,离码头30英尺。此时海岸上已不见汽车头灯的亮光过往。
  农户主人小心地拿一支香烟放在嘴唇间,把它点燃,连喷两口,立即把它扔掉,落在与此筏之间的一半距离的水中。
  “什么香烟?”水上的人朝上面问。他看得见栏杆上的农户主人的轮廓,但是看不见他的脸面。
  “幸运牌,”农户主人回答。这两句接头暗号真够得上是蠢把戏。这么一个时辰,恰好在这么一个古旧码头上,能盼望到多少别的黑色筏子从大西洋上漂流进来?奇蠢无比,不过,噢,又是多么重要。
  “卢克?”船上发出的声音。
  “萨姆,”农夫说。来者真名叫卡迈尔,不是萨姆,再有五分钟卡迈尔就可以停妥筏子。
  卡迈尔没再答理,按照约定已经不需要了。他麻利地发动引擎,把筏子驾驶到通向海滩的码头边上。卢克在上面看着跟着。他们来到轻便货车上会合,连手都不握一下。卡迈尔把他的阿迪达斯运动包放在两个人的座位中间,小货车便沿着海岸线开走了。
  卢克开车,卡迈尔吸烟,二人互不理睬对方,配合默契得天衣无缝。他们连眼光都不敢对视。卡迈尔胡须浓密,戴一副墨镜,穿黑色的高领套衫,一脸凶相,却又无从辩论。卢克根本不想看他。他在接受任务时就已听到吩咐,除了迎接这位海上来的陌生人之外,还必须避免正眼看他,这还不容易。此人是九个国家悬赏缉拿的人。
  驶过曼托大桥,卢克又点燃一支幸运牌,此时他可以肯定先前与此君见过一面。就他记忆所及,五六年前,在罗马机场曾经有过一次短暂而时间精确的晤面。没有任何介绍。地点是在厕所里。卢克当时穿一身精致的美国经理套装,把一只鳗鱼皮的公文包挨着洗脸盆的墙边放下,他慢腾腾把手浸入水中,一眨眼间皮包就不见了。他在镜子里看见一个人晃了一下——就是这个卡迈尔。就在那一天,30分钟过后,那只公文包便在英国驻尼日利亚大使的两腿之间爆炸。
  卢克常常听到他的黑道兄弟在小心翼翼的耳语中说起这个卡迈尔。他有许多名字,许多相貌和许多种语言,一个出手快速、来无影去无踪的刺客,一个四海为家、无迹可寻的登峰造极的杀手。他们在夜幕下向北疾驰,卢克低低地仰靠在车座上,草帽的宽檐快要遮住鼻子,手腕在方向盘上蠕动,他想起听到过的关于他身边这位乘客的令人拍案惊奇的恐怖杰作。1990年17名以色列士兵被伏击已经算在卡迈尔的帐上。在1985年的一件汽车炸弹谋杀案中,一位巨富的德国银行家全家遇害,卡迈尔是唯一的嫌疑人,传闻那一次行动的收费为三百万现钞。大多数内行人士都相信1981年谋刺罗马教皇的行动是他主谋的。不过,话得说回来,几乎每一件侦破不了的恐怖袭击和暗杀事件都归罪于卡迈尔。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没有人确实知道他是何方神圣。
  卢克觉得激动。卡迈尔行将在美国大地上有所行动。卢克不知道目标是谁,但是喷洒鲜血的人不会是寻常之辈。
  拂晓时分,被偷的农场货车停靠在乔治城31街和M街的路口。卡迈尔抓起他的运动包,口也不开一声,便跳上了人行道。他向东走过几个街口,来到四季旅馆,在大厅里买了一份《华盛顿邮报》,若无其事地乘电梯上到七楼。7点15分,他准时轻叩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门。“是谁?”门内有人问道,声音透出惶恐不安。
  “我找斯内勒先生,”卡迈尔说道,口音是无懈可击的全国通用的美国话,同时用拇指摁住了门上的窥视孔。
  “斯内勒先生?”
  “是的,埃德温·F·斯内勒。”
  门把手没有转动,也没有响,门也不开。几秒钟后,门底下塞出来一个白信封。卡迈尔把它拾起。“行啦,”他说得够响的,好让斯内勒听得见。
  “隔壁房间,”斯内勒说道,“我等你的电话。”他说话像是美国人。他跟卢克不同,从未见到过卡迈尔,说真的,也不想见到他。卢克已经见到过他两次了,算他运气好,居然还活着。
  卡迈尔的房间有两张床,靠窗口一张小桌。窗帘拉得紧紧的,透不进一丝阳光。他把运动包放在一张床上,紧挨着两个厚实的公文包。他走到窗口向外窥视一下,然后走向电话。
  “是我,”他告诉斯内勒,“告诉我车子。”
  “车停在街上。纯白的福特,康涅狄格州的车号牌。钥匙在桌上。”斯内勒说得很慢。
  “偷来的吗?”
  “当然,不过消过毒了。它是清清白白的。”
  “我把它留在杜勒斯机场,午夜过后不久。我要求把它毁掉,行吗?”十足地道的英语。
  “我接受的命令就是这样。是的。”斯内勒既恭敬又干练。
  “这一点非常重要,知道吗?我想把枪留在车上。枪都会留下子弹,汽车都会有人看见,因此把汽车和车上的一切都毁灭干净,这是非常重要的。懂吗?”
  “给我的命令就是这些,”斯内勒重复一遍。他不欣赏这一套说教。他不是头一回干这种杀人把戏。
  卡迈尔坐在床沿。“400万已在一星期前收到,晚了一天,我得告诉你。我现在已经到了首都,我要求拿到另外300万。”
  “中午以前汇到。这是协议好的。”
  “是的,不过我怕协议靠不住。你们已经迟付一天了,还记得吧?”
  这使斯内勒觉得恼火,既然杀手是在隔壁房间,而且不见得马上就会跑到门外,他也不妨露出一点不快。“那是银行的失误,不是我们。”
  这使卡迈尔觉得恼火。“好得很。我要你们和你们的银行把另外300万电汇到苏黎世的帐户,纽约的银行一开门就汇出。从现在起还有两个钟头。我会查问的。”
  “OK。”
  “OK,事情干完之后我也不想出什么问题。再过24小时我就在巴黎了,我从那儿直接去苏黎世。我要求在我到达的时候整笔款子就已在那儿等我。”
  “款子准定不误,只要把事情办成。”
  卡迈尔笑了一下。“今天半夜,斯内勒先生,事情准定干成。也就是说,只要你提供的情况准确无误。”
  “到现在为止,情况都是准确无误。今天不见得会有什么变化。我们的人今天上街。你所要求的一切都装在两只公文包里,地图、时间表、工具,以及其他物品。”
  卡迈尔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公文包。他举起右手揉了揉眼睛。“我需要睡一觉,”他对电话咕哝,“我有20小时没睡觉了。”
  斯内勒想不出什么话好说。反正有的是时间,如果卡迈尔想要睡觉,他当然可以睡上一觉。他们要付给他1000万。
  “你不要吃点什么吗?”斯内勒问得有点尴尬。
  “不要。过三个小时给我电话,10点半整。”他把听筒放回电话上,便在床上倒下。
  秋季开庭的第二天,街道上清净而安静。法官们一整天都在法庭上聆听一个个律师辩论那些复杂而又十分沉闷的案件。罗森堡多半时间都睡着了。来自德克萨斯州的检察长发言时他醒来片刻,检察长辩论说某些判处死刑的囚犯应该接受药物使其神志清醒,然后接受死刑注射。如果他的精神有病,怎能将他处决?罗森堡难以置信地质疑。来自德克萨斯州的检察长说,他的病症可以用药物控制,因此,只消先给他一针使他清醒,便可以再打一针把他送终。这样做非常干净利落,完全符合宪法。罗森堡发出了声讨,可惜为时很短,便接不上气了。他的小小轮椅,比起他的同僚们的皮制的座位来,是过于低矮了。他显得相当渺小。想当年,他也曾经是一头猛虎,一个穷追猛打、令人丧胆的审案人,哪怕是最能言善辩的律师也被他驳得无计可施。无奈今非昔比。他先是口齿不清,继而便无言了。检察长对他讥笑了几句,又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当天最后一场口头辩论的案子,是关于弗吉尼亚州的一4
  第一夫人在西海岸出席一次又一次的5000美元一盘的早餐会,那边的有钱人和喜爱炫耀的人都巴不得掏出钞票去吃一顿冷鸡蛋和廉价香槟,为的是有机会让别人看见他们跟女工在一起,或许还能跟女王一同拍照,这里说的女王乃是人所共知的她的雅号,因此,总统是在孤枕独眠的睡梦中听见电话铃声的。按照历任美国总统的伟大传统,前些年他也曾有过需要一位情妇的念头,但是如今这又显得跟共和党格格不入。何况,他已到了古稀之年,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所以,就是女王待在白宫的时候他也常常是独自一人睡觉。
  他睡得很熟。电话铃响了12次他才听见。他抓起电话,抬眼看钟。凌晨4点40分。他听见了说话,跳下了床,八分钟后便已来到椭圆办公室。他不曾沐浴,没系领带。他两眼瞪着他的参谋长弗莱彻·科尔,安然在办公桌后就座。
  科尔笑脸相对。他的漂亮牙齿和光秃头顶都在发亮。年龄不过37岁,他在四年前一手挽救了竞选的颓势,把他的老板送进了白宫。他惯会翻云覆雨,仗势欺人,在内层圈中撕咬拼杀,逐步得势,以至于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今天。许多人都把他看作是真正作主的人。下面的工作人员听到他的名字便会不寒而栗。
  “出了什么事?”总统缓缓问道。
  科尔在总统办公桌前慢步走动。“知道得不多。两个人都死了。两个联邦调查局的探员凌晨一点钟左右发现罗森堡死在床上。他的护士和一个最高法院的警卫官同遭暗杀。三人都是头部中弹。干得不留痕迹。联邦调查局和首都警察正在现场复查的时候,他们接到电话说发现詹森又死在一处同性恋的戏院里。他们发现他已经有几小时了。沃伊尔斯4点钟给我来电话,我立即给你打了电话。他和格明斯基马上就到。”
  “格明斯基?”
  “中央情报局应该参加,至少在目前。”
  总统两手叉在脑后,舒展一下身子。“罗森堡死啦。”
  “是的。我提议你在两三小时后向全国讲话。马布里已经动手起草一份初稿,我会搞出定槁。我们得等到天亮,至少等到7点钟。要不然,太早了我们也会失去许多听众。”
  “新闻界……”
  “是的。他们出动了。记者们拍摄了急救人员把詹森抬进停尸房。”
  “我没听说他是个同性恋。”
  “这一点现在是不成问题了。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危机,总统先生。请考虑一下。这不是我们造成的。我们没有过错。谁都不能怪罪我们。全国都会因为震惊而达成某种程度的团结。这是集结在领袖周围的时刻。大好时机,不可泄气。”
  总统喝了一口咖啡,瞧着办公桌上的文件。“我可以动手改组最高法院。”
  “那是最有利的一点,最高法院会成为你的建树传给后任。我已经给司法部的杜瓦尔去电话,告诉他跟霍顿联系,准备初步的提名名单。霍顿昨晚在奥马哈发表演讲,不过现在快要飞回来了。我提议今天上午稍晚一点我们和他会面。”
  总统点点头,对于科尔的提议他照例表示赞同。一切细节都让科尔去绞尽脑汁,他自己向来不为细节操心。“有可疑对象吗?”
  “还没有。我不知道,说实话。我告诉沃伊尔斯,等他到这儿的时候,你会亲自听他汇报。”
  “我听见有人说过,联邦调查局在保护最高法院。”
  科尔笑颜大开,还笑出了声。“可不是。沃伊尔斯当众出丑。挺不好受的,真是。”
  “好得很。我要沃伊尔斯承担应得的罪责。对报界下点功大。我要他脸上无光。那样一来,我们就可以要他俯首听命了。”
  此话正中科尔的下怀。他站定不走,在他的法律拍纸簿上记下一。笔。一个安全警卫敲了敲门,把门推开。沃伊尔斯局长和格明斯基一同进来。四个人一通握手,空气顿时显得阴沉。进来的二位在总统的办公桌前就座,科尔则照例倚窗而立,靠近总统一边。他恨沃伊尔斯和格明斯基,他们也恨他。科尔是依仗心狠手辣而发迹的。他可以向总统进言,只要有这个条件就足够了。他可以在几分钟内保持沉默。有别人在场,要让总统首先讲话,这一点很重要。
  “我很抱歉,有劳你们到来,不过,我也感谢你们光临,”总统说道。二人心神不宁地点头,并且也对那明显的谎话表示感谢。“怎么回事?”
  沃伊尔斯说话快捷,要言不烦。他描述了罗森堡家里发现三具尸体的现场。每天晚上子夜一点钟,弗格森警官照常规都要跟坐在街上的探员接一下头。到时候他没有露面,探员便去查看。凶手干得非常干净,非常内行。他也尽他所知说了詹森的情况。颈脖断了,窒息而死。楼厅上的另外一个人发现了他。显然没有任何人见到作案的经过。沃伊尔斯一改他的出言直率生硬的故态。调查局碰上个倒霉日子了,他已经感觉得到重压临头。不过他毕竟一生经历了五个总统,他不相信就斗不过眼前的这个白痴。
  “两处杀人显然是有联系的,”总统说道,两眼直视沃伊尔斯。
  “可能。当然,看起来是那样,不过——”
  “对啊,局长。二百二十年来,我们杀掉了四位总统,两三位候选人,五六个民权领袖,两三个州长,可是从来没杀过一个最高法院的大法官,现在倒好,一夜之间,不出两个小时就杀掉了两个。你居然不相信二者是有联系的?”
  “我没有那么说。二者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只不过作案的方法如此不同,而且干得这么内行。千万要请记住,我们收到过数千件对最高法院的恐吓威胁。”
  “好啊。请问涉嫌杀人的是谁?”
  从来没有人盘问过F·登顿·沃伊尔斯。他对总统圆睁双眼。“现在要说有谁涉嫌还为时过早。我们正在收集证据呢。”
  “凶手是怎么进入罗森堡家的!”
  “没有人知道。我们没有看见他进去,明白吗?显然,他在那儿已经有些时候,也许藏匿在小暗室里或者楼顶上。其次,我们是不受欢迎的。罗森堡不许我们进他的屋。每天下午大法官下班回家的时候,弗格森照规定检查一遍整幢房子。现在除了三具尸体,别无其他证据。下午晚些时候,枪弹检验和验尸结果会出来的。”
  “我要你接到报告马上送到这儿来给我。”
  “是的,总统先生。”
  “今天下午5点钟以前,我还要一份简短的疑犯名单,听明白了吗?”
  “当然,总统先生。”
  “我还要一份报告,关于你们的安全措施,什么地方出了漏洞。”
  “您是假设它出了漏洞。”
  “我们死了两名法官,两人都是受到联邦调查局保护的。我认为美国人民有权知道什么地方出了毛病,局长。是的,它是出了漏洞。”
  “我该向您报告呢,还是向美国人民报告?”
  “你向我报告。”
  “然后您再发布新闻,向美国人民报告,对吗?”
  “你害怕监督吗,局长。”
  “一点儿也不怕。罗森堡和詹森不肯和我们合作,所以他们才会死的。另外七位法官都肯合作,他们都活得好好的。”
  “就谈到这儿。”总统笑脸对着科尔,他正暗暗窃笑,或者几乎在讥笑沃伊尔斯。科尔认准现在是开口的时候了。“局长,你知不知道詹森经常光顾那一类地方?”
  “他是个大人物,又担任一个终身职务。如果他决心要光屁股在桌子上跳舞,我们可没法禁止他。”
  “是的,先生,”科尔客客气气地说,“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沃伊尔斯深深呼吸一下,移开了眼光。“是的。我们怀疑他是同性恋,我们知道他欢喜上某几家电影院。我们无权,也无意透露这一类事情。”
  “今天下午我要看到有关的报告,”总统说道。沃伊尔斯看着一扇窗子,只是听着,不说话。总统的眼光转向格明斯基,中央情报局的局长。“鲍勃,我要一个直截了当的回答。”
  格明斯基挺直身体,紧蹙眉头。“好的,总统,什么问题?”
  “我要知道,这两起凶杀案是否与美国政府的任何机构、集团或什么别的有关。”
  “什么,您当真这么问我,总统先生!简直荒唐。”格明斯基显得异常震惊,但是总统、科尔,甚至连沃伊尔斯也都明白,眼下的中央情报局没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正经八百,鲍勃。”
  “我也正经。我向你们保证,我们与此毫不相干。就连你们的这么个想法也叫我大吃一惊。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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