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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堡的大师-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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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点点头。“她应该给自己脖子上来上一根,可她没有这么做。”她边说边熟练地把丝线圈到自己的脖子上。这样看过去,那吊在她胸口的钱包就仿佛是个奖章似的。“要是她这么做了的话,他们就不会抓到她了。”    
    “所以你就要给她一根。”    
    “她是想履行誓言的呀。她会为谢尔盖·根纳德维奇做任何事情的。”    
    “也许吧。至少,谢尔盖·根纳德维奇是那么说的。说是这么说,要是你不给她毒药的话,也许她更容易不履行对谢尔盖·根纳德维奇发下的誓言,对不对?谢尔盖·根纳德维奇自己也很难履行这个誓言。”    
    她抽了抽鼻子。他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她现在已被他逼进死角里去了。她不喜欢,可他还要继续说下去。    
    “难道你认为谢尔盖·根纳德维奇能够很轻松自如地对待死亡吗?你还记得那个被杀死了的乞丐吗?谢尔盖·根纳德维奇杀了他。要不就是他让别人杀了他。他找的那个人服从了他的命令,就像你服从了他的命令一样。”    
    她又抽了抽鼻子。“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杀了他?”    
    “为了告诉给世界一个口信,我想是这样———就是他,谢尔盖·根纳德维奇·涅恰耶夫,是一个不能被人糊弄的人。要么,就是他要考验他指定去杀人的那个人是不是会服从他。我不知道。我看不到他的内心,我也不想再看到他的内心。”    
    马特廖娜思索了一会儿。“我不喜欢那个人,”她最后说。“他有一股鱼臭味。”    
    她坦率地回答他。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可是,你却喜欢谢尔盖·根纳德维奇。”    
    “是的。”    
    他本来想问的,却没能问成的问题是:你爱他吗?你也帮他做过事情吗?马特廖娜看穿了他的心思,马上就给了他答案。这样,他就只剩下一个问题好问了:“喜欢他胜过巴维尔吗?”    
    她迟疑不决。他看得出她在掂量。两个她喜欢的人,像两只苹果,一个放在左手,一个放在右手。“不,”她最后说,那口气他只能称之为优雅,“我最喜欢的人还是巴维尔。”    
    “因为他们差别太大,对不对,他们两个,就好比粉笔和奶酪。”    
    “粉笔和奶酪?”她觉得这个说法很好玩。    
    “只是个比方。好比一匹马和一头狼,好比一头鹿和一头狼。”    
    她疑惑地思索着这几个新鲜的比方。“他们两个都喜欢开玩笑———喜欢玩笑,”她反驳着他,嘴里蹦出这些话。    
    他摇了摇头。“不,你弄错了。谢尔盖·根纳德维奇一点也不爱开玩笑。当然,他身上有股子精神,可那不是开玩笑。”他低头靠她近些,把她脸边的头发拂到一边,碰了碰她的脸颊。“听着,马特廖莎。你不能瞒着你母亲藏着这些东西。”他指了指那件杀人工具。“我会替你扔了,就像扔掉那衣服一样。不管涅恰耶夫怎么说,你都不能留着这些东西。这太危险了。你明白吗?”    
    她的嘴巴张着,嘴角颤抖着。马上就要哭了,他暗忖道。可他想错了,马特廖娜抬起头来,他马上觉得一种顽固嘲讽的眼光笼罩着他。她挣脱开他的手,甩打着头发。“不!”他说。她的嘴角挂着嘲弄的挑衅的笑。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原样,变成了那个困惑害臊的小孩子。    
    他简直无法忍受方才所见真的发生过。方才所见不是来自他所认知的世界,而是来自另外的存在,这就好比他第一次癫痫发作时的感受,第一次被拨开眼睛被询问何时何地发作的问题。事实上,他一定会诧异,发作是否还是个准确的字眼,自始至终,他是否还没拥有过发作这个词———过去的二十年里,在发作的名义下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是否都无法预示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身体的痉挛和抖动只是个冗长的前奏,心灵痉挛的冗长前奏。    
    无辜的死亡。他生命中从未感到这么孤单过,仿佛一个行者,走在宽阔无垠的平原上。头顶上乌云密布,地平线处电闪雷鸣;黑暗叠着黑暗,层层的黑暗。没有任何避难之地。要是他曾经有过目的地的话,他也早已失去了。乌云堆积的时间越长,乌云就变得越厚。让一切都打碎吧!他祷告着:延迟下去有什么用呢?    
    六点钟。街上依旧熙熙攘攘。他携着包裹匆忙走出门去。沿着格罗霍夫瓦娅街走到丰坦卡运河,他挤进桥上的拥挤人群中。走到桥的正当中,他停下了,俯在桥栏上向下看着。    
    河水在这个季节还上着冻,只在河中央有弯弯曲曲的一条水道。冰层下面的运河河道上,会有怎样乱七八糟的东西啊!春天来了,河水解冻,人们能在这里捞上五花八门的隐秘罪证:刀子、斧子、血衣、更糟糕的东西。杀人容易,处理遗物很难。事实就是这样。埋葬仪式和葬礼吟诵指引的并非是灵魂,而是难以处置的尸体,祈求它们安息,不要再重返人间。    
    因此,他小心翼翼地,仿佛一个人捅着自己的伤口般,在内心深处重新接纳了巴维尔。叶拉金岛雪和土下面,巴维尔躺在毯子底下。他并没有安息。他的身体顽固地存在着。他的身体紧绷着,对抗着冰冷,对抗着永恒。他在等着复活的那天,等着坟墓张裂,棺椁大开的那天到来。巴维尔牙齿颤抖,做着光秃秃的头骨所能做的,忍受着他必须忍受的。等到太阳重新普照到他,他才有可能松弛紧张的四肢。可怜的孩子!    
    一对年轻夫妇在他旁边停住了。男人的手臂搭在女人的肩膀上。他慢慢绕过他们。桥下,黑水缓缓流动,水花拍击着一个挂满冰茬的破旧板条箱。他就着桥栏杆把帆布包裹卷了卷,用绳子扎好。有个姑娘瞄了他一眼,就往别处看了。就在那一瞬间,他把包裹轻轻往前一推。    
    包裹落到了冰上,刚好就在水道的边上。它躺在那儿,吸引着每个人的视线。    
    他简直不相信出了什么事。他是径直往水里推的呀,可他推错了地方!这是视差在戏弄他吗?难道某些物体并非垂直降落吗?    
    “现在你可惹麻烦了!”左边有个声音响起,让他心惊肉跳。那是个戴着工人帽子的男子,年纪不小,灰色的胡子,此刻起劲地冲他眨眼。多么恶毒的脸!“至少有一两星期你会不得安生的,我敢说,你现在想干什么呢?”    
    到了该发作的时候了,他暗忖道。我的脑袋会涨得满满的。他看到自己哆嗦着,口吐白沫。一群人围在那里。为了大家看新鲜,灰胡子指着冰上手枪躺着的地方。一阵发作,如同上天劈向人间罪人的闪电。可是,那闪电并没有降临给他。“关你什么事!”他嘴里咕哝着,赶紧跑了。    
    


第十八章  日记日记(1)

    这是他第三次坐下来读巴维尔的文件。他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导致阅读如此艰难。不过,他还是专心翻看着,从字里行间的意义,到文件中的书信,到手写的墨水痕迹,到手指压过留下的脏处,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时不时地,他会闭上双眼,嘴唇触碰着那些纸张。多么珍贵:纸上的每一处擦痕,对他来说都是珍贵的,他对自己说。    
    他还是不太情愿地想到更多。他这种对巴维尔的侵犯中,还有那么点丑陋的东西作祟。他在想到那个孩子的遗作时,实际上有些想歪了。    
    对他来说,巴维尔的西伯利亚故事已经被破坏了,也许,它是被马克西莫夫的奚落破坏了。他没法假装那种写作本身并不幼稚,并非是拙劣的模仿。巴维尔赋予故事的生机是那样的少!他简直想拿起笔来替他写,划掉那一大段感伤的教条的段落,再添加些必要的生动笔致。年轻的谢尔盖是个自以为是一本正经的人,需要把他放得远远的,需要使他显得更可笑些,尤其是对他那种身体上的刻板律己。而且,那个乡下姑娘能吸引他的,肯定不是这种关系对夫妻生活的承诺(就他所能预见,他们的夫妻生活无非是就着干面包和萝卜咽下的一顿饭,在光秃秃的木板上睡觉),而是他的态度,让自己做好准备去接受一种神秘命运的态度。那种态度来自何方?来自车尔尼雪夫斯基,当然,不会仅仅是车尔尼雪夫斯基,来自福音,来自耶稣———是对耶稣的暗暗模仿,然后又像无神论者涅恰耶夫那样误解滥用,最终形成一套准则指引他去完成杀人的使命。脚跟后面跟着一群猪的风笛手。“她会为他做任何事的,”马特廖莎谈到那个猪姑娘卡特丽时说。做任何事情,容忍羞辱,容忍死亡。所有的羞耻都烟消云散,所有的自尊都烟消云散。在拉法伊女帽工场的屋子里,涅恰耶夫和他的女人们都做了些什么?还有,马特廖娜———她正在为成为后宫一员而梳洗打扮吗?    
    他合上巴维尔的手稿,把它们推到一边。一旦他要开始写,他不由自主地就会对此产生厌恶。    
    还有那些日记。他粗粗翻了一遍,头一次发现上面留有铅笔画下的审查记号。那些整齐的小勾不是出自巴维尔的手笔,因此只能是出自马克西莫夫的手笔。他们想要把这些东西送给谁看?也许是抄写员。可是,在他目前的处境下,他顾不了那么多,他只能把这些当成是给自己的指令。    
    “今天见到A。,”他读着日记开始打勾的地方,时间是1861年11月11日,几乎正好是一年以前。11月14日:一个神秘“A。”。11月20日:“A。在安东诺夫家里。”每一处提到“A。”的地方,旁边都打了一个小勾。    
    他把日记往前翻了翻。“A。”最早出现的时间是在6月6日,除此之外,打勾的地方还有5月14日,日记开始的地方:“和……长谈”,那旁边打了勾和问号。    
    1869年9月14日,巴维尔死前的一个月:“故事概略(从A。那里得来的思路)。一扇锁着的门,我们站在门外敲打着,呐喊着想要进去。每隔几天,门就会打开一条缝隙,我们中的一个就被卫兵叫进去。被选中的人要放弃所有,甚至被剥掉身上的衣服。他变成一个仆人,学会了鞠躬,低声下气地说话。他们选择那些最温良最易驯服的人做仆人。对强壮的人,他们会把大门关上。    
    “主题:在仆人当中传播那种精神。最初是低声抱怨,后来是怒火冲天,挣脱反抗,最终,手拉手联合起来,发出复仇的誓言。和一个祖父般头发花白忠心耿耿的老家奴战斗一番,连同那枝形吊灯,一起给它们‘来个稀巴烂’(就像他所说的),再放火烧掉窗帘。”    
    胡思乱想,一个寓言,压根就不是故事。里面没有生活,没有中心,没有精神。    
    1869年7月6日:“为我的命名日(晚了),斯尼特金娜信里寄来了五个卢布,叮嘱我不要和‘大师’提及此事。”    
    “斯尼特金娜”:安妮娅,他的妻子。“大师”:他自己。这就是马克西莫夫所指的那些段落吗?他警告过某些文字可能会伤害到他。真是这样的话,马克西莫夫该明白,这只不过是一枝小箭。他能承受的要比这多得多。    
    他又向前翻了翻,翻到更早的时间。    
    1867年3月26日:“昨夜路遇F。M。,他鬼鬼祟祟(和妓女在一块?),我必须假装醉得厉害。他‘领我回家’(喜欢玩父亲宽恕浪子的游戏),放死尸一样,放我到沙发上。他和斯尼特金娜低声拌嘴,拌了好一会儿。拌完了嘴,F。M。试图帮我洗脚。总之都是些很令人为难的事。今天早上告诉斯尼特金娜,我必须要有自己的住处。她就不能缠着他的胳膊,略施手腕吗?她太怕他了。”    
    可悲吗?是的,真是可悲啊。他得对马克西莫夫作出让步了。若是有什么东西能劝阻他继续看下去的话,那决不是伤心痛苦,那只会是恐惧害怕。恐惧害怕,比如说,害怕他对妻子的信任遭到破坏,同样,害怕他对巴维尔的信任遭到破坏。    
    这些恶作剧般的纸张是想写给谁看的呢?巴维尔写了它们,就是为了让自己的父亲看到,然后死去,以便留下这些无从辩驳的谴责吗?当然不会是这样,这样想简直是疯了!这更好比背后站着丈夫幽灵正在给情人写信的女人,丈夫的幽灵透过她的肩膀读着她写的信。每个字都一语双关。这样看是激情和让步的承诺,那样看是乞求和责备。分裂的写作,来自分裂的心灵。马克西莫夫认识到这一点了吗?    
    1867年7月2日,三个月后:“给农奴以自由!最终解放他们!到火车站送F。M。和他的新娘走。紧接着就注意到他给我安置的地方是不可能住下去的(自己的水杯,自己的套餐杯,晚上十点半睡觉的作息)。V。G。答应我找到另外的住处前可以先住到他那里。必须劝说老迈科夫借我些钱直接把房租付了。”    
    他心不在焉地来回翻动着那些纸张。宽仁谅解。无论他怎么躲闪,无论他怎么伪装,里面没有一句宽仁谅解的话。他出门的日子里,心里头装着那个孩子,可他最后的话里却没有一丝的宽仁谅解,这简直太不可能了。    
    铅匣子里面装着银匣子,银匣子里面装着金匣子,金匣子里面装着身着白衣的年轻身体,胳膊环绕着他的胸膛。手指间夹着一封电报。他细细看去,直到泪流满面。他想找到宽仁谅解的话,可是里面没有。电报是用希伯来文写的,用古叙利亚语,他以前从未见过的符号写成。    
    门口一下敲门声。进来的是安娜·谢尔盖耶夫娜,穿着出门的衣服。“我要谢谢你帮我照看了马特廖莎,她有什么麻烦吗?”    
    他花了一小会工夫振作自己,想到涅恰耶夫对孩子的恶意支使,她对此还一无所知。    
    “没什么麻烦。她见到你怎么样?”    
    “她睡了。我不想叫醒她。”    
    她注意到床上摊开的文件。    
    “我看你在读巴维尔的文件,我就不打扰你了。”    
    “不,别走。读文件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费奥多尔·米海伊洛维奇,让我再请求你一次,别再读那些东西了,那不是写给你看的。你看了只能是自己伤害自己。”    
    “我希望自己能听从你的劝告。遗憾的是,我呆在这儿的理由,并没打算使自己免受伤害。我一直在看巴维尔的日记。我读到了我记忆中非常清楚的一件事,从头到尾一直记得很清楚。现在,活生生的,我又通过他人的眼睛重新看到了。巴维尔半夜三更没法自己回家———他一直在喝酒。我不得不帮他脱衣服,我以前从没注意到,他的脚趾甲是那么小,我都有些吃惊了,他的脚趾甲好像一直没有长似的,还保持着小孩子的那种样子。肥肥的肉乎乎的脚丫———像他父亲的吧,我猜———他父亲也是小脚趾甲。他的鞋丢了,要不,就是被他自己扔掉了。他的脚冷得像个冰砣。”    
    巴维尔只穿着袜子,在午夜的大街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一个迷路的天使,一个不完美的天使,一个上帝的弃儿。他的脚是行人的脚,踩在我们伟大母亲的身上,他的脚是农民的脚。他的脚不是舞者的脚。    
    巴维尔倒在沙发上,头懒洋洋地靠着沙发,吐了一身。    
    


第十八章  日记日记(2)

    “早晨,我给他一双旧靴子,看着他出门。巴维尔烦躁地把靴子接过去。就是那样。我心中暗想,逆反的年纪,十八岁、十九岁,小孩子长大了却没法离开巢,人人都会逆反。羽毛长大了却不能飞。总是吃,总是饿。他们让我想到鹈鹕鸟。鹈鹕鸟身材瘦长,行动笨拙,是鸟类中最笨的鸟。直到长成了宏大的翅膀,它们才能离开地面。    
    “遗憾的是,巴维尔并不是这样记得那个夜晚的。在他的描述中,根本没有鸟,没有天使。没有父亲的关心,父亲的爱。”    
    “费奥多尔·米海伊洛维奇,这样痛苦对你没有好处。你若是不准备把这些文件烧掉,至少也要把它们锁上一段时间,等巴维尔的事情平息了,你再看也不迟。听我的话吧,为了你自己好,你就照我说的做吧。”    
    “谢谢你,我亲爱的安娜。我听你的话,你的话说到我心里去了。不过,我说免于伤害时,我说呆在这儿的理由时,我指的这儿不是指这幢公寓,或是指呆在彼得堡。我指的是此时此刻能在俄国过着没有痛苦的生活,如果不是这样,我就是不在这儿的。我被规定过着———我该叫它什么呢?———过着一种俄国生活,一种内在于俄国的生活,或是说俄国内在于我的生活,无论俄国指的是什么。这是我无法逃脱的命运。    
    “这种生活不是说我要多么重视它。它是一种不需要多少洞察力的生活。事实上,它甚至都不是能拿价格和通货去衡量的生活。它是我为了写作必须偿付的一种生活。这也是巴维尔所不明白的:我也要偿付。”    
    她皱皱眉头。他现在明白马特廖娜习惯性皱眉的根源了。撕开内部来看让人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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