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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堡的大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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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同意,家庭成员之间的信件是私人文件,应该得到恰当的慎重对待。来自国外的书信,带有煽动性质的书信———例如标出准备暗杀的人的名单———显然不属于私人文件范围。可是眼前的情况相当古怪。”    
    


第六部分马克西莫夫(3)

    他一边在卷宗里翻找什么,一边烦人地用指甲在桌子上叩击。“这个情况很古怪,相当古怪,”他喃喃地重复说。“里面有故事,”他突然宣布说。“我们怎么界定故事呢,虚构作品吗?你说故事是不是私人的事情?”    
    “私人事情,绝对属于私人的事情,在公之于众之前,完全是作者私人的事情。”    
    马克西莫夫探询似的朝他瞅了一眼,然后把手里翻阅的东西推到桌子对面。那是一个页面印有平行线的、小孩用的练习本。他立即认出了那些拖着环形尾巴和横道的倾斜的字体。孤儿的字,他想道:我得学会喜欢它。他出于保护似的把手按在练习本上。    
    “看吧,”他的对手轻声说。    
    他试图看看,但思想不能集中;越是努力,看到的却是更多的书写上的细节。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用袖管轻轻按一下,以免泪水滴下来模糊了字迹。“白茫茫的雪地上阒无人迹,”他念了一句,想改掉这种陈腔滥调。内容写的是一个在空旷地方的人,还有寒冷的天气。他摇摇头,合上练习本。    
    马克西莫夫探过身来,轻轻地抽掉练习本。他翻着纸页,找到了他要找的地方。又把本子推回来。“看看这一部分,”他说,“只有一两页。我们的主角是个被判犯有阴谋造反罪、流放到西伯利亚的年轻人。他从监狱里逃出来,摸到一个地主家里,帮厨的女佣,一个年轻的农村姑娘,把他藏起来,给他吃的。他们年轻,两人之间产生了浪漫的感情,以及诸如此类的事。一天晚上,被写成是粗鲁好色的地主试图骚扰那个农村姑娘。我建议你看的是这一节。”    
    他又摇摇头。    
    马克西莫夫拿回练习本。“年轻人看到那场景忍无可忍。他从藏身处出来干预。”他开始大声念起来。“‘卡拉姆津’———那是地主的名字———‘转过身来对着他,气急败坏地说,“你是谁?你在这儿干什么?”这时他注意到了破烂的灰色囚服和砸断的脚镣。“啊哈,一个逃犯!”他嚷道———“我马上来收拾你!”他转过身,蹒跚地走出房间。’用的是‘蹒跚’两字,我很喜欢。地主被写成是个脸长得像哈巴狗、耳朵毛茸茸、两条腿又短又粗的莽汉。我们的年轻主角当然怒火中烧:老年和丑陋亵渎了少女的美丽!他从火炉旁边抄起一把斧子。‘他使出全身力气,颤了一下,把斧子砍在那人的灰白色的头颅上。卡拉姆津两膝一屈,像大牲口似的喷了一下鼻子,倒在刷得很干净的厨房地板上,两臂平摊,手指抽搐几下,然后松开。谢尔盖’———那是我们的主角的名字———‘呆站着,手里还握着那把滴血的斧子,不信自己干下的事情。但是玛尔法’———那是女主角的名字———‘以他未曾料到的镇定抓起一块湿抹布,塞在死者头下,以免鲜血漫开。’精彩的现实主义描写,您说是吗?    
    “故事的其余部分比较粗略———我不念下去了。那个下流的卡拉姆津被抹去后,作者的灵感也许逐渐干涸。谢尔盖和玛尔法把尸体拖出去,扔进一口废井。然后他们两人‘满怀决心’地离开,投入了夜色。原稿写的是‘满怀决心’,没有说明他们是不是打算逃跑。但是让我提一个细节。谢尔盖没有留下凶器。不,他随身带走了。干吗用?玛尔法问道。他的回答是:‘因为它是俄罗斯人民的武器,是我们自卫的手段,复仇的工具。’血淋淋的斧子,人民的复仇———影射得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他怀疑地盯着马克西莫夫。“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低声说。“难道你真的打算把这当做不利于我儿子的证据———这只是故事,幻想,独自呆在房间里写的东西呀!”    
    “哦,天哪,费奥多尔·米海伊洛维奇,您误解我了!”马克西莫维奇在椅子里往后一靠,似乎很无奈地直摇头。“绝对不是您所说的找您继子麻烦的问题。从最重要的方面来说,他的案子已经了结。我把他的幻想(用您的说法)念给你听,只是说明他受涅恰耶夫分子的影响有多深,天知道有多少性格还没有定型的、多变的年轻人被他们引入歧途,特别是这里彼得堡的年轻人,其中不少还是好人家的子弟。可以说涅恰耶夫主义简直是传染病。一种传染病,或者也许只是时尚。”    
    “不是时尚。俄罗斯一直有您所说的涅恰耶夫主义,只是名称不同罢了。涅恰耶夫主义同土匪打家劫舍一样,也是俄罗斯的特色。不过我来不是讨论涅恰耶夫分子的。我来的理由很简单———取回我儿子的文件。可以给我吗?如果不给,我可以走了吗?”    
    “您可以走,随时都可以走。您到过国外,用假名字回俄罗斯。我不想问你用什么护照。不过您有离开的自由。如果您的债权人发现您在彼得堡,他们当然也有采取他们认为合适的措施的自由。那是您同他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我再说一遍:您随时可以离开这个办公室。然而我丑话说在前头,我绝对不会同您合谋,帮您圆谎。”    
    “在目前,对我说来,没有比金钱更不重要的东西了。如果我由于旧债而官司缠身,也只有认了。”    
    “您丧失了亲人,情绪低落,所以才有这种态度。我充分理解。但要记住,您有妻儿靠您生活。即使为他们着想,您也不能自暴自弃。至于您要求发还这些文件,我不得不深表遗憾地说,不行,现在还不能交给您。您的继子同涅恰耶夫分子有牵连,这些文件属于警方应该管的部分。”    
    “好吧。但是在我离开之前,我可不可以改变主意,就涅恰耶夫分子的问题说最后一句话?我至少见过涅恰耶夫本人,听过他说话,比您更了解他———如果说得不对请您纠正。”    
    马克西莫夫询问似的仰起头。“请往下说。”    
    “涅恰耶夫不是警察应该管的事情。说到头,涅恰耶夫根本不是任何当局应该管的事情,至少不是世俗当局该管的事情。”    
    “接着说。”    
    “你们有可能追踪到谢尔盖·涅恰耶夫,把他关起来,可是那并不意味着涅恰耶夫主义可以消灭。”    
    “我同意。完全同意。涅恰耶夫是我们国家流传很广的一种思想;涅恰耶夫本人只是这种思想的体现。涅恰耶夫主义不可能消灭,除非时代变了。因此,我们的目标应该定得低一点、实际一点:遏制这种思想的传播,在一经传播开来的地方,就防止它转化为行动。”    
    “您仍旧误解了我的意思。涅恰耶夫主义不是思想。它蔑视思想,在思想范畴之外。它是一种精神,涅恰耶夫本人不是精神的体现,而是它的宿主;或者不如说在它控制之下。”    
    马克西莫夫的表情莫测高深。他作进一步的解释。    
    “我第一次在日内瓦见到谢尔盖·涅恰耶夫时,他给我的印象是不讨人喜欢的、阴郁的、智力并不特出、十分平凡的年轻人。我并不认为这第一印象是错误的。在这个其貌不扬的载体里,进驻了一个精神。这个精神也没有什么特别。它沉闷、充满怨气和杀气。它为什么要选中这个年轻人作为宿主?我不知道。也许因为它认为在这个年轻人身上进出比较自由。但是正因为涅恰耶夫身体里有了这个精神,才有了追随者。人们追随的是精神,不是人。”    
    “这个精神有什么名字呢,费奥多尔·米海伊洛维奇?”    
    他竭力想象谢尔盖·涅恰耶夫的模样,但眼前只浮现出一个牛头:眼睛呆滞,舌头拖在外面,脑壳被屠夫的斧子劈开。周围是一群密密麻麻的苍蝇。他想起一个名字,脱口说了出来:“巴力。”    
    “很有趣。也许是个隐喻,不完全清楚,但值得记住。巴力。然而我必须问问自己,谈论神灵和神灵附身有什么实际意义?说思想在传播,似乎思想有胳膊有腿似的,难道也有实际意义吗?这种话对我们的工作有什么帮助?对俄罗斯有帮助吗?你说我们不应该把涅恰耶夫关起来,因为他受到恶魔的控制(我们能称它为恶魔吗?———我觉得神灵这个词听上去有点假)。在那种情况下,我们该怎么办?说到底,我们不是修行悟道的会社,我们是调查的职能单位。”    
    沉默了一会儿。    
    “我绝不是拒绝考虑您说的话,”马克西莫夫接下去说。“早在见到您之前,我就知道您是个天分很高、洞察力特强的人。这些娃娃阴谋家完全不能同他们的前辈相比。他们自以为是不朽的。在那层意义上来说,简直像是同恶魔斗。而且无法缓和。可以说,他们希望我们这一代倒霉。仿佛他们生下来就有这种想法。做父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是吗?我本人就是做父亲的,不过幸好生的都是女儿。我真不愿意充当我们这个时代的儿子的父亲。您自己的父亲……您同您自己的父亲是不是有过一些不愉快的事,还是我记错了?”    
    


第六部分马克西莫夫(4)

    马克西莫夫白色的睫毛后面射出一瞥锐利的目光,接着又往下说。    
    “因此,我怀疑涅恰耶夫现象是不是您所说的那种精神的畸变。也许只是由来已久的父子之间的老问题,只不过在我们这一代人中间更有破坏性、更不宽容。如果是那样的话,最聪明的办法也许最简单易行:那就是站稳脚跟,咬牙坚持———等他们长大。我们的历史上毕竟有过十二月党人,然后又有一八四九年派。如今还活着的十二月党人都是老人了;我敢说控制他们的、不管什么样的恶魔多年前早就逃跑了。至于彼得拉什夫斯基和他的朋友们,您有什么看法?”    
    彼得拉什夫斯基!为什么要提起彼得拉什夫斯基?    
    “我不同意。您说的涅恰耶夫现象有它自己的色彩。涅恰耶夫是个有血性的人。有幸被您提到的那些人是理想主义者。他们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他们搞阴谋诡计的功夫还不到家(这也是他们的光荣),他们当然算不上血性汉子。彼得拉什夫斯基———你既然提起他,我们不妨说说———彼得拉什夫斯基一开始就反对那种只问目的、不择手段的耶稣会主义。涅恰耶夫是耶稣会的,耶稣会的居士,他相当公开地承认自己信奉那种不惜滥用拥护者的精力以达到自己目的的学说。”    
    “我还遗漏了一点。请您再向我解释解释:为什么您继子那样的梦想家、诗人、有才智的年轻人会受涅恰耶夫那样的匪徒吸引?依您看来,是不是因为涅恰耶夫之类的匪徒受过了一点教育?”    
    “我不知道。或许因为年轻人身上有些尚未泯灭的东西受到了涅恰耶夫的精神的召唤。或许我们大家身上都有那种东西:我们以为已经灭绝了几个世纪,其实只是在沉睡而已。我再说一遍:我不知道。我解释不了我儿子同涅恰耶夫之间的关系。我自己也觉得出乎意外。我来这儿只是想取巴维尔的文件,它们对我非常珍贵,您是不会理解的。我要的只是文件,没有别的。我再请问一次:您还不还给我?它们对您毫无用处。看了也不会明白为什么有才智的年轻人要倒向歹徒一边。尤其您更不会明白,因为您显然不会看东西。我不妨告诉你,你在看我儿子写的故事时,我注意到您离得远远的,建起了一道嘲笑的屏障,似乎怕书页上的字句跳出来扼死您。”    
    他说话的时候,身体里面有什么开始着火,他求之不得。他抓住椅子的扶手,探身向前。    
    “您害怕的是什么,马克西莫夫督导?当您读到卡拉姆津,或者卡拉姆佐夫,或者不管他叫什么名字,当卡拉姆津的脑壳像鸡蛋似的被打碎,您的真实感觉是什么?您和他一起感到痛楚,还是在那条挥起斧子的胳膊后面偷着乐?您不回答?那让我来告诉您吧:阅读时的感受应该既是胳膊和斧子,又是脑壳,而不是隔得远远地冷笑。如果我问您,您一定会说您在追捕涅恰耶夫,要把他捉拿归案,加以审判,并且要有合法的程序,原告和被告都有辩护律师等等,然后把他终身监禁在一个清洁、灯光明亮的牢房里。但是您不妨反视一下自己:您是不是真的希望这样?难道您不想砍掉他的头,用脚践踏他的血迹吗?”    
    他往后坐坐,满脸通红。    
    “您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费奥尔多·米海伊洛维奇。但是您把阅读说成像是恶魔附身。如果用那种标准来衡量,恐怕我是个很不够格的阅读者,愚钝而缺乏想象力。可是我担心您此刻是不是在发烧。假如您照一下镜子,您就明白我的意思了。我们作了一次长谈,很有趣不过时间长,我还有许多公务需要处理。”    
    “听我说,您死抱着不放的那些文件可能是用阿拉米语写的。对您毫无用处。还给我!”    
    马克西莫夫格格笑起来。“费奥多尔·米海伊洛维奇,您为我不能满足您的要求提供了最有力、最善意的理由,那就是:在您目前的状态下,涅恰耶夫的精神能从书页里跳出来,彻底控制您。不过谈正经的:您说您会阅读。改天能不能把这些文件,涅恰耶夫文件,统统读给我听听?这份卷宗只是其中的一卷。”    
    “读给您听?”    
    “不错。替我读一遍。”    
    “为什么?”    
    “因为您说我不会阅读。请您演示一下,怎么阅读。教教我。把不是思想的思想解释给我听听。”    
    自从电报发到德累斯顿以来,他第一次笑了:他能感觉到自己脸上僵硬的线条松弛开来。笑声刺耳,没有欣喜的味道。“我一向听人说,”他说,“警察是社会的耳目,现在您却叫我帮忙!不,我不会帮您阅读。”    
    马克西莫夫点点头,两手合抱放在怀里,闭上眼睛,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尊菩萨,辨不出年纪和性别。“谢谢您,”他喃喃说。“现在您得走了。”    
    他来到外面拥挤的接待室。他和马克西莫夫一起,在小房间里呆了多久?一个小时?更久?长凳上坐满了人,有些人倚在墙上,还有些人呆在新鲜的油漆气味刺鼻的走廊里。他出来时,外面的谈话声都停了;冷冷的眼光转向他。多少人要求主持公道,每个人都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吐!    
    快到中午了。他根本没有回自己房间的想法。他沿着萨多瓦亚街向西走去。天空阴沉,冷风飕飕;地上有的地方结了冰,踩上去很滑。他低着头,拖着沉重的脚步,天色显得更加灰暗。但他不能停,他不停地打量着从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寻找他儿子走路时轻快的步伐和肩膀的姿态。根据走路的样子,他就能认出儿子:先是步子,然后是体形。    
    他试着回忆巴维尔的脸。但是浮现在他眼前的那张特别鲜活的脸却是那个年轻人:眉毛浓密、胡子稀少、薄薄的嘴唇抿得很紧,那是两年前召开和平大会时主席台上坐在巴枯宁后面的年轻人。他皮肤上坑坑洼洼的伤疤由于天冷而发出青紫色。“走开!”他想驱赶那个形象,但是驱赶不掉。“巴维尔!”他徒劳地低声召唤儿子。    
    


第七部分马特廖娜(1)

    他没有陪她们回家,自己在一家客栈里吃了晚饭。客栈的后屋有人在玩纸牌。他看了一会儿,喝了酒,但没有加入牌局。他回到幽暗的公寓空荡荡的房间时,已经很晚了。    
    他独自一人,百无聊赖,开始怀念德累斯顿和那里舒适而有规律的生活,怀念虽然有些痛楚,但并不使人感到不愉快,在那里,他的妻子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他的清静,按照他的习惯安排家庭生活。    
    他呆在六十三号很不自在,恐怕永远也不会觉得舒服。他不仅是最短暂的过客,他继续住下去的借口连自己都说不明白,别人更难理解,同一个性格变化无常的女人和一个可能很快就讨厌他的孩子生活在如此密切的环境里开始使他觉得紧张。同马特廖娜一起的时候,他敏锐地注意到他的衣服散发气味,他的皮肤干燥并且有皮屑剥落,他说话时假牙托会格格发响。他的痔疮没完没了地使他觉得不舒服。以前他的体质像铁一般坚强,帮他熬过了流放西伯利亚的日子,现在开始垮塌;他这副衰老的模样对于一个讲究整洁的孩子一定特别讨厌,因为在她眼里他代替的是一个有神一般力量和美貌的人。同她一起玩耍的伙伴问起这个不愿收拾行李离开的阴郁的客人时,不知道她会怎么回答?    
    你在恳求:他想起安娜·谢尔盖耶夫娜的话时不禁退缩了。老是充当受人怜悯的对象!他跪下来,把前额抵在床沿上,想去叶拉金岛和冰冷的墓地找巴维尔。至少巴维尔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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