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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归远忙陪笑道:“军爷,这里面装的都是要运到蓟都去的货物,有瓷器也有药材,还有一些贵重物品,若是搬动只怕多有损坏。还请军爷仔细看看,不要搬动才好。”说着又往那军官的手中塞入一锭银子。
那军官草草的看了一看,忽然听得车底有轻微的声音,“锵”的一声抽出佩刀,喝道:“什么人?”萧林等人不由暗运真气,随时准备上前驾车突围。
只听“吱”的一声,一只白貂从车下窜出,跳入清洛怀抱,拱了两拱,舒舒服服的眯着眼,睡起大觉来。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那军官也不由笑道:“这畜生,倒是个稀罕物。“又喝道:“没事了,走了,搜别的地方去。”带着众燕兵出了院门。
待得众燕兵的身影远去,李清洛第一个冲上去将院门闩上,拍拍胸口道:“好险〃
她这里话音刚落,便有一人从车底钻出,也拍着胸口呼道:“好险〃
二二、孜孜孽民怎耐殴
清洛惊道:“怎么又是你?”
从车底钻出那人正是先前在广场清洛从马蹄救下的那名少女。
那少女一副惊魂稍定的样子,原先的两只大辫子早已打散,秀发如云披在肩上,更衬得她气质超群。她眼珠转动间见雪儿在清洛怀中大睡,眉开眼笑的凑过来:“这位小哥哥,这只貂儿是你养的吗?”
清洛道:“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你就不怕被抓吗?”
林归远也板起脸道:“难道你就不怕我们去告密吗?”
少女得意的一笑:“你这位先生可别想吓我,我知道先前在广场上是你们放火烧马尾巴救的我,我知道你们是好人,不会去告密的。所以我便悄悄的跟着你们来到这里,只是刚才好险,要不是有这貂儿救驾,只怕我就要呜呼哀哉了。”
清洛听她说得天真有趣,更是十分喜欢她,她自下山以来,身边的全是七尺男儿,乍见这玉雪可爱的小妹妹,一时恨不得拉着她同榻夜话才好,只可惜现在自己是男儿装扮,不能随性。
萧慎思走过来问道:“这位姑娘,你现在身处险地,不知有何打算?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只怕不太方便再保护姑娘。”
李清洛听得此言,怕他赶这少女出去,便眼巴巴的看着他,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知萧慎思外表坚毅,其实内心也有温柔的地方,而他最见不得的便是自己这种哀求的眼神。
果不其然,萧慎思见状心下一软,轻咳一声,改口道:“当然,我们也不会硬赶姑娘出去,只是明日我们便要出城,我们最多护着姑娘出城,之后我们便该分道扬镳了。”
少女只是一心去抚摸雪儿,对萧慎思的话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李清洛得偿所愿,心下欢喜,笑道:“不知妹子怎么称呼?”
那少女嘻嘻一笑:“我姓慕名若,你们叫我若儿吧。小哥哥,你把这貂儿让给我好不好?”
“这可不行,它是我从小喂大的,我可舍不得。我跟你说啊,刚见到它的时候…”两人叽叽咕咕走进房去。萧慎思和林归远对望一眼,苦笑一声,也跟了进去。
第二日大清早,众人便赶着马车出了客栈,林归远已替那慕若易容成一个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的小厮,完事后慕若嘟着嘴嗔怪林归远为何把她扮得如此丑怪,幸得清洛在旁好言相劝才得以顺利成行。
一行人近得城门,自有燕兵上前盘查,可巧正是昨晚搜查过客栈院落的那一群官兵,那军官故作拖拖拉拉,直到又笑纳了林归远奉上的两锭银子后才挥手放行。
出得城来十余里路,萧慎思转过头来向慕若说道:“慕姑娘,现下当已安全,我们还是后会有期吧。”
慕若瞪着眼说道:“什么叫后会有期啊?你们今天若是撇下我,怎么会和我后会有期呢?”
众人不由哭笑不得,觉得这少女实是天真烂漫,不通世事。
清洛问道:“若儿,我们是要去往蓟都的,而且我们有要事在身,不知你有何打算?”
慕若拍手笑道:“可巧了,我也正要回蓟都去呢,刚好可以给你们带路,到了蓟都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玩个痛快〃
萧慎思和林归远听了都是心下一动:这慕若气质高贵,谈吐明快,只怕是蓟都城中富贵人家的女儿,自己一行人到得蓟都之后还真得找个这种身份的人来掩饰帮忙。
想到这儿,萧慎思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上路吧。”
清洛听到还可与这小妹妹一路同行,心下欢喜,眼波盈盈的瞅了萧慎思一眼,萧慎思触及她的目光,顿觉心内一窒,又舒坦又难受,这无法言语的感觉让他怔了一怔,复见清洛和慕若已催马前行,忙扬鞭跟上。
这一日行了二百余里路,天色眼见暗了下来,却仍未见有可投店的村镇,行至一座山下,萧慎思道:“看来今晚我们要在这野外过夜了,只是这冰天雪地的,不知慕姑娘可禁受得住?”
慕若笑道:“现在可是让我证明我是有用之人的时候了,随我来吧。”
清洛问道:“去哪里啊?”
“我知道这山后面有一个村庄,正巧我的乳母夫家便住在这里,我们可以去她家歇息一晚,我还正想着要去探望她呢。对你们来说也算是善有善报了。”
清洛见她说得直白,笑了一笑。
慕若带着众人从山旁的一条道路插过去,走过五六里,天已完全黑了下来,下雪天的夜晚,空气中透着一种诡谲的白光,寒风又不时呼啸而过,慕若和清洛不约而同打了个寒噤。这时已隐约可见前方村庄的零星灯火。
慕若在一座民居前跳下马来,跺了跺脚,冲上前去拍得大门“呯呯”直响:“阿母,快开门啊,阿母,若儿看你来了〃
隔着低矮的围墙,屋内灯火隐约可见,却一直无人响应。
慕若奇道:“不对劲啊,若是平常,乳母准会第一个冲出来把我抱进去的。”
再敲得一阵,众人皆感觉有些不对劲,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不祥的气氛。萧慎思走上前去,道声:“得罪了〃手一挥,两名血衣卫上前合力将大门踹将开来。
慕若一马当先冲入屋内,只见屋内空无一人,仅有堂屋檐下挂着的一盏灯笼被寒风吹得摇摇欲坠。
萧慎思吩咐留下四名血衣卫在门外看守马车,和其余人迈步进来,见到慕若正在屋前发呆,清洛问道:“若儿,出了什么事了吗?”
慕若呆呆的应道:“不知道啊,阿母晚上从不出门的,家中还有这么多人,都去哪里了呢?”
这时,清洛怀中的雪儿变得焦燥不安,“吱吱”直叫,叫得几声,突然跳落在地,围着院墙直打圈圈。
林归远见状心中一动,凝神嗅了一下,面色突变,沉声道:“只怕有些不妙,这屋子内刚刚死过人。”
慕若闻言大急,眼看珠泪便要溢出眼眶,清洛忙好声抚慰:“若儿妹妹,你不要着急,即使这屋内真的刚刚死过人也不一定就是你阿母一家人啊〃
就在这时,众人闻得一声“嗷”的叫声从院后柴屋中传来,声极惨厉,如鬼枭夜鸣,几人抢入后院,这嗷叫之声更是凄厉,萧慎思制止住欲待冲上前去的慕容,抽出腰间佩剑,缓步走至柴房门前,运力用剑挑开柴房门上铜锁,火把照映下,一个黑影怪叫着冲了出来。
萧慎思忙将清洛和慕若护在身后,自有血衣卫冲上前来欲制住那团黑影,那黑影狂舞双手,头发披散,脸上神情极为痛苦,似有什么巨大的力量在将他拉扯一样,四处乱撞。血衣卫们四散围击,奈何这人力大无穷,一时竟无法将他制伏。
林归远闻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怪的血腥之气,思忖过后大声惊呼“千万不要碰他的身子〃
他叫声还刚出口,有殇猝不及防,被那疯汉将衣袖抓落,在手臂上带出一条血印,顿时狂嘶一声,跌坐在地,林归远冲上前去,迅速封住他臂上穴道,提起剑来便向有殇臂上剜去。
李清洛不由惊呼:“二哥,你这是做什么?”
林归远手上动作甚急,嘴里向有殇说道:“有殇,再痛你也得忍一忍,为保你的性命,这块肉我得剜去才行。”
那边血衣卫们见有殇惨状,不敢大意,只是围住那疯汉,不让他突围而去,一时也想不到有什么好办法能够制住他。
萧慎思见事发突然,这疯汉身上肯定带有剧毒,便脱下外袍,包住双手,从院中拾起一根木棍,纵身上前,看准目标,运气击落,“啪”的一声,木棍断裂,那疯汉也应声倒地。
这边有殇已疼得晕死过去,林归远仍在给他上药包扎,慕若躲在清洛身后瑟瑟直抖,不敢细看。
萧慎思回头唤道:“慕姑娘,你过来瞧瞧,这人你可认识?”
慕若一边发抖一边走了过去,火把将那疯汉的面容照得甚是清楚,她不由哭喊出声:“阿柏哥,这是阿柏哥,这是我阿母的儿子阿柏哥〃
这时林归远已替有殇包扎停当,走了过来,向萧慎思说道:“这人身中剧毒,而且还是可以接触传染的剧毒。”
慕若睁着一双泪眼泣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阿柏哥怎么会中毒呢?阿母她们又去了哪里?”
萧慎思想不到今夜会碰到这种事情,沉吟了一下,问道:“二弟可瞧出他身中何毒?”
林归远道:“现在不肯肯定,但绝不是一般的毒,也绝不是一般的人能够弄出来的,只是为何要用在这人身上,就值得思量了。”
萧慎思忖道:“莫非——?”
林归远与他对望一眼,两人心中答案已是呼之欲出。
萧慎思道:“我们再到这村中其他人家中去瞧一瞧。”
自有血衣卫上前将有殇抬上马车,林归远轻轻叹道:“只怕又是一个多事之夜啊〃
众人在村中一路行来,所见惨象让见惯血腥场面的他们也为之瞠目结舌,村中近半人家空无一人,近半人家屋内却是死尸遍地,人人死状极惨,与那疯汉形状颇为相似,萧慎思等人见此惨状尚可免强支撑,慕若已是支持不住,摇摇欲坠。
看过一圈,众人又回到阿母家门前马车旁,均觉今晚所遇之事诡异毒辣,是谁人有胆量将这全村之人毒杀殆尽?他为何要如此做?失踪的人又去了哪里?是生是死?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地面隐隐传来一阵震感,耳边也隐约听到有大批人马正向村庄驰来,不及细想,萧慎思当机立断,众人马上熄灭火把,将车马赶入慕若阿母家围墙后,由于这次骑来的均是训练有素的战马,都极配合主人,不嘶一声,萧林三人和慕若则折回到屋后等待查看。
不多时,村内涌入一批人马,听声约在四五十人之数。几人听得一名领头之人大声喝道:“快搬快搬,搬完这一趟就可搬干净了,到时候一把火烧掉,好回去交差,只是注意着别沾了尸身上的毒,对了,金海,你带几个兄弟去把那家未死绝的那人小心搬过来。上头有令,要好好看着他,大师还要用心研究他呢。”
萧林等人心下更是狐疑:这大队人马显是训练有素的官兵,他们为何要将这村庄中的尸身尽数搬走,又为何要举火焚庄?这时,有几个燕兵走入阿母院内,见那疯汉阿柏倒于地上,笑骂道:“这疯汉,还能自己冲出来呢,傻子,到今天这地步,你还想有活路吗?”说话间几人包住手将阿柏抬了出去。
慕若正在惊恐伤魂当中,见他们要将阿柏抬出去,便欲冲将出去,林归远在她身后,极为机警,忙一把将她拉住,捂住她的口鼻,不让她唤出声来,直急得慕若泪水啪啪掉落在地。
待得那几人出了院子,几人轻轻走到院门后,从门缝往外瞧去,只见许多兵士正将一具具尸体搬上几辆板车,村民们的尸体摞在板车之上,夜空中血腥气秽不可闻。
泪眼中,慕若见到那领头之人转过身来,忍不住轻声惊呼:“怎么是他?”
二三、代有佳人隐深谷
所幸她情绪激动之下喉咙壅塞,声音又轻又嘶,加上外面搬运声、风声较大,屋外官兵们并未听觉。
只是慕若已渐渐站立不稳,向后晕倒过去。清洛忙将她扶住,轻唤:“若儿〃
林归远替她把把脉,低声说道:“不妨,只是一时受到刺激,急怒攻心。一会儿就好了。”
萧慎思道:“我们先从后门离开这里,等下放起火来,怕马儿受惊,露了行踪。”
几人从后门出去,与血衣卫们会合,萧慎思吩咐一名血衣卫前去小心跟踪这批官兵,看他们将村民们的尸体运往何方,探明后再循着暗记与大队会合。其余人则趁着村中官兵仍在喧扰之际,在黑夜中悄悄离去。
黑暗中看不清道路,众人根据行军的经验朝着大致是蓟都的方向堪堪行了三四里路,身后火光乍起,映得半边天空红彤彤的。清洛回头望去,恨恨道:“这些官兵,这么歹毒,视人命如草芥。”
萧慎思道:“这批人敢在靠近蓟都的地方犯下这等大罪,肯定来头不小,只怕真的与我们此行来找的人有所关联。”
林归远点头道:“不错,我实是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谁比齐显恕更能下此毒手,只是他为何要对这些村民下手,背后又是谁人为他撑腰,实难想象。大哥,你看他背后之人有没有可能是燕皇?”
萧慎思思忖了一会,轻轻摇头道:“燕皇能有今日的成就,当非一味残忍好杀之辈,定是深悉腾龙术之人,为人圣君,即使是征战沙场,也最忌讳这种有伤天和之事,只怕此事还与他无关。”
“那我们更一定要找出谁人是这事的幕后指使,要知这人才是齐显恕的真正靠山,只有找到这人,我们才能找到齐显耍”
“不错,我们先前收到的内探传来的消息指,当今燕国势力分为三派,一派自是燕皇为首的当权派,一派是拥护大皇子的武将派,另一派则是拥护二皇子的文官派,这三派中人无一人叫齐显恕此名,只怕他是隐姓埋名,隐匿在某一派的身后。我觉得最有可能的便是大皇子一派,毕竟此次开州之役是由燕国大皇子率兵,刚才听那些官兵中谈及大师,是不是这个所谓大师便是齐显恕呢?”萧慎思分析道“而且我还隐隐有种预感,他们在这村中的所作所为一定与对付我朝的阴谋诡计有关联。唉,战场上光明正大真刀真枪还好说,碰上这种防不胜防的毒物真是头疼埃”
这时,伏于马上的慕若“嘤”的一声醒转过来,她睁开迷蒙双眼,见到众人关怀的眼神,忆起刚才见到的惨象,便欲挣扎下马:“我要去救阿母,我要去救阿母〃
李清洛和林归远齐齐伸手将她按住,劝道:“我们现在人少势孤,又如何能去救人?这些人权势通天,你只能徐图后计。何况,何况你阿母只怕已经———”
慕若放声大哭:“阿母〃众人见她伤悲,无从安慰。清洛更是想起自己的亲人,默默的陪她掉着眼泪。
慕若哭声逐渐转小,抽泣道:“我一定要替阿母报仇,一定要报这个仇〃
清洛轻言问道:“若儿,你是不是认出那个领头之人是何人了?”
慕若身子一抖,停住哭泣,半晌方说道:“我与你们萍水相逢,蒙你们搭救已是感激不尽,这件事你们就不要再管了,我们还是各行其路吧。”
萧慎思与林归远对望了一眼,说道:“慕姑娘,我们知道这件事凶险异常,但我已有手下为此事受伤,而且据我这位弟兄所言,他的毒伤未能除尽,只怕仍需找到真凶拿取解药才行,我爱手下如自己手足一般,岂能对此事置之不理。还请姑娘明示,虽然我们势微,但望能找到一线机会,还姑娘和我手下弟兄一个公道。”
慕若再呆呆了想了一会,伸手抹去脸上泪珠,说道:“我见你的这位帐房先生医术颇为高超,我也正要找这样一个人,那好,你们随我来吧。”
说着擎过火把,辨明周围环境,当先一马向前行去。众人忙即跟上。
这一行一直行至黎明,算了算已离那村庄有几十里之遥,看行进的方向是往蓟都而去,萧慎思估计了一下,离蓟都只有几十里路了。看来这慕若是要带众人前往蓟都。
这时惨淡的冬阳正在东方厚厚的云层中若隐若现,转瞬又被雾气遮没。天空间或有零星的雪花飘落,只是北风已不如昨夜那般劲了,偶然刮来钻入脖颈和衣袖,还是让人感觉寒冷无比,周遭大地一片白雪皑皑,马儿耷拉着耳朵,不时呼着热气,艰难的拖着马车前行。
众人一夜未睡这时已感觉到有些疲倦,歇了一会,用些干粮,复又起行。但这回慕若却不往大道行去,而是折向大道右方的一条山道。
清洛问道:“若儿,这是去往何方?”
慕若并不回答,只是一直往前走。
山路拐过一个弯,慕若带着众人东拐西拐穿过一片树林 ㄣ进入一个山谷,眼前景色不由让人眼前一亮。只见这山谷位于一座山峰的背风处,谷外是严寒冰冻,谷内却象是温暖如春,仅山尖堆着皑皑白雪,下来竟是绿树红花,妖妖娆娆,更有那数百棵娇艳欲滴的红梅,衬上谷中一片雾气腾腾的湖面,宛如进入了人间仙境。平湖过去,山谷中央,一排雕栏玉砌的房屋便如同那琼楼玉宇,天上楼阁。
清洛张大了小嘴,叹道:“人间竟有这等美景〃
萧慎思久为统帅,想的却是另一番心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