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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洛缓缓道:“大哥,我知事关重大,将你拖入其中,我实在是。”
萧慎思在她身前蹲下,轻轻执住她的双手,恳切说道:“三妹,你听我说,昨夜你弃我而去,我那时竟有些恨你,恨你为何竟不把我当你的亲人,罔顾我的感受。你能活过来,大哥不知多开心,从此以后,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更何况这事,本就是我们做臣子要为先帝尽力的,你再莫将我当成外人了。”
清洛心中感动,轻轻将头靠上萧慎思肩头,低低道:“大哥,清洛记下了。”
她猛然想起一事,抬起头来,问道:“大哥,你一直没告诉我,二哥他到底去了哪里?那林维岳后来为什么放过了我?”
萧慎思顿时怔住,不知该如何说起,这一日来,他一直暗暗祈祷三妹不要再提起这事,不想让她面对这残酷的现实,但此刻望着她探询的目光,只得咬咬牙,将她昏迷之后诸事一一讲述。
五四、琴灵音高弦已断
长恨宫。
浓荫蔽日,斑斑驳驳的阳光透过玉钟树枝叶的间隙洒在宫院中,涌动着一股清冽的芳香,如暮春游丝,教人心生惆怅。
宫装女子静静地坐着,一张五弦琴摆于身前,却怎么也拨不出一个音符来,她默默看着那树上的玉钟花开得灿烂至极,仿佛整树花都溢出一股兴奋莫名的情绪,又渗出一缕拼尽韶华的悲凉。身后长廊上的青铜鸭兽炉里喷出百合之香,白玉净瓶里插着长春之蕊,院中人工开凿的小溪中水声淙淙潺潺,衬着院角的青苔碎石,又带出一缕清透玲珑来。
午后的长恨宫是如此的安静而喧闹,详和又孤凉。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伸指一拨,“咚”的一声,琴声破空而起,轻启朱唇,她婉转吟唱: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何用问遗君?
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
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妃呼豨!
秋风肃肃晨风飔,东方须臾高知之〃
琴声愈来愈激烈,昂扬直入云霄,肆意轰烈,宛如一只美丽的白天鹅临死前苦苦哀鸣挣扎,令她几欲窒息 火相煎之中,一股暗流弥漫至整个长恨宫中,涌动得悠长缓慢,教人欲罢不能,欲说还休。
“铮”声暴起,一滴晕红沿着白晳的手指淌落在淡紫色衣袍上,慢慢渗开,宛如一朵玉钟花幽幽开放。女子轻叹一口气:“又断了!十几年了,怎么从来不曾弹完这一曲呢?”
轻碎的脚步声响起,怯弱的宫女跪地禀道:“太后,林公子来了〃
片刻后,宫装女子轻声道:“让他进来吧〃
林归远长久地跪于她的面前,她凝望着他眉间清冷的绝望之意,看着他嘴角溢出的哀伤之情,良久都不开口说话。两人一跪一坐,整个长恨宫内静流汹涌,暗寂无声。
玉钟花树上的罗雀鸟似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安,扑喇着飞过树梢,碰落一朵娇弱的玉钟花,盘旋着落于她的衣裙之上,林太后将视线从林归远身上收回,轻轻拈起这朵怒放的玉钟花,轻声叹道:“你终于肯回来了〃
林归远神情木然地磕下头去,苦涩道:“让姑母忧虑了〃
“你不用跪我,你去跪在你父母,你族人的亡灵前,去向他们说,从此以后,你愿意担起这份重责,愿意以你之骨血将族人世代的血咒解除,愿意以你之灵魂将解氏宗族拖入万劫深渊,愿意将这天下愚民变为你的奴隶,你说吧,四年前你宁死都不愿意说出的话,我今日要听你亲口说出来〃
林归远觉得这长恨宫是如此的寒冷,他忽然想起在燕国那个山谷的下午,和清洛静静地坐于木亭之中,细细地说着话,那时刻缠绕于心的温馨和轻柔,丝丝扩大,涌上他的心头,嘴角不由带上一抹笑来。
林太后望着他嘴角涌起的温柔,玉容一变,锦袖猛然拂出,将林归远身躯扫落于地,恨声道:“你可真是出息了,竟爱上了那小孽种!你可知,她身上流着解氏的污血,你可知,她的母亲曾毁灭了我的一切,将我逼上这条万劫不复之路,让我再也无颜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死后也只能做那一抹孤魂野鬼〃
她渐渐喘息起来,冰火纠缠于骨中,刺人的凄凉。心头还有一句话纠结盘旋,却怎么也没办法说出来:“你可知,为了复仇,亲生儿子就在面前,我也不敢相认,不敢唤他一声君儿!他若问我生父是谁,我又该如何回答他〃只是这句话,她终只能痛苦的咽下去,压在心底,用那流光宝塔重重的压下去,再也不要想起。
林归远心中一惊,四肢逐渐冰冷,抬起头来问道:“你说三妹她,她是解氏中人?那她是,是不是———”
林太后冷冷一笑:“你不必知道,你以后也不许再去见她,你若真的想保她性命,从今日起,你就做好你命中注定要做的事情,你记住,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人,我都已经找齐,地宫,我也已经准备好了,你就去吧,希望天生有着‘火龙盈的你能令我满意。”说着她仰起头来,嘴角带出一抹凄绝的笑容,望向玉钟花树间透下的光阴,内心婉转叹息着,闭上眼来,却仿佛看到一双沾满鲜血的手正将身前之人推向无底的深渊。
洒上最后一捧黄土,清洛终忍不住再度落下泪来,无声的泪沿白玉般的面颊滑下,渗入嘴角,苦涩难言。静默片刻,她重重的磕下头去,心中默念:“爹,娘,您们放心地去吧,我一定会救回小康,将他抚养成人,也一定会找出真相,替你们报仇的。”雪儿也轻声鸣叫,在新坟前兜着圈子,似在悼念地下之人。
萧慎思上前将她扶起,叹道:“三妹,逝者已往,你不要太伤心了〃
清洛缓缓摇头:“大哥,我不会再伤心了,一切事情未了结之前,我也不会再回到这里来,我要记着,爹娘在地底下看着我,看着我如何做他们的好女儿〃回头再看了一眼新隆的双坟,落下最后一滴珠泪,猛然转身,将这份悲伤和哀痛用力的拂于身后。
萧慎思和公孙母女及血衣卫们心中暗叹,跟了上去。
萧慎思急步跟上清洛,与她并肩而行,犹豫再三,轻声道:“三妹,你,你不要恨二弟,他———”
“不,大哥,我不恨他。”清洛叹道:“我怎会恨他?我只是担心他,不知他究竟要去做什么?他逃避了那么多年,那么痛苦,都不愿去做的事情,现在为了我答应去做,我心中很不安。”
“是啊,我也觉得好象有一个大阴谋正在眼下进行着,却看不见也摸不着,那林太后和林维岳到底逼着二弟去做什么呢?”萧慎思沉吟道。
清洛听到林太后和林维岳的名字,眉尖一皱,低低道:“大哥,等见过陆先生,了解当年事件的真相之后,我便要赶去青国救小康了。你———”
萧慎思打断道:“三妹,你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和你一起去青国。算算路程,三天后再出发也不妨事的。”
“不行,大哥,你怎能放下这里的一切———”
“三妹,那夜起我就不再是大将军了,我只是一介平民,你忘记了吗?我怎放心你一人前去青国,纵有你义母相伴,你不在我眼前,我的心又怎能安宁。你就听我的,现在随我回恩师府中,陆先生那里,你也不能亲自去,我担心那林维岳会派人跟踪你,将陆先生杀人灭口,我替你去悄悄找他,了解过真相之后,我向恩师禀明情况,我们再一起出发去青国。这三天之内我再安排一下,我恩师与那清南君素有交情,也许对我们救出小康会有帮助的。”
“大哥———”
“不要再说了,三妹,你要相信大哥,就按我说的去办吧。”萧慎思坚定地说道。
清洛低下头去,怅然道:“是,大哥〃
亥时初,孟相府内,后园小楼里。
清洛托腮坐于桌前,墙外传来打更的声音,案上烛影摇红,将她的心摇得忐忑不安,她不知等会见到陆先生后要面对什么样的事实,也不知前路上还要面对怎样的困厄险阻。
门声吱呀,萧慎思面色沉重的步了进来,见到清洛惊喜抬头的面容,内心一窒,叹道:“三妹———”
清洛一惊,心逐渐冰冷下去:“陆先生他———”
“不是。”萧慎思走到桌前坐下,沉声道:“三妹你先别急,我和血衣卫们寻遍兰亭巷所有人家,并不见有你所绘样貌之人,都只是一些寻常的百姓,倒是在巷尾的最后一处空宅中,发现了这样一张纸笺,你看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方锦笺来,递至清洛手中。
清洛低头看去,轻声诵道:
“洛水河畔一相逢,此身便于锋刃休。
颦生双眉轻怜意,更叹痴儿啼别情!
清风明月出天山,琴灵音高弦已断。
承平龙腾干戈事,城南丹凤映流黄。”
清洛再三读来,沉吟道:“这确是陆先生笔迹,只是这首诗并不押韵,也晦涩难懂,先生到底要传达什么信息呢?又到底去了哪里呢?”
两人将这首诗想了又想,也理不出什么头绪来,萧慎思道:“三妹,那陆先生只怕是听到风声,藏匿起来了。这件事我们得放一放,我恩师现回府了,你随我去拜见他,我再求他想办法打听一下当年洛秋苑和洛妃之事。”
花厅中,一名五十上下,相貌清奇,面容微带疲倦,双目中含着淡淡离愁的男子看着清洛在面前盈盈拜倒,微笑道:“起来吧,李姑娘不必如此大礼。”
萧慎思忙上前将清洛扶起,孟鸣风看着他脸上温柔神色,心中暗喜,笑道:“李姑娘既是思儿的义妹,就如同是我的女儿一般,以后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我这府中,也很久不曾热闹过了。”
清洛面上微微一红,抬头见到他眸中关怀疼爱之光,心中感动,没想到大哥的恩师竟是这般的平易近人。
萧慎思想了一下,道:“师父,思儿有一事想求您帮忙。”遂低声将清洛诸事一一讲述。
孟鸣风面上神情不变,静静听着,看着清洛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起来,清洛心中十分不安,她竟似从那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极细微的嫌恶之情。
听完萧慎思所述,孟鸣风闭上眼来,厅中流动着一股沉闷的气息,压得清洛喘不过气来,萧慎思也逐渐有些不安,唤道:“师父〃
孟鸣风叹了一口气,道:“思儿,这事颇为棘手,只凭李夫人临终前所说之话,就要找出当年事情真相,还要与当朝太后和国舅为敌,只怕———”
萧慎思猛然跪下道:“师父,思儿知这事十分难办,思儿只求师父先想办法打探一下当年洛妃及洛秋苑之事,以后如何去办,思儿和三妹再想办法。”
“思儿,你可知这几日来,太后和林相一派抓住你去燕国之事大做文章,不但革去你大将军的职,军中武将也大批更换,我正为此事头疼埃”
萧慎思不由垂下头去:“师父,思儿无能,连累你了。”
孟鸣凤轻轻摇头:“不,思儿,这件事你并未做错,至少我朝获得了一年的安定,我正有很多原本要做而不能做的事都可以在这一年内去办到,武将由他们去换吧,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再为此事自责,只是李姑娘这事———”
他站起身来,踱到清洛面前,细细地看了她几眼,叹道:“好吧!明日我想办法去帮你们打听打听,李姑娘,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去歇着吧〃说着袍袖轻拂,转身离去。
清洛见他临走时扫向自己的一眼,竟无端地于心尖涌起一丝恐惧来。萧慎思却并未查觉,走近她身旁柔声道:“三妹,就等三天,三天后不管能不能探出什么消息,我们都要启程去青国〃
这两日天一直是阴沉沉的,偶尔从阴沉后透出一丝暮春的阳光来,就象清洛此际的心情,纵是前路艰难,但最困苦的时光终悄悄过去,天虽仍是浅灰色,但已可见那一缕骄阳,耀着如许的坚强和信心。
公孙怀玉这两日皆过孟府来陪伴于清洛,与她细细地商量着如何赶到青国南疆月诏山,如何想办法救出小康,清洛也将别后诸事一一告知义姐,只是略去了燕皇的真实身份一事,因为这是她答应燕皇绝不能泄露出去的。这种种事情听得怀玉不禁柔肠百转,低叹轻回。
眼见明日就要踏上南下的路程,萧慎思正与清洛商议着行程诸事,有正行了进来,凑到萧慎思耳边轻声道:“大人请您单独一人过去见他。”
萧慎思站起来,见到清洛略含忧虑疑惑的目光,笑道:“三妹,你等我,我很快回来。”
静思园书房内,萧慎思看着孟鸣风在屋中悠悠徘徊,感觉到他心中的为难与困惑,终忍不住开口道:“师父———”
孟鸣风扬起右手,缓缓说道:“思儿,李姑娘这事你还是不要再管了,牵扯太大。”
“不〃萧慎思急切道:“师父,三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怎能不管。您是不是探听到了什么,请您告诉思儿吧。”
孟鸣风见他面上忧切之色,眉尖微微蹙起的神情,不知想起了什么遥远的人或事,怔了一下,叹道:“思儿,你也是至情至性之人,但你可知,奇%^书*(网!&*收集整理洛妃的事牵扯到什么吗?”
“思儿不知!望师父明示〃
“洛妃是先帝十多年前和陆文杰、李正益微服出巡时带回来的,虽天姿国色,但身世不详,而且精神方面似乎有些问题,对她过往之事竟毫无记忆,先帝却对她甚为痴迷,爱如珍宝。据我这几日想方设法探听到的消息,当年洛妃确是进宫后便怀有身孕,生产期也确是在六月,但当时不知因为何事,先帝竟离宫去了熹州。”
孟鸣风顿了顿续道:“当年的兰妃也就是现在的太后也同时身怀有孕,但正在当今圣上诞生在兰馨宫的那夜,洛妃居住的洛秋苑却突发大火,洛妃葬身火海。先帝从熹州赶回之后,宫中似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处死了很多人,从此所有人便对洛妃这个名字讳莫如深,先帝甚至听到洛妃二字便会雷霆震怒,有关她的一切事情都逐渐湮灭。思儿,你可知是何缘由?”
“思儿不知。”
孟鸣风长叹了一口气:“也难怪你不知,我竟也没想到,那洛妃竟与‘庆氏血魔’有关连〃
萧慎思“腾”地一声从椅中立起,惊疑道:“庆氏血魔?〃
“不错,事实真相到底如何,无从知晓,我也只是从宫中一个老人口中得知,当年有一次偶尔有人提到洛妃,先帝便大惊失色,跌倒于地,口中惊呼‘庆氏血魔,庆氏血魔’,并将提起洛妃之人即刻处死。你说,如果洛妃真与‘庆氏血魔’有关,这事你怎能插手?”
纵是萧慎思素日镇定坚毅,此时心头也感有些纷乱,沉吟道:“师父,难道这世上真还有庆氏后人存活吗?自本朝解氏立国以来,庆氏族人不早就已经灭绝了吗?”
孟鸣风叹道:“若说庆氏一族还有后人存活至今,为师也不敢相信,但据先帝的反应,洛妃只怕真是与‘庆氏血魔’有所关连,所以如果再把洛妃之事翻出,只怕朝野将会大乱,民间风波迭起啊〃
他逐渐逼近萧慎思面前,轻声问道:“思儿,若洛妃真是那庆氏后人,那你三妹身上就也流着庆氏族人的血,你又打算怎么办?”
萧慎思一愣,脑中浮现清洛明媚灿烂的笑容,不由淡然一笑,直望孟鸣风的双眼,缓缓道:“师父,先不论庆氏族人到底是不是天生的‘血魔’,纵使三妹真是庆氏后人,她也是我的三妹。她天性纯善,时时为他人着想,这大半年来,我与她同生共死,在我心中,她便是这世上最纯最美的人,我可不管她是姓解还是姓庆〃
孟鸣风盯着他看了片刻,幽幽地叹了口气:“唉,你也是痴情之人啊!只是,你可知,你也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默然片刻,萧慎思咬咬牙,在孟鸣风身前跪下,沉声道:“师父,您养育思儿多年,思儿此次燕国之行为您添了麻烦,明日,明日思儿便要与三妹前往青国,还望师父原谅〃
孟鸣风身形轻晃,喃喃道:“你竟要去青国?”片刻后他猛喝道:“不行!你现在不能去青国,绝不能去〃
萧慎思仰起头来唤道:“师父,请您恩准。”
孟鸣风盯着他冷冷地道:“你去燕国之事我不怪你,你丢掉大将军职我也不怪你,你将李姑娘收留府中我也不说什么,但你如果此时要去青国,绝对不行〃
“为什么?〃萧慎思急问道。
“不为什么。”孟鸣风转过身去,冷冷地道:“思儿,你听为师的,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现在绝不能去青国。”
萧慎思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想起正等候自己的清洛,又看看固执坚定的恩师,一时心乱如麻。
片刻后,他按下心头烦乱,悄悄退了出去,取来在燕国边境小镇得来的那坛‘青水白眉’酒,跪于孟鸣风身前,朗声道:“师父,您曾教导思儿,大丈夫不能忘记情义二字。现在边境并无战事,思儿为了与三妹的情义,这青国是必须要去的,还请师父原谅。这里有一坛‘青水白眉’,希望师父收下,思儿去后,请师父多保重。”说着重重地磕下头去。
孟鸣风听着他脚步声逐渐远去,悄悄地叹了一口气:“思儿,现在青国形势未明,我怎能放你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