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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洛忍不住道:“将军,我倒有个法子,不知可否一试。”
十三、处处风光涞水秋
顿时帐内十几道目光齐齐投向了她。
萧慎思道:“李兄弟,说来听听。”
李清洛心头定了定,道:“燕军如果设伏,必定是在河岸过去的密林之内,而要探得密林内是否有伏军,可有两个方法。”
萧慎思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众将也用心倾听。
李清洛道:“我自幼在这涞水河边靖南山上居住,知道这河对岸的密林其实是开州八景之一。”
萧慎思“哦”了一声,众将也面露奇怪之色,不知这开州八景与敌军是否设伏有何关系。
清洛道:“开州八景其余的不用说,这密林一景名为‘白鹭烟波’。”
萧慎思眼神一亮,有几位头脑聪敏的将领也“氨的反应了过来,那位吴先锋却是摸不着头脑,问道:“这白鹭和敌军有什么关系?”
清洛微笑道:“眼下未到深秋,如在平常,白鹭成群飞舞,有时栖于沙洲,有时栖于密林的树顶。但是此刻燕兵如欲设伏兵于密林之中,我们只要派出人手到靖南山制高之点观察,如果发现白鹭不再栖息于密林之中,或者发现白鹭有成群受惊扰飞离树林之现象,便可得知燕兵已设大量人马于密林之中。”
萧慎思露出赞赏之色,众将也纷纷点头。
清洛见得到众人肯定,心中大定,续道:“这是其一,另有一法,我军与燕军隔河对峙多日,如果燕军设重兵于河岸兵营之中,必然要有粮草源源不断的运来,我们的探子不需冒险进入敌营,甚至也不需亲眼见到粮车,河边几里之地内的土地都较松软,探子只需观察运粮之车的车轮印便可推测出敌军数量多少,再加上靖南山有几处视野极度开阔,哨兵在此处守望,可远见敌军的运粮队伍是全数运往河边兵营还是密林之中。”
一将领问道:“如果敌军一直囤兵于河边兵营,直至我军大军渡江时才将主力撤往密林,这又该如何判断?”
清洛答道:“那我军可摆出强大之势,作出时刻准备强攻的姿态,几次过后,燕军必定惧我军气势,怕我军攻势发起后再行设伏有所不及,必会先将大部主力撤往密林。且还会故布疑阵,诱使我军以为他们撤往开州,但河岸与开州之间除密林外俱为平野之地,燕军退了多少人,是否全部退往开州,在靖南山顶一望便知。”
又一将领问道:“如果他们是夜间撤退呢?”
清洛道:“燕兵主力是骑兵,如果真全数撤往开州,战马是必撤的,但是如果设伏,战马就绝不能撤走,我军应马上派出探子,不需靠近敌军,即使夜间,也只需远远跟踪,可根据战马的数量来判断敌军到底是真的全数撤往开州,还是只是他们的疑兵之计。”
萧慎思击几赞道:“李兄弟此番话,我军受益良多埃”
众将也纷纷露出赞赏之色。
李清洛先前侃侃而谈,大部分倒是当初陆先生上课时所授之知识,当年陆先生传授兵学时,清洛便好奇的问道:如果燕兵与我朝军队在涞水河边决战,又当如何决策?陆先生一一给她分析,想不到今日派上用常见众人齐声夸奖,不由赧然低下头去。
萧慎思道:“就按李兄弟所说,派出探子日夜查探敌军,早饭过后常何两位将军便和我亲去靖南山顶一看,届时还请李兄弟带路。待探过敌军详情再制定对敌之策。”
众将轰然应诺。
朗朗秋日,煦煦秋风,萧慎思一行在李清洛的带领下向靖南山顶进发。山路狭窄,不能并排而行,李清洛行前,萧慎思居中,常何二位副将紧随其后,十数个血衣亲卫及几个哨兵殿后。
李清洛轻功出众,行走在羊肠山道上如履平地,清瘦的身影在青山红叶中穿插,萧慎思竟瞧得有些愣怔。觉得这李兄弟天真可爱,率性自然。他自幼父母双亡,由恩师抚养成人,恩师延请多位名师教导于他,天文地理,文采武功,无一样不学的,唯独这男女这事却甚少提及,及得十八岁后进入军营,屡立战功,威名远播,加上朝中恩师提携,竟一路青云直上,几年来身处军营,身边的皆是昂藏男儿,故一开始就没瞧出李清洛是女扮男装,加上后来经杨大婶“确认”清洛确为李侍卫的公子,便更不会有丝毫怀疑。只是他潜意识里总觉得这李兄弟与血衣卫兄弟们有所不同,更不同于那些粗豪的将士。至于何处不同,他又说不上来,只是在和这李兄弟相处时实是从心底感到愉悦和安然。
待经过自家居住的屋子时,李清洛停下脚步,沉默着,呆呆的在屋前看了一会,众人在她旁边静立,并不去打扰她。
过了一会,萧慎思走近来,轻声问道:“要不要进去看看?”
李清洛摇摇头,半晌方道:“还是不进去了,进去看着伤心,待异日我们一家团聚,再回到这里来,再也不出去了。”
这靖南山远看秀丽蜿蜒,爬起来却颇费时间,饶是众人皆有武功在身,到得爬到山顶,都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上得山来,豁然开朗,遥望北面,涞水河、开州城、开州平野一望无际,历历在目,山风拂来,心旷神怡,众人顿觉真是不虚此行。
萧慎思笑道:“燕军选在此地与我军决战,至少地利他们是没有的了。”
李清洛遥望开州城,心中默想:爹爹,您老人家再多忍些时日,我一定要将您救出来的。到时再寻找娘亲,接回小康,咱们一家团聚,再也不要分开。
萧慎思似知道她的心思一般,在她身边轻声道:“李兄弟,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救出你爹的。”
李清洛望着他坚定的眼神,仿佛听到了世上最美好最值得信任的诺言,展颜而笑。
萧慎思瞬间觉得好象有鲜花在自己眼前盛开,美丽得有些眩目。
他正在出神之际,何副将走了过来,喜道:“将军,选在这处进行瞭望观察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萧慎思回过神来,点头道:“不错,何副将,你选出军中目力最好的哨兵日夜在些守望。”
萧慎思又沿涞水河东西方向望了几个来回,忽然指住东首一处问道:“李兄弟,那处是何所在?”
李清洛随他手指方向望去,道:“那处是‘鬼难缠’。”
何副将奇道:“怎么叫这么个名字?”
“因为那处水虽不深,河床却有暗礁密布,如非极有经验的老船夫,很难从那边通过,所以叫做‘鬼难缠’。”
萧慎思道:“李兄弟,你看看‘鬼难缠’北岸那个小山谷,是否设伏的一个好地方?”
李清洛看了一会,想了一下,拍手道:“这倒是一个好计策,只是有些险,且需有经验的老船夫带路,还得有一群骁勇善战、悍不畏死的战士才行。”
一旁的何副将看了半天,摸不着头脑,问道:“什么好计策?”
萧慎思与李清洛相视一笑,两人心意相通,一切皆在不言之中。
这时常副将轻声欢呼,指向西首:“将军,快看,厉州水师到了。”
众人望去,西边涞水之上,十余艘巨船乘风破浪,疾驶而来。
将士欢呼声中,厉州来的船只停泊靠岸,这时,萧慎思一行早快步走下山来,一个高级别的军事会议在中军营帐召开。
此时,萧慎思已胸有成竹,军令一个个发出。
“何副将,你负责派哨兵在山顶观察密林处的白鹭群是否有异常及粮车运输的情况,另派探子探查燕军是否将主力撤往开州,你要注意筛选分析正确的信息,不要被敌人的假象迷惑。”
“常副将,你负责在这方圆几十里范围之内寻找有多名经验丰富的船夫,并从军中挑选约五千名骁勇善战、悍不畏死的骑兵加大力度进行训练。”
“卫将军,你用你的船队载上吴先锋及他的先锋营,这几日内要在燕军面前摆出强攻的态势,迷惑敌方。但同时要作好大军渡河与敌决战的充分准备。”
“其他的将士们,就安心在营地操练,准备与燕军的大决战。”
众将轰然应诺。
李清洛立在一旁,只觉莫名的一阵激动。趁着众将士正在详细研究如何落实主将的指令,她悄悄的出了营帐,望着涞水南北两岸接天的营帐,几十万的大军,密布的军船,心中却涌起另一番感想:这一场大仗下来,将有多少人会伏尸千里,魂断异乡?又将有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分崩离析?到底是为什么,人类要有战争,国与国之间不能和平相处,要将这么多无辜的生命推上生死线,败了的固然凄惨,赢了的呢,又将承担多少罪孽,造下多少轮回?
正在她冥想之际,一个身影走了过来,轻轻的在她耳边呼了一口气,清洛吓了一跳,转头看去,林归远正笑兮兮的望着她。
清洛见他笑得蹊跷,嗔道:“怎么了?又有什么鬼主意?”
林归远笑道:“有个好消息。”
清洛问:“什么好消息?”
“你猜猜。”
“哼,故作神秘,不猜。”清洛嗤道。
林归远含笑不语。
清洛觉得好奇,忍不住猜将起来:“你又到河里摸了鱼,还是到山上猎了什么野味回来?”
摇头。
“要么就是你又从哪里偷运回来几坛子酒?”
还是摇头。
清洛笑着捶了林归远肩头一下,道:“你快点老实招供,到底做了什么坏事了?”
林归远笑道:“有个‘人’想见你,你见到它一定会很高兴的。”话语中‘人’字咬得特重。
清洛不禁有些迷糊,会是谁想见自己啊?好象自己以前认识的人林归远都未见过,怎么会有想见自己的人在林归远那里呢?
林归远微笑着拉起清洛的手,向他营帐方向行去。
清洛轻轻挣了一下,旋又放松下来,从开始和林归远接触,她就觉得象和自家兄弟相处一般自然,而不是象在萧慎思身边时那样心神跳跃,神思忐忑。故此刻林归远牵住她的手,她也不觉甚是突兀,轻轻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便随他去了。心中一路琢磨着究竟是谁想要见自己呢?
十四、天下英雄谁敌手
林归远掀开帐门,也不作声,望着清洛只是温柔的笑着。
清洛刚进帐门,一团东西“嗖”的一声落入她的怀抱,耳边传来“吱吱”的叫声,清洛大喜,抱住怀中物事叫道:“太好了,雪儿,你总算醒来了。”
这团东西正是那调皮可爱的白貂“雪儿”。
昨日清洛将雪儿交给林归远诊治,本没想着这么快雪儿就能醒过来,没想到林归远医人固是手到拈来,对小动物也是这般神奇。她将乍见主人亲热无比的雪儿抱起,举到面前,狠狠的亲了几口,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雪儿也自是连声娇啼,在主人怀里欢闹。
林归远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微微而笑,心里觉得自己用上最珍贵的药换来邪兄弟”这一笑真是太值得了,一时恨不得多上几个昏迷不醒的“雪儿”或者“雨儿”之类的才好。
闹得一阵,主“仆”两“人”安静下来,清洛回头望向林归远,开心的笑道:“林军医,真是多谢你了。”这是她离家之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喜悦。
林归远斜倚在帐篷门口,开玩笑道:“你拿什么谢我?”
清洛脸上一红,低头道:“我身上没有银两,待异日见到爹娘,我再送酬谢之物。”
林归远没好气的用手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说出来的话也不嫌寒碜我。”
清洛只是笑着不作声。
林归远叹道:“唉,我好人做到底,医金就不收你的了,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清洛好奇的问道。心中想道如果你是要我再陪你去摸次鱼或打次猎倒兴许能做到,其他的就不一定了。
林归远见她有些胡思乱想,收起有些玩味的笑容,正容道:“从今天起,你不要再林军医林神医的叫了,听着我一身不自在,{奇书手机电子书网}以后你叫我林大哥吧。”
清洛没想到他的条件如此简单,心下感激,望着林归远温柔微笑的眼神,轻轻的唤道:“林大哥?”
林归远欲待应答,却感觉心头激动,全身每一处毛孔都在迸裂,胸腔中的开心之情似要爆破,喉咙处象有什么物事堵住了一般,一个简单的“唉”字怎么也应不出来。
清洛见他没有应答,脸上的笑容好象也有些僵硬,觉得好奇,伸过头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又将手放在林归远面前晃了几晃:“林大哥,你怎么了。”
林归远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转身背向清洛,轻声道:“没什么,今天收了一个小兄弟,还算不错的收获。”
这时不死不活走了进来,转移了清洛的注意力。林归远才长吁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几日,天朝水师每日摆出威武齐整的架势,吴先锋更是每日扯着他的特大嗓门在船头向着几千将士发表着由文士事先写好的“战前宣言”,那粗豪的声音也不知能不能随风飘到对岸燕军的耳中;常副将则抓紧时间挑出上万名素质最好、武艺高强、士气最旺、骑术最精的战士加以强化训练,派出去寻找船夫的人也陆陆续续的带来了好消息,天朝国内忠君爱国思想在老百姓心中根深蒂固,故各船夫听得萧将军有征,均踊跃参与;各路探子和哨兵传回来的消息也源源不断的送入中军营帐,听着传回来的消息,萧慎思和李清洛的心情越来越轻松,萧慎思瞧李清洛的眼神更带上了几分激赏之意。
由于清洛曾向萧慎思提及过有燕军探子潜伏天朝军营的事情,故此有些行动皆是秘密的进行着,仅少数几个将领能够接触到主帅的真实意图。因为此仗萧慎思的计策是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惑敌之计至关重要。
这几日清洛仍是歇在萧慎思帐内,萧慎思也不来打扰她,夜间有时看军报研究军情至很晚,清洛早已在竹榻上睡去,他便吩咐亲兵在地上铺上地毡,和衣而睡,清洛每早醒来,都觉有些不好意思,萧慎思却只说不妨。清洛见萧慎思如此亲切,手脚益发勤快,将萧慎思营帐内收拾得片尘不染,井井有条,有时还溜去河边捕来几尾鱼熬上鲜美的鱼汤奉上来,萧慎思更加觉得这李兄弟是如此贴心可亲,一时见不到她,竟都要问上一问。而几日下来,经过林归远的悉心治疗,清洛的臂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建成八年九月十日夜,厚厚的云层遮掩了天上的明月和群星,河面的风渐渐的大起来,一派风雨欲来的态势。
中军帐内,所有的高级将领齐聚于内,听萧慎思作大战之前的详细布署。
萧慎思身着主将盔甲,巍然而坐,向众将说道:“经过这几日来各路消息的反馈,可以断定,燕军不欲与我军在水上决战,也不愿与我军在开州进行城防攻坚战,而是假装将主力全数撤往开州,其实大部分是埋伏在河岸过去的树林内,欲待我军攻过去上岸时人马未曾齐备之态,先以箭弩劲射,再用骑兵冲击。”
那吴先锋低低的骂了一句:“这燕贼,恁地狡猾。”
萧慎思笑道:“其实他们打的是如意算盘,他们藏身密林之内,想的是两条路皆可行得通,如我军主力船队来袭,他们在密林之内既可守,又可攻,但如果我军不上当,另行设法从其他的地方上岸,主攻开州,他们又可掉转头来与开州守军夹击我军。他们想的倒是周全,只是忽略了一处地方而已。”
萧慎思续道:“今次我的战术思路是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敌人给我们设伏,我们就反过来给他们设伏。”
他站起来走到几天前刚刚绘制的一副地形图前,指着地图向众将讲解:“等子时一到,我军主力便乘卫将军的船只悉数向对岸驶去,同时摆出大张旗鼓的势头,但又要作出假象,让敌人摸不透到底有多少军士在船只之上。”
“我则和常副将带领万名骁骑营的士兵于戌时末出发,由老练的船夫带路由东边的鬼难缠上岸,估计子时中可到开州城前,到时我们会虚张声势,作出大军包围开州之势。”
“在河岸密林之内的燕军首先见我军战船来攻,由于他们设伏在先,心内最在意的肯定是我军会不会上当,如果见我军战船声势浩大,但人员却不能具体得见,必会有所疑惑。那时我们这一万骑兵造出来的主力已偷渡过涞水,包围开州之假象传到他们的耳中,他们定会认为我军识破他们的奸计,那时燕军会将大部分主力转攻开州,与开州守军夹击我们这一万骑兵。”
“这时我们这一万人会想方设法尽全力将敌军两边的主力拖住,延迟片刻,此时我军主力应已登岸,何副将切记要迅速控制河边局势,将敌军留在密林内的少部分军队彻底消灭,然后迅速沿河边疾行,到东边‘鬼难缠’过来的这个小山谷设伏。”说着他指向了地图上涞水北岸靠东边的一个小山谷。
众将听到此处,恍然大悟,群情激动,倾倒于主帅的妙计。
萧慎思见众将领悟他的计策,欣然而笑,道:“我们这一万人会血战敌军之后,慢慢的假装败退,将敌军引向这个山谷,敌军那时只会以为我军主力全部在攻城,被他们击退,溃败而逃,不会想到我们虚虚实实,主力早已在山谷内设伏,定会倾尽城外和开州城内的全部兵力追击我们这一支队伍,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