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的伤口,呼唤着她的名字。
“埃里,埃里,回答我埃里。你不能死,你醒醒!”轻佻狂放的亡灵术士此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因恐惧而绝望的年轻人。他费尽心力止住了黑暗精灵伤口涌出的鲜血,而后就只能大声呼唤,用自己的声音来挽救他生命中重要的那个女性。在私下里,他曾经多次拒绝了异族少女的求爱,但那完全只是因为一个年轻男子对生命和自由的热爱。他无数次地私下向我们提起他这个异族的助手,赞美她、歌颂她,将一切美好的词汇毫无保留地用于她。每当这个时候,他的脸上带着割舍不掉爱恋,就仿佛额头上带着奴隶的印记。
因重视而迟疑,因羞怯而回避,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爱情”。但现在,这一切正渐渐远去,只留下悔恨的泪水和自责的心情。
克里特人不会给普瓦洛留下两人独处的时间,在他神情恍惚的当口,一柄长矛刺向了他。他眼睛看着那锐利的武器,却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一动也不动。
“当啷!”我在最后时刻弹开了那柄长矛,长矛失去了准星,擦过普瓦洛的左臂。
我不知是疼痛还是绝望唤醒了普瓦洛,他抬起头,缓慢地抬起左手,手背上死神之眼的印记此时格外清晰,散发着令人畏惧的死亡气息。
“是你们,是你们伤害了埃里,我要你们偿命!”普瓦洛的声音平静的就像是无波的湖水,却让身边的我一阵心寒。
一声声不知所以的咒语从他口中传出,即便是不时擦伤他的兵器也没有中断它。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了解,但我仍然感到他发出的每一个声音都是那么的邪恶,邪恶的令人忍不住即刻就杀了他。
随着普瓦洛的左手一挥,一道道黑色的光芒散发出来。这是我生平第二次看见那么黑亮的光彩,我还记得上一次看见它时,它产生了一具让人永生难忘的恐怖尸体。
那道道黑光飞入了地上几具克里特士兵的尸体中。而后,每个人都看见了恐怖的事情:
那些尸体悠悠地活转过来,拿起他们的武器扑向片刻前还在并肩作战的战友。转眼间,他们的武器上已经染满了克里特人的鲜血。他们行动僵硬,眼中毫无生气,同时也丝毫不畏惧袭向他们的刀剑。尽管只有不足十个,但他们带来的恐惧却已经传遍了整个战场。
操纵死尸,我知道这魔法,还与普瓦洛私下提起过。这魔法是将亡者的灵魂重新改造,强迫他们回到原本的肢体中,接受施法者的指令。普瓦洛极端厌恶这扭曲亡者灵魂,违背他们的意愿将他们强行制造成杀人机器的法术,称之为“对死者最大的亵渎”。
而现在,他正在使用这个法术,用自己最痛恨的行径表达着自己的愤怒。看着他冷漠的双眼,我知道他没有失去理智,只是失去了自己的心。
“噗……”在筋疲力尽之后强行施用法术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普瓦洛喷出一口鲜血。可他并没有停止的意思,一转眼又重新开始施行新的法术。他已经失去最可宝贵的对象,此时在他看来,连他自己的生命都变的无关紧要了。
我无法再看他这样继续下去,趁他不备在他后脑上猛击一下,让他昏了过去。的确,他这样做或许能够给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或许能拯救我们更多的士兵,但我实在不能坐视他用这种方法折磨自己,折磨自己的灵魂。与弗莱德相同,普瓦洛也一样是我所珍爱的友人。我宁愿与他共同骄傲地战死在沙场,也不愿意用他的灵魂换取我的苟延残喘。
“如果你死了,对我来说这场胜利就失去了它的意义”,这是弗莱德对我说的最可珍惜的一句话。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资格将这句话与普瓦洛分享,但我必须这样做。是的,我是自私的。为了我的友谊,我宁愿牺牲的,是更多我勇敢的战士们的生命。为了这点自私,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赎罪。
“杰夫,坚持住!”正当我绝望地举起长剑,打算最后一次抵抗我的敌人时,阵外传来了明亮的声音。弗莱德,是弗莱德,他来了,他如约的到来了。
“城破了,我们胜利了。记住我的话,杰夫,你不能死,我来了!”
这消息给所有尚且存活的星空骑士们打了一剂强心针,人心震撼了。为了我们卑微的生命,我们用最后的力量彰显我们的勇敢。即便是原本一直被保护在内圈的魔法师,现在也拿起了他们并不熟悉的武器,开始了他们的抵抗。
一剑、两剑、三剑……此刻我脚步踉跄,眼冒金星,但依旧做着顽强的抵抗。我和我的朋友有一个约定,一个重逢的约定。这个约定让我不畏惧死亡,但却珍惜我自己的生命。
“噗……”一道血光在我身边炸起,随后到来的是无数穿着熟悉铠甲的身影。恍惚中,一个黑发的俊俏身型下了马,走到我面前。他的面容疲惫而骄傲,此刻在我恍惚的眼中,带着神圣亲切的色彩。
“杰夫,我来了。”那声音温和平静,让我心中暖洋洋的一阵安宁。
“你来了……”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忽然眼前一黑,身体发软,一道无法阻挡的力量将我的骨骼向下猛坠着,几乎要拆散我的肢体,而后,我就渐渐失去了知觉。
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感到一双温柔有力的手托住了我,用力地抱起我,一直没有松开。
这感觉,让人觉得安全……
第十卷:歧路 第八十三章 真正的军人
我站在查美拉镇的城头上,看着眼前那片开阔的土地。三天前,我们在那里进行了一场豪赌,用我们所有人的命去赌一场危险的胜利。
我们赌赢了。
在两万人的奇袭军中,大约六千人倒在了那场鏖战中。对于我们来说,这个数字很巨大,但对于这场战争而言,这个数字却还没有达到动摇整个战局的地步。尤其惊人的是,那支被称为“星空骑士”的魔法骑兵,在以不足三千的数量先后正面迎战大约一万五千克里特正规军之后,损失不足一半,这样的战绩在为他们在自己军史的端点写下了浓墨重彩的第一笔。
在这三天时间里,查美拉镇先后承受了不下十拨军队的正面攻击,克里特人像疯了一样不计损失不惜代价地试图夺回这座堆满粮食的重镇,可他们都失败了。以一万多名坚强的士兵来守卫这样一座并不算很大的城镇绰绰有余,更重要的是,现在情况发生了大逆转,多变的战局使不停流逝的时间站在了我们的一方,克里特军因为缺粮而陷入了极大的困扰之中。他们疯狂的战斗方式正是身处绝望边缘的有力佐证。
一切都在第三天的夜晚结束。当克里特人确定凭借他们的力量无法及时地夺取这座虽不高大但却坚固无比的城镇时,他们退却了。这一晚之后,自查美拉城以北、宝石花平原以东的广大地区,再也看不见一个克里特人。
一只手搭在我的肩头,我回过头,看见微笑着的佩克拉子爵正笑吟吟地看着我。这个虽然谈不上委琐但也绝不威武、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贵族的中年人在刚刚过去的那场战争中赢得了我的敬重。在不缺少战士和英雄的军队中,他看上去是那么的不显眼,甚至不能被称之为一个合格的军人。可在我们最困难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毅然挺身而出,接过弗莱德的千斤重担,并且很好地完成了他的使命。他在我们最需要胜利的时刻带给了我们一场胜利,并且间接地救了我的命。
“阁下……”我有些惶恐地向他敬礼。
“哎,说了多少次了,请喊我中校。”他不满地打断了我,嘴边的胡子一翘一翘地,显得有些滑稽,“而且,您是和我平级的军官,中校,不必向我敬礼。”
“可您是……”
“我是贵族,是吗?前任财政大臣的四子,掌玺大臣的堂弟。”他微微苦笑着,“而不是一个真正的军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中校。我向您保证,您是真正的军人,而且是第一流的军人。”看见他流露出不知什么原因的苦涩,我感觉有些尴尬,连忙纠正我的话语。
“哦,是吗?”我的话似乎对他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他站在那里,并没有改变他的体态,但他眼中流露出激动的神采,甚至微微湿润。
“您是第一个这么评价我的人。”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我一直在期待这样一句评价……”
“……我是在二十多年前参加的军队,那时候我比你稍大,中校……”
我应当为我刚才所说的那句话感到庆幸,因为它勾起了佩克拉中校的思绪,也勾起了他对往事的讲述。我对他的经历饶有兴趣。应该说,我对任何人不平凡的经历都很有兴趣,在酒馆中长大的我,从小就是一个优秀的倾听者。听那些经历比你丰富的人讲述他们的生活,你会感觉分享了他们的生命。
“哦,那时的我和那些寄居在军队中的蛀虫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比他们还要糟糕。游手好闲,生活放荡,好吃懒做,爱慕虚荣……为了可笑的虚荣心,我引诱过涉世不深的少女,而后把她们抛弃;为了能有个好前程,我行贿、送礼、巴结上司;我殴打士兵,虐待俘虏,赌博,酗酒……年轻人,凡是你能想到的所有恶习我都曾沾染,甚至比你能够想象的到的还要糟糕。不要皱起你的眉头,我确实曾是那样的一个恶少,让身体随着生活一起糜烂的废物。”
“直到有一天,我参与了一次斗殴。”
“那是一个夜晚,我们几个贵族军官试图教训一名平民军官,因为他的梗直和正义‘冒犯’了我们。”他说到“冒犯”这个词的时候自嘲地微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仿佛是在嘲讽自己年轻时的荒唐和愚蠢。
“我们去了十几个人,手拿棍棒,在一个小巷子里埋伏起来对付赤手空拳的那个人。”听他的讲述,我不仅为那个梗直的平民军官担忧。但我怎么也无法相信,这种事情曾经发生在眼前这个看起来和善友好让人敬重的中年人身上。
“你不用为他担心,我的朋友,他就像一只勇猛的狮子,一个人赶跑了我们。当然,他受了很重的伤,但并不比我更重。我当时七窍流血地躺在地上,感觉得到断裂的骨头传来的剧烈刺痛。那些和我一同作恶的同伙们在我倒地之后就逃开了。”
“我至今记得当时的场景。那个人——很抱歉,为了我微不足道的名誉,我不能把他的名字说出来,尽管不合格,但我毕竟是一个贵族——像一座山一样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两条从我们手中夺下的棍棒。他的左脚受到了严重的创伤,脸上一片青肿,满面的污血,看上去可怕极了。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我跟前,双眼中饱含愤怒。我真的很害怕,不知道这个片刻前不要命地冲向我们,像野兽一样把我打倒的男人想干什么。我当时想的是,他真的会杀了我。这想法让我因恐惧而无法言语,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
“他没有进一步伤害我,尽管他原本有这个权利。他只是对我说了一句话。”
“他说:你这个依仗血统和亲缘的废物,即便你穿着漂亮的军装也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军人。”
“我无法告诉你他是带着多么强烈鄙薄和蔑视对我说这句话的,就好象面前的我像一堆动物的排泄物,只能引起他的厌恶。他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就把两根棍棒往我身旁一扔,瘸着腿离开了。是的,他脚步蹒跚,可是我看的是一个军人的背影,是一个真正勇敢、正直的军人的背影。他信任他自己,依赖他自己,靠自己的双手保护了自己的生命和荣誉。不知为什么,我当时并不痛恨这个把我打成重伤了的人。我对他有一丝说不清的钦佩和羡慕,还有一层深深的不服。”
“我再没见过这个人,在我伤愈之后,他已经随军到了不知哪一处的战场,然后就杳无音信了。我费了很大的努力去找这个人,却一丝消息也没有透出来。那些当晚一同袭击他的贵族军官们有时会恶意地向我暗示那个人的死亡,他们都是些有权有势的人,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他们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讨好我,亲近我,在不知不觉中帮我完成一次阴险的报复。”
“而我想做的,只是希望有一天能当着他的面,堂堂正正地告诉他,我是一个真正的军人。虽然我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但我也是有自尊心和羞耻心的。他的话完全否定了我的尊严,那和我姓氏和家族的尊严无关,你知道吗?我头一次感觉到,摘去了我高贵的姓氏和贵族称号之后,那个名叫约瑟芬尼亚的人是那么的无耻和渺小。我要有自己的尊严,身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存活于这个世界上的、完全属于我自己的尊严,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在那之后,我试着成为一个真正的军人。我努力地学习剑术,可那些所谓的‘名师’只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他们甚至没有让我在训练中流过汗就在我的父亲面前吹嘘我的剑法了得,他们完成了他们的任务,拿着预期的奖赏离开我的家门,只留下了依旧是个废物的我。而且我不检点的私生活也确实极大的损害了我的健康,让我很难成为一个英勇善战的勇士。”
“既然不能成为一个勇者,那我只能尝试着去做一名智将。我用心地钻研每一本战术书籍,在一次次战斗中观摩、思考,分析每一场战斗。你看,我并不笨,那些原本天书一样的东西很快地就被我掌握。而且,我并不是一头扎进书页中的迂腐书虫,每当别国有战事发生,在战局最紧张最混乱的时刻,我都能看见那些被人忽略的要点,而且那些事情最终都得到了验证,这让我觉得欣慰和自豪。我或许尚且不是最出色的统帅,但我有这个自信,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将领。”
“可是,我从没有机会证实这一点。在别人眼中,我永远都是那个不长进的贵族子弟:财政大臣的儿子,掌玺大臣的堂弟,那个连剑都不会拿的佩克拉子爵。他们只在开玩笑的时候称呼我的军职,似乎那是一个让人开心的笑柄。”
“终于,我有机会参加一次小规模的对外战斗,并且有机会成为一个军团参谋。参战的前夜,我几乎一夜没睡,详细地分析了敌我战况,费尽心血写了一篇对敌作战的计划书。直到今天我还能背出那篇计划书来。那是我今生最得意的一次战局分析。我现在还坚信,如果一切按照我的计划进行,我有把握只以很小的损失取得完胜。”
“可当我在作战会议上提出计划时,没有引起任何反响。”
“不,应该是引起了一些反响。那些亲身经历过战斗的人都在惊异,惊异于我这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居然会在战前准备会议中发言,讨论所谓的“战况”。他们看待我的眼神让我想起了那个曾经痛骂过我的平民军官。虽然他们在言语中依然保持着对我的尊重,但我还是能看出他们表情里流露出的嘲讽和不耐烦。真是讽刺,我戴着那个子爵的帽子,顶着我显赫的姓氏,伸延着我与生俱来的高贵血统,却恰恰因为如此,我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军人。”
“那还不是我最难忍受的。最难忍受的是,当那场战斗以不理想的方式取胜之后,我的上司居然将别人的功劳强加在我的头上,给我嘉奖,甚至给我晋升。”
“这是对我最大的侮辱!”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高了许多,双拳紧握,嘴唇轻轻颤抖着,呼吸粗重。看得出,即便这件事过去了很久,但给他留下的印象依旧深刻。
过了半晌,中校的激动情绪才得到平复。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略到惭愧地看着我,似乎在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抱歉。
他迎上的是我无比尊敬的脸。
“我拒绝了那次晋升,毫不迟疑。”他继续说道:“那是我当时二十七年生命中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或许也是我直到现在四十五岁为止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我可以容忍他们对我不信任,那毕竟是因为我早年不争气的行为造成的恶果。我也可以容忍他们视我为异端,因为我已经羞于与那些蛀虫为伍。但是,我真的真的无法容忍他们将原本应当属于别人的荣誉强加给我。他们伤害了那些真正立下战功的人,他们是真正的军人,就像那个打醒了我的人一样。这样的安排我怎能接受?如果我屈服了我遵从了我忍受了,那就等同于在用我自己的嘴咬我的心,用我自己的双脚践踏我的尊严。只有那些丝毫没有廉耻心的垃圾才会欣然接受这样的安排。”
“当时我的父亲以为我发疯了,我的亲戚朋友们也是。一个贵族拒绝了荣誉和地位,就好象一只流浪的饿狗拒绝了施舍给它的骨头一样,总是要让人吃惊的。他们排着队来劝说我,就像是劝降俘虏的说客。随着他们的不住劝说,我越发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我对我自己说:你是要成为一个军人,让自己有一个值得骄傲的后半生,还是要像他们一样,糜烂在散发则后腐朽臭气的镀金生活中?当然,我选择了前者。”
“这很不容易,孩子,很不容易……”他暂时终止了叙述,叹息着遥望远方,将后面的许多话语吞回了自己的肚子里。我知道,这“很不容易”四个字里,包含了多少白眼、多少轻蔑、多少委屈和辛酸。那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贵族青年所能够承受的心理压力。尽管我从来没有对所谓的“贵族阶层”有过什么好感,在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