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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许多客人上门,房子不够不行,就令人多建了些。’
容若眼珠一转:‘莫非明先生要办英雄大会?’
‘什么英雄大会?不过是我年纪大了,时日无多,这一生基业,想找个传人而已,所以打算遍发请帖,请天下英杰同来做客,再请城中名流仕绅,以及武林大豪们共来见证,希望能在其中挑到一位合心弟子,如此而已。’
明若离领着他们一路往里走,口里寒暄不止。
整个明月居大得出奇,也静得出奇。满眼都是崭新的房舍,竟连一点人迹都看不到,除了明若离说话的声音,竟只有风吹树动之声。
这么明亮的阳光,这么广大的园子,站在里头,竟让人觉得背上有些冷汗不断溢出来。
‘明先生这里好像不怎么看到下人。’
‘我喜静,又不爱享受,用不着太多人服侍,有几个人照应也就好了。再说日月堂的事务也不是在这里处理的,更不需要一大堆的人了。’
明若离笑着把他们请至明月居最深处的明心阁大厅里奉茶,厅里有几个极是清秀伶俐的丫头过来斟水倒茶。
大家分宾主落坐后,容若又说一番听说明若离一早来拜访,自己偏偏不在,失礼失礼的话。
明若离又笑咪咪说一番容公子赏脸亲来,有失远迎一类无关痛痒的话。
萧遥素来狂放,哪里耐得住这样的一来二去,虚情对假意,一拂袖站了起来,对着明若离正色一礼。
他身分不同,向来很少对人客气行礼,这一礼施得明若离即时起身侧避:‘萧公子何必如此客气。’
‘明先生安坐无妨,我与容公子一见如故,这一礼是代他行的,容公子有事相求先生,还望先生慨然一诺。’
明若离搓手笑道:‘公子言重,有什么事,但讲无妨。’
‘我妻失踪之事,想必明先生早已知晓。’容若也立刻开门见山。
明若离重重点头:‘公子放心,此事不必公子说,我也会尽力。我早已传下话,让手下人多多注意打探,不过……’他语气一顿,眼中凌厉的光芒一闪而逝:‘我也有些小事,想要请教公子。’
‘容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天琴手秘笈,想来是公子传诸众人的吧?’
‘只因容若不愿见四处生死杀戮,所以插手管了一管,还望先生莫怪。’
‘都是我思虑不周,以致引起血腥争杀不断,容公子宅心仁厚,化解争端,正是为我减轻了罪过,怎敢怪责公子。只是我不解的是,公子如何会有秘笈全文的?’
‘我少年时曾拜异人为师,师长有座藏书楼,内藏天下各派绝学。’性德说起谎来,比容若还要自然从容:‘天琴手也收藏于内,其次还有风云击与若离剑。’
明若离刚好拿了桌上的茶碗,掀盖要喝茶,闻言,手竟不能抑制地一颤。以他的修为,居然让杯里的茶泼出一大半,脱口问道:‘藏书楼在何处?’
‘我师故去之时,一把火烧做灰烬了。’性德明锐得直能看透整个世界的双眸忽然看定明若离:‘若能寻到夫人,我便将风云击与若离剑全本抄录出来,送予先生,以为记念,如果不能找到……’
容若安安静静、和和气气地说:‘自然也是要抄出来送于先生的,先生一向心怀仁爱,喜欢提携小辈,想必不会反对我们把这两本书也刻版印刷,公诸于众吧!’
萧遥在后头一挑眉,轻轻咳嗽一声,才忍住想大笑的冲动。天底下还有比这更阴损的威胁吗?把人家仗以成名,神秘莫测的看家本领,传得满天下都是,到时种田砍柴的人,都能来几式天琴手、风云击,明若离就算不气死,也再难保今时今日的地位。
明若离闻言,脸也有些绿,嘿嘿一笑:‘公子放心,我自当尽力寻找夫人,只是夫人多日不见踪影,万一有些不测……’
容若腾的站了起来,平日说说笑笑从不正经的他,此刻眼中竟有威芒凛凛:‘济州城的人,最好求神拜佛,希望我的妻子安然无恙,要不然……’他冷笑一声,眼神在刹时间森冷一片:‘我能让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即使以明若离的阅历,都被容若此时眼中的杀气,语气里的狠绝给震得心中猛然一紧。直到容若告辞离去,他那忽然揪起来的心,仍是放松不下来。
明若离笑嘻嘻地抱拳把容若一直送出门,等到明月居大门关上,本来的笑容,立刻变做一片森冷。
松风如一片清风下的树叶,飘落在他身边:‘主人,刚才何不干脆杀了他?’
‘此人与官府的关系太深,极有可能是高官显贵。那萧性德又如此深不可测,天琴手秘笈之谜也还没解开,怎么能随便动手,自招祸端。’明若离深吸一口气,沉声吩咐:‘动用所有人手,一定要找到那个女人。’
‘主人,今日容若与那个萧性德在街头大声吵闹,说出来的话,好像是萧性德力量全失。’
明若离冷笑一声:‘你若信这样的话,你就不是人,是猪了。’
松风满面通红地低下头。
‘不过他们的对话的确非常奇怪,有些话完全听不懂,再把他们的对话记录拿来,我要细看。’明若离一边走,一面迅速下令:‘把消息放出去,我要找徒弟的大事不能耽误。’
松风应声而退。
明若离独自一人,负手而立,在人前永远笑嘻嘻如弥勒佛的脸上,一片沉穆之色。他忽的低叹一声,负手望向天空,正好看到高空中一道黑影如电一般射来。
明若离眉峰微微一挑,一动不动,站在原处。
那小小的一点黑影,渐渐接近,却是一头金睛铁羽,钢啄铜爪,无比神俊的苍鹰。
明若离微微一笑,撮唇作啸。苍鹰即时敛羽而落,正好停在明若离肩头。这只无比神俊的苍鹰右足之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管子。
明若离伸手解下来,轻轻从竹管中倒出一张小小纸条,轻轻摊开。
白纸上清晰的黑字,只有两句话──‘不可得罪容公子,不必寻找容夫人。’
明若离眉头微皱,略一沉吟,忽的撕下一片衣襟,右手不知自何处取出一根笔色呈朱的细笔,迅速写上六个字──‘容若到底是谁’,小心地放入竹管,缠在鹰足上。
苍鹰振翅,转眼成为天边的一个小黑点。
明若离犹自仰首而望,喃喃道:‘容若,到底是谁?’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他才意识到手背处滚烫生疼,本是被那溅出的热茶所烫伤,而在此之前,他竟一直没有感觉到。
走出明月居之后,一行人都只是沉默地步行,谁也不说话。
满街的喧闹,反而更让他们彼此之间的沉默显得压抑。
这样诡异的沉静持续了很久,直到容若干咳一声:‘我刚才装出来的凶样子,是不是真把你们吓坏了。’
‘这真的是你装出来的凶样吗?’似乎是一贯随意的疏狂问答,但萧遥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异常幽深。
容若沉默了下来,没有再说话。
赵仪用很低的声音说:‘如果夫人一直找不到,不止是济州,整个楚国,甚至整个天下,你都会想法子搅翻天,谁也不能有宁日吧!’
容若抿抿唇,有一种悲伤无奈的感觉泛上来:‘你们觉得我有错吗?’
萧遥不语,忽的仰天发出一声长啸,自袖底里取出一个酒壶,喝了一大口。
苏良忽的双拳紧握,然后又一点点松开手,却又不说话。
赵仪却似了解他的心情,低声说:‘你在变,一点点地变,我们不喜欢这样的变化,也不喜欢可能会变得更厉害的你,但我们无法责怪你,也无法说你是错的。’
容若负手,望望天,望望地,然后轻轻说:‘你们呢!刚跟我出来那阵子,也想着闯荡江湖,成一番事业吧?可是,你们现在也该知道,江湖不是想像中那么好玩的地方,高手辈出,处处难关,你们已经受过挫折。真正的江湖仇杀,血雨腥风,前几天你们也见到了。闯江湖,不是只有雄心壮志就行的。你们愿意学得心狠手辣吗?愿意也眼都不眨一下地把无冤无仇的人拦腰砍断,为些秘笈啊!面子啊!赌口气啊!这一类无聊事到处杀人吗?如果你们不变,也许你们在这个江湖根本活不下去。’
赵仪凝视他:‘你希望我们变,还是希望我们不要变呢?’
容若沉默不语。
赵仪却紧紧地盯着他,这少年眼中,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会有的洞彻世情的光芒:‘你希望我们变得心狠手辣,心思慎密,城府高深,手腕可怖吗?你希望我们随时都可以狠得下心,杀得了人,随时可以面不改色算计人,然后一步步走出所谓英雄的路吗?’
容若仍然不说话。
‘我们来做个约定吧!’开口的是一向冲动,但这次却一路沉默的苏良。他抬起头,和赵仪不同,他的脸上有着只有年少者才会有的光明锐气、飞扬神采:‘来约定吧!如果你能不变,我们就不变。’
容若一怔:‘什么?’
苏良眼睛闪亮,举起手:‘你不变,我们也不变。’
赵仪深吸一口气,脸上有兴奋的神彩,眼中有夺目的坚决:‘是,你不变,我们都不变,不管发生什么,面对什么,永远不变。’
容若震了一震,脸上有着不可掩饰的震惊,他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两个少年。
只有年少的人,才会有这样美丽的理想,这样执着的心吧!只有年少的人,脸上的光芒才会这样明亮,只有年少的人,才会有信心许下这样的诺言吧!
可是看他们举在面前的手时,心中那一刻的酸楚感动却又是为着什么。他一言不发,抬双手击出去。
轻脆的击掌声响起,三个人在这一片大好阳光下,定下了誓约。
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他们是否明白,要遵守这样的约定,必须付出多大的代价,必须拥有怎样的坚持。
也许是阳光太灿烂了一点,也许是因为三个少年眼中这一刻焕发出来的光芒太耀眼了,萧遥微微眯起了眼睛,带点深思的表情,无声地凝视他们。
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过的性德,静静地旁观着这一切。
容若和以前的所有玩家都不同,但是他并不是真正的圣人,他也有软弱,也有缺失,他也会动摇。可是偏偏每一次他动摇改变之际,总会有一股力量,一种变化,让他重新坚定地走回他自己的路。
只是直至此刻,也没有人能真正明白,这对容若来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吧!
‘既然我们约定了,你以后就别做这种事了。’苏良一本正经地说。
‘什么事?’容若茫然不解。
苏良磨磨牙:‘别做卑鄙的事了,你今天居然用一个女人的身体来挡刀,万一别人没收住手……’
容若哈哈大笑:‘你错了,我这叫灵活变通,和卑鄙无关。’
‘你拿别人的性命来保护自己,你还说不卑鄙。’苏良的眼睛又开始冒火了。
‘嫉恶如仇的小少侠,闯江湖有善良的心、美好的愿望、高尚的原则是很好的,但只有这些,而没有一些机智变通,那么,你就只会在成为大侠之前就变成无名尸体。’
‘所以就拿别人的性命不当回事了。’苏良冷笑。
容若却微笑,这个少年,好像已经忘了,自己在别人阵中差点丧命的事实,不但不记恨,反倒为他人打抱不平,这般胸襟,让容若感到一阵欣慰,一阵愉快。
‘我没有把她的性命不当一回事。性德告诉过我,九转阵十分精妙,这九个人是明若离选取手下精英,苦心训练造就的,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替代,缺一人,九转阵就失效,再培养一个和大家配合无间的人才,最少也要三年吧!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杀伤自己的同伴。在这个前提下,我才敢装腔做势,把她挡在身前。因为她对九转阵而言是不可替代的,所以她的同伴才会收手得那么狼狈,那么拚命,给了我机会轻易破阵。’
他说着拍拍苏良的肩:‘小子,你还嫩着呢!光有理想,不会动脑筋,最后的下场只会是抱着原则下去和阎王辩论,慢慢学着吧!’
在苏良极有可能受激不过,跳起来打人之前,一直沉默的性德忽然开口:‘我们现在去哪里?’
‘回家。’容若回答得非常之快:‘回家去,牵上月华,再去苍道盟,用这匹柳大小姐心头肉的马,应该可以换得到这济州民间最大的一股势力出手相助,帮我找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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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红尘惊梦 第九集 日月之变 第三章 佳人寻衅
(起8E点8E中8E文8E网更新时间:2005…8…24 21:39:00 本章字数:6749)
容若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没到苍道盟去还马,苍道盟找马的人,已经直接闯进了他的家。
这个时候,他还在路上。
园子里的下人,没有一个敢拦气势汹汹的柳大小姐一行人。
凝香、侍月只会轻身功夫,没有力量拦阻这十几个佩刀持剑的人物。苏意娘容华绝世,男子固然无不给三分面子,奈何柳非烟身为女子,一见到比自己更美的女人,火气更大,毫不客气地把她推开,就这么一路闯到了马厩。
‘我的月华果然在这里,你们这帮偷马贼。’柳非烟跑过去,抱住月华的脖子,失而复得的欣喜,以及对盗马者的愤怒一起涌了上来。
陪她来的,有七八个人,无不是锦衣华服,刀柄系着美玉,剑上镶着明珠,就算随手甩出什么小针小镖小钉,都一概是黄金打造。
名号报出来,这位王公子,那位李大少,还有张少侠、孙英雄,什么什么拳打八方的关门弟子,又或是脚踢四海的唯一传人。
个个字号叫得震天响,人人在街上横着走,每人左边脸上刻著「我有权有势有本事’,右边脸上刻著「谁敢惹我’,眼睛一概长在头顶上。
近日为了柳非烟择婿之事,济州城有头有脸的公子爷、大英雄,有一大半整天扛刀捧剑,满世界截杀得罪美人的苏良、赵仪(那个明显比他们更有钱有势,来历不凡的容若,倒不见他们有哪位冲进园子大肆追杀),可惜一次也没成功过。这一番跟了美人同来,谁不攒足了劲来表演。
‘好不要脸。’
‘盗马贼,快出来。’
‘缩头乌龟,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快些出来,让小爷好好教训你。’
这些人一边喊一边叫,一边动上了手。舞着剑,抡着刀,乱劈乱砍,恨不得即时把容若等人叫出来,好让他们乱刀分尸。
马厩三两下被拆掉了,满园的奇花异草也惨遭毒手。
眼看着这帮人气势汹汹,要冲进厅里去砸东西了。
凝香和侍月虽然又惊又怕,终于还是必须鼓起勇气冲出去拦。
却听到有人懒洋洋地说:‘很精彩啊!想不到居然有人在我这个恶霸面前演恶霸戏。’
二女同时有些愕然。萧远一向以看容若的热闹为乐,这个时候,应该躲在哪里拍手称快才是,怎么可能挺身而出?
两个少女一起奔出厅去看,却见萧远一个人,怀里居然还抱着同样懒洋洋的小叮当,就挡在柳非烟一行人的路中间。
‘三爷。’两人一起脱口叫。
萧远扭头对她们冷哂一声:‘你们主子真是太宠你你们了,真叫你们无法无天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也不通知我。’
两个少女眼中都有着疑惑,重又叫:‘三爷。’
萧远不以为然地挑挑眉:‘我的确懒得替那小子出头,事实上,我更喜欢拍手叫好,不过……’他目光对着眼前诸人一扫:‘我更讨厌有人在我面前这么嚣张。’
柳非烟对他恨之入骨,把纤手一指,银牙一咬:‘杀了他。’
一众所谓的英雄侠少,如奉纶旨,刹时间,刀意冷,剑光寒。大家都自命英雄不凡,谁也不肯聚众合攻,又都想在美人面前有所表现,一时间,还没把萧远怎么样,他们自己倒你推我,我挤你,有人要抢先,有人偏不肯,暗中动上了手。开始还是暗里较劲,推一推,扯一扯,到后来耐不住性子,竟是刀剑相击起来。
‘你闪开。’
‘让我来。’
‘我为柳姑娘出手。’
‘我来替柳姑娘出气。’
一阵子混乱之后,这帮少侠,有的漂亮华服破了口子,有的束发金冠被挑了下来,还有的干脆鼻青脸肿了起来,偏偏那个他们要杀的萧远还没事人一样,站在面前,抚着小狗,冷冷而笑。
柳非烟气得跺脚直骂:‘你们搞什么鬼,说帮我出气,就是这么帮的。’
她骂声还没绝,一众少年中总算还有较机灵的人,刚才内哄时退得稍远,不曾受伤,这时听柳非烟一骂,其他人一愣收手,他乘势拔剑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