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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她的名字。〃
〃叫什么?〃
〃我管河边的野花也叫这个名字。即便人们不到这个石窟,那野花开到哪里,哪里就有她的名字。〃
〃到底叫什么?〃
〃杜鹃。〃
那个女人的名字叫杜鹃。杜鹃,那么普通的两个字,此时组合起来,仿佛一下子充满了魔力。我丢了魂魄似的呆立在那里,口中念着他刚刚说出来的这两个字。那个传说中杜宇的魂魄所化的小鸟只配叫子规或者布谷,杜鹃应该是花的名字,女人的名字!在世上,从古至今的女人中,我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名字!
要是往日在宫里,我一定让他把那雕像砸了,命令这个名字为我专用。现在不同了,地方不同了,情况变了,我也变了。
我只有羡慕,羡慕这个女人,羡慕这个生在山谷死在山谷、生时无名死时无名、现在却有名的女人;羡慕她的名字,羡慕这个将人和花一同命名的名字。那些普通的花,每年都无声无息地开放的花,此时也有了自己的名字,而且和这样一个女人联系在一起。她的美和花的美交相辉映,变幻出一种无穷尽的美,超越了地域和时空的限制,贯穿了远古和未来。我仿佛看到这个女人死而复生了,这漫山遍野的花上都有了她的气息。她的生命翻过一道道山岭,伸展到天地的四极里去了。
我的脸上浮现出杜鹃花醉人的红色,迷蒙地看着他将杜鹃的名字刻在石头上。
太阳落山之前,我站在城墙边缘,置身于亦真亦幻的景致之中。脚下是清清的河水,河两岸开满了火红的杜鹃,一直延伸到半山腰。河面上浮了一层杜鹃花瓣,缓缓地飘动在云的倒影之上。
我纵身跃下。
到三星城以来,我曾无数次从城上跃下,但哪一次也没有今天这么美妙。从城堞飞落的感觉真好,不像是我在往下跳,而是城墙在向上飞。裸露的城砖,墙缝里的壁虎,宁静的河面,岸上的花草,都向天上飞去。
水中的小鱼嬉戏追逐着杜鹃花瓣,醉倒在碎银一般的水面之上,数量之多难以尽数。它们和花瓣一起随风漂荡,许久也不动一下,好像沉睡在梦中。
我漂在杜鹃花瓣和众多的小鱼之中,感到一生从未有过的美好。似乎那散落在身体周围的花就是我,那些迷醉的鱼便是我的恋人。我愿永远这么漂着,云和蝴蝶都看着我,只是近近地看着,不敢落在我身上。月在我体内运行,光追逐着水流,我炙热如火,脸上和身上红得胜过晚霞。感觉中,我就是盛开的杜鹃中最妖娆的一朵,飘荡在舒缓的水波里,飘荡在脑海中所自我描绘的美轮美奂的梦境中。若可以和天地盟约立契,我愿用我的全部拥有来换这一刻,要它静止,永远静止,什么都不要,都不要,只要飘着,只要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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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梦,不要醒。
夺位(1)
三更时分,城上已无动静。
山谷里的锤声还在继续,好似守更的梆子,断断续续;仿佛提醒着一件事,催促我们去做。铁锤将军仍在灯下研读兵书。
自从铁锤黑星和他开了那个玩笑之后,他总是迟迟不肯上床。以往,他也有夜读的习惯,但只是在约定的时辰。只要我坐到了床上,他总是迫不及待,从新婚到几天前一直如此。眼下却不同,他从《六韬经略》一直看到《孙子兵法》和《乐毅残札》,不时还用棋子在反复推演着,沉迷于攻城掠地之术,回到了我没来以前的状态之中。
我看着他灯下一动不动的身影,仿佛看到了他往昔孤身一人时的光景。他的每一个夜晚就是这样度过的:卧房之中,孤灯一盏,兵书三卷,棋子若干。
他端坐在书案旁,伸手可及处放着他的大铁锤。他像铁锤一样静默无声,似乎室内只有他一人,我已经不复存在。我给他续茶,他不动;我给他添香,他仍然不动;我给他披衣,他还是不动。
我说:
〃将军,夜深了。〃
他抬头看了看我,又埋下头,半晌才说:
〃你先睡吧。〃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耳朵里是简牍翻动的声音和山谷里的锤声。他们都不睡觉,他们都在自己的世界里赶路。我虽不知这路各自的终点,但我明白,这是男儿……优秀的男儿……该走的路。而我只是一个外人,在他们这两条路的交叉口出现了,伫立着,观望着,聆听着。
每次都是我睡着了,他才小心翼翼地上床,生怕把我弄醒。第二天我醒来时,他已经不在,书和棋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他在逃避我的身体,以换取校场上的虎虎雄风。
铁锤将军要从铁锤七星中赛出,这是三星城世代传下的规矩。他虽然已行铁锤将军之职,但还必须通过这一古老的仪式。他不想在夺甲之战中有任何闪失,狂妄的野心和自信早已在心底为他设定了目标,他所要的不是以微弱的优势获胜,而是绝对征服。
他在忍耐着,用他的方式。
我也忍耐着,却无法自制。
欲望如同沉睡的火山,一旦被唤醒便一发不可收,想让它熄灭断无可能。自从研习了《素女经》,我已经感受到了床笫之间的快乐,悟出了通过迎合与进取达到美妙境界的方法。我的小肚子滋滋的有股气儿,急于表现,急于占有,急于征服。我体内无声的静月似乎变成了熊熊烈日,它喷着岩浆一样的火舌,冒着气泡,在我春情荡漾的肌体内迂回冲撞;可他却关闭了出口,憋得我几乎要炸开。我闻到了它野火般气息,闪着灵光,夹着奔涌的热浪,席卷我的全身。我的面颊比小腹还热,手心全是汗水,两肩不停地向一起靠拢,想要拥抱,想要相遇。双乳夹在中间,挤得扁扁的。它们日益膨胀,阻碍两肩的相遇;它们越想拓展各自独有的空间,这空间越在缩小。它们相互倾轧,结果只好粘在一起。就这样,在那些只有锤声相伴的夜晚,我的双乳和两肩交战着,想要挣脱,想要托起,想要飞翔。
我睡着了,当然是装睡。
当铁锤将军刚刚在我身边躺下,我便一下子抱住了他。
〃将军!〃
一旦我抓住锤柄,就由不得他了。我俨然已成铁锤七星中的一员……最为能征惯战的一员,仿佛也为这场迟来的战争准备了许多年,今日才来到战场。
夺甲赛提前开始。
我们疯狂地交战着,伴随一场场胜利,我欣喜若狂,一发不可收拾。我像一个争功的将军,总是希望再下一城,再下一城,我的战马已经无法收住奔腾的脚步。由于他上床很晚,每次交战完毕都已近天明。所以使得他第二天往往更加疲惫,在校场的表现越来越有失水准。
他虽对我的人相爱如初,却对我的身体产生了恼怒。它总是有要求,新的要求,更为强烈的要求。在他看来,它已变成一个毁坏他功名的怪兽,永无休止地吞噬他的精力与武力。然而在他的表面却看不出任何恼怒的迹象,因为他有教养,懂礼仪。他也不会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当面拒绝。我们撕扯着,僵持着,继续着。每次他被撩起,就变成一个真正的武士,和我角力。有另一个铁锤将军隐藏在他体内,一旦进入两军对垒阶段,他已无法对他发号施令,任何金鼓都无法阻挡他向前飞奔。
他在想退敌之策。
终于有一天,他把他的铁锤放在我和他之间。
铁锤躺下的时候,哐当一声。即使隔着被子,床板还是被它砸得一颤。
他随后也躺下了,拉过被子将身体像蚕蛹一样裹严。我摸他的脸,他连头都钻到被子里。我不停地蹬腿,踹掉身上的被子,他置之不理。铁锤滚动着,撞到我的身体上,冰凉坚硬,磕得我骨头很疼。我望着窗棂,直到嘴唇撅得发酸,眼里浸满泪花。
月光照在我们之间的铁锤上。它已经停止滚动,静静地躺在那里,泛着青光,像个熟睡的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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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里的锤声也停息了。都安静了,只有我的呼吸还是那么不安,还有蜀锦下面的胸脯,在剧烈地起伏着。
渐渐地,我习惯了挨着铁锤入眠。
我摸着它,熟悉了它上面各种纹饰和纹饰上的每一个纹络以及它的每一处坑洼和突起。它的纹络是我手指的道路,漫长,交错纵横;它的坑洼和突起是我手指小憩的驿站,每天晚上,我的手指都在赶路,直到走得筋疲力尽才肯罢休。我同时也熟悉了它温度的变化,每次它僵硬地躺到我身边来的时候还是冷冰冰的,伴随我的爱抚和拥抱,它便有了呼吸,有了体温。然后越来越热,也柔软起来,但还保持着男人般结实的肌肉和坚硬的骨骼,像一个真正的夫君,用柔情的低语将我送进梦乡。
夺位(2)
这是谁的铁锤?
有着相同的纹饰和纹路,而我还摸着它。
原来我已在石窟里。这样昏暗的光线好似夜晚,我真不知道自己业已醒来,还是游荡在梦中。铁锤将军入睡虽然一天比一天晚,可起得却一天比一天早,投入更为严酷和凶险的训练。在这场夺甲战之前的争战中,我被折磨得神情恍惚,不知不觉地养成了去石窟的习惯。仿佛我来时走的不是山路,而是梦中的一个通道,从铁锤将军的床上一转眼就到了石窟。
石匠说:
〃把锤子递给我。〃
每次他这么叫我的时候,我都是一愣神儿。仿佛交出的不是锤子,而是和我身体相连的一部分。
石匠接锤的时候不看我的眼睛,就像铁锤将军清晨从我怀里将铁锤抽走时不看我的眼睛一样。他们不看的意义尽管有很大不同,但有一点是一致的,那就是惧怕。
他们都惧怕我的眼睛,都怕我体内的月射出的光。
这一点我能感受得到。
他的身上落满了石屑,头发和眉毛上都好似沾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他本人就像一个活动的雕像,在一锤一锤地向岩石敲击。而此时此刻,我的夫君……那个雄心万丈,自认为铁锤将军的名号非他莫属的人……也在奋力挥锤,砸向铁锤、铠甲和肉体。我常常观看他们实战般的晨练,也常常驻足在洞里。我不知道哪种敲击更有意义,何处驻足更有意义。我两处奔走着,观望着,期待着答案的来临。
石壁上那只完美的手臂已经和躯体连接起来。那是一个生机勃勃的躯体,好像不是被雕出来的,而是她自己生出来的一样。一个女神悄悄隐现出她的全貌,她上半部是女身,下半部是蚕体,如在雾中游来。
他偶尔停止敲击,在雕像前退步观望,顺带从远处看一眼满身灰尘的我:
〃这里太呛,你早回吧。〃
我不走,也不动。他便不再劝我离开,继续他未完的工程。我希望我身上的灰尘多些,再多些,使我看上去也像雕像一样。只有这些清凉的石灰和洞里穿堂而过的凉风,才能冷却我每晚烧成的炭火般的身体。
事实上我已经成了他的一个帮手,他也潜移默化地接受了这个帮手。虽然我一锤未动,但感觉上我也参与了雕刻。
那一锤接一锤组成的节奏中,时间过得飞快。更让我高兴的是,我的感官专注于雕像的诞生,而忘记了身体的其他需求。但是,在这样的节奏中,白天和夜晚交替格外迅忽,好像白昼尚未开始,夜晚已经来临。每次从石窟出来,太阳总是那么铅红,既像是日落又像是日出。我从城上跃下,已经分不出河水的冷暖。水被我的身体烫起了白气,鱼儿不敢靠近;水草失去了色泽,眼前的景物都像青烟一样飘渺不定。
这是赛前的夜晚。
铁锤依旧横在我们之间。
铁锤将军早上想要提走它,却被锤柄烫了一下。他吃惊地看着我……那个只罩一层蓝纱身体火红的我……倒退了两步。
我将放在铁锤上的手移开。铁锤像燃尽的炭火一样,由红变黑,渐渐恢复了以往的颜色和温度。
我拉了他的手叫道:
〃将军!〃
他没有答话,瞪着眼睛看着我。
我将铁锤递给他说:
〃你一定能胜。〃
他接过锤,犹豫了一下,然后将他的唇印在我的额头上。
〃你来看吗?〃
我使劲地点点头说:
〃我去!〃
校场上业已准备就绪。
士卒们排列整齐,盔明甲亮,每个人都戴着纵目头。
广场前的高台上,放着老铁锤将军的坐榻。坐榻的后方,伫立着老铁锤将军的铜人,铜人身上披的是他当年的铠甲。鎏金的纵目高高凸起,注视着赛前的广场。铜人的左手高举着,手环之中插着老铁锤将军专用的铁锤。锤头的顶部有一条鎏金的夔龙,晨曦之中闪耀着光芒。
铁锤将军的义子、长猿狼和他们那一拨儿赛出铁锤七星的另一位不参加比赛,因为他们实力尚弱,胜负早已判定,夺甲之争主要是在剩下的四人之中产生。铁锤将军必须接受铁锤黑星、弦音、搔耳的挑战,将其逐一击败,才能成为名副其实的铁锤将军,方可坐在老铁锤将军的位子上受甲接锤。
晨风拂面,扶着我站在妩媛婆婆身边。
铁锤七星在铜人前参拜已毕。
义子举旗。
鼓响。
第一个出场的是搔耳。他力大无穷,百斤重的铁锤在手里宛如掏耳勺一般,故得名搔耳。两马相向冲出。出乎我意料之外,我以为铁锤将军会选择避开他的铁锤,以巧取胜。然而却恰恰相反,他选择了正面相碰。两锤相接的刹那,伴着一声闷响,空气中擦出了火花。
搔耳的虎口被当场震裂。
铁锤将军的第二锤劈下,搔耳的铁锤立即脱手,落在远处的士卒的脚边。石板当时碎裂,士卒们连连后退。
铁锤将军将锤举起,与铜人举锤的姿势完全一致。搔耳抱拳,虎口在滴血,然后默默退下。只一个回合,二锤。
我完全理解了一个多月来铁锤将军将铁锤每晚放在我俩中间的意义,心里的恼怒一下子烟消云散。他们都没有女人,为了赛场上的表现都憋足了劲,任何的懈怠都可能功亏一篑。
夺位(3)
这是男人的战场,没有女人的空间。
我和士卒们一起欢呼起来。
鼓响。
弦音勒马而出。此人性情沉稳,深通音律,锤快如风。他舞锤时亦能感受到五声音阶的变化,曲在心中,越打越疯,不到乐曲结束不会收锤,故得名弦音。
他在两个回合之中对铁锤将军连下五锤。
锤起之时,他高声叫道:
〃宫音震脾!〃
〃商音震肺!〃
〃角音震肝!〃
〃徵音震心!〃
〃羽音震肾!〃
这五锤都被铁锤将军逐一挡开。锤锤相碰,震得我的脾、肺、肝、心、肾直颤。铁锤将军一带马,用弦音相同的锤法连击五锤。
他也高声叫道:
〃宫音震脾!〃
〃商音震肺!〃
〃角音震肝!〃
〃徵音震心!〃
〃羽音震肾!〃
五锤击罢,弦音胯下的马开始摇晃。他注视着手中抖动的铁锤,就像聆听一首从未听过的新曲。接着,他的身体也抖动起来,脸上露出十分费解的表情。不一会儿,连人带锤瘫倒在马背上,旋即一同跌落马下。
铁锤将军收锤,还是铜人举锤的姿势。
我想高声呼喊,可周身的气脉被震得紊乱,嘴巴张开了却发不出声音。周围的士卒们也是如此,嘴巴大大地张着,做呼喊状。搔耳由于离得最近,虎口滴血不止,锤再次从手中跌落,滚到脚边。紧接着,他手捂胸口卧倒在地上,抖成一团。
铁锤黑星抚了一下配剑,在马上一抱拳道:
〃请!〃
铁锤将军回礼:
〃老将军请!〃
鼓响。
铁锤黑星是老铁锤将军的结义兄弟,与老铁锤将军一道同是三星城首任城主的义子。他原用剑,后改练锤。他左手持锤,把右手仍旧留给了剑。他将锤法与剑法融为一体,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地。
士卒们屏住呼吸。
铁锤黑星出锤似剑,虚虚实实,速度极快。锤比剑重不止几十倍,偌大的锤头在前,更是重达百斤,能这样变化莫测地出招,真是令人瞠目结舌。铁锤将军重锤出击,可每次都被铁锤黑星化解。铁锤黑星突然间反手一记重锤,打了铁锤将军一个措手不及,正中左臂。与此同时,他右手突然出剑,直刺铁锤将军的面门。铁锤将军急忙躲避,那剑却改为横劈,铁锤将军胸前的一排甲片应声而落。
我和同时发出一声尖叫。
铁锤将军在马上正了正身形,看看胸前,甲片已然掉了七颗。穿甲的线绳断茬整齐,内袄亦有一寸长的破口。
铁锤黑星叫道:
〃没有人可以越过我的剑!〃
叫罢,他收剑入鞘,持锤以待。
三星城夺甲之战的规矩,锤先落地者败。铁锤将军并不算输,但刚才也是非常危险。他举锤过头,在空中空抡了两下,随后发出一声虎啸龙吟般的怒吼,举锤杀将过来。
这回他锤法大变,也是以锤当剑,刺、挑、抹、点,速度比铁锤黑星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