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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锋不知不觉的,听力恢复了很多,阵地上慢慢地也静下来了。最后几个日本兵被丁三带着兄弟几个拿枪指着,蹲在那儿。
陈锋走过去,照着个胖脸就踢了一脚,“妈勒个比,还跟老子这装比吗?”
边上都在嚷嚷,杀了这几个小鬼子,给死了兄弟祭拜,黄阳东从那边跑过来,连立正都来不及,很着急的样子对陈锋说:“团长,要坏事。”
边上都在嚷嚷,杀了这几个小鬼子,给死了的兄弟祭拜,黄阳东从那边跑过来,连立正都来不及,很着急的样子对陈锋说:“团长,要坏事。”
陈锋听着心里一紧,忙着问,“怎么回事?”
黄阳东在日本的军校喝过墨水,认识洋字码,就拿着在阵地上找到的日军作战地图和作战命令跟陈锋说:“团长,小鬼子这个作战计划上写了,他们要抄到咱们团后面去,这个阵地昨天被打下来其实是佯攻。”
陈锋也在琢磨,原来想着阵地上日军应该不少,可今天一打,怎么打下来也没太费劲。就叫过来一个山东兵王哥舒,打发他把缴获的作战命令和地图送到团部去。
一扭脸到了正午,团里的参谋闻天海带着人上来送饭。大老远的就跟陈锋点头哈腰。陈锋其实挺烦这个人,闻天海在团里专爱挑拨离间。亲君子,远小人的道理陈锋还是知道的。但应酬归应酬,还是客气的和闻天海打招呼。
“我操,陈副团长,这次你可露脸了啊。”
“哈哈,就是兄弟们卖命打下来的,我陈锋可不贪功啊”
闻天海从兜里掏哈德门,敬了陈锋一根,两个人点上烟在阵地上说话。“我上午让人送过去的作战地图和作战计划你看了吗?”
“我就搂了一眼,潘团长跟上头说了,正琢磨着把防区往后拉呢。”
陈锋在心里骂,一寸江山一寸血,什么时候能把小日本撵出去啊。此时的陈锋可能怎么也想不到,他会从抗日战场上活着下来,并且颐养天年到下个世纪。
两个人扯着闲篇,陈锋其实不怎么爱搭理他,但人家跟他说话,他又不好意思不理,所以两个人就有一句没一句的扯淡。陈锋安排着人把阵亡的弟兄都抬了,清点战场和缴获,把俘虏押着送后面,一清理发现,两百多爷们伤亡了七十多,日军也被打死五六十号,其他的让逃了个舅子。
陈锋看兄弟们基本都吃上了,就走过去也盛了碗高粱米,闻天海嫌高粱米难吃,想着还是回团部吃吧,就没动弹,让勤务兵拿过来瓶酒,两个人干喝。
三口两口吃完了,上午打仗肚子饿,感觉没吃饱,再走过去,盆里已经没多少饭了,想着兄弟们都肚里饿,陈锋就没再续一碗。一摸兜,掏根烟自顾自的点上了,闻天海心里骂着,尴尬的自己摸根烟在边上蹲着。
陈锋见丁三过来抓饭,盆里已经光了,嘴上骂着娘,就招呼过来。
“小样,刚才枪打的挺准啊。”
“长官,是你指挥的好,小三就是瞎整。”
“哈哈,狗屁扯,兄弟们玩命,我就不信小日本能蹦多长时间,你挺面熟,是老兵油子吧。”
“报告长官,我是三营二连的,我叫丁三。五年前当的国军。”
“你别立正,稍息吧,大家就是唠嗑玩儿。你老家哪儿的。听口音东北的吧。”
“长官猜真准,我老家是奉天的。”
“哦,我是保定的,弟兄们好好打,早晚打回你们老家去。”
丁三听了陈锋的话,血一下就热了,两个人此刻都没想到彼此会在以后的日子里结了生死的交情。丁三更不知道,他此生最后一次回奉天是在入朝参战前的一个夜晚,坐在闷罐子火车上,透过木头板子缝留恋地看了故乡一眼,就和故乡擦肩而过。
闻天海见陈锋也不搭理他,自己也觉得没趣,就默默的抽烟,心里盘算着这仗完了,什么时候去表叔师长狄爱国那儿说说去,什么时候调动到别的团升一级。最好是到师部去,这样离火线就远了,这年头,子弹可不长眼睛。闻天海心里觉着,日本确实很强大,国军能不能打的赢真是没准,自己的小命卖在这,就有点不值得了。什么国家不国家的,完蛋操,只要吃香的喝辣的,谁当主子不是个当。也正是这念头埋了祸根,多年以后,闻天海在战场上,死在了陈锋手上。
三个人正说着话,陈锋神色一紧,两支手突然把闻天海,丁三拉着往边上拖,嘴上骂着,“操他妈的小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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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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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锋手快,拽着两人翻身进了工事,一发炮弹擦出尖利的哨声砸在离他们几丈远的地方。“弟兄们,注意放炮了。”有人在喊。
炮击逐渐密集,一发跟着一发,剧烈的轰鸣声响成一片。
“娘个卖比,就知道打炮。”闻天海咒骂着,悔的肠子都绿了,不该来这是非地,腿肚子抖着,有点象转筋。
陈锋冒着炮火弯着身子在战壕里来回跑,他很清楚,这会儿士气不能散了,士气一散,队伍不好带啊。他跑到几个军官那里大着嗓门嘱咐着一些事。
炮弹简直象锄头一样,差不多一尺一尺的把阵地犁了二十分钟,弟兄们只能尽量身子趴低了,趴在工事里。丁三想,“奶奶的舅子,炮打的真蝎虎。当兵这几年,就觉得这次的炮打的最密集。”
大地跟着巨响一下下的抖动,浓烟呛的人睁不开眼,丁三觉得有点喘不过来气,剧烈的震动搅和的胃都有点痉挛了,他探头想喘口气,这时看见烟雾后面远处有些个黄点。
“鬼子要冲过来了,兄弟们抄家伙啊,赶快啊,鬼子要上来啦。” 丁三也顾不上炮击了,在阵地上来回的喊。
陈锋在这边听了,伸了望远镜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小鬼子日子是真不过了,阵地正面至少有两三百的鬼子。
这时炮击已经没那么密了,估计在打火力延伸。陈锋一把扯过丁三,“你从现在开始,当我的勤务兵,明白了吗?”
“是,长官。”
“那好,我这就去一队和二队,你去找三队的代理队长赵长虹,跟他说,就说我说的,给我死守住,把鬼子放近了再打。”
刚才的炮击把匆忙修好的工事折腾毁了一多半,丁三深一脚浅一脚,往三队的地方跑,见着赵长虹打了敬礼,赵长虹一脑袋土,脸被熏的黑黑的,衣服快成了布条了,大大咧咧也不还礼,“啥事。”
“陈团长交代的,让我告诉你,死守住阵地,把鬼子放近了再打。”
“那你是谁啊?”
丁三挠脑袋,“陈团长让我当他勤务兵。”
“整的挺好,你回去吧,让陈团长放心,我赵长虹脑袋在,阵地就丢不掉。”
丁三往回跑的时候,阵地上已经开始枪声大作了。日军的进攻非常狡猾,散兵线撒的很开,利用着地形,几乎是逼到阵地前一百米开外才冲锋。丁三喘着气,跟陈锋说:“赵长官说了,他脑袋在,阵地就丢不掉。”
陈锋在想,赵长虹也真敢说,这次炮击就能看出,这个阵地,日军是志在必得了。
“好,你就跟着我,我怎么打,你就怎么打,尽量打当官的,你能分的清吧。”
“是,长官。”
丁三抓着枪,探头,不远处,日军机枪边上,有个拿指挥刀的,表尺套上,搂了一枪。但那指挥刀没什么动静,还在那比画,丁三拉栓,又是一枪,还是跑了偏。终于第四枪,那个小脑袋歪了一下,刀倒地上了。
有点远,再加上烟,不怎么看的见,丁三就对着机枪的火舌打,又打了几枪,火舌没了。边上那个扶弹链的日军可能接过来接着打。几分钟后,那挺机枪又响了。
丁三一看,吆好,想跟爷们叫板了。手上紧着劲,一个梭子打空了,那挺机枪终于消停了。
对面的日军死了指挥官就有点乱了,有人想在阵地前组织冲锋,可惜都被陈锋和丁三点了名。又持续了一会儿,日军退下去了。
陈锋抓紧时间清点伤亡数字,这次因为炮击,所以伤亡太大了,整个阵地,还能保持战斗力的已经不足一个连。这时传令兵也带来些兵送上弹药,然后把伤兵抬下去。
“我去团部帮你组织增援去。”闻天海扔了句话,就跟着传令兵走了,心里一个劲念叨今天真倒霉,刚洗熨的军装现在全是土。
陈锋心里很清楚,日军不会这么轻易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重新组织一次进攻了。想到这,就安排着赶时间修工事。大伙都知道,这个是性命悠关的事,都挺自觉的动手起来。工事修到一半,命令改了,工事不修了,准备撤。
原来,大伙修工事的当,传令兵过来说团部的命令,整个防区后撤,让教导队也撤下来吧,陈峰听了命令正在那运气呢。估计二营、三营的阵地实在是挺不住了,小鬼子又专爱抄后路,不撤的话也不行。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枪声大作。原来日军发现强攻困难,又派了一队人匍匐着摸到阵地前面,而且隐蔽的很好,几乎前出到阵地前面两百多米的时候才被发现。
陈峰心里一盘算,不得不做出个决定,让丁三把赵长虹找过来。赵长虹听着陈锋找他,心里在估摸了,估计有大事。
“你带着三队守在这,掩护全队后撤,不得临阵脱逃,教导队后撤十分钟后,你要活着把三队拉回来,听明白了吗?”
陈锋也知道,这个任务很难,但三队也是全教导队最野也最能打的一个队,换上其他的,陈锋心里就更没落了。
“是,长官。团长,赵长虹有句话,我这一百多斤今天要是撂在这了,你帮我带个话给我媳妇,让她带着娃好好过,不管多苦多难,娃们也不能当汉奸,给他爹丢脸。”
“好兄弟。” 陈峰嗓子一紧,一把抱着赵长虹。
两个人分开后,陈峰带着教导队仅剩的六十多条汉子往团部撤,身后阵地上枪声一下一下在揪着心。但没法子,打仗就这样,总不能全队上下都填进去。他带着丁三跟着二队后头,给队伍断后。
这边赵长虹手上还能放枪的只剩了不到二十人了,大伙也都明白,今天横竖就是个玩命。赵长虹把人集中起来打,日军一时竟然没发现对面阵地少了人,还是不怎么敢玩命冲。最后发现火力弱了,于是胆又肥了,赶着投胎似的开始冲锋。
这两边悬殊太大了,赵长虹估摸着时间,十分钟早过了,就命令边打边撤,兄弟们互相扶着,轮流放枪掩护。
魏中华是个新进教导队的学生兵,长的五大三粗,是队里的机枪手。架着二六机枪,望日军招呼,因为要掩护兄弟们所以就落在了后面,结果被几个日军盯上了。
一个楞神,魏中华身上连中了两枪,腿上一枪,腹部一枪,浑身是血,斜靠在树上仍在朝小鬼子这边打枪。日军惊了,这血肉之躯难道打不死,几个日军都在朝他开火,半晌才敢凑过去看。
魏中华站立不倒,血人一样靠在树边上,怒目睁着,凶神般从容就义。
赵长虹背着的兄弟眼看着有进气没出气,胸前被弹片划了个窟窿,血流的赵长虹一身,顺着裤脚滴撒在国土上。
赵长虹背着人跑不快,腿上就挨了一枪,一个踉跄栽地上。再站起身,发现被三个鬼子端着刺刀断了去路。赵长虹心说,今天这真得拿命拼了,那怕拼一个,也够本了,就端着刺刀对着来了。
三个鬼子配合的很默契,赵长虹被三把刺刀整的手忙脚乱,一慌神,一把刺刀捅在肩膀上,赵长虹忍着痛,把刺刀斜斜插进那个日军的脖子里。另两把刺刀也都扎在赵长虹身上,赵长虹无力地向前倒,体重压着刺刀在小鬼子身上豁个大口子,切开锁骨,血喷了赵长虹一身,赵长虹无力的松开步枪,扑在撒着鲜血的土地。
这边陈锋也是心急火燎,伤员太多走不快,眼见着身后的日军就跟着追过来了,他一面安排丁三找来老兵朝鬼子放枪。一面让黄阳东带着伤员先撤。
黄阳东和另一个老兵抬着伤员,带着人着急的往团部赶,路过场院,看到一个小杂货店的掌柜家老娘们蓝钟兰伸着龌龊的脑袋在往外瞅,看着过来的是国军,着急的把欢迎大日本皇军的牌子和小日本旗子往屋里收。
黄阳东认得她,队伍过来的时候,点头哈腰的,这仗正打着呢,就敢……藐视的扫一眼,懒得理,眼下正事要紧。
这边的丁三越是急,枪打的越不准,小鬼子利用地形,相互掩护着往这边冲。丁三心里那个急啊,打掉好几梭子子弹,小鬼子毛也没掉一个。他想换个地方,起身往边上一块石头后面跑,突然飕的一个响,感觉肩膀被砸了一下,胳膊就抬不起来了,扭脸一看,全是血。
这边的丁三越是急,枪打的越不准,小鬼子利用地形,相互掩护着往这边冲。丁三心里那个急啊,打掉好几梭子子弹,小鬼子毛也没掉一个。他想换个地方,起身往边上一块石头后面跑,突然飕的一个响,感觉肩膀被砸了一下,胳膊就抬不起来了,扭脸一看,全是血。
“操他妈比的小日本。”丁三意识到自己负伤了,当兵这几年,本来打算仗打完了,找个地方谋个差事,再娶门亲过日子。自己从没负伤过,还指望着能活着熬到抗战结束,所以每次枪声一响,丁三都琢磨着怎么躲,没想到今天到底是挨了一枪,自己的小命不知道还有多长。
丁三心里怕死了,脑子里乱成一锅糨糊,把枪扔了往回跑。陈锋眼睛毒,一眼就看到丁三士气散了,赶紧跑过去拉住他。
“妈比的,去把枪拣回来,别装蛋,你死不了的。你跟着他们先走吧,去找黄阳东他们,他正领着伤员回团部呢。”
陈锋混这么多年,知道怎么鼓舞士兵,他的话丁三听了心里定了很多,就把枪捡起来,右手抬不起来就用左手抓着枪往回跑。日军渐渐的追的近了,子弹飕飕的追着打过来,丁三心里怕的要命,想着看来是守不住了,把条小命先保住了是正经。
这会的丁三跑起来真叫一个快,三步两步地往回跑,突然看着边上有两个人在扭打,是新兵王石头被个追过来的小鬼子摁在地上,手拿着刺刀眼看着要捅到王石头胸脯了。丁三想着这会了,还谁能顾谁啊。但想想,王石头能帮着拿枪,还是救了他吧,就扔下枪,在地上拾起块砖头使出了吃奶的劲,重重地拍在小鬼子帽子上。
这砖拍的那叫个实成,小鬼子脑糨子都被砸出来了。王石头被救了之后感激地冲着丁三来了句:“兄弟,你这砖拍的真他妈恨。”
王石头从地上起来,“吆好,你丫挨枪了,那把枪给我拿着吧。”丁三蹲地上,王石头帮着他包扎了一下,扛着丁三的枪两个人一起去追黄阳东。
这会团里接应的部队赶过来了,教导队就地组织防守,丁三跟着其他负伤的弟兄一起被送到后方的医院。躺在烧炭的六轮卡车上摇摇晃晃的丁三和别的兵挤在一起,因为失血,丁三浑身也没劲了,车厢里一股子恶臭,心里想,这仗打的什么时候有个头啊。
此刻的他,可能不知道,他还要打上若干年的仗,最后一滴鲜血流在了朝鲜战场上。
他也更不知道,他会在医院邂逅一个让他刻骨铭心记得,以至于此后让他生命最后一刻萦绕在脑海的女人。
团里把伤员集中在一起,送到了后方的几个地方医院。被卡在肩胛骨的子弹给取了出来,麻药劲过了之后,那叫一个疼啊,把丁三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过了好几天,伤口都没长上,丁三悔的肠子都绿了,后悔当年不该脑门子一热去当兵。
这天,丁三又被折腾起来,日军打的近了,医院要转移,所有的伤员被安排到后面安全的地方。
地方的富商楚见勒慷慨解囊,把自己的宅子腾出来了做医院,还倾其所有帮着买药品、器械。随队的军医孙鲜衣激动的一把抱着楚见勒,一句话也说不出。
很多地方上的护士也都被组织起来,帮着照顾伤员,丁三也就是被安排到了楚见勒家里的这个临时医院。
丁三到了的那天,地方上的护士长翟潞琴领手底下的护士过来接,丁三伤倒是不重,别人要扶他,手被丁三推回去了,一个老爷们让个小姑娘扶着那叫个什么事,眼神一抬,见到面前的这个护士,不禁多看了几眼。
这个姑娘个子娇小,头发利落的盘在后面,五官里透着点俊俏,鼻子小巧地挑着鼻尖,嘴唇翘翘着,似乎随时含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