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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子里的众女人听富寡妇如此一说,皆唏嘘不已……。
社员们告别了漫长的冬日,渐渐伸开了腰肢,在情愿和不情愿间接纳着春天。冬日里人们那种闲适慵懒的情态,被
匆匆的脚步所取代。与此同时,青年点的知青们也像春燕一样,在陆陆续续飞回。沉寂了一个冬天的青年点草房上,又
有徐徐的炊烟升起,看上去似乎给人以生机勃然的感觉。
高高回来的当天,屁股没沾炕沿一下,就急不可奈出现在老大家里。当高高把一大包礼品扔到他家炕上时,老大发
现高高像个新姑老爷一般的新鲜。后来高高悄悄告诉老大,自己已和黄雪梅重归于好,破镜重圆了。说这话时,高高那
难以掩饰的兴奋溢于言表,甚至说连嘴都合拢不上。看得出,高高是何等的喜欢黄雪梅!同时也不难感觉到,高高也是
个重情守义的“情种”啊!
大家都回来几天啦,可偏偏不见何平的踪影,这使老大心里难免不犯嘀咕。去年何平负气而走,今年会不会一赌气
从此不归?看来自己是真的把她伤害了。如此一想,一种难以名状的心境从老大心头掠过,此间多少带出一丝丝伤感来。
一天下午,老大赶着牛车到镇里粮库去拉水稻种子。在返回的路上,老大靠着麻袋坐在牛车上悠着鞭子,嘴里胡乱
吹奏着谁也听不懂的口哨。牛车蠕蠕而行。
无意中老大将目光放到远处,徒地他的心一颤,因为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闯进了老大的视野。老大惊喜地发现,
是何平拎着一个草绿色的大旅行兜,就走在前方。那一刻,老大好似一位第一次走向嘎纳领奖台的电影演员一样,兴奋
地扬起鞭子,不停抽打着老黄牛。顷刻间,牛车颠簸起来。可当牛车快要跑到何平跟前时,老大的心却蓦地凉了一下,
心想,见了何平自己该说些什么……
牛车已来到了何平身边。老大稍微犹豫一下后跳下车,一把夺过何平手中的旅行兜说,
“上车吧。”
“呦——是你呀!老大!”
何平惊奇地瞪圆她那美丽的大眼睛叫着。跳上车后,老大将何平也拉上车;那时老大发现自己的心依旧沉下去不少,
便默默吆喝着黄牛向阿哈伙洛方向缓缓而行。
走了一程早已奈不住性子的何平问道,
“老大,肇婶他们好吗?”
“还行吧!”
“青年点,回来几个人啦?”
“该回来的都回来了!你还走吗?”
“往哪走!”
“不走就好,不走就好!我,我只是瞎问问!”
“你这个人太怪,让人琢磨不透,和你在一起都累得慌。”
何平揶揄着说。老大没有再吭声。呆了一会,老大总觉得自己应该对何平说点啥才对,是道歉,是劝慰,还是忏悔
连他自己也难以说清。于是老大对何平说,
“何平,你还生我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你气,太不值得,你以为你是谁呀!皇上二大爷吗?”
听那口气,何平好像在故意气老大。
“那就好。”
“老大,你这个人太差劲……”
说罢,何平就抄起车上的围裙照老大的后背就打了一下,然后自己又忍不住咯咯咯地笑起来。笑够了,何平接着又
说,
“老大,说句心里话,你是个很不错的男人,有点男人样。我从骨子里喜欢你!可惜呀!我是有缘无份哪!没那个
人有福气呀——”
“哪个人?”
“你装糊涂,是不!还要我点出来吗?”
“我……”
老大嗫嚅了。何平接着说,
“老大,回沈阳后我差点没死喽!有一段时间是高高一直陪着我。高高告诉我关于你的许多事。老大我佩服你!你
是个很优秀重感情的男人,敢爱、敢恨……”
(17)
听罢何平的一席话,老大自觉脸一阵阵发热,就好像一个人的重大阴谋诡计被人当场揭穿了一般,令人难堪而无地
自容。心说,“高高这小子,你咋这样?这岂能是到处乱讲的事吗?”。
“老大,你别不好意思,放心吧,我已向高高保证过,不会对任何人讲的。同时我也不会妨碍你们。再则说了,敢
爱,就得敢承担,装熊包,是不!”
何平有意在奚落老大,说完又银铃般笑出一串,笑到最后差点没趴到麻袋上,还不时用拳头捶老大的后背。说完了
笑完了,何平伸手拉开旅行兜,从里面掏出一件灰色的卡上衣,甩到老大怀里说,
“这是给你买的留个纪念,咱俩从此完事啦,两清!你要嫌弃,就把它扔到下面的河里,‘吐’走。”
……
金灿灿的晚霞罩在他们身上,幻射出橘红色的光芒。此时此刻,老大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暖暖的,禁不住扭过头看了
一眼身边的女人,在心底感慨着,“这是个多么好的女人!如此开朗,又如此善良啊……”
看起来,这个女人绝不同于其他女人啊!一般说来,女人一旦对你丧失了信心,同时也就丧失了起码的热情。
就在那一刻,老大忽然觉得自己业已读懂了女人。以老大之见,世界上有两种女人是最可爱的,是可以做妻子抑或
朋友的,那便是会哭和会笑的女人。除此之外的女人,恐怕是凶多吉少啦!会哭的女人就像娃噜嫂那样,心肠是软软、
多情、善良的;会笑的女人就像何平这样,她脸上和心肠永远是一致的,内心永远充盈着火热、质朴、善良。
到什么时候也不哭、也不笑;抑或不真正哭,也不真正笑的女人,你遇到过吗?在后来人生的旅途中老大碰上了,
故而使老大陷入了极其凶险的境地……
在晚霞尚未消尽的时候,老大和何平悠然坐在牛车上,有说有笑地进了堡子……
是何平回来的第二天下午,老大正在插花地(地名)的水田里扶着牛犁杖翻地。忽然,半天风急风火朝他跑来,边
跑嘴里还边喊着,
“老大……老大……邓恒、田亮、李杰一帮人都来看你。他们都在青年点等你呐!高高让我来找你赶紧回去,快点
……”
停住犁杖,老大望了一眼半天,又瞅了瞅尚未犁完的地和黄牛说,
“这也离不开人呀!”
“提前收工!提前收工!”
“那可不行,他们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
“这样,你回去告诉高高,我得收工才能回去,让他们等我啊!”
“咳……”
半天就像个八十岁的老太太似地叹了口气,然后屁颠屁颠又返回了青年点。收工后,老大把牛车赶回饲养所,卸了
牛套,又将牛拉进牛棚里栓牢,然后冲饲养员张老歪打了一个手势后,就径直奔了青年点。
一推开青年点的房门老大吓了一大跳,因为青年点一大屋子全是人。老大挨个看了一遍,好家伙!有邓恒、田亮、
李杰、朱殿才、后堡的大头、二道的金彪、头道堡老林、地主等等足有二十余人,再加上青年点的人,简直是要把屋给
挤爆。
(18)
炕上用长长的跳板搭了两趟饭桌。饭桌上摆放着各种菜肴。看得出,菜肴绝大部分是从镇里买来的现成食品。看罢
这气势磅礴的架势,老大猜想,这帮兔崽子刚刚从家里回来,手头定是都宽绰了,故如此“排场”;过些日子你们“弹
尽粮绝”就该傻眼喽!瞅了一眼桌上桌下,老大笑了。这帮知青,一看老大如期而至,顿时就开了锅,都纷纷过来和他
说话,握手,搂脖,抱腰。人群中,老大发现尚有未曾谋面的知青,故大家又互相介绍一番。乱糊一阵后,邓恒站到炕
上开始发话,
“老大!哥们们来看你,几个月没见,十分想你啊!”
“这,东……西咋办哪?”
田亮指了指炕梢的一大堆东西说。
“对了,这些东西是我们大家凑的份子,是给肇婶和肇叔买的,拜个晚年,怎么办?”
邓恒用下巴指着那堆东西说。
“咋这么多?这……”
看了一眼炕梢堆放如山的东西,老大有些为难了。这时高高发了话,
“哥们!听我安排!半天,田亮、何平你们仨去给肇婶送去,代我们向他们问好。然后快点回来,等你们开席……”
“好嘞……”
半天应了一声和田亮、何平高高兴兴出去送东西……
那天众人皆高兴,高兴得简直是群情激奋。酒喝得亦是昏天地暗,一塌糊涂。有划拳的、有行令的、有哼哼唧唧旁
若无人地唱歌;有人在喊,有的在敲着盆碗,闹腾得几乎将房盖鼓开。
乱军之中不知何时何平一如软体动物似的,蠕蠕拱到老大身边。何平含有几分醉意笑嘻嘻的样子,煞是可爱!老大
心头一颤,身边的女人是多么令人感动啊!如若与其相拌一生该多好哇……
这时,何平抓起装有酒的搪瓷缸一下一下不停地撞老大的酒碗,短着舌头说,
“老大,哥……们……没戏了;但我……想认你这,这个大哥总行吧!亲大哥哦……”
听过和平的话,老大心头顿时一热,便俯下去说,
“何平,只要你不嫌弃多我这样一个大哥,我没意见!可明天你醒酒了,可别耍赖皮啊!”
听了老大的话,何平咯咯咯地就笑了将起来,笑得她直栽倒在旁边杨佳佳的怀里,起不来为止。笑够了,她又猝然
爬起,端着手中的搪瓷缸拼命敲着跳板,嘶哑着嗓子冲着大家喊着,
“喂……喂……全……体注意!喂,喂……注意!听着!从现在开始我和老大,是拜把子哥们啦!他是我亲哥,我
是他亲妹妹。听到没……”
何平特自豪。
“听到了……”
众人皆掌声,皆欢呼,皆叫好。
扭过头,老大深情地看了一会何平,然后又把头歪向身边的高高,在高高耳边说道,
“高高,谢谢你!为了我和何平的事,你在沈阳替我做了不少工作。”
“咳……你这个人呐……”
只见高高往上推了一下眼镜,长长吐出一口气后,去摸香烟。
这时,邓恒端着酒碗笑嘻嘻凑到老大身边说,
“老大,咱俩把碗里的酒干了,咋样!”
还没等邓恒的话音落下,老大早已抓起酒碗一仰脖,便将半碗酒倒进肚里,然后用手横抹了一下嘴巴,重重地将酒
碗撂下,对邓恒说,
“怎么样!”
邓恒见状也抻长脖把酒喝掉,咂了一下嘴巴说,
“老大,这帮哥们今天过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想问你,你要说句实话,行吗?”
“行!”
视着邓恒涨红的脸,老大不假思索地回答。
“好!我问你,什么时候干老阚和大宾他们。这口气你能咽下去吗……”
提到这个话茬,老大微顿了一下后说,
“你说我能咽得下去吗?你知道我们满族是个什么样的民族吗?告诉你,是个好斗的民族,是永不服输的民族,是
个报复心里十分浓重的民族。回去好好学学满史吧!后头定有好戏……”
(19)
说罢,老大哈哈哈大笑,还不时拍着邓恒的肩膀,把邓恒拍得一愣一愣的说,
“是条汉子!什么时候干,喊哥……们一嗓子!哥们是两肋插刀,绝不是插‘细米’……”
对于老阚这挡事,老大不可能忘记,也绝不会善罢甘休。刚才老大没有说错,满族人血液里除奔腾着豪放、侠义、
豁达之外,还有争斗、残暴,仇杀在里涌动。翻开满族历史,满目全是家族的仇杀,部落的火拼,以至于共同抵抗外来
之敌的硝烟比比皆是。那老大为何未急着去找老阚算帐?因为老大在为爸爸妈妈着想,不能再给他们捅娄子了,不能再
让他们为自己操心,老阚这事只能往后推一推,另外寻找合适的机会。
正当老大玩味着刚才对邓恒的话时,忽然田亮蹦到饭桌上,敲着自己手中的洗脸盆,冲大家扯开嗓子喊起。
“注意……注意!我提议,让……我们唱首歌吧!”
“对!唱歌……”
大家哄然。
“唱什么?”
有人问。
“《大海航行靠舵手》……”
“这歌实在太无聊!”
有人说。
“要么唱《山揸树》……要么就《小路》,不行就《喀秋莎》,还有《深深的海洋》。”
“好!肃——静!我给大家起头——”
说着田亮拿着饭勺拼命凿着洗脸盆,砸得洗脸盆的瓷啪啪直蹦。
“歌声轻轻……齐唱!”
“歌声轻轻荡漾在黄昏的睡水面上,暮色中的工厂已发出圣光,列车在飞快地奔驰,车窗内灯火辉煌……山查树下
两青年已把我盼望……啊茂密的山查树……”
一夜春雨悄然而至。雨下得不慌不忙,有条不紊,所发出的声音也是不急不躁,委婉而有韵致的。春天的雨与夏天
和秋天的雨浑然不同:夏天的雨浓密而急促;秋天的雨稀疏而凝重,然而,春天的雨却是如此轻漫、细腻和缠绵。
吃过早饭,老大扛着铁锹来到饲养所,准备出工。看起来,出工的大队人马尚未到。饲养所院内,只有几个靠着墙
根站着的社员,在等候着。在等候出工的社员旁边,躺着两头吃饱喝足的猪。猪腆着肚皮,在晒太阳。看过这些慵懒的
猪,老大走了过去,蹲到一头猪跟前,用小棍为它挠痒痒。知事的懒猪自是受用不已,不时主动抬起腿配合着,嘴里还
不住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过了好一阵子,人们才陆陆续续像猪一样拱上来。这是开春以来全体社员的第一天出工,看得出人们好像仍旧沉睡
在猫冬那悠闲的日子里似的。每个人的脸上满是润泽和懒散。三四十号人围在院子乱糊了半天,也不见关爷露面。
又等了一会,有人给裴三子捎来口信说,关爷到大队去开春耕会,让裴三子带大家到稻地里去打苗床。得到指示后,
裴三子就像往屠宰场哄猪一般,哄了半天总算把大家赶出饲养所。社员们三一伙俩一群懒洋洋向田野里走着。
喷薄而出的太阳早已升腾起来,和煦的阳光洒满大地。天气似乎比昨日又暖了一成。走出堡子,老大便隐隐约约听
到公社广播喇叭里放送着《国际歌》。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不靠神仙和皇帝……”
不一会又响起《东方红》。
“……他是人民大救星……”
听了这些歌曲,老大不觉好笑,觉得有些滑稽,从逻辑上也有点说不过去。
上工的人群走出堡子口时,迎面走来推着自行车的绿色邮递员。快嘴快舌的富二嫂,拿起嘴就喊了一嗓。
“哎,哎……有阿哈伙洛的信吗?”
“有……一封是叫高高的,是从开原寄来的。”
邮递员停下自行车答道。听说是从开原寄给高高的信,老大猜想定是黄雪梅写给高高的,因此老大便几大步行至邮
递员跟前对邮递员说,
“你不用往堡子里拐了,把信交给我吧。”
“你可负责把信送到啊!”
(20)
老大从邮递员手里接过鼓鼓囊囊的信,可他没走出几步便又停住了。老大心想,高高小子肯定是急于想要看到此信,
于是他又踅回堡子。当老大行将走到青年点时,迎面走来穿得漂漂亮亮的何平和杨佳佳两人。何平那浅粉色翻领上衣衬
着她那灿烂的笑容,真是可以啊!何平一看见到老大,便拉着杨佳佳向前跑了两步,笑嘻嘻似嗔似娇地喊了一声,
“大哥……”
喊完,何平就咯咯咯地又笑了起来。何平笑归笑,可老大却强忍着,不动声色优雅地站到她俩面前。
“你咋不答应呢!我再叫一声,你得答应我啊!你不答应我俩就咯叽你。大哥……”
视着调皮的何平,老大有些不好意思,故腼腆地一笑。这时,何平已抓起老大的胳膊摇了两下。
“你必须答应我,快点啊!”
何平和杨佳佳均用逼迫的目光盯着老大。老大犹豫一下后,极不自然地答了一声。
“唉!行了吧。”
听到老大的应答,何平挽着杨佳佳胳膊,两人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你俩,这是去哪?”
“我们去头道堡青年点,去看我们的同学。”
何平强止住笑声答道。
“头道堡很远哪。”
“没事!我们去过。”
“早点回来!”
“放心吧,大哥……”
说完,何平和杨佳佳两人一扭身蹦蹦哒哒地走人了。望了一会她俩的背影,老大方走进青年点将信甩到高高眼前。
尚来不及与高高分享看信时那幸福一刻,老大便急急忙忙向田间跑去。
一天,慢慢腾腾的劳作总算挨过去了。傍晚收工时,等社员们都走后,老大径直朝山上跑去。?span class=yqlink》
仙剑洗笫窍敫嫠咄捺喔缫患渲匾男畔ⅰ=裉煜挛纾匾哟蠖涌峄乩矗槐吒苫罟匾槐叨耘崛拥霉荆
罢饬教齑蠖悠评富踊牡呐肆偈被Э凇!?老大十分清楚,有了临时户口就如同社员一样,不仅有口粮还能享受
国家所有的待遇。听到这个消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