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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不明了你们要我们指示何项方针,究竟你们自己有没有方针,现在又提出拖或走的问题,究竟你们自己主张的是什么,主张拖还是主张走,似此毫无定见,毫无方向,将来你们要吃大亏的。
直至收到毛泽东此电,项英这才不敢对毛泽东软磨硬顶了。毛泽东此电末句“将来你们要吃大亏的”,这是意味深长的。
第六部分:皖南突变蒋介石在圣诞节演了一幕轻喜剧
严峻的形势,已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蒋介石已调集了七个师八万多人,合围新四军军部及皖南部队三个团九千余人。力量的悬殊,意味着“N4A”命运乖戾。“围剿”新四军的国民党部队已经到达指定的地点,构筑了碉堡,摆好了阵势。就在这个箭在弦上的关口,在重庆,蒋介石演出了一幕轻喜剧。
那是在“历史性”的日子——十二月二十五日。这天既是圣诞节,又是蒋介石在西安事变时“获救”的日子。蒋介石倒是记起四年前在西安事变中奔走的周恩来。于是,他约见了正在重庆的周恩来。
周恩来在翌日,便发电报给毛泽东,汇报了会见蒋介石的情形。如今,可以从周恩来的电报中,得知蒋介石的谈话内容。
周恩来在电报中写道:“昨日蒋因数日来心绪不佳(军何跋扈,夫人不归,粮价日涨,我们无复电),不断骂人,而过冷淡的圣诞节的背景中见我,蒋以极感情的神情谈话。”周恩来提及的“我们无复电”,是指何应钦、白崇禧在十二月八日发表批驳“佳电”的“齐电”,中共不作回复。“齐电”洋洋数千言,痛斥中共,并以命令式的口气,要中共限时限刻“将黄河以南之部队,悉数调赴河北”。毛泽东却说:“对于蒋及国民党急于要求我们表示最后态度,答复蒋之命令,中央决定报之以冷静与不理……因为蒋介石要急,我们就不急了。”毛泽东还如此形象地勾画了蒋介石:“所谓惹急了他会撕破脸皮乱打,这是被蒋之流氓吓倒了的话,其实蒋是精于计算的人,他的流氓只用以吓人,并不用以决定政策。”蒋介石的心中,的确很着急,因为他限定的新四军北撤期限十二月三十一日,眼看就要到了,可是毛泽东还不吭一声。不过,这一天蒋介石似乎对周恩来表现出特别热情,提起了西安事变。蒋介石说:“连日来琐事甚多,情绪不好,本不想见,但因为今天是四年前共患难的日子,故以见面谈话为好。”这么看来,蒋介石对中共还是挺感谢,颇有感情的。果真,蒋介石的话,也说得热乎乎的。蒋介石说:“抗战四年,现是有利时机,胜利已有希望,我难道愿意内战吗?愿意弄坍台吗?现在八路、新四还不都是我的部下?我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就是民国十六年(引者注:即一九二七年),我们何尝不觉得痛心?内战时,一面在打,一面很难过。”这番话,由蒋介石讲出来,真不容易哩。
自然,蒋介石说及了磨擦,也说得很漂亮:“大家都是革命的,冲突决难避免。”蒋介石提及了新四军北上之事,说得冠冕堂皇:“你们过,从皖北一样可过,只要你们说出一条北上的路,我可担保绝对不会妨碍你们通过(周注:靠不住)。只要你们肯开过河北,我担保至一月底,绝不进兵。”蒋介石说了这么一番话之后,再三叮嘱周恩来:“你务必迅速将我的话转告你们中央。”也就是说,一定要迅速转告毛泽东。
周恩来果真立即电告毛泽东。周恩来以为蒋介石的谈话,“系吓压之余,又加上哄”,是“大灌米汤”。毛泽东毕竟是蒋介石的老对手,深知蒋介石的那些话是哄孩子的。就在接到周恩来的电报之后,毛泽东给项英发出了那个口气强硬的命令。
接到毛泽东这一命令,项英在二十八日召开新四军军部会议,终于决定马上北移……
第六部分:皖南突变鲜血染红了皖南山林 1
岁末年初的皖南格外冷,先下霜,后下雪。就在这冷飕飕的空气中,新四军的干部和战士们正忙着收拾行装。毕竟在这里住了两年半了,一下子要行动,大有熟土难离之感。军部通知,每人随身物品不得超过二十市斤,坛坛罐罐全要扔掉。
元旦,叶挺、项英致电毛泽东、朱德:准备开拔。
一月三日,毛、朱电复叶、项:“你们全部坚决开往苏南,并立即开动,是完全正确的。”就在毛、朱电报到达之际,蒋介石给叶挺的电报也到达了:“应在无为附近地区集结,尔后沿巢县、定远、怀远、涡河以东睢州之线,北渡黄河,遵照前令进入指定地区。沿就已令各军掩护。”既然毛泽东和蒋介石的命令都已下达,叶挺、项英也就在一月三日下午三点光景下达行动命令:明天下午五点吃饭,六点半出发。就这样,一月四日,在苍茫的夜色之中,迎着扑面寒风,新四军军部及所属部队九千余人分三路纵队,从云岭出发,踏上了悲凉的征途。连日大雨,道路泥泞,行军颇为艰难。就在这时,蒋介石“令各军掩护”。对于叶挺来说,不论是负责“掩护”的国民党第三十二集团军总司令上官云相,还是“顶头上司”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都是有着校友之谊——当年都是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同学。由校友“掩护”,安心、放心!大雨使青弋江江水猛涨,原来可以徒步过江,眼下不得不架起浮桥。五日,依然大雨,新四军各路纵队在平静中渡过青弋江,下午三时分别到达指定地点。部队因已很疲劳,原地休息,准备朝泾县茂林地区前进。六日晨七时许,突然响起了枪声。那是新四军的一个便衣侦察班进入下长村时,负责“掩护”的国民党四十师的一个连,射来了子弹,打响了皖南事变的第一枪!这枪声,意味着友军变成了敌军!就在六日,蒋介石下达了给顾祝同的密令,要对新四军“用军政党综合力量,迫其就范”。就在六日,顾祝同下达了给上官云相的密令:“仰贵总司令迅速部署所部开始进剿,务期于原京赣铁路以西地区,彻底加以肃清。”就在六日,上官云相下达了给所属各部的命令:“主力于明(七)日拂晓开始围剿茂林、铜山徐一带匪军。”就在六日,蒋介石、顾祝同、上官云相,下达了对新四军的总攻击令。
就在六日,下午,新四军军部在潘村开会,决定按原计划行军,当日黄昏开始行动,七日拂晓通过各岭,午前会集星潭,待机行动。七日拂晓,新四军中路纵队前卫营,越过丕岭,进入纸棚村时,密集的枪声响起了,国民党四十师一二○团向新四军前卫营发起了猛攻。皖南事变此时正式爆发!毛泽东闻讯,迅即电告叶挺、项英:“茂林不宜久留,即议东进,乘顽军布置未就,突过其包围线。”这样,蒋介石称新四军为“匪军”,毛泽东则称上官云相部队为“顽军”。新四军寡不敌众,陷入重围。惨烈的战斗开始了。一月八日,顾祝同给上官云相下令,限十二小时内全歼新四军。此电报原件现存南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全文如下:匪军经我各部围剿穷蹙一点,消灭在即,为期能于短时间彻底肃清,毋使漏网起见,希即督励所部,协同友军切取联系,努力进剿,务严令包围于现地区限电到十二小时内一鼓而歼之,勿使逃窜为要。
上官云相要大干一场了!据他的总司令部少将参谋处长武之莱后来透露,早在一个月前,上官云相便让派驻新四军的联络参谋闻援窃取了新四军兵力部署图,为“围剿”新四军作了详细准备。如今,正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了。茂林一带,重峦叠嶂,悬崖峭壁,山中往往只有一条羊肠小道。新四军近万人受困山中。炮弹打得岩石开花,树枝横飞,遍地横尸,真如《新四军军歌》所唱,“血染着我们的姓名”……皖南的枪声昼夜不绝,延安的毛泽东昼夜不眠,重庆的周恩来日夜奔走呼号,蒋介石避见周恩来,顾祝同避接周恩来电话……就在这危机万分的时刻,一月九日,毛泽东忽接叶挺电报:“项英、国平于今晨率小部武装上呈而去,行方不明。我为全体安全计,决维持到底。”这一电报,使毛泽东极为不安,在这紧要关头,项英和袁国平怎么可以连招呼都不打,突然出走?直至一月十日,项英和袁国平才回到部队。关于项英此行,一般被说成“率一小部武装绕小道而出,试图突围”,为他遮掩,打了“埋伏”。其实,这遮掩之辞,也经不起推敲。作为新四军副军长兼政治委员的项英,即便“试图突围”,怎么只“率一小部武装”呢?怎么不与军长叶挺打招呼呢?如果“试图突围”成功,那也就是项英和这“一小部武装”突围出去了……
第六部分:皖南突变鲜血染红了皖南山林 2
现存于北京中央档案馆的项英一月十日致中共中央电报,解开了谜底。在这份电报中,项英承认自己是“临时动摇”,“影响甚坏”,请求“中央处罚”。同时,他也表示了从此之后“坚决与部队共存亡的决心”。项英的电报全文如下:
今日已归队。前天突围被阻,部队被围于大矗山中,有被消灭极大可能,临时动摇,企图带小队穿插绕小道而出,因时间快要天亮,曾派人(请)希夷来商计,他在前线未来,故临时只找着国平、××及××同志同我走,至九日即感觉不对,未等希夷及其他同志开会并影响甚坏。今日闻五团在附近,及赶队到时与军部会合。此次行动甚坏,以候中央处罚。我坚决与部队共存亡。
其中提到的希夷,即叶挺。
另外,李一氓去世之后,他的回忆录得以发表,内中首次公布了他在一九四一年三月给中共中央的电报全文。他是新四军秘书长,皖南事变的幸存者。这份写于皖南事变后一个多月的电报,真实反映了项英的出走。内中也牵涉到李一氓自己。不过,李一氓还是尊重历史事实,不加遮掩的。原文如下:
晚十时左右,项忽派人叫我几次,皆未找着。等我回到我的位置,知道项派人找过我,遂去项处,那时袁国平、周子昆皆在。项一手握我,一手握袁,周在其前左不作一语。即匆匆向后走,此外同行者仅二三卫士。我初不知他是何用意,我还以为找地方开会,决定最后处置,但又不见有老叶,行数十步后,袁始说他们的卫士没有来,周又自语说,他没带钱。我才恍然,项又要来他三年油山那一套。我即追问项叫过老叶没有,项反答叫了他不来。此时我对项此种行动不大赞成,我当即表示我不同他们走。项即反问,那你怎么办?我说,我另想办法打游击,也要带几支枪脱离队伍,也要想法救出几个干部,我还想把军法处、秘书处及胡立教等设法从铜陵、繁昌过皖北。项当即表示赞成,与我握手,并说把××(电文不清)也带走,他身上还有钱。袁当时表示愿同我走,又听说今晚无把握,须等明天看清情况再决定。结果仍与项、周同走,因同行之猎户是他们唯一向导,于是分手,他们继续前进。
我一个人转回后,因找张元培、胡立教及军法处、秘书处的人未找着,首先遇见李步新(皖南特委书记),我告诉他说老项他们走了,后走到河边祠堂叶之指挥所。当时我想告诉他这个消息,但又觉得太突然,刺激太甚。我想留下与叶一块,但又觉得项袁周党军政都是负责的,我没有与叶共存亡的责任,即或算开小差吧,也是奉命的。遂决定不告诉叶,仍然退出。找着张、胡、扬(帆)(军法处)等,并与李步新的地方党同志共三十余人,也就离开了队伍。过了一晚,十一日下午,在石井坑的谷道中,我们下山吃饭,遇见第五团全团撤退出来,向石井坑出去,大家遂决定不管其他队伍在哪里,我们决定随第五团打游击。十二日后出至坑口才晓得,军部也都打到石井坑来了。
项袁周他们也在附近山上,跟在第五团以后,下来与军部会合。
我承认我当时没有坚决反对项袁等的动摇,只是简单不满意、不与他们同行动而已。我受了他们的影响,没有到最后时机,便脱离部队,这是我的错误。李一氓:《我亲身经历的皖南事变》,《大江南北》,一九九三年第一期。李一氓在去世前回忆此事,心情颇为沉痛。他说:虽然时间很短,从黄昏到夜半,不超过十个钟头,但总是一个这一生都感到遗憾的错误。后来华中局向中央报告,要给我一个口头警告的处分,我二话没说,决然接受下来。所以一九四二年以后,党内多次填表,在处分一个栏目上,我总是规规矩矩地写上皖南事变口头警告。至今想起来,不知为什么当时会错走这一步,作为一个共产党人,可能还差点什么。
第六部分:皖南突变叶挺军长身陷囹圄
经过几天几夜的激战,终因众寡悬殊,新四军陷入弹尽粮绝的境地。尸体横七竖八,布满皖南山间。雨仍不时地下着,冻得战士们手心冰冷。叶挺指挥部队几度突围,均告失败。叶挺在十一日致电毛泽东:“突围计划又告失望,现将士疲劳过度,惟士气尚高,只好固守一拼。”鉴于项英临阵动摇的严重错误,中共中央在十二日发来电报,指定新四军由叶挺、饶漱石负责领导,项英随军北上。
毛泽东在十二日给浴血苦战中的叶挺、饶漱石发来电报,“如有可能,似以突围出去分批东进或北进为有利”,“同时应注意与包围部队首长谈判”,“重庆方面,正在交涉,但你们不要靠望,一切靠你们自己”。饶漱石,那时在新四军中只是作为叶挺军长的朋友出现,化名梁朴。其实他长期从事地下工作,那时担任中共中央东南局副书记。
据当时任新四军军医处副处长王聿先(新中国成立后担任上海市卫生局局长)目击,在十四日早晨,“军长的朋友”梁朴前来找叶挺,密谈了一阵子。事后王聿先才知道,正是这次密谈,他们决定按照毛泽东的指示,“与包围部队首长谈判”。经叶挺、饶漱石决定,派出两名参谋持叶挺名片,前往附近国民党五二师师部联系谈判之事,以求争取时间,减少损失。这时,叶挺手下大约还有两千人。十三日的战斗,格外酷烈。新四军政治部主任袁国平在战斗中负伤阵亡。十四日傍晚,响了一天的枪声,稀疏了。这时从山下传来喊声:“不要误会,不要打枪,我们是奉命来接叶军长的。”叶挺命令暂停还击。于是一位国民党一○八师副官处长,带着一个排上山来了。那位处长见了穿黄呢军服的军官,便知是叶挺军长,连忙敬礼,说明来意。为了全军的命运,叶挺也就不顾个人安危,随来人下山,去见他的同学上官云相。叶挺一去,便遭拘捕。十七日,叶挺被押往上饶,关入李村监狱。随同叶挺一起下山的王聿先则被关入上饶七峰岩监狱。据王聿先回忆,关了一个多月之后,叶挺生病,宪兵去掉了王聿先的脚镣,带他到李村监狱给叶挺看病。王聿先见到叶挺时,落下了热泪。
叶挺面目消瘦,须发很长,但墙上有着他用木炭写的两行大字:
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
此后不久,叶挺“失踪”。叶挺到哪里去了呢?一九四一年冬,在重庆中国电影制片厂工作的中共地下党员阳翰笙,忽然收到一封信,信中没有留下寄信人的地址,信末只署一个“夷”字。阳翰笙看了字迹潦草的信,才猜出这个“夷”是叶希夷。信中说,他已经被押解到重庆,并提到阳翰笙的老朋友、音乐家任光在皖南事变中阵亡。从笔迹、信的内容,阳翰笙断定这确实是叶挺写的,马上转交给周恩来。周恩来一见信,欣慰地说:“失踪了的希夷有了下落了,我们可以向蒋介石要人了!”
后来才知,叶挺在囚室中事先写好这封信和一张条子。一天,他被押解到重庆近郊途中,说要入厕,趁看守不注意,他把信、条子和五元钱用小石头压在地上。条子上写着,他吃了冤枉官司,仁人君子见了此条子,代为寄信,家中就知道他的下落了。天下果有仁人君子,见了此条,把信寄出……
至于叶挺会把信寄给阳翰笙,是因为一九三九年,叶挺到重庆时,阳翰笙请他到中国电影制片厂看纪录片《战地特辑》。他和阳翰笙早在一九二六年便已相识于广州,那时周恩来是北伐军第一军政治部主任,阳翰笙则是政治部秘书。他正是考虑到阳翰笙在重庆目标不算太大,而又与周恩来有着密切关系,所以把信寄给阳翰笙……
叶挺是在一九四一年八月,被从上饶李村押往重庆,关在望龙门二号。此后他又被转往重庆郊区、湖北恩施、广西桂林……叶挺在狱中度过漫长的四个春秋。他在重庆红炉厂蒋家院子的囚室里,曾把所写的《囚歌》赠给郭沫若,顿时不胫而走,脍炙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