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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娆乱-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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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低柔魅惑,勾人魂魄,太九一听,仿佛晴天一个霹雳打在她头顶,几乎忍不住就要回头去看。
她忽地想起那晚那人说的话:忍,忍字头上一把刀。总之任何事,你都给我忍住了。
她僵硬地把欲转过去的头颅硬是别了回来,强忍住全身肌肉的颤抖,不露出任何异常的表情。
但她很快发现自己这样做其实根本没必要,因为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被那人吸引了过去,没人看她。
太八半惊艳半讶异地张着唇盯着那人,看上去有点天真的蠢样。
姚云狄双目发亮地看着那人,脸上的神情都变得柔和恬然。
宣四双眼都看直了,眼底有什么东西在跳跃翻腾,她正说话说到一半,陡然停在那里,也没人发觉。
却姨一下子绽开笑颜,炫目之极。慌忙从椅子上起身,快步走过去,抓住那人的手,娇嗔道:“是你!你总算来了!我方才还想着,你要是不来,姚老的这个寿辰还办的有什么意思?”
那人温柔地握着她的手,乌发如云,双眸如星,长袍斑斓,眼底一朵妖娆樱花,不是穆含真穆总管是谁?
他往每个人面上含笑望了一眼,太九只觉他的目光仿佛温暖的春水,被他看一眼,竟是说不出的舒服快意。他多看了太九一会,这才笑吟吟地说道:“你们只当办个寿辰很容易么?吃一顿就走人?那菜谱、分配、大小厨房、上菜顺序、酒水、碗碟……哪一样不要人管?我忙了一早上,你还打趣我。”
却姨在他面前竟如同一个豆蔻年华的含春少女,红着双颊娇嗔:“偏你有那么多话!姚府里难道连个管饭的人也找不到?都让你来忙,姚老也真是小气。”
姚云狄故意苦笑道:“却姐,也不必这样说我吧?刚见到穆先生便赶着抱怨我。”
说得却姨笑起来,抓着穆含真的手,两人亲亲热热地坐一起,她又娇声道:“好些日子不见,想我不想?你这没良心的,一点消息也没有,枉费人家这样挂心你。”
穆含真柔声道:“乖却儿,有些话只说给我一人听便好。别叫人偷听了去,没趣味。”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根羊脂玉簪,亲手替她簪在发髻上,又道:“上次去了天山回来便要把这送你,偏生又有急事赶去杭州,总算今日见了你,这礼物也算送到佳人手上了。”
却姨面上绽放出光彩,伸手去摸那根簪子,触手温暖,心中不由甜丝丝。
穆含真又道:“这是天山暖玉,夏天感觉不出,冬天放在心窝那一块,暖和。”
却姨又拉着他说了半天悄悄话,面上神情甜蜜之极。
太九见他二人情状,俨然是一对情人,心中不由默然。加上姚云狄叫她却姐,穆含真却能叫她小却儿,乖却儿,尊卑也不当一回事,真真奇怪。
却说穆含真进来之后,宣四便再没插话的机会,只能静静在一旁做摆设。见太八太九也默默站在旁边,她不由走过去,低声道:“你们怎么也会来这里?”
太八心直口快,直接道:“是爹爹让我们来的。”
宣四面上神色有些难看,半晌,口中冷笑道:“不是说谁也不许出来么?他为何单叫了你们?”
太八摇头:“不知道,叫过来只说了两句家常,就让我们回去,不想那个却姨……”
他正要把经过和盘托出,太九却打断他的话头,淡道:“既然知道谁也不许出来,你又怎么会在这里?难道爹爹也叫了你?”
宣四被她问得脸色发白,忍不住要发作,又往穆含真那里看了一眼,强忍着低声道:“你是做什么?想笑话我?嘲笑我妄想出人头地?不择手段?”
太九却缓缓摇头,悠悠说道:“不,我一点也不想笑话你。我很佩服你。”
她望着穆含真的背影,心中百味横陈,背后一阵冷一阵热,也不知是怎样的感觉怎样的滋味。
良久,她忽然迈步往他们那里走去,躬身轻道:“爹爹,既然有贵客到,孩儿们便告退了。”
三人猛然打住话头,一齐回头看着她。
姚云狄眼神有点复杂,看了她一会,才点头道:“……嗯,好。你们下去吧。”
却姨忽然笑道:“那宣四丫头呢?留着陪我说说话罢,我欢喜她的紧,是个伶俐孩子。”
姚云狄顿了顿,便道:“宣四,留下来陪你却姨。”
宣四面上放出光彩来,仿佛得胜的将军,昂首走过去,看也不看太九,直接坐到却姨身边了。
却姨攥着她的手,笑道:“要我说呀,十分好的样貌,倒不如七分的口才三分的装扮。这孩子和我投缘,认她做干女儿,姚老以后可别责骂她。”
姚云狄心中明白她选了宣四,暂时放过了太九太八,但只怕这两个孩子的名声很快会传出去,到时候,海老也好,山老也好,都会知道他姚云狄家里养着两只奇货,舍不得放。
这情况糟糕的很。
不能落了他人口实。
他看了看太九娇若奇花的脸庞,终于狠了狠心,道:“含真,你先把太八太九送回去。这两个孩子年纪小,要学的东西多,你得空了便教导他们罢。”
这番话说得没头没脑,太八太九都一头雾水。
穆含真转过头来,对他二人微微一笑,道:“如此,是穆某的福气。”
   铅华淡淡妆成(三)
穆含真有一头好长的乌发,头顶不过简单挽个白玉簪,其他的全部披散在背后,犹如一匹上好的黑绸,几乎要垂在地上。
他走路的时候简直脚不沾地,宽大的袖袍缓缓拂动着,好像在飘,或者是——飞。
无论如何,他都是一个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都能一瞬间令所有人目光集中在其上的那种人物。
这种姿容仪态,或许世上再也没第二人能拥有。
更何况,他还藏了无数个秘密。
太八太九尾随在他身后走着,仿佛受了他的影响,都不敢把脚步放重了,那般轻飘飘地,随着他飘回了院落。
太八几乎看痴了,忽而想起他是当日戴着面具唱戏的人,不由心念意动,拉着太九的袖子和她咬耳朵:“你猜他有多大?”
太九正是心神激荡的时候,根本听不清他问了什么,便是听清了,也懒得搭理,只随口轻道:“……谁知道……”
太八叹道:“他又会唱戏跳舞,又是总管,还长得这等模样……老天何其不公平。这种能干的人物,起码也得有三十而立了吧?可我看他也比咱们大不了多少……太九,你在听我说吗?”
太九见穆含真停了,也跟着猛然停下,口中又说道:“……谁知道……”
太八见她心不在焉,不由懊恼,还想缠着她把目光抓回来,却听穆含真在前面柔柔笑道:“八爷和九小姐不必拘谨,穆某不过是奉命行事,绝不敢有任何越礼之处。所谓的教导,确实折杀穆某了,八爷和九小姐天资聪颖,又岂是穆某能略及的,不过错蒙老爷厚爱,羞言教导二字,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太八见他谈吐清雅,凤声呖呖,眉宇间隐约含笑,带着一股妩媚的味道,不由早痴了,浑身跌软,哪里还能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笑道:“哪里……穆先生过谦……”
穆含真笑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犹如温暖的春水,早把他灌醉了。又看看太九,她脸色苍白,嘴唇却是血红,眼里有压抑不住的激动。
他微微一笑,说道:“老爷厚望,穆某也不敢推却,只有尽力便是。两位有什么问题,尽管提,穆某一定如实作答。”
太八按捺不住,急急问道:“穆先生……现在就可以问吗?那……我想问你今年多大?哪里人士?可否娶妻?”
他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还嫌不够,一时却又想不起别的,只怔怔看着他。
穆含真对他的直率倒也不恼,只轻道:“穆某经历贫瘠,无甚可说的。但八爷既然问了,我便只有回答。穆某今年二十有六,祖籍杭州,尚未娶妻也暂无此打算。八爷可还有想问的?”
太八终于也觉得自己聒噪了些,他转头看看太九,她抿着唇只是不说话,可眼睛却亮的出奇。
“九小姐呢?”穆含真笑吟吟地看着她。
太九几乎要把话脱口而出:“你是——”
忽然飞快打住,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穆先生,敢问爹爹请你教导我们什么?”
穆含真往四周看了一圈,下人们立即识相地退了。
他垂手理了理袖子,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说来也不难,任何人都能学会的。但学的好不好,就难说了。恕我直言,八爷和九小姐也罢,府里的各位公子姑娘也罢,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让老爷舒坦。穆某要教的,不过是如何让老爷舒坦,以及……更舒坦。”
说到这里,太八嗤地一声笑了,懒洋洋地说道:“神秘兮兮的,我还当什么呢!让爹爹舒坦虽然不简单,可也没那么秘密吧?自己的儿女,哪里有不爱的,我们能多陪陪他,说话令他开心,也就是舒坦了。”
“哦?八爷倒是有心。”穆含真眯眼笑得像只狐狸,“前几个月这个院里可是少了近一半的人,八爷难道忘了?”
太八皱眉道:“那是因为他们触怒了爹爹,不知报答养育之恩的人,被驱逐在外又有何可怜?”
穆含真慢吞吞道:“八爷又怎么知道何时会触怒老爷,而何时不会呢?”
太八还想说,太九一把拉住他,道:“那就请穆先生教我们不会触怒爹爹的法子。”
穆含真笑道:“不难,两位请看这里是何处?”
他二人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一个大花园里,周围密密麻麻种了无数花朵,有红有紫,在这初夏时节居然开得如火如荼。
花尽头立着一栋纯白的,用汉白玉堆砌出来的楼。
风卷过时,花瓣纷飞,映着那纯白的小楼,有一种宁静馨香的美。
太九失声道:“晴香楼?这不是……”不是太双的住所吗?
穆含真点头:“不错,晴香楼。自从太双小姐之后,楼里一直空着没人住。不过今儿开始,两位就可以住下来,成为这晴香楼的新主人了。”
太八一时兴奋,谁也都知道住进晴香楼意味着什么,就算那宠爱只是一时的,也好过平淡如水最后被送出去。
但他很快就觉出不对劲了。
“等等……你是说,我和太九住进去?”
穆含真还是点头:“不错。”
太八涨红了脸,嗫嚅:“可……可不是男女七岁不同桌么……太九她……我……我们怎好……”
穆含真笑得风轻云淡:“什么怎好?八爷不愿住?”
“不是!但……爹爹怎么会……那个……男女……”
太八一脑子乱七八糟,简直不晓得要说什么。
穆含真道:“不错,男女。就因为男女,才让你们同住。八爷那样聪明,怎会不明白穆某的意思。不单同住,还要同食,同浴,同床。”
太八惊得跳起来,却听叮地一声,却是太九一直握在手里的冰如意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三四截。
她脸色惨白如纸,怔怔看着地上的碎片,半晌,才叹道:“……可惜了一块如意。”
她抬脚将那碎片踢开,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什么报复,什么计划……太荒谬了。
她果然不是那种人,她做不到,果然也只能一辈子做个被人唾弃的懦夫。
算了吧,放弃吧。姚云堰根本是个疯子,她怎么和疯子斗?怎么能?
“九小姐。”
那如水如酒的嗓音唤住她。
“九小姐,你如此聪敏,该知道老爷的想法,何必任性呢?”
她猛然刹住脚步。
这是威胁。
不错,威胁。
他在警告自己,如果此刻不顺从,日后必然要吃更大的苦头。眼下正是受宠的时候,他们的遭遇就已如此,可想而知如果触怒了他,更过分的事情也未必没有。
是忍受着侮辱,心中藏剑?
还是把头埋进沙土里,被蹂躏一番凄凉的死去?
太九阖上眼,眼前浮现出娘亲惨死之时灰白的脸,她麻木地看着那个杀死自己的人。
只有卑微到了极致的人才会这样看仇人。
他们已经没有感觉了。
难道就这样死去?和娘亲一样?
不、不……
她心中陡然泛起一股狠劲,决然而且凶残的。姚云狄暴戾的血统在她体内沸腾起来。
怎么能甘心。
怎么可能!
太九木然地转身,弯腰,将一截碎如意慢慢捡起来。
“我明白了,穆先生尽管教导便是。”
她把碎如意用帕子包了,放进袖袋,一面淡淡说着。
穆含真温柔一笑:“这才是好姑娘。来,咱们进去吧,坐下慢慢说。”
后来他说了很多很多,可具体是什么,太九已经不记得了,也可能她一直都没听进去。
他也一直没解释,为什么这样就能讨姚云堰的欢心。她和太八一起住,过着夫妻一样的生活,为什么这样就叫做讨欢心?
可是她没问,太八也没问。
或许这府里发生的一切,再离奇古怪,也不需要问,照做便是。
这就是姚府孩子们的道,他们的真理。
穆含真临走之前把太八单独叫出去密语一番,他回来的时候连脖子都是红的,正眼也不敢看一下太九。
倒是太九干坐了一会,反倒没之前那么激动了。
她起身看了看华美的房间,轻道:“还是第一次来晴香楼呢,要不要到处看看?”
太八埋头想心事,乍听她一说,愣了一下,才犹豫着点头:“……哦,好啊。”
晴香楼和别处最大的不同就是有个大花园,而且有单独的小厨房可以做饭。
至于房间的华美精致,格局的巧妙,倒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了。
太九默默在花海中走着,时不时摘两片花瓣放在手心里搓,搓碎了再扔。
太八也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谁也不说话,各自想着沉重心事。
一直走到了一弯碧蓝的小湖旁,那里立着一个亭子,居然也是汉白玉的,亭中石桌上放着新鲜的水果和点心,后面乖觉的下人见他二人在亭中歇下,早已送上新沏的白茶,远远躲在了后面。
太八倒了两杯茶,却不喝。自从穆含真走了之后他就不说话,一直皱着眉头想心事,甚少见他这种忧虑稳重的样子。
太九拈了一颗葡萄,咬一口,忽然轻道:“太八。”
太八应了一声,还是不说话。
太九将葡萄全塞嘴里,过一会,才幽幽说道:“太八,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这话从她这样一个袅娜纤柔的少女口中说出来,着实令人想笑。
太八咧开嘴,却笑不出来,眼睛里一阵热辣。
他失笑地摸了摸太九的脑袋,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拥进怀里。
良久,他才低声道:“太九,这话应该由我来说。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所以……不要怕,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他们如今也只能相信这句虚幻的话了。
两个孩子在湖边坐了很久很久,一直到暮色四合,还舍不得离开,仿佛互相的肩膀和怀抱,就是这寒冷的初夏夜中,唯一温暖的地方。
 铅华淡淡妆成(五)
迷迷糊糊中,他快要睡着。
初夏的深夜,说到底还是有些凉,他扯了绸被搭在肚子上。
太八睡觉一向不老实,手脚乱放。然而毕竟心里存着事,他睡得不踏实,总想着太九来了该如何。
迷蒙中好像她来了,他又醒了,耳边传来穆含真的话。
他面红心跳,心里九十九个不愿,却有一个欢喜,待要抬手去抱她,却抱了个空,不由一惊,猛然睁开眼,窗外打更,已过了四更。
天色已然蒙蒙发亮,幽蓝的晨光,似明非明。
太八伸手去摸,枕边是空的,他揉着酸涩的眼翻身,却见屋内香烛燃尽,玉鼎里的甜梦香袅袅上升,一屋子的甜蜜。
八仙桌旁趴着一个人,枕在自己胳膊上似乎睡熟了,肩上搭着一件薄外套。
太九!
太八猛然坐了起来,鞋也顾不得穿,奔过去推她:“太九!别睡这里,会着凉的!”
她迷糊地答应一声,抬头看他,眼里睡意朦胧,还没清醒。
太八攥着她的手,只觉冰凉,心中不由万般后悔,叹道:“我……我真是糊涂了!来,上床去睡!”
说着便去拖她。谁知她却摇头:“不去了。太八,你会不安心的吧?与其两人都睡不着,不如你睡安生些。”
太八心中百味横杂,喉咙里又辣又苦,居然说不出话来。再想起方才那个春梦,他恨不得把自己砸死。
半晌,他才道:“你……别担心这些有的没的。觉都睡不好,活着还有啥意思?你我……好容易来到如今这般田地……太九,你不需要为我想太多的。”
太九撑着下巴,看着他,片刻,方道:“穆总管下午和你说了什么吧……我能猜到。”
太八默然。
“太九……”他蹲在地上,抓着她的手,低声道:“就算……是爹爹的意思,可我……可我亦有自己的想法。你是我妹妹……永远都是。若是……爹那里有什么责罚,让他责罚我好了。我不愿伤害你,是我的事。我疼惜爱护你,也是我的事。我想过了,就算是爹爹也……我会求他,和他好好说。一次不行,便两次,两次不行便三次……太九、太九你听我说,我在这里,我绝对不会背弃你。天塌了,我也替你顶着……”
他说到哽咽。这从心底挖出来的话,让他感到疼痛无比。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抓住了他。
倘若天当真塌了,他也顶不住。男子汉理当顶天立地,可那天太厚,地太硬,纵然是粉身碎骨,也无力维持。
但还能如何?他也只有这样说,这样做。身体化如齑粉也只能这样了。
为了太九。
是的,为了太九,他的妹妹,他心中有着奇特地位的少女。
太九忽然紧紧抓住他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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