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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恭达的秘书安排了一处僻静的茶楼在等他们,坐下后罗恭达的话明显地比在饭桌上多了,神态也放松了不少。
罗恭达是姜松岩离开平江市以后从外地调来的,但他对姜松岩在平江的政绩如数家珍。他也感慨,姜松岩要是回A省就好了。甚至直言不讳地说,“我喜欢姜副省长这样的领导。”
苏可可说:“李书记和彭省长是希望姜松岩回A省的,彭省长和姜松岩在中央党校做过三次同学,平时联系很多。李书记和姜松岩的关系就更不用说了。”罗恭达说他知道,李书记是龚老重用的干部,而姜松岩是龚老极其赏识的。
田铃说:“我现在就盼星星、盼月亮,盼有龚老这样的贵人在罗恭达的面前出现。做干部就像爬台阶,哪是一级级地爬上去的?非坐电梯,坐直升飞机,或者火箭不可。”
苏可可岔开话,说姜松岩在Z省的工作担子很重,又人生地不熟,她都替他担心死了。
罗恭达笑了笑,说苏可可有所不知,空降干部从某种意义上说相当于过去的钦差,虽是副手但没有人不顾忌他,谁都知道他是直通中央的,比别的副省长更能做主。中央派他们下来通常是加强某方面工作的。
第一章 夫荣妻显(6)
田铃插话说,“空降干部都被指派在有实权,有特权的岗位上……”
罗恭达看了田铃一眼,这种眼神苏可可再熟悉不过,姜松岩对她也经常有。田铃马上就给自己踩了刹车,不再说什么,以倒茶来掩盖自己的尴尬。
委婉地,罗恭达问到姜松岩分管的工作。苏可可说她具体的也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他负责城建、交通、环保、能源、安全生产和沿江开发什么的,下面好像还有水务什么的一串工作,她都不想去细问,反正与她不相干。
罗恭达说:“姜省长真是实力派,分管的都是重要工作,平江市以后要仰仗姜省长的大力支持和帮助,希望他能够对家乡多有关心。”
苏可可代替姜松岩表态,说家乡的事一定是头等大事,重中之重的事情。只要能够做到的,姜松岩会不遗余力。
罗恭达说平江是个出人才的地方,苏迪南就是一个很有想法能干事情的人。他收到了苏迪南的建议书,要想让苏迪南在事业上大干一番。
苏可可赶紧说:“迪南书生意气,只怕是不切实际的想法,我还不知道他有这样的举动,这么为难罗书记。”
罗恭达说:“他的建议很好,你告诉姜省长,我举贤不避亲,要破格使用他。下面只要公示不出问题就行了。”
苏可可像是感到了为难:“姜松岩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认为是我找罗书记要照顾了。”
罗恭达欠了欠身子,爽快地说,“你让他来怪罪我好了。”
临结束,罗恭达要了姜松岩的电话号码。他和田铃一起用车将苏可可送到苏迪南家楼下。
苏可可上楼后苏迪南家的门就打开了,开门的苏迪南说秋芬一直站在窗前等着她回来。苏可可打开包,看看姜松岩有没有给她处静音状态的手机来电,一看没有,就告诉苏迪南她与罗恭达喝茶的情景,告诉他调整工作的事差不多了。
苏迪南想去市旅游局当个副局长,姐姐出马,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回合就有结果了,他有些不敢相信。
苏可可说:“提个副局长在市委书记手上算什么事啊?你姐夫提拔的人你数都数不过来。要是在泊州,哪要我劳心费神地帮你出主意,还亲自出马?早就有人替我办了。”
苏迪南说:“我看还不如将我们一家子迁到泊州去,最好是去Z省,倚着大树好乘凉。到人家锅里来捞,就怕只有稀的,还要看人家的脸色。”
苏可可说苏迪南真会顺杆爬,竟然想到泊州市去,到处搬家有什么好的?
她感慨地说:“这些年,我被折腾死了。就想在什么地方安定下来。”
3
接下来的两天里田铃成天陪着苏可可,拉着她在平江市最高档的女子养生馆做保健和美容。田铃知道,平江的条件和北京以及A省的省会云邑市是不能比的,心虚的她就口口声声地说是带苏可可逛养生保健的大排档。
田铃的殷勤苏可可是理解的,她不是没想过田铃和罗恭达的用心。人家一个市委书记的太太,在平江市也是呼风唤雨的人,低下身段来讨好她,也是不得而已的事情。但她认为这是作为官太太所必须具有的“懂事”,基层干部家属总要经历的一个过程。要知道,当年姜松岩在下面的时候她也充当过此类角色,要不她苏可可今天回平江怎么会有媳妇熬成婆的感觉。现今官场上重要的就是编织关系,网罗亲信。山不转水转,姜松岩要是哪一天回A省可就不是副省长,而会是省里的主要领导。或者,姜松岩再被提拔,回北京去……那是苏可可不敢往下想的。近一段时间,她上网最热衷的事就是搜一些省部级以上,甚至是国家领导人的简历,将姜松岩的简历在某一位名下套一下,觉得怎么看也还像那么回事。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一章 夫荣妻显(7)
苏可可这次回平江主要的是为弟弟工作的事,罗恭达在茶楼的一番话,让她觉得苏迪南的事情是不成问题的。她想,这种事你罗恭达不办,赵恭达、宋恭达大概会抢着办。就是苏迪南也知道,他还有泊州市、云邑市可去,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这样的心理下,苏可可对田铃的态度就有了些偏差,接下来就出了点她没有意识到而田铃受不了的小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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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可可和田铃在一起的时候手机响了,她在接电话时顺手就让田铃替她将包拎一下,然后拿着电话走了开去。
要知道,田铃是平江市的第一夫人,她带苏可可出席的场合没有人不认识她,苏可可不知不觉流露出的轻慢让田铃很不是滋味,她当时恨不能将苏可可LV包的带子掐断。
都说女人有小心眼,而如果是一个有心计的女人犯了小心眼,那这个小心眼就会锐利无比,能够去扎人的心窝子。
田铃于是就在苏可可面前说到了夏中天。
说的时候她绕了一个弯子,把夏中天编到一件事里,像是无意之中提到他。苏可可这就知道了夏中天的病情,知道他已经身患癌症病入膏肓。
夏中天是平江市前市委书记,他当年一手提拔了姜松岩。田铃之所以来这么一着,是她知道苏可可、姜松岩与夏中天有着非常复杂的关系。
哪知道苏可可没有田铃想象的那样表现出难堪,她立即要去医院看望夏中天。
田铃劝苏可可还是不要去好。苏可可许是看到田铃脸上的复杂表情,问她:“你也知道老姜和夏书记有矛盾?”田铃嗯了一声。
“老书记都病成这样了,我要去看他,就是老姜知道这件事也会看他的!”苏可可自言自语地,决心已定的样子。
田铃告诉苏可可,夏中天并没有住在医院,得知医院诊断他为胰腺癌晚期以后,他问医生还能够活多久,医生哪敢告诉他真实情况,他就吵闹着要回家。罗恭达带着全体常委去劝他也没有用,就是要躺在家里等死。他还给家人下死命令,任何人都不见。
苏可可说:“不管怎么样,夏书记他一定会见我的。”
田铃听了这话心里很吃惊,脸上倒是没有流露出来。她打电话给罗恭达的秘书,让他准备一下,一会儿陪姜副省长太太去探望老书记夏中天。
田铃对苏可可说,她就不跟着去了,让罗恭达的秘书陪。苏可可说谁陪也不要,就她一个人去。她向田铃要夏中天家的电话,田铃没有,就打电话给罗恭达的秘书找号码,也告诉他不用陪同了。
苏可可没有立即去夏中天家,而是回苏迪南家换了套衣服,她不想着休闲装去看一个病榻上的人。她到什么地方都不辞劳苦地带着一两套正装,以便出席重要场合时穿,这次行李箱里就有一套浅灰色西装。
秋芬劝苏可可不要在这时候去看病人。苏可可问她为什么?她说,要死的人才天黑了以后赶去看。
苏可可想起来,本地是有这种忌讳,责怪自己怎么就忘了,还真亏了秋芬提醒。她决定第二天上午去。
这个夜晚苏可可浮想联翩,辗转反侧没有睡好。像俗话说的那样,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她的眼前……
第二天上午苏可可正要动身,接到田铃打来的电话。这些天她的电话总是不断,苏可可也就没有想到她这时打电话来的真正用心。
田铃是想知道苏可可昨天去夏中天家的情况,苏可可没有待她问就主动说了,昨天没去成,今天正要去。
第一章 夫荣妻显(8)
田铃让苏可可先忙,事情完了以后告诉她,有兴趣的话她要带苏可可去郊区住一个晚上,泡泡有名的甑山温泉。或者由她安排一个酒店,请苏可可要好的朋友和同学聚一下。
苏可可回来后总是被过去的同学、好友宴请,正想着是不是要回请一下,田铃居然替她想到了。她有点小感动,觉得田铃很是细心周到。
平江市区的出租车还是比较多的,出门就可以叫到。夏中天住的月桂园在湖边,出租车司机听说苏可可要去那里,说月桂园不是一般人住的地方。苏可可让司机在一个路边的水果店停下,想买一个果篮。想到单身一人去,必须自己拎着,犹豫了一下,打消了念头。
月桂园的连体别墅十分醒目,红色的墙体,白色斜屋顶错落有致。到了坐落在最东边的,屋顶上爬满野蔷薇的一户门口,苏可可认定是夏中天家。她站在门口,用手机打了田铃提供给她的夏中天家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苏可可说:“我是来看望老书记的。已经在门外。”
中年男人说:“老书记病重,不方便见人,谢谢你的好意。”
苏可可说:“我从云邑市来,叫苏可可,麻烦你转告一下。”
中年男人说:“好的,我一定会转告,你请回吧。”
苏可可急了,“麻烦你现在就禀告一下,我是姜松岩副省长的家属苏可可,特地来看老领导的。”
中年男人一听,马上换了口气,请苏可可稍等片刻,他马上告诉他爸,还解释一句,“我是他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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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一会儿打开来,探出一张热情洋溢的中年男人脸。他飞快地扫描了苏可可一眼,连说“请请请”,将门敞开来迎苏可可进去。
进了院子苏可可闻到野蔷薇的香味,太熟悉的味道,她使劲抽着鼻子嗅了嗅。
中年男人压低声音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您,老爷子听说你来要从床上坐起来,精神一下子就好了。”他在前面引路,将苏可可带到夏中天的家庭病房前。
从房间里出来一个端着洗脸盆的年轻女子,对着他们浅笑一下,说:“你们进吧,老书记这时候精神还不错。”
苏可可停顿一下,让夏中天的女婿先进去,听见他在里面说:“苏大姐看你来了。”
没有听到应声和招呼她的声音,苏可可缓缓地走进去。
偌大房间,一张大床,床头斜靠着一个输液的枯瘦老头,他硕大的头歪垂着,一丝头发也没有,竹节一样的手随便地摊开着。一个巨大的怪婴。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着,像要戳破皮肤。
苏可可到面前时这颗无力的头抬了起来,她见到了深陷的眼窝里豁然闪亮一下的眼珠,以及慢慢黯然的神情。
她眼睛一热,难道这就是当年那个的威仪济济的市委书记夏中天?尽管有心理准备,她还是不能够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I/’m dying but I know(我要死了,但我知道)
夏中天缓慢地,断断续续地用苏可可曾经辅导他的英语说。
苏可可没有用英语应答他,她说:“没这么容易,你夏书记是不会轻易倒下的!”
夏中天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意,摇摇头,不再说什么。他女婿示意苏可可坐到病床前的一张椅子上,苏可可轻轻地坐过去,将病床上纠缠着的输液胶管理了一下。
慢腾腾地走进来一个花白头发身体臃肿的老太婆,她看也不看苏可可一眼,独自坐到落地窗前的藤摇椅上。苏可可转过身去想和她打招呼,她居然旁若无人地眯起了眼睛。
第一章 夫荣妻显(9)
这是夏中天的妻子俞霞,多年不见,她同样让苏可可吃惊,竟然胖成一团,像要爆胎的米其林。
过去,苏可可到夏家时俞霞也这样,不理不睬。那时候不是旁若无人,是眼中无人。对于俞霞的这种态度,夏中天对苏可可这么说过:“她是个家庭妇女。穴壁而窥,见不盈尺,可以不理她,当着没这个人。”
夏中天的女婿退了出去,夏中天颤巍巍地向苏可可伸过手来,苏可可手迎过去,让他一把握住。他用双手捂住她的手,身子一阵轻微的颤动。
“就想,就想你来……”
苏可可的眼睛湿润起来,她不知道说什么好,把另外一只手也放进夏中天的手心里,听他握着、摩挲着,甚至抚摸着。
夏中天闭起了眼睛,不知是为现在的情景而陶醉还是冥思过去。他一直没有松开苏可可的手。
就这样地很长一段时间,大概近一个小时。苏可可想告辞,可她觉得难以启齿,这种情况下的见面其实等于提前的“告别仪式”。但她不能呆很长时间,这样的时刻感觉有些荒诞和恍悟。她觉得需要做的做到了。她轻声地说了声:“您保重!我要走了。”她说的是“我要走了”,而不是“我再来看你”。
苏可可抽出双手时很艰难,感觉得到夏中天的极不情愿。
夏中天喃喃地,有气无力地说:“好好的,好好的!你和小姜……都要好好的!”
苏可可点着头,慢慢地退着走了出去。
客厅里,夏中天的女婿拿一个签名簿在等着苏可可,他介绍自己:“我叫赵鹏程,我爱人是夏霓。”说着他请苏可可写上名字和留下电话号码。苏可可几乎是机械地做了他要求的事。
出了夏家,苏可可回头望了一眼墙上的蔷薇,想起夏家过去的老房子,有比这更茂盛的野蔷薇,将墙壁装扮得如锦屏一般。那时候她时常偷偷地摘几朵野蔷薇藏口袋里带回家,一路走一路香。干了的野蔷薇还可以用来泡水洗手。
坐上出租车的苏可可伸出自己的手,望着发呆。
她有一双无数人羡慕的,夸过的,白皙漂亮的手。她的手指修长、圆润,像玉笋一样。
田铃说过这样的手是可以做手模的,她曾经建议苏可可将这双让她眼红的手去上一份100万元的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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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苏迪南听说苏可可去看了夏中天后有点遗憾,说早知道就好了,有事情要找夏中天。苏可可问苏迪南是什么样的事,他吞吞吐吐的。赶上苏可可接田铃的电话,就再没有能够细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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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可可回平江市成为田铃的一件大事,忙前忙后不说,一天下来还要和罗恭达谈论一下。
苏可可去看夏中天这天,田铃问罗恭达:“你说苏可可是真的不知道人家议论她和夏中天的事,还是装着不知道?都说这些事瞒不住人,纸包不住火;按理说姜松岩这个做老公的应该是最后一个知情者,可他都知道了,苏可可还这么做……是不是她对夏中天感情特别深?”
罗恭达说:“假如这事情并不存在呢,为什么不这么想?谁也没有亲眼见过,依我说就是捕风捉影的事。”他其实并不这么认为,只是换了一个角度看问题。
田铃说:“那就很难解释姜松岩和夏中天的交恶,外人都知道他们有隔阂、有矛盾。姜松岩许多年不回平江市,自打他调出去以后就再没有回过家,苏可可每次回家都是只身一人。这怎么解释?很不正常啊!”
在县、市党政一把手之间有矛盾是常见的事,姜松岩在平江时是常务副市长,夏中天是市委书记。夏中天培养了姜松岩,将他从环保局监测站站长一步步提拔到常务副市长,要知道这在平江市等于坐了直升飞机。姜松岩对夏中天应该感恩戴德才是,可他出了平江就不再理睬夏中天,形同过河拆桥,这不用说在官场,在一般的人际交往中也是要遭非议的。有目共睹的是,姜松岩和夏中天在省里开会也不接触,是姜松岩故意避着夏中天。有人证实,有几次夏中天甚至挪位置、换桌子,想接近姜松岩。姜松岩就是不搭理他。罗恭达知道一件事,在姜松岩担任泊州市委书记以后,平江市曾经想与泊州市结对子,搞优势互补。剃头挑子一头热,事情就是没有结果。
第一章 夫荣妻显(10)
姜松岩这样,无法不让人想到他与夏中天的关系,联系到坊间苏可可与夏中天的绯闻。
罗恭达说:“即使夏中天伤害过姜松岩,一个在仕途的人,扑腾在官场的人,也不能做得这么明显。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这是罗恭达想不通的地方,田铃倒是替姜松岩想出理由,她说:“世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