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叶长春勾勾唇角:“那么,你就是承认,其实我是不是坏人了?”
马猫儿偷瞄他一眼:“嘁,小的哪敢说你叶大少的不是,还不被剥掉好几层皮啊……”
叶长春心里浮出一丝窃喜,不动声色将目光移到湖面上:“那么,背上……右肩下面那个旧伤疤……是怎么回事,看上去像是已经很久了……”
马猫儿警惕的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我肩下面的疤痕?!”
叶长春面向着湖,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昨晚上不小心看到的。”
叶长春装作没有留意到马猫儿涨红的脸,仍将目光投向湖面,然后听到马猫儿气急败坏的声音:“你问什么乱七八糟的!没事我去吃饭了!赖皮!走!”
叶长春站起身来,修长的手指交握了一下,看着一人一狗急冲冲往东厢那边去,若有所思的低声自言自语道:“那样锋利细深的剑痕,除非有极精深的内功,一般人是不能划出来的吧?”
8
吃过晚饭,郁闷万分的马猫儿又揣着竹笛牵着赖皮来到后院深处的假山。
虽然一向大大咧咧,但是马猫儿却并非没心没肺。离开杭州两年,虽然当时也是被萧二锅的气话激的一时意气负气出走,可是在江南流浪了两年靠着坑蒙拐骗混饭吃,她多多少少也是挨过饿受过罪吃过亏的,偶尔月色清朗星芒闪烁的时候,她也会爬上一棵树,想起杭州城南那个弥漫着酒气的破烂小屋里,常常响起的夹杂着欢笑的追打与怒骂声,想起她爬在树上吹箫的时候不知不觉出现在身后的那个浑身酒气的瘦高个子二锅头,想起家里七七八八的野猫野狗,想起萧二锅大手往她小脑瓜子上一合猛地叹一声:真不该把你当男孩子养的,怎么越养越觉得像祸害了……
每次马猫儿想着想着,就会忍不住趴在树杈上抹眼泪,然后抹着眼泪的时候,她就强迫自己回忆当时喝醉酒的萧二锅是怎么用手指头戳着自己脑门子说,养了你十五年了,整天就知道给我惹是生非,你给我滚,滚的远远的……
想到这里她便不觉得那么伤感了。
虽然只是个混混,可是马猫儿也认为,自己好歹也算是杭州诸多混混中的一个杰出人才,生平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没用,而且骂自己的人是自己打小既敬且爱的萧二锅,十五岁出头的马猫儿怎么受得了这口恶气?当然是非出走不足以出这口气。
其实那天拎着家当负气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她还停下脚步等了一会来着,指望着萧二锅可能会出来找自己,但是直等到半夜也没见人影出来,彻底绝望的马猫儿这才一边恨恨骂着一边溜达着到了杭州城门底下睡了一觉,第二天就离开了杭州城。
说来也多亏了这些年来萧二锅教她一些皮毛的拳脚功夫,以及坑蒙拐骗,偷鸡摸狗,打鸟射雁的手段,否则她哪来的本钱在外面自己溜达了两年多还没饿死呢?
马猫儿边想着,就掏出怀里的竹箫又开始呜里哇啦吹了起来,好好的竹箫被她吹成了唢呐,于是假山旁边的树上,无数栖鸟被惊飞起来。
阿福此时正在书房端着茶伺候着自己主子,听到这动静吃了一惊:“……后院莫非招鬼了吗?”
叶长春缓缓抿一口茶,眼睛仍然在账本子上:“杭州城北的铺子是贺掌柜看着的吧,怎么账面上现银这么多呢。”
阿福恭恭敬敬的捧着茶壶:“贺掌柜那人主子也是知道的,老人家以前吃过不少苦,所以喜欢精打细算,有银子老存着,自然比别家商号存的多。”
“精打细算的倒是不错,不过眼看着这几年药材收购的价是越来越高,老这么存着现银不是亏钱吗。阿福你记着,明天把城南的商号的柳玉飞调到城北去,让他跟着贺掌柜一起盘算好,先购一批药材存着,防备涨价。”
“小的记下了。”
叶长春扔下账本:“那先去帮我准备热水沐浴吧。”
阿福应声退出书房,叶长春也出了房门,缓步往后院深处去。等他溜达到湖边假山附近的时候,却听到箫声戛然而止。月色清润,假山上坐着马猫儿后面蹲着赖皮,旁边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高大健壮不失当年,正是李伯。
叶长春心里知道李伯做事,必定是有他的道理的,于是犹豫了一下,转身折回去。
李伯也是循着箫声来到后院的。虽然年事已高,不过毕竟也是练家子出身,一座小小的假山还是难不倒李伯的,何况假山上还有不少当年他亲自帮着自家少主设计的机关,所以他轻而易举就攀了上去,出现在了吹箫以发泄心头郁闷的马猫儿面前。
马猫儿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李伯有些惊讶,放下箫站起身来:“李伯,你怎么上来的?”
李伯笑笑,拉着马猫儿坐下:“坐吧坐吧,这里倒是挺凉快的。年纪大了,我就不能来凉快凉快呢吗?”
马猫儿涎着脸笑着:“怎么不能呢,有人来正好。”
对于李伯,马猫儿还是既敬且信的。
“这院子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吹过箫了。”笑罢李伯轻轻叹一口气,“也有十多年了吧?”
马猫儿拿着箫在手掌里拍拍,有些好奇:“这院子里以前也有人吹箫?”
李伯望着天上半轮明月,脸上浮起微笑:“叶府老主人叶锦,就是大少爷和大小姐的爹,当年也是杭州城里有名的清俊雅士,最擅长吹箫。叶夫人也是有名的美人,擅长抚琴。两人当年就在这后园里琴箫应和,曾吸引不少人在后院墙下偷听呢。”
“真好。”马猫儿听得出了神,脑海里勾勒出一副才子佳人的画面来,不由得“啧啧”赞出声:“他们一定都很好吧。”
“两个人都是乐善好施的好人,”李伯看看马猫儿,“这一点,少爷是像极了当年的叶老爷叶夫人的。”
“……啊。”马猫儿有些不屑的应了一声,又想起什么来:“记得阿福好像说过,老爷夫人已经过世了。”
李伯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十多年前就去世了,是被人杀的。”
竹箫“啪”的落到假山石上,马猫儿惊得抬起头:“……被……被人杀了?为什么?”
李伯屈起手指,缓缓敲着自己左手手背:“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叶家做的是药材生意,本来治病救人的买卖,就容易得罪江湖人。生意做的大了,自然有人看不过眼,要借故寻衅,叶老爷功夫好,却是个不拘小节的爽朗人,对人也少有防备心。二十年前外族入侵,江湖也因此掀起大波澜,便有人借着江湖混乱的余波,联合了几个心术不正的小帮派到叶家开了杀戒。”
马猫儿听着,渐渐瞪大了眼睛。
江湖竟然也有这样不公的事吗,原以为江湖上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顶多也就有几个自己这样使点小手段混饭吃的混混,谁知竟然也有这样阴险奸诈的算计……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啊,马猫儿忽然觉得,一向可恶的叶拐子,其实也是个很可怜的人……
“当时大小姐不过十六岁,少爷也才十二岁而已。出事之后,我和大小姐便撑起了叶家的生意。小姐本来定好了当年与连家大少爷成亲的,因为出了此事,一拖就拖了三年。一来要守孝,二来少爷还小,叶家生意也需要她帮忙照看着。”
李伯无声的叹口气:“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少爷现在沉稳锐利的样子,便是从那时候开始养成的。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就要学习打理生意应对来往,还逼着自己每天习武念书。人都知道叶家是家大业大,却不知道,少爷也曾受尽了委屈。那之前,他也不过是个笑闹不羁开朗爽快的小孩子而已。”
风中的月色依然空濛,在这凄冷的故事中却添了几分凉意。顿了片刻,李伯又开口问道:
“猫儿到叶府之前,在外漂泊了两年吧?”
“是。”
“少爷也离家过。五年前他曾孑然一身离家,只随身带了一柄剑,整整三年里,都没有人知道他的音讯。”
“三年没有音讯?”
“是。”李伯点点头,沉默了片刻,接着说道,“两年之前他才回到秀水镇上叶家的宅子。没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这次少爷回来杭州,是五年来第一次回来。”
马猫儿默默听着不做声,心里想起叶长春逗着癞猫儿时候脸上温和的表情。三年之间,他曾做过什么呢?那个人心里,到底埋了多少别人不知道的事?这样想来,他也挺可怜的,把自己闷成了闷葫芦,所以才想着法子折腾别人来取乐吧……
李伯看着马猫儿脸上怔忡失神的表情,满意的站起身来总结道:“少爷那三年,在外面一定吃过不少苦,说不定也是天天挨刀挡剑,凄风苦雨,挨饥受饿,受的罪不比你少。猫儿,咱家少爷其实是个心很好的人,虽然偶尔也会戏弄你,不过那都是有原因的……”
马猫儿仍然自顾自出着神,直到李伯渐渐走远,才渐渐站起身来,往自己小窝里走,一边走着一边嘀咕着:……有原因的?那我哪里得罪他了……说到底,也不过当时泼了他一身狗血而已嘛……”
回到屋里还不算晚,马猫儿偷偷潜到厨房偷了热水,然后回房锁了门洗刷了一遍。收拾停当正准备睡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她拖拉着鞋睡眼惺忪去开门,却看到了传说中心地善良的叶家大少爷,手里拿着两个药瓶,站在门口一脸理所当然,身后还跟着个小丫头。
马猫儿露出心虚的表情:“叶大少爷……”
“如果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就涂蓝瓶子里的药膏。”叶长春对身后的小丫头吩咐完,转身就要走。马猫儿对那个笑嘻嘻的丫头呵呵笑两声,几步追上去,压低了声音:“不是说不告诉别人吗?她知不知道啊?”
叶长春做出一脸温和善良的无知表情:“知道什么?”
“知道……知道我是女的啊……”马猫儿咬着牙,“你不会告诉她了吧?”
叶长春悠然瞟她一眼:“就算我告诉她,你觉得她会信吗?赖皮还比你更像个女子呢。”
马猫儿瞪他一眼,扭头往回走:“说话要算数,你记得不要说出去就好!”
为防万一,马猫儿特地换上了昨天那件被叶长春剪开一条缝的衣服。叫小萍的丫头从衣服缝里仔细的给马猫儿上完了药说道:“马猫儿你怎么这么瘦,像是饿了几辈子似的。伤不算重,再多上几次药就好了,包你不会留疤。叶家商号的药是最好使的。”
马猫儿从床上坐起来,唯唯诺诺的:“……小萍,少爷怎么让你来给我上药?”
小萍嘻嘻笑着:“少爷让来就来了呗,有什么可说的。少爷还嘱咐我,给你上完药,一定记得洗澡,免得招了虱子。”
着了鹅黄衣衫的身影从门口闪出去,顺手关了门,留下马猫儿一个人在屋里。马猫儿反常的没有气得一蹦三尺,而是坐在床上愣了片刻,看着门口自言自语:
“倒也是,我确实不像个女的啊。别说江家小姐了,小萍还比我温柔文雅好多呢……”
“不过,我也没有长虱子啊,好歹也每天偷着洗澡来着……”她有些委屈的想着,随即又怒起来,“有什么了不起的!明天我逮一窝虱子放在你床上!哼!”
想归想,说归说,马猫儿虽然暗地里嘀咕了,到底也没有真的抓了虱子放到叶长春床上去。她倒也真的花了不少时间,忍着恶心从赖皮身上逮了几只虱子。可是站在叶长春房间门口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便转身将包着虱子的纸包丢到湖里去,又狠狠洗了好几遍澡。
虽然是混混,不过她到底是女孩子,看了虱子这东西,不能不觉得恶心。
之所以犹豫,是因为她想起了那天李伯跟她说过的话。站在叶长春门口的时候,她脑海里便勾勒出了叶长春那三年里流浪的情形,或许饿的时候要捧着铁碗儿讨饭吧,比自己还惨呢;或许他身上还长虱子呢,不然干嘛那么讨厌虱子呢……
她当然知道凭叶长春那样狡诈阴险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沦落到那种地步,不过,这样想象完了之后,她顿时觉得心里舒服多了,于是决定,不再报复那可怜的叶拐子了……
本来已经算计好马猫儿可能会报复,叶长春特意安排了阿福等在自己房间里,专门侯着马猫儿进来好揪他的小辫子。阿福从雕花木格上的白纸缝里看到马猫儿在门口站了一会,然后笑得一脸得意的离开了。
愣了好久之后,阿福才从震惊里醒悟过来,推开门往书房里飞奔,心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想着,真是破天荒头一回啊,自己一向英明睿智的主子竟然也有料错了的时候!
还是说,马猫儿得到了高人指点,反戏弄的手段已经大大提高了呢……
李伯去敲叶长春书房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了。叶长春请李伯坐定,便看出李伯的神色露出几分凝重看着自己:“少爷,有消息了。”
叶长春缓缓的将茶壶里的茶倒入两个杯中,将其中一杯递到李伯那边,等着李伯继续说。
“少爷料的不差,萧二锅恐怕不是一个混混那么简单。虽然无迹可寻,不过,”李伯顿一顿,“过去十几年中,江湖上有好几个老资格的高手被杀。”
“跟萧二锅有关?”
“跟‘红莲案’有关。”李伯眸中射出犀利的光,“二十年前江湖中轰动一时的‘红莲案’,少爷不知道听说过没有。”
“‘红莲案’,是跟红莲教有关的?”
李伯轻拈着长须:“塞外红莲教,当时也算名胜一时。偏偏二十年前,中原极富威望的‘长门’门主夏烈,他的儿子夏楚偕一红莲教女子私奔,被诸多名门正派追杀,最终两人惨死于众人刀剑之下。几个月后,红莲教血洗长门,长门就此毁于一旦,红莲教自那也销声匿迹。”
李伯脸上浮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十几年间陆续死去的几个高手,几乎都跟红莲案有关,且都是死于剑下。当年的红莲案看起来是正邪两派男女为私情出奔引起,可是却牵涉到诸多关系,不仅是武林里的正邪之分,还有朝廷与塞外匈奴的战和。所以对于这是几个人的死,武林里也是众说纷纭,却没有人查过。后来有人传出消息,说这是一个暗杀组织干的。”
叶长春静静等着李伯说出重点,而李伯抿一口茶水,悠悠道:“长门之中夏烈曾有一个最得意的弟子,名叫萧西风,当年颇负才名,只是为人狂放不羁,于‘红莲案’前几个月,被夏烈逐出师门。自那之后,便再无人听过他的消息了。”
叶长春沉吟片刻:“李伯,那萧二锅现在何处?”
“大约是在西北。近两年间他仿佛去过西北不止一次。而且,”李伯看着叶长春,“他的消息是从‘苍野’那边打听出来的。”
叶长春的心里一紧。江湖里最隐秘的暗杀组织,苍野。
沉吟了片刻,叶长春沉沉起身:“李伯,我要打点去甘肃一趟。杭州这边,就蒙你照拂了。”
叶长春要去甘肃的消息传到连府的时候,叶长青正坐在书房里,被自己夫君温柔的胁迫着喝一碗鸡汤。当下她的眼珠子一转,便附耳跟自己夫君说道:
“竹心不是也正要回京了吗?这也算是个好机会吧……”
连玉轩立刻明白了自己夫人的意思,温和笑着摇摇头:“青儿,你性子太急了。长春的事情,他自会处置,你要管也得管得了啊。他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
叶长青拉过自家夫君的衣袖拭掉唇角的油花儿,气哼哼的说道:“就是知道他的性子我才管的,看他那样子,二十三的人了,也不知道着急自己的终身大事!我若是由着他,叶家说不定就没有可继之人了!”
连玉轩不以为意的又将鸡汤端近,柔和的眉眼漾着宠溺:“再喝一点。你也别催的他太急,长春是懂事的人,等他想开了,自然就会成亲了。”
叶长青推开汤碗,叹一口气:“我也知道该他心里事情多,不该迫他。可是两年前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反倒是比离家之前更显得持重了。从小一起长大你也知道,虽然他聪明过常人,打我爹娘过世之后,他到底也是撑得太辛苦了。既然我俩成亲了过的这样好,我只是觉得,该有个人把他从沉沉闷闷的壳子里拉出来,总比他老是独来独往一个人撑着好吧?”
连玉轩听完夫人一番肺腑之言,放下手里的汤碗缓缓点头:“听你这么说,似也也有些道理。”
“就是嘛。”叶长青满意的松开连玉轩的衣袖,转头往门口挥挥手:
“阿福,进来!”
阿福恭敬的跑进屋里。
“你家主子去甘肃采购药材,要带什么人?”
“回大小姐,车马,银子和人手都可以从甘肃的商号调集,主子只是去看看,顺便也看看那边这几年的生意到底是不是那么好。所以带的人不多,除了主子,还有阿福,马猫儿,赖猫儿和赖皮。”
听得连玉轩和叶长春一时都怔住,连玉轩不由好奇的开口问道:“阿福,你们家主子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养猫了?记得他喜欢洁净,素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