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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时,蒋介石从山上亲送张到山下,一再表示:“愿意和平,愿意终老是乡。”一回到南京,张就命我写一新闻稿,强调蒋上述两句话,他认为这对气焰嚣张、反对和谈的CC分子具有镇压的作用。
第三部分六、中国现代史上的重大转折(2)
3月31日晚,何应钦在他的官邸设宴为代表送行,除了六位代表外(卢郁文秘书长已率领工作人员先行飞北平),我亦叨陪末座。何态度谦逊,平易近人,轻言细语,有如教授上课,毫无军人跋扈骄横之气,得人好感。从宴席的气氛看,大家心情是沉重的,因为是战败求和,中共大军压境,隔江虎视眈眈,大战一触即发。而国民党的军事、政治、经济、社会颓势毕露,瓦解之势,有目共睹。何对张治中频频举杯劝酒说:“你到杭州拿着总裁的信劝我就任行政院长职务时,我说过,你必须负起和谈责任我才能到任,今天你要出发了,祝你马到成功,不负众望。”张疲倦的脸上勉强露出笑意说:“局面太严重了,我们很少回旋的余地,我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大家都知道,我对国共和谈、国共合作,从来存着一种‘痴心梦想’,形势如此,我怎能袖手旁观,置身度外。前途如何,是很难逆料的!”张的调门如此之低,大家默然无语,只有频频举杯相劝而已。
4月1日,张治中以南京政府和平商谈代表团首席代表名义由南京飞抵北平,有如下值得注意的事件:
其一是张治中飞抵北平,周恩来没到机场迎接,到场者仅为齐燕铭、刘亚楼、薛子正。而且周第一次会见张治中时厉声责问:“你为什么到北平前先到溪口?你是有意抬高蒋介石的地位,这种由蒋导演的假和平,我们是不能接受的!”张治中对此虽多次反复解释,终未能平息周的愤怒,这对和谈成为一种障碍。
其二是张治中在正式和谈开始前,写了一封长信给蒋介石,苦口婆心地劝蒋出国,让李宗仁放手谈和。其天真率直,世所少有。他不知李宗仁和整个桂系的如意算盘,正是首先排除蒋的存在,取蒋而代之,其次与美英拉拢,希望取得美国的支助。有人提醒李宗仁:蒋介石在溪口正在把你当猴耍!李笑说:他耍我,我也正在耍他。李宗仁、白崇禧密交给刘斐的任务主要在此。具体行动由甘介侯等执行。甘找过傅泾波,走司徒雷登的门路,但遭到拒绝,要求美国以美式装备武装桂系军队,亦未成功。李、白如意算盘全部落空。张治中给蒋的信,当然也如石沉大海,这也说明张对蒋缺乏深入理解。
其三是和谈进行中,4月8日,毛泽东约请张治中到香山双清别墅谈话,连吃饭带谈话达三小时,周恩来在场。张除谈及有关和谈问题外,还详细地阐述了他的一贯主张,其要点是:(1)国民党亲美派一面倒亲美、死硬反苏,是一个致命的赌注,给国家带来严重的灾难,我主张美苏并重,平时美苏并重,战时善意中立,就是国共合作,美苏协调,以国共合作促进美苏协调,以美苏协调促进国共合作,促进远东与世界和平;(2)中国太大了,在未来国家建设中,光靠苏联不够,还得从美、英等国取得援助,光靠任何一个国家都不行;(3)现在世界交通日益发达,各国人民贸易往来,有无相通,是正常的事,我们要和所有的国家做生意,而不能像满清时代那样闭关自守,一律排斥外来的东西;(4)我们既然主张和平,要和世界各国建立外交关系,就不能对人家采取敌对和刺激的态度,最近我们对待沈阳、上海美国领事的态度是否必要,值得考虑。毛泽东针对张的意见,不久在报上发表著名的《论人民民主专政》,其中批判的七种所谓谬论中,有四种是针对张治中的。建国后,我为张代笔写回忆录时,张把那次谈话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我用速记记下,后来整理成文章,发表在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主编的《中共党史资料》第48期,《团结报》1995年2月15日1685期加以转载,这是饶有史料价值的文字。
其四是张治中由南京出发前,曾率全体代表往见李宗仁辞行请示,李坦诚表示:“只要是你们同意的谈判结果,我就签字。”到达北平开始谈判没几天,李还致电毛泽东:“自宗仁执政以来,排除万难,决心谋和,秉己饥己溺之怀,纵有汤镬之刑,一身欣然受之而不辞,今日所冀,惟化干戈为玉帛,登斯民于衽席。”说得好听,可是当我们代表团所同意的《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案)送到南京,李却逃之夭夭,飞返桂林。
其五是当和谈正式会议在中南海勤政殿举行的末尾,张治中知道大势已去,大局已成,他有一番极其沉痛的说话,体现了他的思想、胸襟、性格与风度。
他说:“国共两党的斗争,到今天可以说告一个结束了。孙总理去世已二十四年,我们没有把中国建成自由、平等、独立的国家,我们有不知从何说起的羞愧和耻辱!”
“我们今天是自我反省,国民党二十多年太狭隘了,有很多对不起人家的地方。我们今天应该以诚意承认错误,以勇气承认失败!革命大义,天下为公,应该把眼光放大些,把胸襟放宽些,重新合作。”
“祝愿两党过去的一切芥蒂、误会、恩怨永远结束,过去的让它过去,今后世界的前途,我们对继往开来的历史责任远大得很,应该适应时代,创造时代,使中国永远自由独立于世界之上!”
其六是由于张治中在会上最后说到:“国共两党等于兄弟一样,大哥管家管不好,让给弟弟管,便宜不出外,不但对弟弟的能干表示敬重高兴,还应格外帮助他,不但站在兄弟立场是如此,即基于人类之爱、同胞之爱、民族之爱,也应如此。”听到此,周恩来忽然起立说:“兄弟的比喻,如果指两个代表团的立场,我们都为和平而努力,我们很愿意接受,过去大家虽有不对,今后仍可一道合作。但是如果拿国民党二十多年来,尤其最近两年又九个半月的蒋介石朝廷来说,就不是兄弟之争,而是革命与反革命之争!孙中山先生当年对清廷的斗争就不是兄弟之争,对袁世凯的讨伐就不是兄弟之争,对曹、吴的声讨就不是兄弟之争,而都是革命与反革命之争,如果说是兄弟之争,孙中山先生是不会同意的。对于这一点,中国共产党人不能不表示其严肃性!”
周恩来革命的一生,对革命的严肃性与灵活性,区分得异常清楚,处理得异常有效。他对张治中兄弟比方的批评确实表露其严肃性,但当谈判破裂,张治中坚持要回南京“复命”时,周用尽一切方法挽留,又充分体现其革命的灵活性,这是一个显例。
第四部分七、北平和谈:在政治漩涡中
和谈的时代背景是这样的。在国内,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之后,蒋家王朝兵败如山倒,军事、政治、经济、财政、金融、社会各方面都面临全面崩溃的局面,士气丧尽,人心失尽,力量耗尽,内部分崩离析。在国外,蒋的惟一靠山——美国,虽用尽九牛二虎之力为蒋介石输血打气,已感无济于事;再加上马歇尔八上庐山,大失所望,离华时恼羞成怒,见于词色;同时,在杜鲁门和杜威竞选总统中,蒋竟把赌注押在杜威身上,让孔祥熙父子助杜威竞选,使杜鲁门老大不高兴。美国决定全面从中国撤退,抛弃蒋介石。其他列强,战后筋疲力尽,自顾不暇,力不从心,不敢插手。在这种情况下,蒋介石不能不再次乞灵于历来惯用的反革命两手中“和”的一手。
蒋介石曾先后在1947年2月、1948年6、8月三次电召张治中面谈。第一次提出四到延安的建议,张治中表示不愿意去,说:“去了亦无用。”蒋一再要求,张说:“如邵力子愿同去,可以考虑。”谁知一向中共提出,就被坚决拒绝。第二次,张治中在七天之内就国内外形势为蒋作了详尽的分析,劝蒋改组政府,放弃戡乱,实行停战,恢复和谈。蒋介石认为可以试探和谈,甚至先找苏联驻华武官罗申谈都可以,但绝不能停止戡乱,不能停战。他说:“一旦宣布停战,内部马上要分裂,让中共混进来,我们受不了。要等形势稍为好转之后才能谈和。”第三次,一谈又是几个钟头。张治中指出:形势已到最后关头,除了由蒋亲自倡导和平,放弃戡乱,再无别法。蒋最后说:“要和我就得要下野,但现在不是我下野的时候。”而且在谈话的第二天总理纪念周上,还大骂主和的人“是向共匪投降”,“甘心做共匪的奴隶,贻害中华民族”,云云。
蒋介石既然不愿意马上谈和,为什么又三次找张治中去商量呢?这反映了蒋当时心慌意乱、极度矛盾的心理状态。
在这里得倒叙一笔,描述张治中在这一段历史,亦即在两党和谈中所处的地位。
从1946年至1949年这一段时间,张治中的地位很特殊,许多人的眼睛都瞧着他。甚至顽固反共分子如陈诚,他在发出“三个月内击溃关内共军主力,六个月内解决东北共军”的狂言后,曾到张治中家征求意见。张对陈说:“你有这个把握吗?”陈答:“如果六个月内消灭不了,那就永远消灭不了了!”张说:“这不能算是个把握吧?”
张群在1947年担任行政院长时,也到张治中家请教。张说:“你一定要把握住两项政策:对外,改善中苏关系;对内,力图恢复和谈。两大政策实现了,你就成功了,否则一定失败!”隔不了半年,张群又来征求张治中意见。张治中说:“你失败了,你不但不能把握住两大政策,而且反其道而行之,下了戡乱令,你应该不干这个院长!”张群皱着眉头说:“那有什么办法,党内风气是这样,院长职务也辞不掉!”
后来孙科组阁,找到张治中说:“你必须参加,否则我不干!”
后来何应钦组阁,张治中拿着蒋介石的亲笔信到杭州去劝驾,何也说:“你一定答应负起和谈的责任我才干。”
(蒋介石电召张治中至南京是有用意的。12月8日已谈了一次,白崇禧逼蒋介石下野的电报发表后,蒋又约张谈了一次,主要是说:翁(文灏)内阁是拖不下去了,我设想了两个方案:一是你来组阁,不过你的态度太明显,恐怕立法院通不过,因为他们好些人还反对在不利态势下谈和。另一个是让孙科来组阁,你任副院长兼国防部长,这样就是个能战能和的内阁,你看怎样。张表示不愿组阁,最好连副院长也不要担任,国防部长更不合适,要谈和,也只能以代表身份去谈。蒋不愿勉强张,然后找孙科谈,希望他出来组阁,孙一口答应了,但表示必须组织巨头内阁,然后才能起作用。所谓巨头,包括张治中、张群、翁文灏、吴铁城、邵力子、陈立夫等,而且口称非张治中参加他就不干。张和孙晤谈,答应充当一名政务委员。后来孙对张说:“我曾就组阁后的方针向蒋请示,蒋说:‘内阁组成后,你们大家研究去,如果大家认为一定非和不可,我也可以考虑的。’”孙在内阁名单公布时还发表了一篇谈话,表示要争取“光荣的和平”,并曾尝试请美、英、法、苏出面调停中国内战。虽被拒绝,但宁沪之间的和谈空气还是逐渐浓厚起来。)
在差不多同时,还发生了一件惊动国内的事件,就是华中剿总白崇禧在12月25日突然向蒋介石发出通电(电文由张治中、张群转),力言大局至此,实不能再战,只有停战以言和。同时向记者透露:非蒋下野不能谈和,应该让别人来谈。背后还搞所谓“五省联盟”。用意非常清楚,是逼蒋下野,让李宗仁来主持。蒋认为这是落井下石,因此万分恼怒,竟至拍案破口大骂。
第四部分七、北平和谈:劝蒋下野
1948年初,蒋介石一意孤行,召开行宪国民大会,充当总统后,局势每况愈下,张治中于同年5月向蒋介石上万言书,请蒋考虑下野,让别人来主和。蒋断然拒绝。张又和吴忠信密商多次,联合张群三人一起进言,蒋亦未同意。到白崇禧通电“逼宫”,张、张、吴三人又再向蒋详析利害,蒋才勉强同意。谁料山西的阎锡山此时到京,对蒋下野极不赞成,认为事尚可为,不必出此下策。蒋又有些动摇了。但是严峻的现实逼得蒋无路可走。孙科虽登台,但军事、经济、财政、金融仍毫无办法,社会人心不安已达沸点,蒋不得已,才决定发表1949年元旦文告,提出愿与中共和谈的建议。这种毫无诚意的伪装和谈,中共根本不予理会,毛泽东于同年1月14日发表时局声明,提出和平谈判的八项基础。
蒋介石从这八项条件中看出中共态度十分明确坚定,而各方对他的元旦文告反应又极冷淡,于是在同年1月19日下午4时召开最后一次“御前会议”。主要参加者有张群、吴忠信、张治中、邵力子、孙科、吴铁城、陈立夫等人。蒋对大家说:“我是决定下野的了。现在有两个方案请大家研究:一个是请李德邻(李宗仁字)出来和谈,谈妥了我才下野;另一个是我现在就下野,一切由李德邻主持。”大家听了面面相觑,半晌没人发言。事情本来很明显,蒋如不下野,中共怎会答应开始和谈,李宗仁又如何能主持和谈。最后吴铁城说:“事关重大,是不是先召开中常会来讨论一下?”蒋愤然说:“不必!我现在不是被共产党打倒的,是被国民党打倒的,我再不愿进中央党部的大门了!”(这话很快传出去,外间马上有反应:国民党不是被共产党打倒的,是被蒋介石打倒的!)最后,蒋只好说:“好了,我决心采取第二案,下野文告怎样措辞,请大家研究,主要意思是:我既不能贯彻戡乱的主张,又何忍再为和平的障碍。”张治中说:“文告可否请邵力老执笔?”邵谦辞,蒋就让别人写。到同年1月21日下午,蒋把中常委请到官邸,正式宣布下野,并把文告念了一遍。会上一些自命孤臣孽子的如谷正纲之流,痛哭流涕,亦无法挽回。蒋介石即日登机回浙江奉化溪口。
这里有一件事可以看出蒋介石的用心。在他宣布下野时,张治中因逗留南京已两个多月,一心惦着西北,曾当面请求回西北去。蒋立即制止说:“那怎行?你一走,李德邻就会多心了。”张说:“我现在内心非常苦闷,我还是先回西北吧!”蒋严肃地说:“我既然决定下野,以后就要和谈,你怎么能走?你应该听我的话!”在座之人也纷纷附声劝告:“你现在万万不能走!”显然,蒋为了达到下野后幕后操纵的目的,不仅需要李宗仁当傀儡,也需要张治中等去负责和谈,和中共去周旋。
蒋既下野,按照蒋记宪法,应由副总统李宗仁代理总统职务。李宗仁于同年1月22日登台,当日就宣布接受毛泽东所提的八项条件为和谈基础,并希望早日开始和谈。跟着孙科也发表声明,提出谋求所谓“光荣的和平”,以后报章又先后出现“平等的和平”、“全面的和平”、“永久的和平”等论调,和谈的空气渐趋浓厚。
这时候,张治中曾经做过一件很天真的事情。在李宗仁代理总统后不久,他就以西北公务积压待理为由,请求暂回兰州。李同意了,但嘱务必早去早回。张乘机向李进言:“为了进行和谈,必须刷新政治;要刷新政治,就要更换新人,不能老是一套班子像走马灯似的。”李说:“你看请谁出来?”张说:“最好能把孙夫人(指宋庆龄)和李任潮(李济深字)请出来,先行改组政府再谈和。你如能请孙夫人任行政院长,李任潮负责党务,一定可以一新耳目,振奋人心。”李当时表示同意,也进行过努力,但没成功。张治中竟没想到,在这样局势糜烂的时候,宋、李怎肯被拉下水?怎肯甘居李宗仁之下?而李宗仁也不见得真心愿意请宋、李出山。这件事被宋庆龄知道了,解放后史良有一次告诉张治中:“孙夫人对你的建议很不满意,说是你跟她开了一个玩笑!”
张治中是同年1月底回到兰州的,而北平不久就解放了,同时,中共中央发言人于2月6日发表关于和平谈判问题的声明,着重指出惩办日本及国内的战犯为和平谈判的必备条件。李宗仁看到和谈已有开始的可能,就不断给张治中去电报、电话催促,张被迫于2月22日飞回南京。
第四部分七、北平和谈:两到溪口(1)
当时的情况是很清楚的,一方面摆着中共所提的八项和谈条件,另一方面是蒋介石仍然牢牢地掌握实权,在溪口幕后操纵,李宗仁仅仅是个傀儡。李上台后曾呼吁美、英、法、苏调停中国内战,但遭到拒绝,又提出对国内的六项政治措施,包括释放张学良、杨虎城等政治犯而无法兑现,感到脸上无光,牢骚满腹。在这种情况下,张治中动了去溪口的念头,于是便和李宗仁商量。李表示同意,并嘱咐张治中就内阁改组问题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