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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之流光飞舞 作者f浮云y-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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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白天也有星星的,只不过你们看不到。”
  扎着冲天辫的小孩,神情中有与世不符的镇定。
  
  天上浮云悠悠掠过。
  英雄更替。
  人间,仍在苟延残喘之中。
  




第四十三章 (番外)师·徒

  
  (1)
  
  西湖永夜。
  似人似妖的男子在湖中潜泳至岸。
  
  白色的衣裳紧紧贴住□,长发紧贴面颊,竟带着一缕荷叶的香气。
  一身文士儒衫的青年站在岸边,倾身下来,抓住那男子的手。
  “上来罢。”
  “……你下来。”
  
  白衣男子一用巧力。
  青年儒生被他生生拽入了水中。
  水溅出沉闷而微妙的声音,窸窸碎碎,如猫爪刮在人的心头。
  然后便是无边际的沉沦,似那黝黑湖水,柔得直叫人坠入那深渊之中,万劫不复。
  
  光芒忽转。
  另一侧,那个儒衫青年却好好地负手站在西湖岸边,旁观住湖水之中的嬉戏交缠。
  他满脸皆是寂寞。
  身侧的西湖,也不是夜间,而是白日。
  暖风熏然。
  临安已成帝京。西湖畔的雷峰塔下,王气丝缕消耗,维持住南宋小朝廷的运与命。
  西湖上画舫双双,扁舟片片,美不胜收的妙龄女子们成群结队,着着最时新式样的纱衣绸裙,穿过湖心的长堤。
  但若从他身后去看,那西湖竟刹那又变回那个夜色深秾的水域。
  
  “恩师。”
  十二三岁的少年立在那文士身后,出声呼唤。
  文士似从梦中惊醒,回头。
  “你回来了。”他淡淡收敛眸中的雾色。“走吧。”
  
  身后西湖,忽而永夜,忽而繁华,如魔似幻地轮转。
  暮色点滴东移。
  西湖对岸的雷峰塔,似一个铁制的□,镇住这西湖的一池柔波。
  暮色中那美景叫人心中恻然。
  少年忍不住频频回头张望。
  
  直到走得很远很远,夜色才真正降临下来。
  “恩师。”少年迟疑地开口,“为何湖中竟有长发男子潜泳?”
  遥遥望去,一片烟水。
  “这么远,你也看得到?”
  少年腼腆一笑,“近来习练弓箭,眼神竟日日疯长——恩师不信么?我还能看到那边山中的鸟儿情状哩。”
  “眼界需广,眼光却不必如此精细绵长。”文士并不回头,“人间的事情,有些该糊涂的,你若也看得清晰,却不会快乐。”
  “弟子不贪一人之乐。”他恩师走得极快,那少年追得略显吃力。“弟子要看清世间大势,然后做个有用之人。”
  “此木有用。”文士缓步下来,随手指住路边一颗大树。“砍断肢体,劈乱为柴,焚身为灰,可烧水做饭,饱暖人间。——你,可要如此?”
  少年愕然摇头。“为何不能是以自身浓荫,为世人遮风挡雨?”
  文士冷冷一笑。“怕是雷来,你与被你遮挡之人,同遭厄运。”
  
  少年陷入深深沉思之中。
  夜色重得难以揭开。
  远离西湖的夜歌倩影,路上渐显荒凉。
  “恩师……前面便是我们要借宿的灵隐寺了么?”少年心性,片刻便将忧虑忘怀。
  “那是理公塔。我们过了‘咫尺西天’之后,绕到前面,便可看见灵隐寺了。”
  夜色中佛刹幢幢。
  少年忽然打了个哆嗦。
  “宝刹为何有种逼人寒气呢师父?”
  “在你出世的那年。”文士凝顿片刻,方答,“杭州曾有天灾,西湖水干,雷峰塔倒,死一万人,后由灵隐寺僧收齐残骨,在此地做了公坟。——你怕么?”
  “怕什么。”少年笑道,“人也好,鬼也罢,求的不过是有人给条路他们走。”他竟倾身路旁,随意撮土为香。“十多年过去,若有恶念,怕也淡了。若真有孤魂游弋在此,不过挂念家人或是爱侣,执着不去而已。此等长情,可受我岳飞一拜。”
  
  许仕林心中忽然一痛。
  挂念家人爱侣,执着不去之魂。
  回头已望不见的西湖中,可有似人似妖的男子,潜泳至岸?
  西湖不过苦海。
  苦海无边。雷峰无岸。
  
  “恩师,你在想什么?”少年好奇地望着文士紧皱的眉宇。
  “想你他年遭遇人间霜雪之时,可还会有如此担待。”
  “恩师放心便是。”岳飞微笑如月照花开。“这个人间,是春暖花开也好,是冰爽雪冻也罢,弟子都喜欢。也都想要发愿去守,叫人间之人,都能安逸快活。”
  “……你从何时开始,有了这种念头?”
  “若无此人间,何来恩师?何来弟子?”岳飞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唉,师父,弟子饿了。这算不算什么人间霜雪呐?”
  
  许仕林莞然一笑。
  “走吧。”
  他轻轻携起少年臂膀。
  
  两侧浓林老石,向后疾退。
  缩地成存,咫尺千里,片刻就到了灵隐寺前。
  一片星云光辉,正照山门。
  小沙弥早在迎候,“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可算到了。”
  森森严严的人间,便展现在许仕林与岳飞的身前。
  
  绵延不知何处。
  
  (2)
  
  夜已经深了。
  人都睡去。
  而野草堆中,妖正乱舞。
  
  乱石中有浮光成亭,亭中白衣静女,膝上横着无端之琴,如仙姬圣母一般,娴然端坐。
  许仕林负手而出。
  他足下所踏青苔,都变作玉石琉璃,光彩焕然。
  
  一路虚浮。
  走至亭中,白衣女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萤火成群。
  
  “仕林。”
  声音微微颤抖,似是饱蘸深情。
  许仕林却报以冷笑。
  “人已带来杭州,就在房内酣睡。”
  “我知。”白衣女垂头,指尖抚过琴弦,掠出清越之音。“十年未见。你我之间,便连一句余话,亦不愿说么?”
  “何必呢。”许仕林转身,仰望天上群星。“——你早已断情灭欲,刻意流露柔情,却又所为何来?”
  “仕林。”她起身,古琴化作玉箫执在手中。“我所灭者,为欲所驱之心而已。自心流露之情,本是天性,灭它作甚?——我,毕竟,是你娘亲。”
  
  “娘亲……么?”
  许仕林转回来,看住白素贞翦水双瞳。
  那其中无波无澜,无雪无晴。
  
  静默中,白素贞试图去触许仕林之手。
  却被许仕林轻轻滑开。
  那眸子中流露出一闪而逝的失望。
  
  “十年前已有人对你说过,你根本不配做人母亲,你可还记得?”
  “……你还在记恨十年前的事?”
  许仕林避而不答。“——岳飞你已见到。十年后此地传功,你我共践约定,之后便再无瓜葛,永不相见。”
  
  “若真能传功便罢。我却不知,十年后,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白素贞虽在质问,语声中却仍是一片温柔平静。
  “我如何打算——你猜呢?”许仕林轻笑一声。
  “三界都道你欲承继‘他’的遗志,杀人道,灭鬼神,绝苍生;唯有菩萨一人信你,更允你留在岳飞身边。”
  “不允便又如何?”许仕林扬眉。“与我再战,翻天覆地,有何好处。”
  “仕林。”白素贞蹙眉,语中带了嗔意。
  许仕林被她唤得心头火气,拂衣挟怒,
  “——本是尔虞我诈,弱肉强食之事。你偏要一副慈母圣姑模样,可知,真真叫人作呕?”
  
  他作怒色。
  却见白素贞正凝望他,一双美眸,静不见底。
  “你若真有……真有……”许仕林牙关紧咬,思绪一乱。“所谓,母子亲情。”
  他深深吸气。
  “便只告诉我一件事——这世上可还有方法,能让我,见到雪晴?”
  
  白素贞仍是静静看住他。
  而后摇头。
  
  “他,难道就不是你亲生之子么?”
  “他是。”
  白素贞垂眸又起,天上月影被浮云半蔽。
  她答了两字,便不再开口,似乎并无任何话语,需要解释。
  等了许久。
  许仕林忽然转身,大踏步地离去。
  
  “仕林。”白素贞身影一移,连同浮亭缩地追去,终于抓住许仕林冰冷的手。
  “你听我说。你若想要待临安王气散后设法寻回雪晴,怕只是一场徒劳。”
  许仕林浑身一震。
  白素贞语声清悠。“因世上本无方法,可换回已去之物。所以,仕林,请你死心。”
  
  她坦坦然看着许仕林。
  双眸中静影沉璧。
  刹那间,许仕林几乎想要抠去那双眼睛,或是干脆挖出面前圣女之心。
  “雷峰塔下,永镇蛇妖,为何却是他,而不是你……”许仕林喃喃似是自语。
  
  “十年后,便来此履约,将你所承的五成|人欲大法,传予岳飞罢。”
  白素贞握住许仕林的手上,毫无温度。
  就似她的语声,并无感情。
  
  “我既说会履约了,那便是会履约了。”许仕林只能笑起来,“你担心什么?人间的事如此有趣,我岂能食言而肥?”
  他将手抽出,抚摩了下白素贞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
  “西湖水,雷峰塔。母亲,你真真乃是,一段传奇。”
  
  他话带讽意,大笑转身而去。
  白素贞静静立在那里。
  手中玉箫变作了一朵夜花。
  在月光下盈盈颤抖,映出苍白颜色。
  
  “师父。”许仕林一回房中,便听岳飞呼唤。
  “怎么没睡?”
  “师父不见了,如何睡?”
  许仕林一笑,“既知师父不见了,怎不见你出来寻?”
  “师父在与神仙姐姐说话,弟子生怕打搅。”
  “你在房中,都能看清?”
  “弟子说啦,练骑射练的,别说师父所去的那里,就是再远些,也能望见。”
  “那你可听得到我们说话?”
  岳飞摇头。
  “你不问那女子是何人?也不想知道,我为何漏夜见她?”
  岳飞认真反问,“若是能告诉的,师父自然会告诉我,对吧?”
  
  “我可以告诉你。”许仕林的眸中星采一扬,看得岳飞心驰神往。“但,我若要你答应我三件事,你可能做得到?”
  “能。”
  “你不问我,是什么事?”
  “弟子尽力去做,做不到的,便拼死做到。”岳飞答得简单干脆。
  
  “好孩子。”许仕林伸手摸了摸岳飞发顶。“我要你应承的第一件事,便是此生此世,若再见到那名女子,你要为为师设法,将她杀掉。”
  岳飞惊呼了半声。
  许仕林与他四目相对。
  呼吸声一急促,一安详。
  
  片刻后,岳飞才答。
  “弟子记下了。另两件事呢?”
  “——到该告诉你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十分不公平的条件,岳飞却并无异议,点头缩回被窝之中。“弟子知道了。弟子困了,我们睡吧?”
  “睡罢。”许仕林笑了笑,和衣在岳飞身旁躺了下来。
  
  片刻之后,少年的呼吸便转为均匀。
  许仕林悄然起身,结印趺坐。
  窗外星光如水,流入许仕林指尖之中。
  
  (3)
  
  西湖中一片晨光。
  许仕林在人群中穿行。
  
  断桥处,白衣男子在一棵树下背身而站。
  “雪晴先生!”
  仕林疾呼。
  
  佘雪晴转过身来。
  “奔那么急做什么?”
  “不做什么……”许仕林绽出傻傻笑容,去抓紧佘雪晴双手十指。“先生,你去哪里了?”
  “游完水,换件衣裳罢了。”
  
  许仕林将视线移到佘雪晴身上。
  白色绫衫上,有银色绢丝,密织细纹;棉布腰带上镶着密密的细小珍珠。
  那些珍珠,泛着淡灰色泽。
  
  “先生的衣裳真好看。”许仕林伸手去摸,却滑过了佘雪晴的脖颈肌肤,手感一片温润。
  他心中欲火忽窜。
  “但,”他附在雪晴耳边,“先生不穿衣裳,更好看。”
  两片嘴唇,凑上去,便待要吻。
  
  “大庭广众,仕林,莫要顽皮……”佘雪晴笑着受了浅浅一触,然后反抓住许仕林手,“走了,去船上再说话罢。”
  “船上?”许仕林有些疑惑。
  “是呀,不是答应了带你游湖么?”佘雪晴饱含爱怜地看了许仕林一眼,“可怜的孩子,生长在西湖侧畔,却还未及好好观赏过这人间美色呢。”
  
  岸边一艘小船停在荷叶之中。
  佘雪晴披上箬笠,权充艄公。
  许仕林坐于船头。
  芦苇轻荡。
  
  “原来,自西湖中间看西湖,是这么美的。”
  许仕林喃喃望住四围天光。
  
  “恩师不是杭州人氏吗?难道头次在西湖泛舟?”
  岳飞好奇地问。
  
  “少年时候,忙于读书,也无玩伴。”许仕林淡淡答。
  “如今有弟子相伴,师父可要赋诗一首,纪念这西湖美色?”岳飞调皮地问。
  “你在考你师父么?”许仕林浅笑了下。
  
  风行水中。
  菡萏如盖。
  
  许仕林略一沉吟,心中有成句浮起,便低声诵了出来。
  
  “经年尘土染霜衣。
  为慕仙踪下西湖。
  一片秋池开难谢。
  半壁菡萏荣未枯。
  好山好水空度日。
  人去人来看未足。
  江南景致何可忘。
  要留初心在归途。”
  
  岳飞击节叹道,“师父真真是才高八斗啊!要我作的话,怕只能写几句:十里荷花红伴绿,两面高山云共雾之类的大白话了。”
  许仕林摇头笑道,“你那两句简单中透出气魄,倒不雕琢。”
  “师父的诗里有一句为慕仙踪下西湖,这仙踪何指?”岳飞敏捷机醒。
  “你没听过西湖白娘子的传说么?”许仕林淡淡答。“一阵去逛本地庙会夜市,听人说书,你便知道。”
  岳飞想了片刻,似有记忆。“弟子好像听过些,却不记得在哪里听到的了——对了,师父啊,早晨你不在的时候,我结识了一个小姑娘。”
  “姑娘?”
  “是啊,她是来灵隐寺拜佛的。”
  “叫什么名字?”
  “她是金州人氏,也刚随家人来的杭州,比我小一岁,闺名叫作娲儿。”
  “哦。”许仕林随口应道,“为何告诉我?”
  “……弟子的一言一行,难道不该告诉师父?”岳飞狡黠地笑,“师父,弟子想问,‘喜欢’二字,是如何解的?”
  “喜者,乐也;欢者,欣也。若见某人某物或是某事,便心中高兴,便是喜欢了。”
  “那,师父你多大的时候开始,喜欢,一个人的呢?”
  
  许仕林忽用凌厉眼光看住岳飞。
  岳飞吓得一颤,嚷了起来。“恩师莫怪,弟子……弟子只是看到那个小姑娘,觉得心中有熟稔感觉升起罢了,并不是喜欢,并不是喜欢。”
  
  万世千生。
  
  “仕林,你何时开始喜欢了我?”
  “五岁时与先生避难在城外石洞之中。”许仕林答。“先生命我诵童韵启蒙。先生走时,恐惧便如蛇缠身。先生归来,忽如冰雪消融,万千花开,心中坦然欢喜,只盼生生世世,不离先生身旁。”
  
  韶光空逝。
  小船正转入宽广水域。
  雷峰塔影,倒映在西湖水面之上。
  
  许仕林站在船头。
  一片秋池。
  半壁菡萏。
  好山好水。
  人去人来。
  
  “仕林,作诗首重气韵。”佘雪晴笑眯眯地扶着许仕林握笔的手,去临他写下的条幅。“江南景致何可忘,要留初心在归途——”
  许仕林仰面。
  有水气氤氲在湖面船身。
  “江南景致应犹在,却失冰雪在归途……先生。仕林又要如何归去?”
  
  这星汉迢迢。
  要如何归去。
  才能忘却江南。
  
  又要如何毁灭。
  才能换回初心。
  
  西湖水面,倒影空自悠悠。
  岳飞半惊半惧,半是好奇,看住恩师颀长身躯,在斜阳下化作一个剪影。
  
  




第四十四章 (番外)戚·顾

  
  1,顾惜朝
  
  (1)
  
  顾惜朝慢慢地在擦自己的剑。
  无名的铁剑,够拙劣,够锋利。
  正配一个无名的刺客使用。
  
  接蔡京令。
  谋刺诸葛小花。
  
  “想当年还不是本相将他引荐给皇上……咳咳。”蔡京缠绵病榻,消瘦得不似权相,倒似忠臣。“小顾啊,若你能办成此事,今后就不必再做探子,扮细作,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了。西北路有个大大的好缺……”
  门帘摇动。
  顾惜朝狎昵地向着蔡京一笑。
  时新却不算精致的青衫铺在地上,用手去摸,有地方湿,有地方黏。
  他还是捡起来穿回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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