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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家明的这次表演之后,那人心悦诚服地下台,沙沙的好胜心却被激了起来,“就会欺负人。”这样说着,她也翻身上了擂台,家明一时间就有些无奈。沙沙这几年在幽暗天琴的确是经受过正式而严苛的训练的,不过,当她以无比凌厉的姿态直扑过去的时候,情况却如同几年前一样……扑了个空。
照例的躲闪。
回想起来,家明以往在这个擂台之上,如果被逼无奈要比武,一向都是躲了又躲,沙沙小的时候与他成为欢喜冤家,多少也有这方面的因素。这些事情想起来,自有一股温馨在心头,不过现在大家长大了,擂台相对变得更小,沙沙不信邪地追过去,两人便又在那擂台上追打起来。
躲闪、跳跃、上台柱、空翻,籍着围索的弹力前扑,时而如机械,时而如醉酒、舞蹈,有时候还能抓住天花板上的吊环像是体操一般的闪来闪去。由于不需要再做太多的掩饰,家明也就在一次次从容的闪避中躲开了沙沙的进攻,直到几分钟后沙沙大叫:“不许躲。”他才停止了这样的行为。
沙沙此时进攻的凌厉远超常人,她出手迅猛,家明便在前方不断挥手格挡,展现在众人面前的,便已然是令人目瞪口呆的表演,劈劈啪啪的拳脚相击一刻都没有停过。十几分钟后,气喘吁吁的沙沙大叫着:“不来了!”趁着家明停手,一拳把他打成了家有贱狗里的主角。砰的一声,家明直挺挺地倒在擂台上,接下来便是沙沙大呼“胜利了”在台上的挥手乱跳,灵静则在嗔怪中将嘟囔着“卑鄙”的家明拖下去敷药。
虽然手段卑鄙,但台下看傻了眼的学员多半都没办法说什么。无论是家明还是沙沙,恐怕都是他们无法企及的对象。家明会硬受那一拳自然也只是因为情趣使然。他一个下午顶着那黑眼圈,扬言等到叶妈回来要向她告状,不过到得两个多小时之后,原本毫无变化的黑眼圈就在几分钟之内消失得一干二净。这件事之后的一个月内,叶氏武馆的学徒多了一倍,大都是原本学徒的好友之类,这倒也并非多么重要的事情,无须多提了。
傍晚的时候叶妈下班回来,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晚饭,为着昨天的撞人事件,叶妈下午倒是又去了警察局一次,她说起那伤者的事情,倒也有些愤慨。
“两条腿都被撞断了,脊椎也有问题,危险期还没过,会不会瘫痪还很难说。听说那一家人条件不太好,也拿不出什么钱来……家明你当时急救做得好,否则我估计他当时就死了。”
家明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样子的话,当时就死了也许更好吧。”
“哪有这么说话的。现在医学发达,指不定多少年以后,他还有希望恢复呢,活着总是好事……更何况有车牌在,肇事者总能找到的……”她说着这个,随后又笑起来,“对了,家明你以后打算怎么样呢?还想当外科医生吗?我看你的技术已经差不多了。”
“不知道啊,倒是打算卖糖炒栗子来着。”
他说起这个,灵静也在旁边笑着附和:“我们打算开个小店,专门卖糖炒栗子的。”家明在旁边撇了撇嘴,赶在叶爸叶妈惊讶之前拆台:“她胡说的。”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虽然叶爸叶妈未必会歧视某种职业,但如果女儿从维也纳进修四年回来结果陪着家明去卖糖炒栗子,他们无论怎样开明,多半都会有些不舒服。沙沙与家明此时对未来都没有多少打算,众人一番商量,叶爸仍然有将武馆传给家明的打算,虽然并不怎么迫切,叶妈认为最好的安排是家明与沙沙再去学校进修,补上四年大学,家明有医术的基础,如果他去学医,沙沙当护士倒也不错。当然,这也只是暂时的意见,唯有灵静去卖糖炒栗子,恐怕是绝不可能通过的提案,弄得灵静一个人在旁边嘟囔着自己被出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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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到得晚上,雨渐渐停了,得知灵静回来的朱利安赶了过来,与家明等人打了个照面,同时,灵静跟朱利安提出了解除合约的请求。虽然并不赞成女儿放弃钢琴,但对于这件事,叶爸叶妈倒也没有说太多。
“那个……就是你等了这么久的男人啊……”
夜晚九点,灵静独自将朱利安送出来,路灯之下,朱利安的神色有些复杂,他仍然不甘,但也已经无法可想了。灵静将从家明那里拿来的巨额支票作为违约金交给了他,虽然以朱利安的关系,这违约金多半可以省略,但既然签了约,终究还是公事公办的好,她也不愿意再欠下对方的情了。
说起家明,灵静笑了笑:“是啊,很没有特色的人对不对,也不帅,看起来也没有特别出众的地方。”
“气质相当独特……”说了这一句,朱利安看着灵静,“以后怎么办?就这样放弃钢琴?”
“也许找个餐厅或者酒店做演奏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演奏得好,依然会有人发现你,你有天赋,有才华,如果日后会出来,为什么不在现在就选择高一点的起点?”他顿了顿,“至于我对你的想法,你完全不必担心,我只是想看看你能在我的支持下走到哪一步。艺术家总会被自己的作品吸引。但如果你对此反感,我会完全不干涉你的生活。”
听得他说起这些话,灵静停了下来,随后郑重地朝朱利安鞠了一躬:“谢谢你,老师,不管你在维也纳对我的照顾,还是一直以来的赏识……我还是喜欢音乐,不过它不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工作怎么样都可以,我希望每天下班了就可以回家,以后如果有了孩子,也希望能够常常陪在他身边,这些事情,如果要去当明星什么的,都是做不到的。无论如何……谢谢你,老师。”
他们这样说着,在街道的转角处挥手道别。朱利安朝前方离去,灵静转身回家,月光清冷,他们消失在彼此的视野中。
第二天上午,为着车祸的事情,有人找到了段静娴所在的医院,对她进行了威胁,那天晚上甚至有几个小流氓等在下班的路上对她进行了恐吓,由于叶妈的隐瞒,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三天晚上的同学会上……
第四六七节 同学会(上)
说起来,同学会这种东西,对于家明来说从来就不具有多少的诱惑力。向来没很多朋友,性格也称得上凉薄,从普通人的这方面来说,他一直都算不上多么地道。当初在东方家与王图佳等人重逢,其后虽然也说起了同学会,接下了请柬,但内心深处,并没有将这当一回事来考虑。
当然,他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的不合群,但在灵静沙沙那边,总算有些弥补。三个人的事情在叶爸叶妈那边得到了默认,彼此心中都有松一口气的感觉,于是也就得到了考虑其它活动的余裕,既然手上有请柬,灵静和沙沙便也有看看以前认识的同学近况的打算——她们在以前都算得上受欢迎的学生,甚至当初在女同学当中,有不少人还将性格直爽、活泼而且运动出众的沙沙视为偶像。后来灵静去了维也纳,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沙沙则成了通缉犯,四年以来,她们与曾经的朋友都没了联系,现在想起来,也真是挺怀念的。
想要去参加同学会,实际上还有另一个原因。这几天来三人一直在武馆,虽然说叶爸叶妈暂时无奈地默许了他们三人间的关系,但无论如何,这种事情表现在父母面前,终究是有些心理障碍。处于这段磨合期当中,他们不敢在叶爸叶妈面前表现得太过亲昵,对某些话题也无法太过直接地进行讨论,到最后反倒没有以前相处的那般自然。如此这般,三人商量一番,决定利用同学会的契机出去,晚上打个电话回来说没办法回来睡,接下来先搬离武馆,过一段时间,最初的这些尴尬也就自然而然地过去了。
“爸妈他们大概也挺为难的,三个孩子在眼皮底下瞎搞瞎搞这么多年,最后弄出这种事情来,又不知道骂谁好……”站在镜子前查看自己形象的灵静摇了摇头,随后朝着坐在床边看漫画的家明说道,“你罪孽深重!”
为了去参加同学会,她花了大概十多分钟的时间做准备,此时脸上化了淡淡的妆,优雅素净的短袖衫,七分裤,戴上黑框的平光镜时,脸上带着一股知性与慧黠的美感,倒也真的符合刚出社会的大学生的感觉。不一会儿,沙沙从门外走进来,则是穿了一身清凉的夏装,令人眼前一亮的是还未到膝盖的短裙,空气中露出修长而笔直的双腿,脚上穿着水晶一般的高跟凉鞋,淡绿色的绑带一直缠上白皙的小腿。眼见着她的这副以前绝不会有的打扮,灵静和家明同时吹了声口哨。
“好漂亮……”
“我要把枪带上……”
“干嘛?”
“今天晚上往沙沙膝盖以上看的人统统打死……”
两人的对话声中,沙沙脸上红,轻轻地磨了磨牙齿,转身要走:“算了,我换回来。”
“不要啊!”灵静连忙笑着冲过去抱住她,“爱死了……沙沙让我咬一口好不好……”
沙沙笑着轻啐一声。她的头发此时扎成柔顺的马尾,依旧是清爽的感觉,唯一改变的,也就是以前从不会穿的短裙与高跟。事实上,这四年以来她承受着悲痛在幽暗天琴训练,气质上早已有了许多的改变,不再像以前那样的没心没肺,率直与天真的心性假如不是在灵静家明面前,大抵也不会再轻易地表露出来。偶尔在玩闹的空隙间,会有意无意地陷入思考,变得冰冷凛冽,犹如出鞘的刀刃,军人一般的感觉。四年的分离终究在每个人身上都造成了伤口,但现在也是无法可想,只能希冀时间来抹平这一切。她的这身打扮,或多或少的也是一种伪装,虽然在家明看来这种手法未免生硬,却总算能将那种不同于常人的方面隐藏下去一部分。
与灵静说笑一番,沙沙也是玩闹般地用这身打扮特意地摆了几个POSS,大约是在幽暗天琴中的有样学样,虽然有些生涩,但也正因为若有似无的生涩感,使得一个个或清纯或诱惑的形象变得更加令人心动,嫉妒沙沙的长腿,灵静老想掀开裙子在她的大腿上咬一口。大约四点半左右,三人出了门,去往请柬上同学会的地址。
四年的时间,正好是绝大部分人从大学毕业的时机,这并非是一次普通的小团体聚会,参与人数多达千人,举办地点也定在了市内一家具有最大宴会厅的星级酒店。从出租车上下来时,时间过了五点,他们朝那个标有“圣心学院二零零零届同学聚会”的红色迎宾牌走过去,巨大的招牌边,几个人正在迎接陆续到来的参与者,灵静皱着眉头认人。
“穿紫色裙子的那个是罗静雯吧,还是那么漂亮哎……家明,那个是梁明超吧,怎么说也是你们一个班的,不是说你们还遇上了李松跟王图佳吗,我有印象的,他们在哪……那个胖子是谁,没印象啊……沙沙,你看里面那个高个子是不是你们班打篮球的戴志强,听说追过你的哦……看过来了看过来了……”
还未走到近处,酒店门口已经有人将他们认了出来,灵静八卦一番,随后笑着与几个认识的人打过了招呼,她这四年在维也纳进修音乐,同学之间基本是知道的,此时大抵将她当成了音乐家一般看待,家明自然也与梁明超罗静雯等人问候了一声,倒是沙沙,这群人中没有她以前相熟的朋友,唯一同班的男性还是以前追求过她的,这时连打招呼都免了,站在家明和灵静的身边就显得有些冷。她的气质转变许多,也是在旁边签下“柳怀沙”的名字之后,几个对她有印象又不是非常深刻的人才能确定她的身份。
人员陆续到来,他们自然也不可能来站在门口叙旧之类的,签下各自的名字进去,后方的几人方才议论起来。
“真的是叶灵静和柳怀沙啊,可是四年都没听说过他们的消息了……”
“他们三个人以前就在一起,现在又在一起了啊……”
“好像变了很多的样子……”
“听说以前柳怀沙出了事不是被通缉了吗。我好像听说过这事,通缉令都出来过,现在没事了?”
“不知道,不是说顾家明也坐过牢……反正从高中以后一直就没他们的消息,叶灵静去了维也纳是知道的……”
这种事情不可能公开澄清,众人之间各种传言,想来关于家明坐牢、沙沙被通缉之类的议论在一段时间内是不会断了。三人一路进去,也看到了几个有印象的面孔,一路上到二楼,这才发现巨大的宴会厅里几乎已经是人山人海一般,大约已经聚集了四五百人的样子。
这个宴会厅几乎是涵盖了整个酒店的二楼一整层,近百张圆桌早已经布置妥当,从一边临街的落地窗户可以看到另一边。中央空调向大厅里提供着冷气,临近傍晚的阳光从四面照射进来,一片明朗的金黄色。周围的桌椅间、阳台上、主席台便聚集的是一群群相熟的同学,那犹如小舞台一般的主席台此时仿佛一间卡拉OK室,各种乐器摆在上面。后方的大屏幕上播放着歌曲的背景,一名大个子同学正在上面拿着麦克风唱《朋友》,五音不全又沙哑,但吼出来倒也颇有一股令人怀念的味道。一些熟人在旁边摆弄乐器,一名长头发的瘦子一边忘情地弹奏电钢琴一边拼命甩头发,架子鼓的鼓槌被两个家伙拿了当剑使,随后在台上追打起来。
到了这里,灵静与沙沙便也发现了以往相熟的一些朋友,三人穿行在人群中,朝周围指指点点,偶尔也有人跑出来拍家明的肩膀:“哎!顾家明!”多年未见,便算是当初未有多少交情的人大抵也会变得热络起来。
不时有人与灵静沙沙打招呼,叙旧一番。家明并没有多少想见的人,但灵静和沙沙各自都有一个交友圈子。这两个圈子的交集不多,叙旧之时,三个人自然不可能总呆在一块儿,几分钟后,他们各自分了开来,灵静与沙沙去见不同的朋友,家明则从桌子上拿了一串葡萄,一边吃一边在人群里走。
这数百人的聚会所涉及的方面几乎涵盖整个社会的各个领域,彼此接触的东西,感兴趣的事情,各种各样。有的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聊各种见闻,也有的互相抖曾经发生过的糗事,有的围在一起打牌、赌博,有的聚在桌子边掰手腕,周围的人看了起哄,也有曾经互有好感的男女同学此时走到旁边说说笑笑。家明在人群中走走看看,不时与人打个招呼,听他们说话,或者在人群中起哄一番,回想起那三年的一些事情,倒也觉得颇为有趣。
就这样混在人群里,十多分钟后,他的目光朝一边的阳台上望过去时,一道身影也映入了眼帘,与此同时,从那边投过来的目光也看见了他。
那是穿着一身黑色裙装的东方婉。
很明显为了这次同学会做了一次精心的打扮,此时的东方婉正坐在阳台的藤椅上与对面的人谈着一些什么。她靠着椅背,穿着黑色高跟的双腿优雅地交叠起来,一边说话,目光却不时地朝大厅里的人群望过来。她此时手中拿着一只金属的香烟盒,手中夹着一支烟正要放到唇边点火,目光望见家明时,明显是愣了一愣,两秒钟后,目光转回对面的男人,露出一个笑容,香烟却是拿了下来,在金属盒子上敲了敲。
说了大概是有关生意之类一句话,目光再转过来时,家明正“扑”地将葡萄皮从嘴里吐出来。东方婉看了家明几眼,缓缓地将香烟收回盒子里,不一会儿,又笑着转头跟那人聊起来。
看来也变了很多嘛。以前只是个热血的小女生,现在总算成熟点了……
家明想了想,耸肩一笑,继续往前面走着。
大厅中吵吵嚷嚷,主席台上吼歌的人换了一个,唱《同桌的你》,唱完之后又有人抢了麦克风跟人吵架,看起来像是热闹的多口相声,随后一群女生叽叽喳喳地涌上来把男生踢下去,女生之中正有灵静,一名女生笑着抢来麦克风道:“现在,请我们伟大的歌唱家、钢琴演奏家、表演艺术家……在维也纳深造过的叶灵静同学给大家表演……”给安了无数伟大的头衔之后将灵静推了过来。
隔得远远的,家明看着小舞台上灵静跟那帮朋友的打闹,随后倒是拿了一把吉他在手上,笑着坐在麦克风前表演起来,清爽的嗓音唱起老狼的《关于现在,关于未来》,她早有丰富的舞台经验,对这种表演委实是得心应手,态度随意,正好契合今天同学会的气氛,唱完一段,不少人的目光都已经被吸引过去,随后看着台上的清灵美女鼓掌喝彩。
家明听着这与前几天在方雨思舞台上的凄婉感觉已经完全不同的歌声,笑着转身,喧闹中只听“踏”的一声高跟鞋的声音,一道黑色的倩影出现在眼前,随后,风声呼啸而来。
前方的人影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腿上,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顺势挥来的黑色小包包随手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