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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队在黄土高坡-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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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力回家已经两天了。第三天,他要完成村里老乡交给的任务。
    早上八点多钟,吃过早饭,他便乘车去东西。去东四,他要去隆福寺人民市场去购买四尺黑条绒和一双解放牌球鞋,这是队里三个老乡交给他的任务。
    九点钟,市场开门。北京的市场他记得只有四个地方货场比较多:一个是百货大楼,一个是东安市场,一个是西单百货商场,一个就是隆福寺人民市场了。隆福寺离他家较近,所以他的第一站先去隆福寺,隆福寺人民市场如果没有,往东南走几站路,便到东安市场,东安市场如果还买不到,再往南走一站多地,便到百货大楼,这三个地方离的不远,他在心里早做了计划。
 第十七章 过年(5)
    隆福寺人民市场一开门,人就进来不少。(pm)王大力找到卖条绒布的柜台,只见柜台前已有两个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青年,也在和售货员说买黑条绒布,而且也是一人买四尺,并且两尺扯一块,两尺扯一块。
    轮到王大力买了,年轻的女售货员一边给王大力量着条绒布,一边问:“你们买这些灯芯布干什么,怎么都是两尺两尺的买,还都买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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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力知道,山西说的条绒布,就是北京说的灯芯绒布,便道:“我们是插队的老乡托我们买,是做鞋面用,两尺刚好做一双鞋。”
    售货员点了点头,又问:“你们都用的是北京布票,山西人也有北京布票?”
    “唉,人家给山西布票,北京也不能用,只好让我们家给出了,好在不多,只四尺,如果多,够呛!”王大力买完条绒布,又去买解放牌球鞋,他去买二六半尺码的,可是柜台上这个尺码已经没了,他只得去下一购物地点了。
    他走出隆福寺胡同,奔东安市场走去。天气寒冷,他感到有些凉意,用手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好在路不远,闲着无事,随意溜达,却也惬意。看着路边忙忙碌碌行走的人们,他的心里突然空荡荡地,像一潭水,深不见底,寒冷而孤寂。他这种感觉回北京已经数次出现,他知道那是因为自己已不是北京人,而前途又渺茫无望而产生的空落落的感觉。
    他到了东安市场,在卖鞋的柜台前,他看到了赵亮,单丁一,和村里的女知青白枝枝,他们怎么凑到一起了,见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几份扎捆好的东西,便道:“你们也来采购了?”
    “当然了,知青回北京,都要给老乡带东西,采购大队长啊!”赵亮大声地说。还好,这里有王大力要买的解放牌球鞋,总算完成了任务。
    李全旺和葛存天找了好久,终于在魏公村找到了农科院的种子研究所。
    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想把他们的计划向研究所的科研人员讲一下,并想讨要一些稻种,回村搞一下种水稻的实验。
    种子研究所大院里空荡荡的,墙上贴满大字报,大字报有新有旧,旧的大字报经过风吹日晒雨淋,已经斑斑驳驳,破烂不堪,红纸变成粉纸,粉纸变成白纸,黑的字迹被雨水冲刷的墨痕如小溪般的一道道流淌下来,像无数条黑色的蚯蚓向下乱爬,而被风掀起的破了的纸角,更像冬天里孩子的屁帘,五颜六色。
    门都锁着,他们从一楼换门敲,一直敲到二层的紧里头,才把这扇门敲开,里面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戴着眼镜,正在一个台灯下看着书。
    李全旺他们走了进去,那位戴眼镜的看了看他们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李全旺他们说明了来意。那位戴眼镜的说:“现在文化大革命,谁还搞这些,都忙着高批斗,夺权,好在,我梁某人不太喜欢夺权,你们的想法好啊,在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盐碱地种水稻,如果能成功,那可放了个卫星,我支持你们,给你们找点资料,再给你们找点稻种,你们回去实验吧。”
    那位梁某人出去了,过了半小时,他拿回了一叠油印的种水稻的资料,说:“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实验,如果碰到什么问题,再来北京找我或写信,祝你们成功。”
    薛玉昌无力地走向伙房。
    知青都回家了,伙房里冷清清的,他开了门,揭开锅盖,锅底的一层水已冻成了冰,白亮亮的,他又揭开水缸的盖,水缸里的水也结了一层冰,“他妈的!”他随口骂道。无奈,他从院里抱了一捆高粱杆,赛道灶台里,把火点着,开始做饭。
    锅里的冰慢慢化了,他用铁瓢把刚上面得冰砸破,舀出水,倒进锅里,屋子冰凉,水冰凉,身体也冰凉冰凉的,他跺跺脚搓搓手,开了库房门,盛出二斤小米,洗洗,倒在锅里,煮沸,然后就坐在小凳上,慢慢地往灶膛里一根一根地添着高粱杆,一边望着一个个火苗窜起,又一个个火苗熄灭。
    他在做焖饭,这是他发明的,老乡不舍得做,嫌费米,他想起在北京时母亲用大米做过焖饭,于是他照葫芦画瓢,把小米煮开,水放少点,水煮开后,火烧小点,再后,不添柴了,靠余火加热,只要水和米的比例放对,经过几次试验,他的小米饭焖出来了。
    锅里透出了新鲜小米饭的香味,他很喜欢闻着味道,于是使劲地嗅了嗅。
    这时,门开了,张燕进来了。
    张燕是村里春节不回北京的唯一女插队知青,她不是北京没家,而是她从小一直由姐姐抚养长大,姐姐是售票员,姐夫是司机。他们有四个孩子,最大的一个女儿只比张燕小两岁,张燕从小不记得父母,既不知父母长什么样,也不知父母是干什么的,几次问姐姐和姐夫,姐姐姐夫都给支吾过化大革命姐姐曾被都过两天,才知道父亲解放前是宪兵,解放时给镇压了,母亲是特务,五二年也给抓走,后来一直杳无音讯。
    小时候张燕对姐姐姐夫很依恋,也很喜爱姐姐的家,慢慢长大后,她感到自己好像半个是家里人,半个是外人,心里有时感到别扭,所以很想有个自己的家。
    这次春节别人都回北京,她一方面没钱,兜里只有大队借的十元钱,和自己从北京带来的五块钱,如果回去车费十元,回来车费便不够了,另一方面,回北京还要吃姐姐姐夫,自己已经插队了,再吃姐姐姐夫,心里也过意不去,思来想去,所以,牙一咬,心一横,春节不回北京了,在山西过一个革命化的春
    张燕进了伙房,见薛玉昌正在焖小米饭,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哎哟,来晚了,对不起啊?”说着,挽起袖子,去剥堆在屋角的葱。长长的葱冻的硬邦邦的,像一根根木棍,剥掉外面的葱皮,里面便显出细细的像雪花一样的细冰渣,剥着剥着,手被葱冻住了,用力一扯,左手食指掉了一块皮,血流了出来。
    “哎哟!”张燕不禁叫了一声。
    正在烧火的薛玉昌见张燕手指流血,知道手指剥冻葱时被冻的葱给冻在一起扯破的,便忙凑上前,不自觉地拿住张燕流血的手指,从自己兜里掏出手绢,给张燕包上,说:“注意点,这地方冷,零下二十好几度,手摸什么都得注意,我开门锁手被冻上好几回,手硬拽也破过好几次。”
    张燕今年已经二十一岁多了,望着这个比自己小三四岁的薛玉昌,自己的手又被人攥着,心里不知为什么突然咚咚地跳的快了起来,脸上也发了热,忙挣开薛玉昌的手:“没什么,伤不重。”
    二人吃了顿小米焖饭拌熬葱。熬葱,就是把葱切碎,放到锅里加点水放点盐煮一煮便是。伙房里菜已经没有,半麻袋土豆也都冻成冰球了,切不动,剁不烂的。唯一有的菜,就是知青们分的葱,堆在屋角,还有六七捆。俗话讲:饿不死的僧,冻不烂的葱,葱虽然冻得硬邦邦,放在锅里一煮,仍然鲜味洋溢。
    饭吃完了,二人发愁了。一个人坐一个小凳,漫天闲侃,这是他们自知青回北京后,在伙房的惯例,只不过越聊越愁。
    “你说怎么办啊,就咱们俩没回北京,不说别的,饭过十几天就没的吃了,葱也快吃完了,吃完了后,咱们吃什么?”薛玉昌望着屋顶还弥漫着的些许雾气说。
    “你到大队再领些粮,再磨些玉米面,高粱面,在领些小米啊。”张燕看着薛玉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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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粮食大队倒是给,只是磨粮食都要钱,咱们是罗锅子上山,钱(前)紧啊!”
    张燕沉默了,她知道薛玉昌的情况,知道他北京的家也没有钱给他,便沉默了。
    “你是大姐姐,你想个辙吧?”薛玉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张燕见薛玉昌突然叫自己大姐姐,心里呯呯又乱跳起来,很有一种美滋滋的感觉,可是,转脸,她又故作生气地说:“你呼叫什么呢?”
    张燕躺在炕上半夜没睡着,她在想着薛玉昌白天那句“你是大姐姐,你想个辙吧?”那句话。
    刚插队,她并没有注意薛玉昌。她是高中生,又一直在女校,薛玉昌他们都是初中生,有都是男校的,照村里女知青的话说:这些男插队知青都是一帮小毛孩子。
    她只觉得男知青里薛玉昌长的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一看,像个富裕家庭的孩子,听到薛玉昌的身世,知道他是干部家庭,虽然他父亲倒了,可是在心里张燕总觉得自己父母是宪兵特务,和革命干部,是两条道上的车,拢不到一块儿的。
    没联系的两个人怎么能扯到一块呢?她望着窗户纸上映着窗外树枝的影子,痴呆地望着,努力想把薛玉昌从脑海中赶出去,赶出去了,一会薛玉昌又悄声无息地在脑海中浮现,并嬉皮笑脸地说:“你是大姐姐,你想个辙呀?”
    “想,想什么啊,想你娘个老臭屁!”张燕在心中暗骂,嘴角却漾出了笑意。
 第十八章 乡土爱情
    当天晚上,薛玉昌也没睡着,他也傻愣愣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来回折饼,数了不知多少回,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五只羊一直数到一百只羊,五百只羊,一千只羊,五千只羊,一是睡不着。
    他惊诧自己当时怎么突然冒出了:“你是大姐姐,你想个撤呀?”这么句突兀的话。村里的女知青是高中生,男知青一进村就知道女知青比男知青大几岁,都是从北京来的,又在一个插队,有点相依为命的意思。按理说,是应该管他们都手脚大姐姐,可是,插队刚几个月,关系并没有那么近,还没有一个男知青管比他们大几岁的女知青叫姐姐,更别说叫大姐姐了,自己这样叫人家,是不是太唐突了。
    要是放在知青没回北京国春节前,薛玉昌是绝对不会这么称呼张燕的,两人关系的走近,只缘于知青都回北京了,伙房里每天只剩他们俩,天天一个锅里吃饭,天天你挑水我烧柴,天天你蒸窝窝我炒菜,天天四目相视,虽然不到一月时间,接触多了,又是单独接触,生狗皮也揉熟了。
    薛玉昌也觉得这个大自己几岁的张燕的喜人之处:头发黑黑的,眼睛小小的,眉毛细细的,皮肤白白的,说话声音有些冲,可是二中的挺有趣的,尤其是和你说话时,那双不大但黑亮亮水汪汪的眼睛,好像要把人吸进去一样,使人心神魄动。
    薛玉昌又想到,当他和张燕说:“你是大姐姐你想个辙呀?”那句话后,他观察到张燕的脸红了,是一层浅浅的,但很艳丽的红,像三月天气微冷刚刚开放的第一朵桃花,还有些羞答答的样。
    他想了又想,怎么也睡不着,心里不禁骂道:他妈的,我净想什么呢,先想想明天吃什么吧。
    第二天,薛玉昌在伙房又和张燕见面了,他们虽然都装作若无其事,但在眼光一接触的瞬间,两人的眼光都自觉地迅速挪开,好像在躲避着对方的目光。
    他们一天只做一顿饭,照旧是焖小米饭,煮大葱,上午十点多吃饭,剩下一点各自带一些回住处,下午饿时再填补点。
    自知青回北京后,薛玉昌和张燕便有一顿没一顿地凑和着,薛玉昌感觉自己瘦了好多,原来隆起的熊大家,平了。胳膊上的一道道肌肉,软了身体瘦弱,四肢无力,可是昨天夜里一激动,全身好像又有了气力,他一边烧火一边说:“张燕,你说咱们插队真在这里安家啊?”
    “不在这,在哪?”张燕边剥葱,边把目光挪向他。
    “在这儿,你说咱们要吃没吃,要住没住的,怎么安啊?”
    “怎么安,谁知道,反正没地去,就在这过一辈子把?”
    “过一辈子,天天吃小米饭煮大葱,还是有上顿没下顿的,以后有了第二代怎么办?”薛玉昌道。
    “有第二代,跟谁有第二代?”张燕有些嗔怒地瞪了薛玉昌一眼。
    “我又没说跟你呀,你急什么?”薛玉昌忙解释。
    两人突然都沉默起来,良久,才互相看了一眼,又低头烧火和剥葱。
    那天过后,他们的关系好像拉近了不少,在伙房两人呆的时间比往日长了,虽然天更冷,风更大,薛玉昌也常到张燕的住处去找她,俩人关上门,在屋里一呆能呆上几小时,张燕呢,偶尔也到薛玉昌的住处找薛玉昌,两人关上门在屋里也能呆上个半饷,照老乡的话说:俩知青搞上了。
    薛玉昌和张燕这段时间虽然经常呆在一起,但他们没像老乡说的:搞上。他们呆在一起,只是漫天海聊,天南地北地闲扯,只是他们说话的格调有些变化,说话双方更大旦些,互相能开个玩笑,坐的也近了,原来是一个坐炕上,一个必然坐炕下的小凳上,现在俩人能同时坐在炕上,有时间距离就一尺远。
    张燕这段时间心里暖融融的,从小到大还没有任何异性和他这么开心地聊过,这么单独地和她呆在一起,有时,薛玉昌两天没来,她心里甚至盼望他来。她感觉到这时恋爱的前站,她明白,发展下去,可能两人就会恋爱。
    她在心里反复琢磨,和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男知青恋爱,今后定居此地,是好,是坏,吃什么,住在那,物质生活有保证吗?她想不出什么结果也就不愿再想。
    一天,张燕刚起来,便听到院里大榆树上的喜鹊喳喳叫,叫的可欢了,喳喳,喳喳,两只喜鹊上下翻飞,不停地叫着好像遇到什么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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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叫喜,晚叫财,中午叫事有人来。张燕琢磨着喜鹊叫有什么好事要来时,便听到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
    她推开门,见一个穿着没领章帽徽新军衣军裤,背着不对背包的青年,挺胸阔步地走进院子。
    “你找谁啊?”张燕见来人陌生,便问。来人见张燕,一愣,见张燕问他,便道:“你是知青吧?”
    “嗯,你找谁啊?”张燕又问。
    “我谁都不找,我回我家。”那青年指指房东的屋子。
    这时,房东李大虎出来了,看见穿军衣的青年,忙上前道:“金虎,回来了,咋不先捎个信呢?”说着,上前帮那个穿军衣的青年卸下背在身后的背包,见张燕在院里,忙介绍说:“这时我兄弟,当兵当了三年,刚退伍,还说到县里接他呢,没想到自个回来了。”
    张燕这才想起,早就听说房东有个兄弟当兵去了,还在北京昌平当兵,一直没见到,现在人家回自己家,自己倒问人家找谁,喧宾夺主啊?她自嘲地笑了笑,便回到自己的屋。
    很诧异地,张燕没去看望这个当兵复原房东的兄弟,过了一会儿那位房东当兵复原的兄弟到先看望她来了。
    门打开,她让这位房东的兄弟进门,房东的兄弟竟然捧着一大捧水果糖给她送来了。
    “吃,吃,这是北京的糖!”那位叫金虎的复原军人把包的花花绿绿,闪着锡纸的银光的一捧糖递到张燕胸前,这是熟悉的北京奶糖,是那么亲切。张燕推托不过,只得拣了一颗,包掉糖纸放进口中。
    甜,真是甜!张燕来插队已经几个月没有尝到糖的甜味了,糖在他口中细细品着,一股甜甜的奶香味在口中荡来荡去。
    “你们插队来我村,算是来这儿对了。这是川,是个小平原,要到山里插队,那就得住窑洞了。没柴烧,没粮吃,那才叫难呢。瞧咱家住的不错房子,暖炕,窗纸都那么白,原来这屋是准备给我结婚的,我一当兵,屋空了刚好你们来,便住上了,你们有福气啊!”
    这个金虎很能说,也是自来熟的人,和张燕聊天并不像第一次见面,倒像老熟人一样。
    “你在北京哪当兵?”张燕在金虎说话时,一直插不上嘴,这时见他说完了,便问了一句。
    “在北京昌平那块儿。”没想到刚把话音停住的金虎又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说当新兵怎么练正步,他打枪怎么打了个全排第一。
    当兵一年就入了党,一年半当上班长,后来还要提他副排长呢,都报上去了,后来又让人顶了,说到这,金虎脸上有些遗憾的神气。
    “回村也不错,我们北京知青不也是从北京来你们村了吗?”
    “对啊!人今天在这儿,明天可能就在那儿,前一个星期我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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