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飚尘:一个野种女儿的寻根历程 作者:彭健-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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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我从外边玩回来,没有进屋就听见姑姑坐在家里哭,对爸爸哭:“我不管你了!爸妈都去世早,他们临走,就放心不下你的事,我不管你,谁管你?!”
  我看见姑姑抹着泪,在我心中一向强大的姑姑第一次这样脆弱可怜,她断断续续的说:“你这叫什么?啊?一个男人没名没份的,带孩子。你总得找个过日子的,我不能一辈子过来帮你干活,家里得有人!你还年轻,你就这样过一辈子?啊?!”
  她越说越生气,变成哭诉:“孩子小,是,孩子小,更得给她找个妈不是?你要对孩子好,你一个人能照顾好?人家姑娘不嫌弃这孩子,孩子倒嫌弃她们了。孩子不同意,能听她的?!这个野种!”
  我听到姑姑的话,心惊肉跳。爸爸拦住姑姑的话茬。“姐,孩子没错。别说她,要不等孩子再大点,我找。”
  姑姑无奈了,声音突然小了,哽咽着,但更加悲哀:“我的天哪,你到底上辈子招谁惹谁了?要受这个罪?!”
  我在门外突然意识到:不管他是否是我的亲生父亲,为了我,他失去了很多。也隐隐的感觉到:或许妈妈真的对不起爸爸,姑姑是为爸爸不平。童年的我感到社会关系的复杂可怕,不知道如果真的妈妈对不起爸爸,我到底该向着谁?即使爸爸确实不是亲生,我是否该接受这一切?
  从那以后,我更加沉默寡言。
  
  三
  
  每当我为难的时候,都会想到大毛,在这个世界上,爸爸是对我最好的人,大毛是第二个,我欠大毛的最多,其次是爸爸。大毛在劳改所,一年前因为我,他来到这里。
  现在的大毛,虽然只比大一岁,却已经俨然是一个饱经沧桑的成年人,神情中有很多笃定,这有点像爸爸,嘴唇上也有了浅浅的胡须。
  “你不在家复习,瞎跑什么?离高考没俩月了。”大毛隔着铁栏看着我。
  我问:“如果能找到我妈的消息,我找吗?”
  他不屑的撇嘴:“问我?我能拦你吗?你肯定会去找的。”
  “我是问我该找吗?我猜我爸不希望我找。”
  “就算你爸不让,你也会去的。”大毛叹口气,“你想多少年了,能忍着不找?”他的眼睛很空,说:“其实都一样,你一定要找,你爸也不会拦你。”
  “我怕伤害他。”
  “我猜他一直不说,是怕伤害你!”大毛突然加重了口气。我吓了一跳,被他的话也刺了一下。
  “不告诉才伤害我。”我嗫嗫的辩驳着,这些年我的痛苦不是因为我知道,而是为我不知道。
  “哼,那得看你能接受吗?”他顿了一下,岔开话题:“没事别瞎想了,还得考试呢。靠,将来也是一大学生。”
  我猛地意识到他戏谑的口气里隐含的羡慕,愧疚起来,为了我,大毛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爸爸也放弃了上大学的可能。
  “考哪啊?”为了不让我尴尬,他笑着问。
  “北京。”
  “北京?”大毛盯着我的眼睛,深深喘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很认真地说:“真去找啊,那就找吧,别把自己找丢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明白他的提醒,想起从小到大对我的照顾,眼里酸酸的,解释说:“我就是不想一直是个野种。”
  大毛很悲哀地仰起头,“靠,你魔障了啊,现在,还有谁叫你野种?那都是那些孩子小时侯不懂事。你是自己心里有病,马上到外地上大学,将来工作又好,谁敢再说你?谁又真关心你从头怎么回事儿?”他用手捶着自己的另一只手,仿佛在捶我的头,把我打醒,说:“别自己天天念叨,野种!靠,要说我才像个野种呢!天天在这儿混,都不知道将来我会是个什么东西,没头苍蝇!你过去是什么不重要,你有将来,那才重要!”
  我从牢房走出来,听到背后有个冒失的少年犯问大毛的声音:“大毛哥,你女朋友?漂亮!”我听到啪的一声,大毛打了那孩子。我没敢回头,怕他尴尬。
  ……
  我在报考志愿上写下我的名字——李非。
  刚上小学的时候,爸爸告诉我,学名:李非。老师们刚听到我的名字,通常会写成“李菲”。我告诉他们写错了,我的非没有草字头。有位女老师告诉我,女孩子名字叫“菲”更好,“菲”是芳香的小草。我也怀疑是不是爸爸搞错了,他肯定不如女老师有知识。回去问他,爸爸很肯定地说就是这个“非”字。当时,我就翻字典,查到非的解释:“不对、不是、不合理。”
  我不对吗?还是爸爸妈妈不对?谁不合理?我预感名字里有故事。是他的起的吗?还是遗弃我的妈妈?还是另一个也许不存在的亲生爸爸?
  我的第一志愿——北京广播学院新闻系。但是,我告诉爸爸报考的是别的学校。
  高考结束的下午,我从考场回家,没有兴奋,只有更深的忧虑。我站在楼下,两年前我们从大杂院搬到这座旧楼,看着外墙的斑驳中透出一股成熟老旧的亲切,我不知道什么是家。那个房子?还是房子里的人?
  我们家的窗户里亮着灯,闪动着姑姑的人影,肯定爸爸告诉她为我庆祝,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油烟温馨地升腾,甚至恍惚中似乎能听到油爆锅的欢快的叫声。
  我真的要离开这里,去找一个妈妈?她对我有意义吗?十八年了,她都没有存在过,十八年后,即使她在对我的人生有什么改变吗?
  我走进家,看着爸爸居然开了酒,客厅里飘来饭菜的清香,飘来氤氲的幸福安详,我对即将离开的家产生酸涩的依恋。那天晚上有种幸福得让人感觉不真实的快乐,隐隐有我对未来的疑问,有爸爸对我的不舍,对我到北京上学的忧虑,有让我无法猜透的异样。等待我的将是什么?
  
  四
  
  一个月后,我在学校的传达室拿到了北京广播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从学校回家的路上,我脚步踯躅,不确信该怎样面对爸爸,告诉他不是人民大学呢。
  我没有进家,不想当着阿姨的面告诉爸爸,独自在路边等他下班。看着路口浮动的人影,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形,突然想起爸爸结婚前,我忘了拿家门钥匙在门口一个人等他的场景,想起在大杂院里被别的孩子辱骂了孤苦等他的情景,想起他背着我去医院,想起他凝视我的眼,想起他平静,哀而不伤的脸,想起我和他的很多往事。
  我的眼眶湿润了,泪花朦胧了视线,甚至没有留意爸爸已经到了面前。“怎么了,小非,哭了?没考好?”爸爸从自行车上下来,一脸焦急。
  我仰了一下头,掩饰着泪花,“我等你呢。”我的口气里带着撒娇,很久没有跟爸爸撒娇了。我怀念把头靠在他身上,他的大手穿过我的头发,他把我抱起来扔到天上又接住,这一扔一晃多少年。
  “走,回家吧,怎么样,考上吗?”我点点头。爸爸很欣慰很幸福的咧开嘴,不是笑,而是把脸舒展开。“好闺女,给爸争气!”
  他的幸福让我漾起一阵伤感,“爸爸,我到外地上学,就不能天天见你了,你会想我吧。”
  爸爸垂下眼,稍一会,又抬起来,伸出手,拍拍我的头,我上高中以后,大概是考虑我大了,他几乎没有再这样拍过我的头。一瞬间,我真想靠着他,让他的手在我的头上多停留一会儿。我意识到“相依为命”的分量。“我毕业就回来,陪着你。”
  爸爸笑了,说:“傻话,将来,能在大城市还是好,发展机会多,不用考虑家里,我和你阿姨两个人一起呢。”他又说,“你要是想回家也行,到时候再说嘛,回家可以团圆。”
  团圆吗?我们团圆过吗?我迟疑着不知道是否告诉他,我考上的是他不愿意面对的广播学院。
  晚饭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拿着录取通知书,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夜空中疏朗的点点星光。发现十八年里,我一直在一个问题的困扰下,不得解脱——“我为什么会是一个野种?”。
  野种的先天身份,对妈妈的毫不知情,让我在周围人中因自己的缺失而自卑,让我在周围人的议论中痛苦而愤世,让我对自己人生的残缺不幸而悲哀,成为一个死循环,在这个循环中,我自闭,逃避,在少年时报复、自我作践,甚至留下不能面对爸爸的秘密。
  但,“种”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种”是一个人的根,我中学班里,就有金枝玉叶。他们家境是富裕的,家庭也是完整的,由于父母的地位,他们的未来也是有保障的。“种”不同,起点不同,生存环境不同,成长过程的心情状态不同,长出来的人也很难相同。“种”是生而不平等的。
  但每个“种”下的人却无可选择,也无从改变“种”的先天身份。这可能是每个人人生的悲哀。但是,最大的悲哀并不是“种”的悲剧,起点不同,也许并不意味着终点的不同,大家都是一死,不同的“种”殊途同归。
  在生和死的过程中,不能从“种”的不平等中走出来,而一生被“种”所压制,像我,对“野种”始终是极端的态度,始终无法释然,把它看得重而执着,可能才是人生更大的悲哀。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为什么还被一个“野种”的概念不断的暗示着自己的残缺?我渐渐很理解又很佩服爸爸的坚忍,他含辛茹苦地拉扯我,既为人父又为人母,是为了让我真正甩掉在起点上“野种”的阴影。
  突然明白为什么爸爸推迟他的婚姻,后来又决定结婚。开始理解他的坚持:不管我的缘起是什么,都希望我能有一个好的家庭环境,能像其他孩子一样生活;希望我健康地长大、长对、长好。
  对我,“妈妈”已经不重要,只是一种象征,象征我存在的合理与意义,即使她还在人间,我也丝毫不奢望她给我任何情感的慰籍,但我确实想知道她究竟是谁,想知道我爸爸艰苦生命的原因。
  爸爸进了我的房间,在我背后,关切地问:“小非?”
  我回头,郑重地对他说:“爸,别生气,我考的是北京广播学院。”
  他的表情沉重起来,若有所思,明白了我的心意。
  “我考上的就是妈妈读书的学校,对吧?”我没有等他说话,他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这是我和她的缘分,别怪我,不管妈她是谁?你们发生过什么?我是不是你亲生的?我都能接受,告诉我吧,爸爸,我永远都是你的女儿。”我的眼泪静静地流下来。
  “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会找到妈妈的消息,这些年我一直想知道她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我明白你不告诉我是为我好,但我还是想知道,我不想一辈子都不知道我到底从哪来?”
  爸爸在静静地听我说,表情复杂,相信他的内心在翻江蹈海,他犹豫着,也痛苦着,甚至是困惑着。
  “爸爸,我长大了,相信我,我能明白,也能承受,如果是妈妈遗弃我,我也不会痛苦的,因为我有你,好爸爸!如果她死了,我也想知道她的事。就算我不是你亲生的!我知道你比亲生的更好!爸,我会一辈子好好跟你在一起!”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抽泣起来。
  爸爸犹豫着是否该抱住我,但,女儿这样大了,他僵在那儿,酝酿着自己的语言,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我的啜泣也渐渐停下来。他似乎终于下了决心:“我也不知道你妈妈是不是还活着,真的,你是我们生的孩子,确实是。但我也不了解她,我和你妈也不熟,很不熟。”
  他看着我越发惊讶困惑的眼睛,有些窘迫,“我没法跟你说清楚,有些事我也是后来一点点想,才明白的。你虽然长大了,但有些事,只有真经历了才明白,说,不明白的。”他深深叹口气,“你妈最后告诉我,不让我告诉你,说她死了,她不想你去找她。是为了你好,也为她好。我答应过他。”
  我定定地看着他,我是情欲的产物?还是错误的结晶?一对不了解甚至不熟悉的陌路人居然生育了我,一个不愿意让我找到甚至不原让我知道她的妈妈,这是一个让我感到更加虚无甚至荒谬的身世。
  “为什么你和她不熟?你们怎么会生我?那为什么要生我?她不想要我,为什么要生我?!啊?!”我的声音带着悲愤的哭腔。
  他沉默着,在思考,用手重重地搓着额头,良久,豁然开朗似的坐直了身子,说:“我不拦你,她确实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也许她还活着,去找吧,找找能了解她的人,先了解她,到底怎么回事,也许你能明白。”
  他抬起头,看着窗外,说:“如果,真能找到她。先别见她,告诉我,这个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好嘛?”他把眼睛转向我,等着我的回答。
  我不愿意辜负他眼里的关切与请求,机械地点点头。
  他抿抿嘴,说:“把你找到的消息告诉我。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你,我知道的不多,但我能理解。等我想好了怎么回答,你再决定是不是见她,好不好?”
  我不能明白爸爸的忧虑和沉重,但知道他一定是为了保护我和那个并不想让我找到的妈妈不受伤害,我相信自己的坚强,但我不想伤害他,我再次点点头。
  “小非,你的名字就是她起的,她的名字叫楚荷菡。”
  楚荷菡,我突然有一种轻松,不管她是谁,不管她对我做过什么,我知道了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告诉我,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这意味着我不是一个纯粹的野种,这意味着我可能找到她。
  爸爸拍拍我的头,“唉,小非,不管你找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告诉我,你一定记住,那都是上一辈人的事,和你没关系,你一定要好好的。”
  这就是最爱我的爸爸,我突然意识到在妈妈对我的遗弃中,爸爸也是受害者,被我忽略的受害者。我很想安慰他,但不知道怎样表达。
  他站起来,“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是个死囚,但,我想她是冤枉的。不要嫌弃,那是文革的时候,很多事都乱了,很难怪谁。”
  “她为什么被判死刑?”
  “不知道,说她反革命,还杀人。好了,别猜了,好好去北京上学。也许你能找到什么。”
  我很郑重地点点头,这可能就是对他的安慰。看着他走出去,我突然发现他步履蹒跚,充满疲倦,在我开始真正了解身世的夜晚,他开始衰老了。
  
  六、家
  
  终于要离开我以为一直都不在意,想离开的家了,心里是这样恋恋不舍。哪一个是我舍不得离开的家?是童年记忆中二马路的大杂院?还是少年时新搬的眼前这个家?家究竟是什么呢?
  80年代,每个人家里开始好过起来。在我要上中学那年,爸爸有天回来很高心。“小非,我们要有新家了!”
  我没有兴奋,残缺不全的也算是家吗?
  那是一栋冰冷的陌生的方方正正五层高的楼,已经旧了,雨水在外墙上滴下一道道的黑色、灰色的眼泪。我们有了单元房,有了自己家的厕所,我有了单独的房间。但,没有大毛哥,更不会有妈妈。
  爸爸很开心地感受着生活进步的快乐,甚至买了沙发和电视,他说,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对他的生活简直是一种褒奖。也是那一年,爸爸被单位提拔组长,不是个有什么权利的职务,只意味着要比别人加更多班。这个职务更具有荣誉价值与象征意味,是对他十年勤勤恳恳、本本份份的肯定。他善良不多事,工作能吃苦,人际能受气,还愿意钻研,或许同事更愿把这份更辛劳,承担更多责任的事让他干。
  爸爸高兴,虽然他并不表露,但我能感到他的喜悦。这个小职务对他没上大学的人生也是一种平衡,让他在社会的坐标中,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点。
  搬家的过程中,我发现了家里的户口本,这个本子代表法律意义上的家。在这个本子上,我发现我是多么不了解爸爸,才明白了当时姑姑向别人解释爸爸身份的困难。
  他的户口本上标明“未婚”。女儿已经十二岁了,父亲还未婚?
  小时候从没想过要去知道他的年龄,他也从不过生日。我在户口本上看到,那一年,他二十九岁,换句话说,在他还不到十八岁的时候,就有了我。当父亲,这个年龄实在太小。
  我确实是个人们所厌恶、鄙夷、好奇的私生女。还很可能都不是他生的。
  私生女又有什么?!只是人们所谓明媒正娶的道统观念在作怪罢了。私生,就一定低践吗?私生,就一定下流吗?我问自己,也想大声地问周围的人。私生,不是私生有什么区别?一个婚姻而已。
  那些不是私生的比私生的就一定高贵吗?就因为他们的父母多一张婚书?
  我安慰自己有很多优秀甚至伟大的私生子,私生子可能更是爱情的结晶,更是激情的产物。没有爱情的婚姻,所生的孩子不是私生,有爱情但没有婚姻所生的孩子,却是私生,哪一个更好?对于孩子的出身,父母的爱情和婚姻哪一个更重要?哪一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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