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飚尘:一个野种女儿的寻根历程 作者:彭健-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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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沉吟了一会,说:“我也不想呆在这儿,我们可能都不属于这儿。我这次来,也想跟你告别。”
  她的眼圈红了,大约想到了这次告别,不仅是告别,我很快就要被执行死刑了,这次是永别,我和她永别,我和这个世界也将永别。
  我的眼泪也默默地流出来,我一直好哭,她又招我。
  “谢谢你。”
  她笑了,眨着眼,让自己的眼泪回去。“谢什么,我觉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对吧?”她问我。
  如果一个人主动愿意跟一个将死的人做朋友,那么她对将死的朋友一定没有任何要求,只是表达一种感情,付出友谊。我很欣慰在这个时候能有人这样待我。
  我哭出来,这一次是感动的泪,颤抖地说:“我一直都没朋友,也没人看我。”说这个让我内心很凄凉,但现在凄凉不在了,我不是绝对孤单的,我用力点点头,在致意,说:“谢谢,临死前,你认我做朋友。”
  莹为了振奋我,忍住眼泪,说:“没事,还有一个月吧。可能还会有变化,真的,现在这个世道变得快。唉,你这次量刑太重了,是这个世道不讲法,包括对旭,也不公,希望很快就会变,希望还有希望。”
  她所说的希望刺激了我,我禁不住问她:“如果我有办法能拖上一年两年再死,是不是就有可能活下来?改判?!”
  “能!”莹的话很果断,果断地出乎我的意料,说:“你是自卫,最多算误杀,顶天了判个几年。”她回头看看远处的民警,警惕地压低声音说:“你如果还想逃,去内蒙,我马上在那儿。”莹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还想逃,她是断然也想象不到我已经做过的求生计划的。但她的话让我感动,她的义气让我心里涌起一片温暖,也升腾起一种希望。
  “我应该活着吗?还是应该给张代表偿命?”我半是自言自语地问她。
  既然,像莹所说:我对不起张代表,我是不是就应该为他偿命呢?
  因为,他也是一条平白的生命,就这样被我无情地终结了,我难道不该偿命吗?如果,我是张代表的亲人,会怎么要求?一定会要求把我绳之以法,会怎么选择呢?宽恕我?还是我就应该去死,向我终结的生命赎罪?
  “活着,只要能活着。”莹的脸上又浮现以前我所熟悉的干练神情,慷慨激昂地说:“死,不能偿命。你死了,张代表也不会活!命是不能被偿还的!偿命只能再死你一条命!不值得。最重要的,你是误杀!不该死罪,你被冤枉了!活着才是补偿!活着就有希望!”
  她的话这样有理,我对她的希望产生了希望,被她的理由激动了。我犹豫了很多天,关于生还是死,生孩子还是不生孩子。我的心理天平迅速地向一边倾斜。
  但我没有告诉莹我出逃后的任何遭遇,我愿意把这个秘密永远烂在我一个人心里。当然,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我不知其名的当事人,知道这个秘密。虽然,我已经渐渐信任莹,虽然我已经把她真地当作了朋友,但我还不敢告诉她,也不敢告诉任何人:这个孩子的由来,我那一夜的遭遇。
  让莹去内蒙吧,如果我有幸怀孕,也许我们还能见面。
  莹告别时,带着泪,在铁栏外挥手,走不远又回头,在窗外挥手,一次次,她说的是:“再见。”
  我知道她自己也不相信我们会再见。
  她真是个好人,为了安慰一个垂死的人,带来一份友谊,一份希望,带来一个再见,也会把我的一个安慰带给在另一个地方铁栏后面的旭。
  “莹姐。”我从没有喊过她姐姐,却突然在她回头走开时带着哭腔喊出来:“祝你幸福。”我第一次这样充满深情,没有羞涩地大声呼唤。
  
  八、谁的种?
  
  莹走了,给我留下希望。
  今天夜里,在事隔十多年以后,莹又给我打过电话的深夜,我失眠了。
  晚上,乔治想亲吻我,我莫名其妙地躲开了。我的脑海里一片混乱,那个青年的印象一下变得如此清晰,这些年,跟乔治在一起,我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这一切,但,莹的电话,我回国的打算把他推到眼前,让我的心疼得几乎痉挛。
  看着乔治在身旁谁去,我的眼睛却怎么也合不上,回去,最大的障碍还不是那段记忆,而是,一个我最不敢面对的孩子。
  ……
  在监狱里,果然,我有了怀孕的反应。
  我终于决定带着有可能存在的野种活下来,对看管我的民警说:“同志,我想找大夫检查,我可能怀孕了。”
  他们没有同意我去医院,既然能够从医院逃跑一次,也怀疑是否仍想逃跑,但,在我的一再坚持下,大夫来到了牢房。
  当他检查完,在牢房的门口跟民警窃窃私语时,我看到了民警的脸上浮现出困惑而不知所措的神情,我知道作为一个较量,我赢了,但我也疑惑,作为一个人生,我是否输了,毕竟我将陷入更长期、更复杂的痛苦。
  我成功怀孕了。
  那个陌生的青年真地把一根血脉与我相连,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也不能见到这个属于他的骨肉,而这个孩子也同样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也不能见到一个属于他的父亲。
  民警走进牢房,质问:“谁的孩子?”
  他是谁的孩子呢?是那个陌生的青年的?还是我的?
  最大的荒诞:我都怀疑自己是否称得上是这个孩子的母亲。将来是我生育他(她),但我有资格,好意思作他(她)的母亲吗?这样神圣的称呼,我配得上吗?
  我从没想过“生”他(她),只想“生”我自己,他(她)只是我的工具,我利用了这个孩子。他(她)既不合法,也不合理,更不合情,甚至不能有个真正的名义。
  “谁的孩子?”民警的语气变得焦躁起来。
  “张代表的。”我又一次对不起他,让他在被我杀死后再替我顶一个无端的名义,为了掩盖我的荒诞,让这个孩子也无端顶着张代表骨血的名义。这个不合法、不合理、不合情、没有名义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就被强加了一个假父亲!
  “你们以前有?”民警鄙夷地也尴尬地问。
  我点点头,他想和我睡觉,想娶我是他最后的遗言,我就给他留一个假孩子吧,就当我们睡过吧。这个倒霉的张代表活着被我杀了,死了还被我污蔑,是上辈子他欠我的来还,还是这辈子我欠他将还,我太对不起他。
  ……
  案件变得复杂了,经过不止一次检查,他们无奈地确定我确实怀孕。我被改判为死刑缓期执行。
  我终于可以生存下来,而孩子也将生育。
  但,悲哀的是:我甚至不可能爱这个孩子。
  他(她)的存在对我只是一个永远的提醒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个刺激,提醒我曾经耻辱、荒谬,不断刺激我那一夜的噩梦,不断控诉我,控诉我对他(她)的伤害。
  我恐惧甚至厌恶这个孩子的到来。但,他(她)在我的肚子中发芽,我目睹着他(她)一天一天变大。
  几乎夜夜做梦,梦见那个陌生的青年在铁路线上沿着冰冷没有尽头的铁轨执著地走,孤苦伶仃,寻找他的种子,寻找强加给他的不知是痛苦困惑,还是恐惧刺激的初夜的女人。梦见在南方的小城(仿佛是我童年的故乡,又像是他的家乡)那个陌生的青年在迷惑的望着远方,忧虑他的骨肉。梦见一个沐血的孩子追问我,他的来历。梦见莹古怪而惊讶的表情,害怕我似的越来越远地离开。梦见张代表,梦见旭痛苦而扭曲的脸。
  我一次次从梦里醒来,汗水涔涔,知道这不是在做梦,而是在夜里继续我忧虑的猜想,知道我的意识在梦里并没有停止,神经也从不曾放松。
  在监狱的艰苦环境中,在始终无法歇息的紧张感和内心不断内耗的自我折磨中,随着孩子一天天在肚子中长大吸收我所剩不多的营养,我的身体越来越孱弱,在孩子即将出生时,终于又一次在监狱晕倒。
  如果,孩子夭折了,一切真的成为一场梦,一个可悲还是可笑的空。
  ……
  为了让我安全生产,我又一次被送到我曾经出逃的医院,仿佛是一种生命的轮回:在这里我做出一个决定——受孕,又回到这里带着这个决定的后果——生育。
  生命中这些其实可以理解的偶然巧合,一旦被赋予某种人为猜想的关联,就具有了特殊的象征意味,比如命运的玩笑,比如宿命。
  我躺在病床上静静闭着眼睛,听到两个护士走进来,给我换药,她们以为我睡了,窃窃私语,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病房里仍然能滑进我的耳朵。
  “就是她啊?看着还挺好看,不象杀人犯。”
  “不好看,那个什么英雄会追她?越是这种漂亮的,越有手段。”
  “听说,她怀的孩子是那个英雄的,她这不等于杀了自己孩子爹吗?”
  “听说是因为她还跟另外一个反革命的小年轻好,她还说冤枉呢,说是误杀,上次在咱们医院还逃跑了呢。”
  “那将来这孩子生下来,知道自己妈杀了自己爹?!”她的声音瞬间提高了。
  “嘘~,政府也发愁呢,这孩子生下来怎么养啊?放在监狱里?”
  “孩子真可怜,这女人太狠了。”
  我睁开眼睛看着她们,她们大惊失色,然后半是羞赧着半是恼怒着我的偷听走出去,索性在门口肆无忌惮的议论起来。
  “这种女人还真不能让她养孩子。”
  “没错,听说,孩子过了哺育期,她还得枪决。”
  “死了也好,孩子在孤儿院,最好将来啥也不知道。”
  “也难,这种事没有不透风的墙。”
  万万没有想到我已经出名,成为流短诽长的对象,并且如此恶名。故事里的遭遇在别人的眼中心中不仅离经叛道,简直十恶不赦。
  如果她们知道了事实的全部真相,知道我对男人的强暴,知道我的接种,还不知道要怎样的非议再加上怎样不堪的想象,我恐怕不仅是个脚踩两只船,亲手谋杀自己孩子父亲的反革命杀人犯,还被评判为一个奸淫无辜青年的女恶魔了。
  我苦涩地冷笑,为自己所获得的评价,为自己越来越难走的下半生。
  我也忧虑:孩子今后到底该怎样成长?也许她们的办法是最好的,让这个孩子作为英雄的后代在孤儿院安静地长大,不要让流言造成他一生痛苦的悖论。
  幸而这个世界只有两个人知道这个孩子真正的身世。可是,我突然想起了第三个人。
  常大夫,关于我的流言在医院传播终归会让常大夫,这个帮助过我,也拒绝过的人猜到真相。甚至在我生育前,他可能会见到我。我的心里更加忧虑,恐惧会尴尬地见到这位曾经帮助过我的恩人。因为,我们之间曾有过那样令我羞愧甚至耻辱的对话,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可笑,也同样荒谬。
  人越担心的事情越容易发生。
  我所不愿意见到的人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站在我的床前,看着我惊愕紧张的表情,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若有所思。窗上的倒影是他,窗外已经又入秋了。两年前从窗里看旭,一年前,翻窗逃跑,到现在,这扇窗户还能给我外面的世界吗?
  ……
  我对常大夫诉说了我的忧虑,因为,我曾经向他提出过一个最荒唐的要求,我反而对他是最信任的。
  “他生下来,就算大家把他当英雄的儿子看,他也会知道我是个杀死他爹的妈妈,他会恨我,恨自己,也恨他的那个假爸爸。而且,他一辈子不知道亲生父亲到底是谁,一辈子可能都无法接受自己,他生下来也是受罪,我害了他”
  常大夫又把头转向窗外,思量着我的话,说:“你想得太多了,也许可以一直让他相信一个更好的说法。再说,即使他知道了些什么,也应该可以摆脱这些阴影。”
  常大夫沉吟着,又说:“如果,你能活下来,你应该告诉他真相。如果是我,我会告诉他真相的。也许,要让他把自己放到你的环境中去,面对的选择和遭遇想一想,我想他最后能理解。”
  我希望他的话是对的,也真能发生。
  ……
  孩子终于出生了,一个女婴。
  瘦小枯干的孩子,严重营养不良,凄厉的哭声,仿佛知道自己一生痛苦的命运。
  我看着她干瘪的身子,委屈的眼睛,回忆起自己为这个孩子的降临所做的一切冒险,经历的一切荒诞,所忍受的一系列痛苦的妊娠反应与临盆分娩,以及所思考过忧虑过的一切,泪流满面。
  我抱着她——我的女儿,我唯一的亲人,来之不易的骨肉,突然意识到我是多么需要她,多么爱她。
  我们母女一起号啕大哭。
  迎接我们母女的,未来将是怎样的命运呢?
  ……
  事隔这么多年,噩梦又一次出现在黑夜。
  哭泣的婴儿,抓着我不撒手。噩梦里还有那个在黑暗中无声的交合,两个陌生人、两个不谙性事的青年、赤裸着,挣扎着,没有欢乐只有耻辱,还有张代表的血污。
  这些长久被压抑的意识,被隐藏的记忆,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楚荷菡的。那个楚荷菡像被逼到绝路的母狼,为了保护自己,有力量作出冷硬的抉择,给自己、给别人留下一道道伤痕。今天我发现那个楚荷菡并没有死,一直就在自己心里。
  还有一个楚荷菡,羞涩自闭、敏感多虑,对未来充满幻想,在大学的校园里走,在报社里枕着旭幸福的肩头。
  这些所有的楚荷菡被扔在国内,没有和我一起出来,今天,莹的召唤不只是去叫我与老朋友相见,而是与丢失的我自己相见。
  
  十、抚养
  
  清晨,我和乔治生的小女儿站在我面前,请求我:“妈妈,带我一起去中国吧?”她出生在美国,还从没有回过中国,没有与她血脉的渊源连通,她听乔治描绘了太多中国,中国对她是个向往,对我呢?那里有被我遗弃的女儿啊。
  ……
  我和女儿从医院出来被转到更遥远的另一所监狱。这是我内心希望的,在完全陌生的环境,我和女儿出生的秘密更容易被时间和距离消磨,消失。
  但,周围的犯人对我怀里这么小的婴儿表示出太多的好奇与关注,我抱着她,在各种探询的目光中羞惭并担心。担心纸包不住火,孩子的出身,加上他们的不同想象,会成为不同版本的离奇下流故事,会长上脚在封闭的监狱的不同牢房中静悄悄地走。我担心孩子刚刚懂事,就会被他们捅穿秘密。我更忧虑的是:孩子怎么在这里,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
  望着这团从我身上分离的,曾经属于我的身体的一部分,而今后不再属于我的身体,将按着她自己意识成长的生命,我长久地出神。
  “孩子爹呢?”牢房里的另一个狱友在我背后冷森森地问。
  我脑子里想到那个被我诱奸的青涩的男孩,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也就更多地具有指代的象征意味,是一个符号、一个工具、一个播种的机器。没有名字,没有细节,纯机械,一个彻头彻尾被我利用的机器,或者说是一个生殖器。他能代表孩子的父亲吗?
  另一个孩子父亲,目前名义上的假父亲,被我刻意张冠李戴的孩子爹是已经成为我刀下冤魂的张代表。孩子长大了,我也不希望因为这个张冠李戴而让她对被母亲杀死的父亲,和杀死父亲的母亲产生仇恨,更不希望她因这种仇恨对生命、对自己的由来产生荒谬的悲哀,这是更大的痛苦。
  我无法回答这个狱友的问题,这个孩子的真爹、假爹都是她的、我的耻辱。
  狱友感叹着,表达她的善意或是她对自己生活的抱怨,说:“这不是孩子呆的地方,不能一生下来,就在这儿长,看不到外面的太阳。”
  我明白这里的太阳和外面不同,外面的有朝阳、有骄阳、有夕阳,有不同时间、不同大小、不同颜色的太阳。这里只有光影在栏杆上爬,证明着太阳的存在。
  这里的空气也不同,外面的有花草香,有水珠气,有蓝天和白云在空气里弥漫,这里的空气只有铁锈与人的汗水味道。
  我看着这个被我错生而拯救我的孩子,知道自己一生亏欠她,别的孩子是母亲给了孩子一条命,这个孩子给了我一条命,却被我拉入牢笼。
  “没别的亲戚能带她?”这个狱友接着问。说不清她是善良多事,还是因为无聊好奇。我何尝不想给孩子找一个比我更好的抚养者,我当然不想她在这种狭窄、丑陋甚至罪恶的地方哺育着毒汁。
  在湖北老家的亲戚,已经几年没有联络。朋友就更无法开口,曾经想到常大夫,这个特殊的了解整个秘密并为孩子接生的人。我回想起我们母女从医院离开时他的眼神,他一定猜到了我想提而没有敢提的请求。但他就像所有的正常人一样善良,却不会去承担本来不该他承担的麻烦。谁会承担这个麻烦?
  我回头看着这个狱友,悲哀地摇头。
  时间一天一天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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