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去;不但不给他们饭吃,却把他们吃的也夺去!征税之使,急如星火,搜刮之令,多如牛毛。今天某矿得银若干,明天又加征银若干;今天某税得银若干,明天某项税收又加征银若干;今天某官员因阻挠开矿而被逮捕,明天某官以怠惰矿税而被罢官。上下相争,惟利是图。太监四布各处,加上无赖亡命之徒。如一群群虎狼,为害百姓。在湖南,太监指使爪牙,沿途不惜掘百姓坟墓,直至掘到矿为止!皇上爱珠玉之宝,百姓只爱温饱;皇上爱“万世”,百姓只爱自己的妻子和小孩。为什么皇上只想黄金堆成山,而不让百姓有糠秕升斗的点滴储积?他奋力疾呼:看看以往的记载,朝廷有过这样的政令、天下有过这般悲惨的景象而不大乱的吗?谷应泰:《明史记事本末》,卷5,“矿税之弊”。
有汤显祖的诗为证:
中涓(指宦官)凿空山河尽,
圣主(指万历)求金日夜劳;
赖是年来稀骏骨(喻贤才),
黄金应与筑台高。米治国、周惠泉等:《元明清诗文选》,65~67页,吉林人民出版社,1981。
是时,“税监遍天下,小民涂炭已极。”恰如诗人诗中所说:“自从貂虎(指太监)横行后,十室金钱九室空。”又一首写道:“青天处处横珰虎(指太监),鬻女陪男偿税钱。”《元明清诗文选》,69页。
鉴于太监充税监为害天下,群臣要求撤税监的奏章,如雪片一般送达神宗面前,他一概不理,扣留不发。
税监为害地方,竭泽而渔,已把百姓逼向死亡。南阳(今属河南)诸府已经是连年灾荒,有半数百姓逃亡,没有逃亡的还得供应矿工饮食、官兵口粮,大多累死。在一些地方,已无矿可开,就强令百姓缴纳白银充数,“计朝廷得一金,群县费千倍!”百姓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向万恶的税监展开了武力反抗。一首《税官谣》已发出了抗击税官的怒吼:“千人奋梃出,万人夹道看。斩尔术,揭尔竿,随我来,杀税官!”《元明清诗文选》,71页。从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始,凡有税监、税使在的地方,都成了百姓攻击的目标。这一年,首先从山东临清传来市民暴动的惊人消息,拉开了反税监斗争的序幕。愤怒的市民放火焚烧了税使的官衙,击毙其参随人员34人;同年末,汉阳(今湖北汉阳)市民击伤税使陈奉;二十八年,南京、北京地区“民饥盗起”;二十九年,武昌民变,税使陈奉及参随6人被杀,巡抚公署被焚烧;不久,苏州民变,管织造的太监孙隆与随从数人被杀;三十年,云南腾越百姓杀死税监委官;三十四年,云南人怒杀税监杨荣,连他的尸首也给焚烧了。《明史·神宗本纪二》,卷21。
第一部分明末中国大势(3)
广大百姓,从乡村的农民到城镇的市民都已经活不下去了。从万历十年以后,“无岁不灾,催科如故。”百姓“冻骨无兼衣,饥肠不再食”,被迫四处逃难,土地弃而不种的越来越多,留下的人替逃亡的缴纳税粮,活着的人承担死者的徭役。国家的“财用耗竭”,不但没有资金周济他们,还得继续榨取,以维持国家的财政收入。
到万历中期,明朝已走过了二百余年的漫长道路,昔日的辉煌已一去不复返,社会弊端层出迭现,险象环生。整个社会已陷入空前的危机。凡稍有点见识的人无不忧心忡忡,以惊恐的目光注视着明王朝的日益沉沦……
其中,有一个人比任何人都更尖锐更透彻地阐明当时局势极端危险。他就是左佥都御史吕坤。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他向神宗上了一道奏章,痛陈“天下安危”,开宗明义,概述天下形势:“今天下之势,乱象已形,而乱势未动;天下之人乱心已萌,而乱人未倡;今日之政皆播乱机,使之动;助乱人,使之倡也。”《明史·吕坤传》,卷226。这番话是对万历中期政治局势的最准确的概括:大乱的局面已成“形”,只是还没有乱起来;老百姓已萌发了“乱心”,只是还没有人振臂一呼。目前的政治都为大乱播下了种子,促使全国乱起来,帮助作乱之人带头作乱。
吕坤不愧是目光敏锐、有远见卓识的政治家。就当时而言,他已看出明朝危机四伏、陷入险境。可以说,吕坤是第一人!他不幸而言中,后来的事变完全证实了他的预见正确无误。昏聩的神宗读了吕坤的奏章,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没有引起丝毫警惕,无动于衷。直到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他临死时,才略有醒悟,追悔矿税事,留下遗言,罢天下矿税,各处任命的矿监——太监都撤回皇宫。可惜为时已晚,他的后继者回天无力,明朝迅速走向灭亡!
清朝修《明史》时,得出一个精辟的结论:“明之亡实亡于神宗”《明史》,卷21。。它反映了当时人们的普遍看法,也为今人所认同。换句话说,天下大乱即始自神宗,自此一天天乱下去,直至清朝重新统一全国,大乱才结束。如从吕坤指出“乱形”已成的万历二十五年算起,至清止乱,也有六十多年的时间。
神宗死后,又历光宗、熹宗、思宗三朝。光宗即位仅月余去世,对局势的变化无足轻重,关键是熹宗,虽说他在位只有七年,但对明朝生死存亡关系极大。如果他能惩前毖后,刷新神宗弊政,明朝或许还有希望,岂料神宗长孙熹宗同乃祖一样,追逐声色犬马之乐,重用太监魏忠贤与奶妈客氏,把国事搞得一塌糊涂。
魏忠贤本系一无赖出身,目不识丁,为人阴险毒辣;客氏淫荡而心狠,两人结为死党,狼狈为奸。他们每天都诱使熹宗嫖娼优,玩方伎,不理政务,而独操国家大权。《明史·魏忠贤传》;卷305,853页。他们为非作歹,凡不合己意者必排挤出朝廷,谁敢反对,必置于死地而后已。以顾宪成为首的东林党人,主清流,终被魏、客残酷打击;又借辽东经略熊廷弼兵败辽西广宁之机指天启元年(1621年)熊廷弼主持辽西军务,与广宁巡抚王化贞意见分歧,贻误军机,被后金打败,自退山海关。魏忠贤以熊不附己,即借口将熊处死。,谋兴大狱,不仅将其处死,还把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等六位重臣也牵进“熊案”,置于狱中害死,尚书李宗延等五十余人皆被削职,逐出国家的政治生活。大学士、兵部尚书孙承宗被魏排挤,告老还乡;敢于同后金战斗的名将袁崇焕也被迫辞职回家。昏庸的熹宗对魏、客言听计从,任其所为。魏客集团大施淫威,连民间偶语触犯他们的话,立遭逮捕,加以虐杀,甚至“剥皮割舌”。被杀的人“不可胜数”《明史·魏忠贤传》,卷305,参见李逊之:《三朝野记》,卷2。!朝廷内外,皆为魏、客及同党所把持,正直大臣所存无几,敢怒不敢言。依附他们的人齐声称颂,纷纷在各地为魏建“生祠”,像神一样供奉。熹宗频频给他加官晋爵,封为“上公”。一个侍奉帝后的奴仆,竟权倾朝野,登峰造极!
国家政治生活暗无天日。
经济继续败坏,水旱频仍,黄河决口,百姓生活绝望。各地城乡民变、兵变、农民暴动不断发生,社会激烈动荡起来。天启六年(1626年)八月,陕西流民揭竿而起,由此星星之火,不出几年,终于发展成燎原大火!
神宗晚年,即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创建于今辽宁东部山区的后金政权,在努尔哈赤的统率下,一个新的民族共同体——满族崛起,一跃而登上中国历史舞台,向明朝展开了猛烈攻击,相继夺取了抚顺、开原、铁岭等明朝边防重镇。熹宗即位后,后金又连夺沈阳、辽阳、广宁(辽宁北镇)及辽南至旅顺等地区。后金已占领辽东,成为明朝的一大劲敌。被视为京师的“左臂”——辽东,已为后金所截断,明朝的危机日益加深。
第一部分明末中国大势(4)
自万历中期,神宗已为明朝打开了死亡之门,而熹宗七年中,进一步推波助澜,局势迅速败坏,经济濒于崩溃;农民暴动、起义乱于内,地处东北的后金攻于外,终于形成全国规模的空前大动乱。明朝的灭亡,势所必然,只是时间问题。
明末社会的大动乱,究其根源,依然是根植于封建地主阶级同农民阶级的矛盾的基础上发生的。由神宗、熹宗两朝播下的“乱机”,至崇祯朝发展成全国农民大起义,无疑是这一基本矛盾的全面爆发,进而酿成公开的武装对抗,使中国封建社会又一次陷入周期性的危机。
17世纪的中国,还是一个正在向前发展中的封建大国。自朱元璋建国,到神宗、熹宗两朝,历二百多年,在政治制度上,已形成一套比历代更完善、更严密、更专制的中央集权制。农业与家庭手工业相结合的自然经济体制,仍占据社会经济的主导地位。与历代不同的是,商品经济有所发展,这主要是在南方江浙地区已稀疏出现资本主义萌芽,显示出传统的封建结构已开始解体的迹象。无疑,它是从中国封建社会漫漫长夜中透露出来的一丝曙光。
但在西欧,这一曙光的出现比中国还要早些。照马克思的说法,“资本主义生产的最初萌芽,在14世纪、15世纪,已经稀疏地可以在地中海沿岸的若干城市看到,但资本主义时期是从16世纪开始的”《资本论》,卷2,第二十四章《所谓原始积累》。。而在中国,这个时期远没有到来。到17世纪二三十年代,西欧的封建制度正处于迅速瓦解过程中,特别是在英国,已临近资产阶级革命的前夜。与此同时,中国资本主义仍然是“萌芽”状态,它在高度封建专制与超经济的双重压制下,举步维艰,难以生长起来,因而无法形成政治上的独立势力。这就决定了17世纪20年代前后中国开始的大动乱,其性质不过是封建社会内部的诸矛盾的冲突,无论是兵变、民变、农民暴动,直至发动大起义,都是封建社会内部的“农民运动”,因而不具有资产阶级革命的性质,与西欧的资产阶级革命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始于万历中期至熹宗朝的社会动乱,将沿着封建社会的自身轨道继续向前发展,进入崇祯朝,大乱达于极点。所谓物极必反,乱极而治,预示着一个新的大治局面将要出现,尽管距离这个时代还很遥远,但迟早会到来的!
第一部分农民摧毁明朝(1)
继熹宗之后,崇祯登上了皇位。他的名字叫朱由俭,是短命皇帝光宗第五子,而熹宗是他的长兄。熹宗本来应有自己的儿女,但他的后妃一怀孕,就被他的奶妈客氏给秘密把胎打掉,所以,他无子继承自己的皇位《三朝野记》,卷四,“崇祯朝纪事”。,他年纪轻轻的,才24岁,就一命呜呼了。死前,只好把自己的弟弟信王由俭请出来,做他的皇位继承人。由俭即位,选定“崇祯”为他的年号。
信王朱由俭在即位的喜庆之中,无论如何也不曾料到他竟是明朝的最后一个皇帝,而且弄得国破家亡,妻离子散,连他自己都死无葬身之地!
从他刚即位的举措来看,他的确是想重整朝纲,刷新政治。即位还不到一年,就针对魏忠贤、客氏集团采取措施,逐步削除其权力,下令派往各边镇监军的太监一律撤回皇宫。魏忠贤眼见大势已去,畏罪自缢而死《明史·魏忠贤传》,卷305。。
崇祯元年(1628年)春,由俭为泄臣民之愤,命将魏忠贤和他的死党已故崔呈秀戮尸,以示严惩;将客氏“掠死,仍戮尸凌迟。”《三朝野记》,卷4,“崇祯朝纪事”。接着,魏客党羽纷纷被逮惩治,为被他们陷害致死的文臣武将及其株连的家属千百人平反冤狱,恢复名誉,厚加抚恤。同时,起用一批深孚众望的大臣,参谋机务……
朱由俭即位初政,刈除奸恶,殚心治理,给人以万象更新之感。朝野上下抱以期待的心情,想望局势好转,社会安定。可惜,“大势已倾,积习难挽”,尤其是天不作美,旱灾频仍,到处闹饥荒,民饥兵馁,所谓“兵荒四告,流寇蔓延”,兵变、暴动、起义如干柴烈火熊熊燃烧起来,更有关外清军虎视眈眈,步步进逼,真是天灾人祸,兵连祸结,“遂至溃烂而莫可救”《明史·庄烈帝纪》,卷24。。这的确是朱由俭的不幸。命运注定他与明朝共同覆没!
明末天下大乱,首先从陕西开始。天启七年(1627年),陕西发生大旱,次年即崇祯元年,继续大旱。延安府地区,一年中没下过一滴雨,“草木枯焦”。八九月间,百姓争抢采摘山间蓬草而食。十月以后,蓬草已尽,便剥树皮而食。到年终,树皮吃尽,又掘山中石块而食。石块性冷味腥,吃一点就饱了,过了几天,腹胀下坠而死。一些百姓不甘心饿死,开始相聚为“盗”,劫掠富户。他们说:“死于饥饿,与死于盗是一样的,与其坐而饿死,何不为盗而死,还做个饱死鬼呢!”在安塞地方,情况更惨。在城西堆放粪土的地方,每天总有一两个弃婴,至次日晨,所弃之婴踪影皆无。更奇怪的是,小孩或独行的人一出城外,就再也不见人影了。原来,那些弃婴或丢失的人,都被饥民杀死,煮人肉当饭吃,人骨当柴烧。吃了人肉的人,过了几天,面目红肿,内发燥热,很快也死了。于是,死的人到处都是,臭气熏天。在县城外挖掘大坑,每坑可容数百具尸体,用以掩埋遗骸。在这种悲惨境况下,当地官府还是催要租粮,仅存下来的人,只有一逃而已。计六奇:《明季北略》,卷5,“马懋才备陈大饥”。驻守延绥、宁夏、固原三镇的官兵已缺粮36个月!百姓家中空空如也,家无粒米,野无青草,米价腾贵,“军民交困”,所以“穷极思乱,大盗蜂起,劫杀之变,在在先闻”。百姓为“盗”,与逃兵互相煽动,千百成群,“横行于西安境内”;在耀州、泾阳、三原、富平、淳化、韩城、浦城之间,“所过放火杀人,劫财掠富,庐舍成墟,鸡犬一空。”经天启至崇祯初,仅数年间,已“养成燎原之势”《明季北略》,卷5,“南居益请发军饷”。。
在当时朝廷大臣的许多奏疏中,都真实地描绘出陕西连年饥荒、人吃人的可怕景象。就在崇祯元年(1628年)十一月,延安所属府谷人王嘉胤公开号召,举行起义,饥民、叛卒、逃卒、难民、盗贼争先参加,迅速扩展,起义、暴动遍陕西,从而揭开了明末农民大起义的序幕。天下大乱“始于此,而卒以亡天下。”《明季北略》,卷4,“钱文俊激变”。
据官方记载,崇祯元年以后,二年、四年、六年、七年、九年、十年、十一年、十二年、十三年、十四年,共十年中,山西、陕西持续大旱,蝗虫遍地,地里颗粒无收,农民饥饿无食,疯狂地人吃人!与此同时,河南、山东、南京、北京地区、浙江、湖广(湖南)、宁夏等地也连续大旱,蝗虫猖獗,农民非死即逃。个别地方还闹水灾瘟疫、发生地震,死者累累,生计断绝。
崇祯时期闹饥荒,持续之久,波及之广,灾害之重,为历代所仅见!所谓“天降奇荒,所以资(李)自成也!”《明季北略》,卷5,“马懋才备陈大饥”。
陕西、山西等省的百姓为了活命,不得不背井离乡,流向他省谋生,于是,便产生了数以千万计的“流民”,造成社会的巨大震荡。但全国遍闹饥荒,何处可以栖身饣胡口?在他们绝望后,便铤而走险,毅然加入起义,于死中求生!
经年的自然灾害正在摧毁明末的社会经济,特别是在陕西、山西、河南等省,已呈崩溃状态。天灾就像恶魔一样,无情地吞噬着崇祯政权。
天灾伴着“人祸”,加速了明王朝的垮台。明末最严重的“人祸”,莫过于党争。所谓党争,就是在统治集团内部,拉帮结伙,党同伐异,相互倾轧,自相残杀。始自明中叶,渐趋激烈,至万历、天启两朝达到了高潮。朱由俭即位初,惩治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党争稍息。但很快党争复燃,愈演愈烈。身处最高统治地位的由俭为其蒙蔽,不辨是非,刚愎自用,辞退正直之士,滥杀无辜,朝政异常黑暗。党争仍然在阉党与东林党人之间进行。
第一部分农民摧毁明朝(2)
历代所用太监,不过是照料帝后妃日常生活,洒扫庭院而已,足不出宫,各司其职。实际上,他们都是皇家的奴仆,是不可参与国家政事的。由俭一即位,就下令革除前朝重用太监于军政的弊病。不料,他在即位的第二年即崇祯二年(1629年)便一改初衷,开始重新起任太监,担任国家军政与财政等各个方面的要职。据载,这一年,他命太监曹化淳提督南京织造、提督东厂,用乾清宫太监王应朝监视行营,用太监冯元升下到户部发饷,命太监吕直劳军,以司礼太监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