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亦舒的眼中,青春是紧绷的皮肤,苗条的身段,在最美的时候遇到最爱的人。可是爱一个人该爱上灵魂吧,太英俊的男子或者太妩媚的女子容易让人陷入情欲中,我们所需要的,是灵魂洁净地相爱。
现在是二月。春天快要降临了,推开窗,空气潮湿而温暖。
15:
正月的上午,很多人都在四处走亲访友,我的画廊自然没有什么生意,清淡得很。闲得无聊,在家里又坐不住,出门来四处逛逛。
在这陌生之地,连朋友都不愿意交往。除了林源之,并无太多可心之人,可以坐在一起散淡地聊天喝茶。可是就连他,也已被我生硬拒绝。
我刻意跟所有的人保持距离——以前是不想被人看清楚,接着觉得是不想对人失望。现在,仅仅是不愿意尝试所谓“倦怠”的感觉。更何况我不是、也不喜欢话多的人。这该是多么奇怪的感觉。有了倾诉的欲望,就会发现事实上没有一个人可找。内心里的荒芜和孤单感觉,找不到排遣的可能。
有时会去熟悉的网站看一些同龄人写的帖子。原来我们都是如此落寞。哪怕看起来这样的阳光。
心情是从容的,来到常去的餐厅里,坐在靠窗的摇椅上,离阳光很近,听歌,赏街景,有一搭无一搭地看室内的大电视——西班牙甲级足球。白衣少年很英俊。大幅玻璃窗外是行走的人群,和车水马龙。
看到很多在外地读书的孩子都放寒假回来了,年轻的情侣格外多,男孩子搂着小女友的腰,看上去很甜蜜。
不过我喜欢牵手。牵手。我好遗憾小时候没有人多抱抱我。
漫山,我又想念你了,你的笑容,还有唇线,很性感,美至极。记得你嘴角的甜蜜羞涩,记得你热实的肌肤,身上的汗意。
记得太多。
我在你家乡雪后的阳光下,用温暖的心情怀想。
现在每天暴晒在太阳之下,即使如此,怎样都不能舒展。在大街上用手跟踪树叶,捕捉风速,可是你一定记得那样的话,不负我心。
不负我心。
心里又何尝不知,你是不会回来了。你曾经说过,阿九,那个地方,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回去的。
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才会是你的万不得已?
依然等待吧。守着这样的信念,等你回头来将我寻觅。
我知道我太过执着了,也知道爱情需要节制,我们已不被允许至情至性了。比如这样层层地堆砌这么多对你的思念,会叫人看上去十分不耐烦。
我明白证实了一些事情后,会很冷。我得学会不那么清醒。如果真相让人难堪,不如选择胡涂。自己骗骗自己也好,只要心里好过。
归来啊,待你良久了,想看你的蓝色之衣。
16:
情人节快要到了。满大街都是玫瑰,会流芬芳的泪,笑容是红色的。
正在画廊里作画,客户来了。是前段时间要求我画《白鸟之死》的那位。他还是穿着黑西服,进门就是一句,小姐,我来取画。
感觉到他相当满意这幅画。他兴奋地搓手,连声问,小姐,小姐,你喜欢什么?我去给你买。
我笑,我姓韩,你叫我小韩就好了。
他说,韩小姐,真是太感谢你了,就是这样,完全一模一样。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什么一样?
跟我脑海里想象的那种完全一致啊。韩小姐,你喜欢吃什么?我去给你买来。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哦,街上很多巧克力品牌做活动呢,我去给你买几盒来。
不待我回答,他已经冲了出去。
我啼笑皆非。
片刻后,他拎着一个大的袋子进来了,一边走一边道,哎哟,韩小姐,真不好意思,原来明天就是情人节啊,怪不得这么热闹。给你随便抓了几种口味,试试啊。
他直接将一盒金帝送到我面前。
我怔住了,推了回去,你还是送给女朋友吧。情人节的巧克力可不能乱送哦。再说,这天,该是女孩子送男孩子这个呢。不要弄反了。
他拿着巧克力的手停在空中,苦笑着,缩回去。
韩小姐,托你给我画那幅《白鸟之死》,就是为了悼念我的一段感情。
哦?
他坐下来,细细地给我说。原来,他和心爱的女孩子相恋的时候,女孩特别喜欢这首诗,常常背给他听,久了,他也熟悉了。后来女孩嫁给了一位医生,并已出国。
是个凭吊,对吗。我问。
他点头,是的。韩小姐,谢谢你。巧克力你还是收下吧。算我的一点感激之意。说罢,他拿起装裱好的画作,准备出门。又想起什么,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我,韩小姐,给。
我接过来名片,放到桌子上,笑着说,巧克力还是拿回去吧。我不收这个的。
韩小姐实在是太客气了,几盒巧克力嘛,你收下,收下。
不。我正色道,你送本书,或者是一张盘片给我,我会欣然收下,巧克力,就不用了。
他还想说什么,见我一脸诚恳之色,只好摇了摇头,接过了。
走到门口,他回头道,韩小姐,那下次,我送书给你,可不能再拒绝我了。
漫山,是巧克力呢。金帝。你还记得第一次我送你时的情景吗。
那是1999年。商场里,到处都是一条条的横幅,渲染着这个甜蜜的日子,你看到了,笑着说,阿九,今天是情人节呢,按道理,女孩要送男生巧克力,男生给女孩买花,我们在商场转悠了半天,买点给彼此,好不好?
好。
手拉手地流连于巧克力专柜。德芙、好时、金帝……一个个地看过去,你用手一指,阿九,我要那种。
哪种?
金帝。
为什么?
傻,你看,它的广告词啊。你一边叫小姐拿给我看,一边说,“金帝巧克力,只给最爱的人”。多好的一句话。
呵……很多物质,都被冠以爱情的名义。再如钻戒。可是,我们都信的。漫山,我们都信的。
这么美好的誓言。
买了两盒,送给你。漂亮的包装,精巧的样子。你捧在手上,笑得眉眼都弯弯的。你说,阿九,我去买玫瑰给你。
三朵。最好的三朵。我们捧着给彼此的礼物,笑声一路荡漾,在清冷的街道上,散开。是火红的颜色,俨然万物皆春的模样。
在我18岁的年纪,做了你的女人。
安详地抚着你的肌肤,听你的喘息,感受着一次次地冲击,望着你的眼睛,微笑。你也笑,然后吻我,湿润绵长。你喃喃地说,阿九,阿九,你的身体真好看,香。
后来每一次,在做爱的时候,你都会说,阿九,你的身体真好看,香。
橘子因为爱你而不得,会用烟头烙伤自己,在手腕上留下疤痕。我知道人在极端痛苦之际会不受自己控制地自虐,我能明白那种绝望。但我不会。始终固执地留清雅给自己。让身体洁白如花。只因被你赞过。
虽然,年轻时为你写的歌恐怕你早已忘了吧,你说过的话,自己也是不记得了吧。
可是我记得。我记得。我都记得啊。包括那间旅馆的名字。所以,在想你的时候,会一次次地听王菲的《约定》。
听她这么唱给我听:还记得当天旅馆的门牌,当天整个城市那样轻快,沿路一起走半里长街……原本,都是我们之间的过往啊。这样荡气回肠过,这样两心相许过。可到头来,还是一场纷飞破碎。
就是到了后来,也记着,18岁的时候,那两盒巧克力,那最初的夜,那些缠绵和温暖。因此不再接受任何人的巧克力。是的,漫山,我要你成为唯一送过我巧克力的人,衍生出诸如此类的故事。甜蜜的,脆香,是交融的味道。
自别你之后,再也不肯吃任何一块金帝巧克力。没有人会懂得我这样顽固的坚持。
怅惘地,叹口气。漫山,我的何漫山,我这样地怀念你,怀念到恐怕别人会觉得病态的地步。而你会有感应吗。离你这样地远了,此刻,你在哪里?和怎样的人?有怎样的夜?
那位客户的名片静静地摊在桌子上,他叫卢为,某事业单位的公务员,是个痴情的人呢。漫山,你呢,在我不告而别的这一年里,你也会奔走四处,探访我的下落么,你会记得我喜欢过的诗歌吗。你用什么方式来怀念我?
在相处的时光里,最喜欢对你念那首古老的诗:《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念第三句的时候,把“何”字拖得长长的,看着你笑,接着念下去。
何——当共剪西窗烛?
漫山,你告诉我,还有剪烛西窗,共话夜雨的时光吗。你会回头来找我吗。
17:
2月14日早晨开始,一直有客户打进电话来,对我说,情人节快乐。
可是,一个日子,一个日子而已。下着雨,天气糟糕,我为什么一定要快乐。
手机响了,有人让我出去玩,我撒谎说没空。说别人作茧自缚,其实自己也是,固执地认为这个日子只能与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任何妥协下的热闹,我都不愿意去接受。
万人笙歌的夜,我偎被长睡。
林源之给我打来电话,想一想,还是接了。他在沙沙的电流里问:今天怎么过啊?
我笑,韩九月还是如平常一样过。当然了,玫瑰花们在涨价。
他也笑了,说,九月,你送巧克力给我吧,我送玫瑰给你。
我说好吧,不过烛光晚餐就免了。他大笑,九月,骗自己适可而止就行了。
呵,还是觉得开心,他始终是个有趣的人,言谈上和我足够默契、自如。想来,人造这么一个日子来,让一些人开心,一些人难过,还是很有点意思的。
说笑了半天,林源之说,九月,下楼来,我有东西送给你。
这么客气?
他说,九月,去喝一杯吧。
也好,一个人的寂寞不如变成两个人短暂的欢歌。起码,找到让我开怀的人并不容易,他能让我短暂地避免想起久违的往事。在黑色长裙外披了件玫瑰红的风衣,出了门。
林源之等在楼下,见到我,扬眉一笑,很快举着伞,将我迎上他泊在一边的车。
是一辆漂亮的白色宝马,星星点点的雨浆溅了上去。雨夜、富有的男人、年轻的女子、名车……一场私会。呵,足以构成一部桃色小说了,包含了这么多时尚的、吸引人的元素。
车里是任贤齐的歌,《小雪》。旋律极为忧伤,叫人惆怅。我听着,彼此都无话。空气里有片刻的暧昧空气。
林源之稳稳地开着车,似乎不经意地问我,九月,吃过晚餐了吗。
吃了两个苹果。
他笑,九月,那怎么够?我带你去新开的那家“海市楼”吧,很新鲜的海味,味道不错。
不用了,林先生。
他把车停住了,侧过脸注视着我,九月,你对我,太客气了。为什么总要躲我?
我没有躲你,否则我不会下楼来。
可是,你叫我……不断地……灰心。
林先生,如果不涉及风月,我愿意听你言谈。
他重新启动车子,并换了歌。在萧亚轩的《最熟悉的陌生人》里,他说,九月,为什么不早点遇见你,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
但事实上,与早晚无关。张爱玲说过,在时间无垠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好碰上了。漫山,我和你,就是这样的。而无缘的人,即使为了注定要碰见的那个人跋涉了千山万水,极速狂奔赶来相见,又如何?心门没有同时开启,一切都将失去意义。俗语说得好,来得早,不如赶得巧。
说到底,真的并非一个时间问题。
在“海市楼”里,林源之送给我一幅画。他说,九月,那天看到你那幅《风尘之上》,回去后我也画了一张大海。
我接过来,徐徐展开。并不是我所认为的那样,有悬崖或者惊涛骇浪,而是安宁的一派静谧。相当好。
他笑笑道,九月,我很多年没有再认真画点什么东西了,功力早就大不如前了,这幅画……可算献拙了呢。
林先生哪里话,谦虚了啊。
九月,当时我批评你,说你笔下的大海不够气势,后来我想,也没有必要一定要画成我所认为的那样。关于大海,总有着不同的侧重点。想来你还是会喜欢柔和一点的东西。所以我选用了蓝白色调,用鲜亮的颜色来表现主题。顿了顿,他道,九月,在走过那么多阴郁之后,生命没有理由不刻骨华丽,应该呈现出一种单纯的美好和明亮来。你看,这只鸟儿尽情飞翔的样子。
是的,林先生,鸟儿的姿态很恣意放松,优游在蓝天大海之上。我很喜欢的。
是真的很喜欢。我没有骗他。
林源之握住我的手,不说什么,微笑着注视我。我抬眼看着他,一切臻于完美。是的,漫山,这样的夜,倘若,他是你,就是人间的极致境界了。
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没有任何办法让美好的过程变成他所希望的结局。
我没有任何办法。
抽回手,向他颔首,林先生,谢谢你的礼物,九月实在是惭愧拿不出什么还赠给你。
他一惊,沉默数秒后笑了,九月,答应我好好画下去吧。今天我把挂在我家里的你的一幅创作画拿给一位人士看了。他随即说出了一个在美术界享有盛誉的名字,九月,他相当欣赏你的画,本来是要求我带他来见见你的,想到你恐怕会反感,罢了。只推说你出差不在本地,他连叹遗憾呢。
哦?我笑。并不相信自己的画可以博得大师的青睐。
九月,不信吗,你看,这是他留给你的一封短笺。林源之掏出一纸素笺来。
我接过来,果然。果然是那位大师的笔迹。尤其是他的印鉴,旁人是无法造假的,且不多见。我也不过是有幸代我大学时的导师出席业界内举办的一次并不公开的该大师作品研讨会上目睹到的。
我笑,承蒙大师居然看得起韩九月,看来我得掏出镜子照照了。说着,真的拿出一面小圆镜,一边照一边对林源之道,呵,我已隐然觑见一代丹青圣手的鱼尾纹闪闪发光,腰围最新资料一尺九寸——呜,简直恐怖,不想活了。
他拿手温和地拍上我的头,哪儿啊,九月,你看,你这么瘦,很有天赋和前途。画家都是仙风道骨嘛。哦,九月,还有一本书,刚上市不久的,很不错。里面有一张书签,是和书一起的,很有灵气的一幅画,你可以看看。我想你会喜欢这本书。
是骆平的《锐舞派对》。我讶异了。骆平。并非十分出名的作者。
1996年的时候,我还在念中学,一次,在一本杂志上看过她的文字,非常惊艳。后来才知道她当时不过20岁,才气玲珑纵横,用心来写作,清透与从容,淡淡行文,讲述着一个又一个飘飞破碎,从头到尾,都有很好很警醒的句子,散文化。
看她的文章,我只看句子。人间的爱恨离合多半相似,那一句句点睛的话,会在某个时刻突然想起。太喜欢她了,陆续收集了很多有她的文字的杂志,这个习惯,漫山,除了你之外,并没有人知道。可是居然可以在今天和她的书相逢。
是奇遇一样的感觉。
林源之将我送了回去,道别时,他又提起希望我在画坛上发展的那一套论调了。他说,九月,好好考虑我的建议,不要把你的灵气磨损在平庸的维持生计上了。你该有更好的路。
抱着画,捧著书,我笑着朝他挥手。
呵……这样的夜晚。温柔的情人、可心的礼物、大餐,多么完美。可是,漫山,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我在他面前曲意承欢,心里仍只在念着你?
林源之的车远去了。我觉得滑稽。情人节。情人。这么多柔情蜜意,这么用心,是为着他妻子以外的女人。
背叛。
我憎恶任何形式的背叛。
我也恨自己在这个情人节毫无原则地跟他出来。这是一个错误。很荒谬。
这让我恶心。我恨我自己。
在这些那些风里第五章 感谢睡梦、粮食和水的滋味
在这些那些风里第六章 你我无缘苍老一生
在这些那些风里第七章 在探究谜底的深渊里起伏
在这些那些风里第八章 时间的虚构 拆分 妄解
在这些那些风里第九章 阳光灿烂 让我漆黑
在这些那些风里第十章 宁可辜负你
在这些那些风里第十一章 我没成为你以为的那个人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