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花钱买了人参、昂立口服液和睡宝胶囊,坐定在依文妈妈身边陪她谈天。凌其伍
嘴巴很甜,和真女婿华冰果然有天壤之别,伯母长伯母短,讲一些无伤大雅的段子
给她老人家听,逗得依文妈妈忘记了病痛,脸色和缓下来,不再逼女儿和他分手。
每每放暑假,她要回自己的家,苗依文便没有了在妈妈家赖着的理由,也就失
去了很多和凌其伍见面的自由。华冰对待苗依文像一座冰山,你回来也好,不回来
也照样好。他说自己是一个不需要女人的男人,不仅是生理上不需要,日常生活也
已经习惯照顾好自己。女儿毕竟是血缘相通,回家后和爸爸不太说话,两个人却处
得非常协调,爸爸自动拿出在澳洲学的绝活,做各式西餐给女儿吃,女儿欢天喜地,
苗依文呆在一旁舔着刀叉,反而成了多余的女人。
由于苗依文经常不在家,夫妻俩的大床上有一半堆了书,华冰抱歉了几次说要
把书理走,可是苗依文觉得这床上放书和放她没什么差别,对于华冰来说,还是书
比较实惠,便对他说不用麻烦了。苗依文像一个临时户口,转移到每每床上,睡在
她的脚后。
几天后的早上,苗依文和华冰相对在餐桌上喝咖啡,沉默了近二十分钟,苗依
文忍无可忍,对着竖遮在华冰脸前的报纸,脱口而出:“我们离婚吧。”华冰显然
是听到的,可他放下报纸转到卫生间,苗依文跟到那里,倚在门框上,她心里有说
不出的难受,算什么呢,你倒是说话呀!
“你要什么呢?”华冰问苗依文,“你什么都有了。”“我……”华冰只说了
两句话,苗依文就明白,她觉得华冰太聪明了,把她早看得透亮,凌其伍扮演的角
色,华冰怎么会不明白?他不聋也不瞎。“你自己想清楚。”华冰简短地说完。
苗依文闷掉,把对话转述给妈妈听,依文妈妈叹了很长的气:“他说得对,你
自己想清楚,不要到头来……唉,他是一个好人哪。”
凌其伍着手帮紫小姐办去日本的手续,他终究摆脱不了那背水一战的女孩纠缠,
替她找了家日本公司“考察”,只是需要将紫小姐包装成高级职员才能获得商务签
证,难度很大。凌其伍和她接触一多,难免控制不住自己要和她肌肤相亲。事后他
总是后悔,就怕苗依文知道会伤心。好在办手续一路顺利,凌其伍想好了,随便领
事馆签几天证,把紫小姐送上飞机出去后,绝对和她拗断,决不互通有无。让她在
日本逃走好了,管我屁事,这种女人像野草一样,总会有办法生存的。
苗依文的妈妈老了,胆囊常常突然绞痛,半夜三更地打电话给女儿叫救命。每
每考进了寄宿制高中,苗依文索性搬到妈妈那儿,和华冰基本分居了。凌其伍再也
不忌讳“老师”的身份频频家访,和苗依文同进同出,邻居基本上也明白了他们的
关系,国家改革开放,人的思想也都改革开放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在这个时候,凌其伍得知苏敏已经托人把儿子送回上海了,他急得像热锅上
的蚂蚁团团转。亲生骨肉近在咫尺了,可他的丈母娘奉着女儿的命令死活不同意他
去看。凌其伍深知苏敏一家的厉害,苏敏的嫂子不就是在他们舌头的刀子底下“丧
命”的吗,如果凌其伍这个“丧尽天良”的女婿胆敢上门抢儿子,保不准真刀真枪
都会拿出来。
不能近观,于是,凌其伍只能远眺。苏敏家的弄堂口有一个鞋摊,太阳开出来
的日子,凌其伍装出修皮鞋的样子,背对着弄堂坐在补鞋摊上,时不时地用眼角看
他的大以将绕在外婆身边转。那天,大以将眼看着就要走到弄堂口的补鞋摊上,凌
其伍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真想一把将孩子抱起来,抢了就走。可是,警惕性极高
的苏敏爸爸从外面买菜回来,突然发现了凌其伍,将他当胸一把抓住大叫“来人哪”,
吓得凌其伍挣扎开他的大手,慌不择路地逃走了。
苏敏的父母放出话来,只要他们活着,凌其伍别想动孩子一个手指头。要和女
儿离婚可以,一是5 年来的抚养费,二是孩子的抚养权全部交出来,否则拖也拖死
你这个坏男人。
哼哼,凌其伍冷笑道,谁怕谁啊,是我的儿子总归是我的,你们养着好了,等
他18岁成年,我送他一辆轿车,看他不回到我老子的身边。这样一想他的心态就好
了。
凌其伍的公司经营得不好,引进日本游戏机的项目谈了多次也吹了,他似乎是
走了霉运,就像手气不好的股票投资者,要么不买,一买就套;要么不抛,一抛就
涨。这使他的每一项小小的投资都要火烛小心,人变得缩手缩脚,腰板也直不起来。
一天苗依文来见面,凌其伍挖空心思也说不出什么玩笑话,苗依文带来几个猪
脚爪,放了黄豆煮汤,两个人静等着汤在沙锅内由清变稠,慢慢地粘起来,对面对
喝了,洗洗脚就爬到床上去,看着乏味的电视连续剧,关灯、睡觉了。
冬天,凌其伍开始怕冷了。他刚刚从日本回来的时候,从来不穿羊毛衫的,西
装里面穿羊毛衫是乡下人的穿法,他也不穿棉毛裤,笑死人了,上海有的男人还穿
绒线裤!人家都说凌其伍是在日本吃生鱼片吃的,身上都是“杀西米”,不怕冷。
现在不对了,“杀西米”全部跑光了,凌其伍买了羊毛衫,又买了鸭绒衫,变得和
上海小男人一模一样了。
有时候,凌其伍想想自己到国外一圈,那么辛苦,真比不上人家国有企业的干
部,呆在上海做老大,妻不离,子不散,房子分了一套又一套。单位里明明是国有
的资产,不知怎么就可以由他个人来支配,而且样样事情都有红头文件来保障,没
有上面发的文件,自己单位印一个,某发几几几号文件,盖印、存档,就不触犯法
律了。做个体户办私企真累啊,工商、税务,消防、食品卫生种种规矩,年年登记、
核查,一不小心就要翻船。花完自己在日本挣下的血汗钱买了套房子,搞了按揭,
公司每月不收入反而天天有支出,怎不让人心里发慌。凌其伍现在羡慕起楼下男人
街道里做的,维修小区里有线电视,用一只雀巢咖啡的空瓶子泡一杯绿茶捧着,笃
悠悠地在墙壁拐角处晒太阳,每个月有一千五百元固定工资呢。
有一天睡在床上看天花板,凌其伍突然一五一十计算起苗依文的工资来,他被
自己吓了一跳,他竟然会想,心平一点,苗依文一个人的工资两个人普通过日子,
吃吃粗茶淡饭够了。我怎么会那么没出息了呢?凌其伍想。
一个人心里怎么想,尽管遮掩也是没有用的。苗依文觉察到凌其伍在用钱方面
有些“过度防卫”了,她淡淡一笑,男人嘛,十多年了,激情总是要过去的,总算
孩子也长大了,钱够用就行。也许是年龄大了,苗依文每个月总有几天生理上的渴
望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强烈了,有时候,和凌其伍见过一次,激情释放以后,整整一
个月只希望过平和的生活,没有人打扰,不需要温存。
苗依文和凌其伍交往的节奏慢了下来,不见面的时候,电话也日渐稀少。
第十二章
日子就像海滩上的潮汐变化,就像天上的月亮阴晴圆缺,月复一月。两年又过
去了,许多事情都没有改变,孩子却长大了。
苗依文的女儿每每已经长得比她高了,住宿生活使她性格独立自主。苗依文和
丈夫拖了多年的婚还没有离,当苗依文问起她,爸爸妈妈离婚以后,你会跟谁时?
每每看了她一眼说:“妈你不要生气,我看爸爸比较需要我。”这话使苗依文大吃
一惊,每每又说:“你有你妈妈,还有凌叔叔,爸爸只有我。”
“你和爸爸谈过这事吗?”苗依文问女儿。“没有。”每每答。但是,孩子的
表情却像早已做好了承受父母离异的准备,这么多年父母的关系看在眼里,离吧离
吧,不要用孩子做借口,无所谓的。华冰一定也无所谓,他们是一路货,父女俩已
经不需要我,将我遗弃了。苗依文很伤心,主动权一点也没有了,怎么会这样呢?
她不死心,问:“你难过吗?父母要离婚了。”每每嘴都笑斜了:“有什么好难过
的。你不会不付抚养费吧?”
如今的孩子真冷酷,这种话也说得出来。苗依文回到妈妈那里,沉闷了好半天。
良久,她扑到妈妈的棉被上,说:“妈,我们得想开一点,这辈子你一定不要离开
我,我们俩打算一下,把旧房子卖了,改善一下住房条件。”
苗依文妈妈乐得这样做,她家的地段好,旧房子一挂牌就被人看中,卖了个好
价钱。母女俩拼凑了所有能支配的储蓄,换到了7 站路以外一套两室两厅的新公寓。
这一切很快办成了,不知是疏忽还是怎么的,换房子的事没告诉凌其伍。依文妈妈
倒是提醒过女儿:“你是打算和他过下半辈子的,这事……”被苗依文一口回绝了
:“妈,我们能自己照顾自己还不好吗!”
凌其伍很吃惊地找上门,苗依文头发上戴着条花手帕正亲手油漆一个小板凳,
见了他得意地笑笑,凌其伍却笑不出来,心情非常沮丧。他张了张口,想问苗依文,
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商量,两个人的事……可是,屋子的布置一点也
没有“两个人”的事,只有依文和妈妈两个人舒适生活的打算。凌其伍一下子坏感
觉涌上来,他生气了,走了。
凌其伍回到自己的房子,气哼哼地。思索了一下,他也说不出苗依文这么做有
伤了他什么,就是感到心里不爽。难道是怪我不兑现诺言迎娶你苗依文吗?我是和
苏敏离婚的事拖了这么多年,可你不也没离婚吗?我让你住过来和我在一起,你推
三阻四的,一会儿女儿小,一会儿妈妈病了,害了我像流浪狗一样,发情的季节还
要到你家院子底下汪汪叫。
苗依文好像没察觉到凌其伍反应这么大,她想,房子搞得舒适了,大家享受啊,
你想来你就来,做长远打算,也该由你凌其伍开口啊。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日子
总是要过的。
苏敏在日本一转眼也快10年了,和很多上海女人一样,没多少本事的她连工作
都没换过,一直在酒吧里混。日本经济衰退,娱乐业也一样,出来尽情消费的日本
男人少了,苏敏的工作时间只好缩短,时工资也减少,新衣服不敢添。她还需要寄
钱到上海抚养儿子,压力变得越来越大。味噌店虽然也不景气,但是那个老板痴心,
一如既往地照顾苏敏,尽力帮助她。男人也是需要偶像的,味噌店老板的偶像就是
苏敏,他不碰她,供着作精神慰藉。
也是奇怪,苏敏这么漂亮,多年来竟然也没有得到比味噌店老板更好的日本男
人追求,中国男人更不用说了,在金钱面前一比都矮了下去。所以当味噌店老板的
老婆患病去世,他正式向苏敏提出结婚后,苏敏对那个日本男人动心了,他不仅是
个善良的老人可以依靠,还能够帮她解决留在日本的身份,一举两得。苏敏决定和
凌其伍把婚离了,做味噌店老板娘去。
凌其伍得到这个消息,让人带话过去,要离婚,一是儿子还给他,二是给经济
补偿,否则等苏敏你回国后再说。他知道苏敏在日本户口黑掉了,不能回国,否则
一年回不了日本,和日本人结婚不成了泡影。条件这么苛刻,真也亏凌其伍说得出
来。这些情况和过程,凌其伍也没有告诉苗依文。
这个世界还是女人有本事,凌其伍想,就像紫小姐,我把她一送出国,现在根
本不愁她来缠我,人家早已经在日本站住脚,听说一个日本老板看中她的推销才能,
马上就介绍她作为海苔公司总代理返销回上海打天下了。妈的,男人靠女人被人骂
吃软饭,女人靠男人,怎么就理所当然,这不是性别歧视是什么!
两个人的离婚变得和一般谈生意一样,凌其伍在国内一味哭穷,两手一摊,什
么也没有。苏敏在日本也不示弱,想金钱补偿,日本经济不景气,也没门。这两个
人一来一去拉锯,讨价还价,最后日本老头出面和凌其伍谈判,大家后退几步,终
于商定协议离婚。夫妻财产不来不去,离婚后凌其伍可以每个星期见儿子一次,然
后等待他慢慢长大。这样一来,凌其伍后代明确了,可代价也是必须的,他每月要
送800 元抚养费去苏敏家。这场马拉松离婚以一个“联邦快递”就此走到了终点。
苗依文披着一头顺滑的头发,削瘦的肩膀微微扛起,她的脚步有些零乱,从凌
其伍家出来,毕竟一口气已经步行了45分钟了。苗依文把手臂套进大红色的元宝式
皮包拎手上,放慢脚步,重新调整呼吸。
包内贴底安放着她前天才得到的离婚证书,和华冰把事办成了,她没有马上通
知凌其伍,因为好像一点也没有意料之中的解脱感,反而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
那天苗依文回家正式向华冰开口,让他抽空一起去趟民政局把两人的事解决,
说完这些话,苗依文走到餐桌前,对闷头看报纸的华冰说:“我想,每每她还是由
我来照顾吧,你也没空……”华冰迅速地抬起头:“你问过她吗?”苗依文吞吞吐
吐说:“她说……好像你更需要她……”听见这话,华冰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顿时
划过一道幸福的光辉,他点点头,郑重地说:“对,我需要,我留下女儿!我负责
培养她读大学。”
“你……”苗依文语塞,她的心冰凉了,无力地想,每每喜欢爸爸,尽管我独
自照顾了她那么多年,还是没有用。华冰他从来不激动的,什么时候,华冰眼睛里
的热为她而闪耀,没有!离婚以后,马上,这两个人都脱离她了,都和她没有关系
了,孩子白养了。以后,他们俩还会说起我吗?苗依文感到心像被撕裂了一样,站
在桌子前双腿发软。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我应该有心理准备。不能怪他无情,我和凌其伍交往十几
年,从隐隐约约的地下情到公开约会、同居,做丈夫的没有说过一句不是,他咬紧
了牙,沉默、忍耐着,保持着最后一点尊严。好吧,把每每留给他,留给这个孤独
的男人,也不要让他再看见我这个冷血的女人了。
马上就结束了,华冰,对不起。苗依文的心很疼痛,眼泪淌下来,“嗒……嗒
……”一颗一颗滴在光滑的餐桌上。华冰站起身,好像觉得抢了苗依文的孩子有些
愧疚,把抽屉打开,拿出几张存单摊在桌子上,对她说:“还有一些共同财产,你
拿吧。”苗依文呆住了,他连我该付每每的多少抚养费都没谈,我怎么还能拿他们
的钱?她说不出多余的话,只颤抖着嘴唇:“不用,谢谢。”
直到去民政局把离婚手续办好以后,苗依文还有些恍惚,她打起精神对自己说,
怎么了,这不是近十年来一直盼望的结果吗?我不爱华冰这是事实,我爱凌其伍,
我们俩的爱情是经过艰难困苦考验的。这一路上,有多少不可能被我和凌其伍两个
人的爱克服,将之变成了可能。凌其伍和苏敏的事解决了,他兑现了诺言,现在我
和华冰的问题也解决了,我们各自都离婚了。目的地到了,该结束几年来动荡的生
活,重新开始过日子了。
尽管下意识不断提示苗依文,原来惯性的生活轨道是安全的,但是,她认理,
决意将善良和温情进行到底,不辜负凌其伍。她逼自己翻,翻开一页新的生活,去
买了紫红色的元宝皮包和银白色真丝睡裙。可是,没想到,结果那样了。
凌其伍家离得很远,苗依文从妈妈那儿出发,换了几次车,车都很挤,站了一
路,新皮鞋硌疼了脚。进了门,苗依文松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她丧气地对凌其
伍说:“辛辛苦苦赶到这里,喂,我问你,这结婚有啥意思,太累了!”她本是撒
娇,想象当中,凌其伍应该过来揉揉她的肩膀,捏捏她的脚,去端杯水给她喝。可
是暖橙色的底片突然翻成强烈的七彩色,凌其伍板着脸,迅速接口说:“我和你想
的一样,也觉得没意思。”
“是你说的?”苗依文认真了,她是觉得最近不太对啊,凌其伍成了真正的单
身汉后,好像变了,见面总是心事重重,联络日渐稀少,无所谓似的。是不是嫌我
比他大6 岁太老了?不想和我结婚了?那你就直说好了!她瞪着凌其伍,像要吃了
他。
“怎么?你一进门就发火,你能说我不能说?”凌其伍不甘示弱。“你的意思
是不想和我结婚?”苗依文愈加生气。“我没说,是你自己说结婚没意思的。”
凌其伍好像从来没见过苗依文这么不讲理,你本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