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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 第一部分目 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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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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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朱元璋》 第一部分无边的荒野
第一章
烈日暴晒下的无边的荒野！所有的树干都被剥去了树皮，露出白花花的树干——树皮显然是被人剥净充饥了。干涸的河道里一滴水也没有，风吹沙起，河底竟然显露出一具人的骸骨。极度干涸的农田已经裂出两寸宽的口子，残余的庄稼奄奄待毙。放眼望去，皆是大旱之状……深山中突然传来一阵小伙伴喧闹声：“上朝喽！上朝喽！”
土坡上，一群放牛娃正朝一座大青石冲去。
大青石顶端坐着一个七八岁顽童，他气势巍然，庄严地盯着众伙伴冲近。等他们来到面前，他抬手示意，并威严地“嗯”了一声。顿时，所有的伙伴屏息静声，呆呆地看着他。
顽童气昂昂道：“众将听旨。日头横天过，皇帝轮流坐。今儿黄道吉日，该我朱重八当皇上啦！”
伙伴们七嘴八舌地嚷着：
“是啊是啊，该咱重八哥当一回皇上了！”
“重八哥好久没当皇上了，馋得慌呀！”
“重八你就当吧，咱们拜你！”
朱重八又威严地“嗯”了一声，众伙伴立刻安静下来。
朱重八高声：“徐达，取朕的平天冠来！”
小徐达赶紧从旁边抓过一顶用树枝编成的破烂草帽，双手呈给朱重八：“奉皇上平天冠！”朱重八接过草帽戴到自己头上，又道：“汤和，取朕的天子剑来！”
小汤和从自己腰间抽出那枝放牛鞭，双手呈给朱重八：“奉皇上天子剑！”
小伙伴们都拼命忍住笑，但朱重八始终气势庄严，毫无异色。他接过放牛鞭，威严地捧在胸前：“朕——朱重八，上承天道，下顺人心，即位开元，敕封天下。众将听旨！”
伙伴们一迭声呼应：“接旨喽。”
朱重八朝身下的大青石啪地一击：“朕，将这片大青石，封做丹陛玉阶。”
伙伴们笑哈哈地齐应：“丹陛玉阶！”
朱重八扬鞭指天：“朕，把头上这片苍天，封做朕的龙辇伞盖。”
伙伴们齐应：“龙辇伞盖！”
朱重八再指面前的两座大山：“那两座东岭西岭，就是朕的左右护卫！”
伙伴们循其手势望去，大赞道：“哈哈……好大的护卫啊！”
朱重八再遥指天边：“面前五百里平川，就是朕的龙宫宝殿。”
伙伴们循其声望去：“龙宫宝殿！”
却有一个伙伴怪声怪气：“哎呀重八哥，这宫殿看得见摸不着，岂不跟没有一样啊？”
朱重八朝那伙伴怒斥：“放肆！天子无虚言。朕说有，那就是有！”
那伙伴赶紧道：“是是，有有！”
朱重八再指远处松林：“那片松柏林子，就是朕的将军元帅。天底下所有的飞禽走兽，都是朕的水陆三军！”
伙伴们哈哈大笑，叫道：“封得好，封得好啊！”
朱重八更加得意：“朕还要赏赐列位兄弟哪。徐达听旨。”
小徐达上前跪地道：“末将在。”
朱重八正声道：“朕把刘财主家的大闺女，赏给你做诰命夫人。”
小徐达哈哈大笑，说道：“末将谢恩。”
朱重八正声道：“汤和听旨。”
小汤和上前跪地道：“末将在。”
朱重八：“朕把县太爷家的二闺女，赏给你做如夫人！”
众伙伴笑得直不起腰。只见小汤和为难地笑道：“重八哥哎，俺娘给俺说过媳妇了。”
朱重八斥道：“傻蛋哪你！多几个媳妇不好吗？媳妇越多，说明你本事越大！”
伙伴们一迭声笑道：
“就是就是。媳妇越多越好！”
“听咱娘说，县里头那个老太爷，有大大小小九房媳妇哪，你才俩！”
“汤和，还不快给皇上谢恩？！”
汤和笑道：“末将给皇上谢恩！”
小徐达问：“重八哥，你光给咱们赏媳妇，你自个儿哪？”
众伙伴乱嚷：“对啊，既然做皇上，总得有个皇后啊！”
朱重八骄傲地说：“朕不要媳妇，也不要皇后。朕是什么人？朕是皇上！朕有这片天下就足够了。”
其他伙伴乱嚷：
“重八哥，那我们哪？”
“赏我们什么宝贝？”
“我们还没媳妇哪！”
朱重八：“别急别急，咱没赏完哪……”
伙伴们安静下来。
《朱元璋》 第一部分如果当了皇上
重八挥着双手示意：“你们听着，咱如果当了皇上，每天赏你们两个面馍，三个大饼！”
伙伴们顿时呆定，他们情不自禁地喃喃：“面馍啊？大饼啊！……天哪！”
重八颤声：“面馍你们知道不？你们见过没？！面馍可不是糠菜馍子，它每个都有大半斤！每个都是用当年的新麦子磨出来的，又松又软，又香又甜，咬一口，撑死你！大饼子你们知道不？你们见过没？大饼子个个都是使香油烙出来的，每个饼子都介锅盖那么大，烙得是又焦又黄，又香又脆！大饼里面还带馅儿哪，有肉末馅、有芝麻馅、有蜜糖馅，任谁咬一口，甜得把肠子都要化喽！咱舅爷说过：人一辈子只要吃上一个大饼，这辈子就活得值喽！”
伙伴们个个满面神往，呆呆地看，呆呆地听。几个人的口角竟然直往下掉口水。
重八继续道：“告诉你们吧，什么叫皇上？呃？皇上每天都吃大饼！大饼吃腻喽，再吃面馍。皇上上朝的时候，左边——搁着大饼！右边——搁着面馍！皇上吃撑喽，就躺在龙座上晒太阳。晒呀晒呀，直到饿了，再接着吃大饼，再接着吃面馍。……知道了吧？这——就是皇上！”
突然静场！只见所有小伙伴都在屏息静气，大张着口，眼里闪着羡慕的光彩，长串口水从嘴边滑落。他们如痴如醉，沉浸在美好向往中。简直全都听傻了。
老年朱元璋沉重的内心独白：“那年月，全村一开春就断粮了，男女老少天天都饿得眼睛发绿啊。那时候咱觉得，做皇帝真好啊，能天天吃上大饼、面馍，撑得肚皮溜圆！”朱重八突然挥鞭朝大青石狠狠一击，大叫一声：“退朝！”
小伙伴们这才猛然醒过神来，嘻嘻哈哈地扭到一起，撕扯着，打闹着，渐渐远去。
重八呆呆地看自己的小兄弟，看着看着，开心地笑了……
这时突然响起一声牛叫“哞……”朱重八循声望去，只见几头瘦骨嶙峋的牛正在啃食草茎与树皮，其中有一头小牛犊。一阵锣声急敲，“哐哐哐！”两个元兵护送着一辆马车驰入村庄。马车上堆着麻袋，麻袋上坐着一个官吏模样的人，他袖着双手，闭着老眼打瞌睡。车前，执锣元兵一面敲锣一面嘶声叫喊：“上税喽，上税喽！都到村口上税来喽！”
至村口老树下，锣停，车止。那老官吏睁眼跳下车，右手一闪，掌中就出现一只大算盘。他把算盘举到头顶，将算盘珠子摇得哗哗直响，懒声道：“各家各户听真切喽！凤阳县丞传朝廷旨意，为庆贺皇后娘娘千寿之喜，提前收取至正三十八年税赋，着每亩地纳粮三斗，每户人家进贡银二分……”
话音未落，只听各家各户哐哐地关上了门窗，如避蛇蝎。
那执锣元兵朝老吏笑道：“韩爷您瞧，老百姓见了咱们就跟见了虎狼似的。”
老吏阴沉地说道：“虎狼就虎狼，总比耗子好！百姓们怕官府——这就对了。反过来说，他们要是见了咱们不怕，那咱们可就完了！难道不是么？”
元兵为难地道：“爷说得是。可百姓们都躲起来了，娘娘千寿节的孝敬，咱们怎么收哇？”老吏：“这有什么难的！他关了门，你就砸门；他关了窗，你就砸窗！天底下没有收不上来的税赋，只有……只有你这号不会收税的蠢才！”
元兵陪笑道：“是是。”
这时，一个穿着绸褂子阔佬满面堆笑地迎上前，朝老吏作揖相见：“哎哟哟，韩爷到哪，有失远迎，韩爷恕罪。”
老吏傲慢地说：“这不是刘财主、刘仁义么？我正找你哪！”
刘财主讨好地说：“我听着锣声响，赶紧就来侍候您老人家了。哎哟，韩爷您瞧，您气色多好哇！面如朝日，眼如流霞，声若洪钟，气若长风……”
老吏笑嗔：“得得得！一听刘财主这番台词，我估计今儿收不着你刘家的银子了！这座孤家庄啊，上下都是刁民！家家都是贼窝！”
刘财主看看四周紧闭的门户，长叹一声：“唉，孤家庄穷啊！人穷胆子就小啊，见不得官人。唉，这么着吧，寒舍替列位爷备了茶水，请韩爷赏个光，用个茶，歇个脚吧？”
老吏一边走，一边从怀中抽出一本账簿翻着：“甭给咱打哈哈，刘仁义，你积欠县里十八石税粮，二百五十两税银。今儿好歹交上来吧？”
刘财主苦笑道：“敢问韩爷，如今是什么年月？”
老吏：“大元至正四年。”
刘财主：“可刚才鸣锣发号，收的是哪一年税赋？在下可没大听清。”
老吏微笑道：“收的是至正三十八年的税赋。”
刘财主：“韩爷呀，至正四年收至正三十八年的税赋，韩爷您可是足足提前了三十四年哪！”老吏斥道：“其一，不是老韩我收税，是朝廷！其二，提前二十五年有何不可？这叫做预收！其三，你们孤家庄好些人家，拖欠了十几年的税赋！请问，刁民们能拖欠，官府就不能预收了么？其四嘛——这其四最重要，下月十五便是皇后娘娘寿辰，娘娘可是母仪天下呀，尔等子民敢不孝敬？这寿银谁要是敢抗交，那可是朝廷钦犯，杀无赦！”
刘财主故作惊慌地说：“哎哟韩爷，皇后娘娘寿辰，在下真是高兴，高兴啊！可是……您都看见的，半年不下雨了，全钟离县（今凤阳）的庄稼地全荒了，孤家庄更是颗粒无收！您就是把我碾碎喽，也磨不出二两油来呀。韩爷如是不信，呆会您到了寒舍，可以搜个底朝天。”老吏笑道：“搜刘财主府上？那多没面子啊！再说，你早把银子哪、皇粮哪藏得好好的了！爷也搜不着啊。”
刘财主：“韩爷明查……”
老吏：“不过，就算地里不长庄稼，刘爷您不是照样浑身滋润么？再说，您府上还养着一群牛哪。今儿我要得罪刘爷了，待会走的时候，得牵上那些耕牛回县上交差。”
刘财主一怔，连连摆手：“没有，在下一头牛也没有，绝对没有！”
老吏微笑道：“实话告诉你吧。爷来之前早遣人打探过——刘府现有五头黄牛，八头耕牛。加起来，就折合二百两银子吧——便宜你了！”
刘财主狡黠地说：“在下牛棚是有一座，可徒有四壁，一头牛也没有。不信，请韩爷搜查！”老吏惊讶地看着刘财主，半晌点头道：“明白了，你早估计到我们会来收税，早早地就让人把牛牵到深山老林里藏起来了！是不是？刘仁义啊，你真是满腹鬼计，一腔坏水！”
《朱元璋》 第一部分领着咱们收租
刘财主仰面长叹：“唉！上苍为证，咱穷啊。穷得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
老吏嗔道：“甭NFCF3嗦了！领着咱们收租吧。”
刘财主折腰：“列位爷请。”
刘仁义引着他们朝村内走去。深山中散着几头黄牛与水牛。朱重八牵着牛绳放牧，他呆呆地看着那头小牛犊啃食草茎。小伙伴在旁边嬉闹。
汤和摇摇晃晃地骑在牛背上，喃喃地说：“重八哥……我饿，你饿吗？”
重八轻轻地“嗯”了一声。
汤和又道：“咱家三天没吃的了，今早只喝了两口凉水。”
重八低声：“咱家也是……娘还病在床上。”
汤和突然身体一晃，从牛背上摔下来，昏迷过去。
小伙伴们涌上前，围着他大呼小叫：“汤和，汤和！你怎么了？你醒醒！”
重八颤声：“他是饿的……饿昏过去了……你们谁带了吃的？”
小伙伴们呆呆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片静默。
小徐达沙哑地说：“咱家几个月没见米粒了……”
小伙伴此起彼伏地说：“咱家也是。”“咱家也是。”……
一个小伙伴道：“重八哥，你想个法子吧？”
小徐达道：“对呀，今儿不是你做皇上吗？你敕封天下，要啥有啥，给弟兄们赏口吃的呀！”
小伙伴们活跃起来，此起彼伏地嚷起来。
“就是，就是！”
“都怪重八哥，说了半天大饼面馍，看把人都馋昏过去了！”
“重八，你要有本事，给弄口糠馍馍吃也好啊！”
朱重八面对伙伴们的抱怨，急得手足无措。突然间，他看见干沟里那头小牛，咬牙道：“好……我、我让你们吃肉……牛肉！”
小徐达惊讶：“牛肉？！哪来的牛肉？”
重八示意沟内的小牛。顿时，伙伴们一片惊讶。
“重八，那是刘财主家的牛啊！你敢？”
“刘财主可凶了。上回，咱爹替他赶车，不小心歪了一只牛脚，他就扣了咱家半年的租子！”
“重八啊，要是牛没了，刘财主还不把你打死了！”
朱重八沉声：“咱们可以说牛跑丢了，让大虫吃了！看他找谁去？要紧的是，大家伙众口一词，一口咬定牛丢了，大虫吃喽！他能把咱杀了偿命？”
小伙伴们一片寂静，样子有些动心。
《朱元璋》 第一部分早晚都得饿死
朱重八低声：“看，汤和都饿昏过去了，你们不饿么？”
小伙伴们低声齐应：“饿！”
朱重八咬牙切齿地说：“照这样下去，咱们早晚都得饿死啊！这么着吧，万一有事我顶头！刘财主要杀要砍，剁我好了！和你们无关，我独自承当！”
徐达大声：“重八哥，咱们听你的！”
顿时，小伙伴也一片响应声。
朱重八走到小牛跟前，伤心地抚摸牛颈，喃喃地说：“犊子啊，咱们都要饿死了，求你救大伙一命吧。”
身后，小伙伴们呆呆地看着朱重八。重八与小牛犊儿诀别之后，朝两个伙伴厉声：“你俩，到山顶上望风！”
两个小伙伴应声跑开。
朱重八喝令：“徐达、小三，咱们动手。”
朱重八与徐达、小三等人拔出各自柴刀，朝牛犊步步逼近……
牛犊仿佛感觉到危险，扬首“哞”地叫了一声。刘财主陪着老吏等来到一座破屋前。老吏张望：“这家户主是？”
刘财主：“朱五四。”
老吏：“怎么叫这么个怪名？”
刘财主笑道：“人穷么，目不识丁，叫个‘五四’就不错了。”
老吏翻着账本：“几口人哪？”
刘财主笑道：“朱五四家能下崽儿哪，一共生过七八个孩子，分别叫做重一、重二、重三、重四，一直到重八。”
老吏噗哧笑了：“贱！那么，朱家的人头税可少不了……”
刘财主赶紧道：“正是由于贱，那些崽儿大半都饿死了！就剩下重二和重八两个贱娃。”
老吏狠狠瞪刘财主一眼：“开门！”
刘财主哐地踹开了院门，嚷着：“五四啊，官府收税来啦。甭躲了，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啊……”朱妻躺在榻上，奄奄一息。衣衫褴褛的朱五四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