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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卫怀疑地问:“小姐?”上前欲掀轿帘。
轿夫正色提醒:“刘太爷有话,小姐马上就是淮王夫人了。谁敢无礼,生生剜了他的眼珠子!”此话一出,门卫不敢再掀轿帘了:“随我来。”
小轿跟着门卫入内。兵器架前,孙德崖正在摆弄着架上的兵器。门卫匆匆奔入大堂,笑着孙德崖报喜:“王爷大喜,刘家把千金小姐送到了。”
孙德崖放下长剑,不解地问:“什么千金小姐?”
门卫讶然:“咦,城南刘府的千金小姐啊,说是送来当淮王夫人的。”
孙德崖一怔,重新又抓起那把剑,微笑:“是么?那就叫她进来吧。”
《朱元璋》 第三部分直抬上大堂
门卫应声而下。片刻,轿夫将那顶小轿径直抬上大堂,放下。两轿夫朝孙德崖深深一揖,无言退下。
孙德崖手握长剑,紧盯着小轿,警惕地说:“王府到了,请小姐下轿。”
小轿毫无声息,轿帘纹丝不动。
孙德崖慢慢地拔出长剑,道:“看来,小姐还不大好意思,孙某只好亲自相请了……”话音刚落,孙德崖挥剑,剑光一闪,那轿帘齐齐落地,却见郭天叙端坐轿中,微笑地摇着折扇。孙德崖冷声:“原来是这么个千金小姐呀——真是久违了!”
郭天叙下轿,朝孙一揖:“小姐虽无,千金倒有!天叙拜见孙淮王。”
孙德崖笑道:“哈哈。你又想求我什么事了?”
郭天叙看四周无人,低声:“请淮王帮助我杀掉朱元璋!”
孙德崖一怔,接着哈哈大笑:“郭公子呀,你一会要我帮你夺取帅位,一会又要我帮你杀人。你欲望何时才是头哇?!”
郭天叙微笑:“孙兄心里明白,我如果主掌了郭部,那不和您自个儿主掌郭部差不多嘛!再说了,您帮我,其实也就是帮助自己呀。唉,乱世刀兵,生死难测,谁不需要别人帮助呢?”孙德崖嗔:“别绕了,直截了当地说吧,为何要杀朱元璋?”
郭天叙叹息:“我已经看清楚了,我父亲绝不会立我为帅,他早晚会把大权交给朱元璋。不除掉他,我永无出头之日。淮王如能助我,那就是天大的恩情,天叙必将衔草为报!”郭天叙竟然跪下了。
孙德崖:“别别别!起来说话。郭兄弟,我可不是你的杀手,让我做那等恶事……你能帮我什么?”
郭天叙:“刚才说了,千金相谢。准确说吧,两千两黄金!”
孙德崖惊讶:“你哪有这么多黄金?”
郭天叙道:“这里没有,滁州有!整个淮西的岁赋都存放在滁州,而滁州早就落到我们手里了。几天之后,我会让朱元璋押运滁州粮饷先行返回濠州,那车上装载的绝不下于两千两黄金。杀了他,就全是你的了。有了那些金银珠宝,你又可以招兵买马,大展宏图了。”
孙德崖眼睛发亮:“郭公子,你这话当真么?真有那么多金银?”
郭天叙:“哼!拿下银车之后,淮王可以先称一称。如果不值那么多,淮王可以不杀朱元璋,而回头砍我郭天叙!”
孙德崖:“我如果夺了银车,郭子兴肯定会报复。”
郭天叙微笑:“我父帅怎么会知道是你下的手,难道,你不会叫弟兄们改穿元军衣裳吗?”孙德崖沉声:“郭子兴什么时候返回濠州?”
郭天叙略犹豫:“五天以后……”
孙德崖逼问:“真的么?”
郭天叙:“千真万确。到时候,我也会再给你通个信,让你预先准备。”
孙德崖:“押车的兵勇有多少?”
郭天叙:“不超过三百人。”
孙德崖:“这些人怎么办?”
郭天叙:“他们嘛……淮王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孙德崖沉思许久,突然朝外喊:“来人哪——”
此声一出,郭天叙不由地紧张。几个精兵奔上,按刀围定大堂。为首者抱拳请示:“末将在。”孙德崖却淡淡地说:“酒宴侍候。”
郭天叙终于笑了,朝孙德崖深深一揖:“在下叩谢淮王!”
《朱元璋》 第三部分与朱元璋并肩而行
第七章
辕门外,郭子兴与朱元璋并肩而行,且行且谈。
郭天叙微笑道:“元璋啊,你心里怨恨义父了吧?”
朱元璋坦率地说:“开头几天,心里确实有些不痛快,觉得自个儿很冤枉,现在一点怨心都没有了。”
郭子兴直直地注视着:“真的?”
朱元璋也正视郭子兴,平静地说:“是真的。元璋所有的一切,都是父帅给的。父帅既然能给我,当然也就能拿回去。做儿子的,如果连自个儿父亲都怨恨上了,那他还有什么出息呢?”郭子兴笑道:“说得好!元璋啊,圣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请你相信父帅,今天你所失去的一切,日后都会加倍偿还给你!”
朱元璋不解地说:“元璋这条命都是父帅的,父帅说什么还不还?!”
郭天叙哈哈笑:“说的是啊……元璋,我准备后天,全军返回濠州。”
朱元璋惊讶:“回濠州,那滁州怎么办?”
郭子兴:“暂时放弃,集中全部兵马于濠州!因为,元军上次攻濠州败北之后,又要集兵前来了,我们必须统一应敌。”
朱元璋焦急地说:“父帅:滁州也是座坚城,来之不易,万不可轻弃呀!”
郭子兴沉声:“为什么不可放弃?是不是因为它是你打下的,是你的根据地,所以你舍不得?”朱元璋委屈地说:“不。元璋说过,元璋一切都是父帅的。”
郭子兴:“好,那我就定了,放弃滁州,集兵于濠州。对了,我想问你一声,你是想跟我回濠州呢?还是想离开我,带些兄弟另图发展?”
两人再次四目对视。片刻后,朱元璋垂下头:“元璋遵从父帅的意思。”
郭子兴笑了,拍着他肩膀:“好!元璋啊,还是和义父一块回濠州吧。说实在的,有你在身边,义父无惧于天下!哈哈哈……后天上午,着你押运粮饷辎重,和天叙一起,先行返回。”朱元璋揖道:“遵命。”营外停放一排马车,兵士们正朝车上装载物品。朱元璋在旁监看,不时伸手检查一下物品捆绑的松紧……
汤和悄悄走来:“上位。”
朱元璋与他走到旁边,低声问道:“什么事?”
汤和:“你真的要放弃滁州?”
朱元璋无奈地说:“不是我,是父帅。”
汤和不悦地说:“我和徐达商量了,我们可不愿意再掉进濠州那个是非窝里去!”
朱元璋一怔:“知道了,你们想离开我,弃我而去……”
汤和颤声道:“大哥啊,求你了,带着我们一块走吧。我们一块离开郭子兴,另辟天下!就像上回一样,我们还会成功的!”
朱元璋:“兄弟,郭帅不像你们想得那么心胸狭隘,我相信,他早晚会给咱一个公正!再说,元军又要大举进兵了,咱们这时候要是分道扬镳,反而容易被元军消灭喽!告诉徐达别离开大队。唉……你大哥求你们啦!”
汤和叹息着点头,看看马车,担心地说:“上位,郭天叙和你一块押运,是不是?”
朱元璋点点头:“是。”
汤和长叹一声:“唉……又是他。”
朱元璋:“你的话,我心里有数,就甭说了。嗳,看见李善长了吗?”
汤和气道:“看见了!他呀,白天和大帅一起坐而论道,晚上和大帅一起抵足而眠,好得像一对夫妻似的!他早把你这个倒霉的家伙给忘啦……”
朱元璋伤感地说:“甭怪他。咱现在一无所有了,他投效大帅也是理当的。”
汤和:“什么叫‘投效’啊?他这是摇身一变,弃暗投明了,呸!”
朱元璋悲愤地说:“甭说了!这事……咱们永远别再提它了。”山野中,一列马车缓缓行进。郭天叙与朱元璋骑马并行在车队前面。
郭天叙扬鞭遥指前面树木:“元璋兄弟,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气。但我觉得,要是前面突然冲出一片敌军,你和我,仍可以并肩杀敌,谁也不会私自逃生的,对不对?”
朱元璋:“公子说得对——起码我不会!”
郭天叙微笑:“这就说明,咱俩之间的不和还是兄弟手足之间的龃龉。关键时刻,咱俩还是会生死与共的,谁也不会背叛谁!”
朱元璋:“公子说得对,元璋盼望如此。”
郭天叙真诚地:“到濠州后,小弟请你喝酒。咱兄弟俩,尽诉曲直,一醉方休。之后,咱们重新开始,成为真正的兄弟!好么?”
朱元璋抱拳:“好!”
郭天叙微笑:“天快暗了,小弟到后面巡视一下。兄弟你慢些走。”
朱元璋:“遵命。”
《朱元璋》 第三部分策马朝后面奔去
郭天叙策马朝车队后面奔去,朱元璋目送他运去……
老年朱元璋内心独白:“那一刻,我欢喜、我快乐,我甚至有些感激他,我多么盼望和他成为真正的兄弟呀!但我终于明白了,每当这种人说出天下最甜蜜的话语时,也就是最可怕的时候到了……” 朱元璋刚刚回转身,就察觉大事不好。只见树林深处潮水般漫出无边无际的元军兵勇,他们横刀执枪,步步逼近。更有一圈弓弩手已经张弓搭箭,从四面八方瞄定了朱元璋。
朱元璋握刀的双手颤抖着……他已经插翅难飞!
这时,一个戴着头盔的元军将军提刀上前,他一直走到车前,挥刀割开一只麻包,果然露出闪闪发光的金银器皿。他不禁仰面大笑。在他欢笑的时候,朱元璋看到了他的面孔——孙德崖。
孙德崖:“元璋兄弟,久违了!”郭天叙卧在草丛里,远远看见朱元璋被兵勇们捆绑着,连推带踢,踉跄而行。他微笑了。
渐渐地,孙部赶着所有饷车渐渐离去,四周恢复安静。
郭天叙起身,抽出短刀,在自己身上左割一刀、右割一刀……直把自己割得战袍破碎,鲜血淋漓,这才踉踉跄跄地奔行而去。最后一缕夕阳透过牢窗落入地牢,被捆绑的朱元璋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但他目光缓缓打量四周。
朱元璋内心独白:“还是这座地牢啊,我已经第二次进来了。唉……”〖HT〗〖HK〗
牢门哐当一响,两个执刀军士入内。
两柄亮闪闪的战刀同时按在朱元璋左右两边脖颈上,朱元璋轻叹一声,闭上眼睛。
两个军士一直把战刀按在朱的脖子上,将他推出地牢。朱元璋颈上按着两柄战刀,一路被推进孙府大堂。
大堂上堆满各种金银器皿。孙德崖摸摸这,敲敲那,眉开眼笑,喜不能禁……
孙德崖听到脚步声,回身注视朱元璋,沉默片刻,喝令:“松绑。”
两个军士一怔,松开朱身上的绳索。
孙德崖微笑:“上回,你送我三千担粮食,我还没道谢哪,没想到这回又送我两千两黄金。”朱元璋恨声道:“你谢郭天叙吧!”
孙德崖摇摇头:“我不会感谢他,因为他是个王八蛋,是个狼心狗肺之徒!我要是他爹,早把他千刀万剐了!郭子兴这呆子,怎么养出这么个杂种,他都不知道郭天叙早就是我的人了!哈哈哈……”
朱元璋颤声道:“我明白了,郭天叙悖主叛逆,全是因为争夺帅位!”
孙德崖:“不错。再傻的傻瓜也会明白,关键是什么时候明白过来!你现在才明白,不是有点晚了么?”
朱元璋沉声:“动手吧。”
孙德崖一叹,将朱元璋按到椅上坐下:“我不会杀你。你们父子三个啊,郭天叙是王八,郭子兴只算是半个英雄,你才是一整个大英雄,是条顶天立地的好汉!”
朱元璋一怔,竟然无言可答。
孙德崖真诚地说:“元璋兄弟,跟着我干吧。我孙德崖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从不搞阴谋诡计。你如果愿意的话,我想和你歃血为盟,结成异姓兄弟!我将封你为濠州主帅,与我同掌全城兄弟。你看哪,咱们现在要金银有金银,要城池有城池,要兵马有兵马!咱俩要是联手,必能打遍天下,推翻元廷,光复大汉江山!哦?到那时候,咱们还可以另建一个自个儿的朝廷哪! ”
孙德崖越说越激动,简直手舞足蹈起来。朱元璋被他感染了,情绪起伏,但是最终,他仍然克制感情:“多谢孙大哥的情谊。但我是郭子兴的部下,我不能背叛父帅啊。”
孙德崖惊讶:“你说什么?”
朱元璋:“孙大哥,你我都是义军。何为义军?那就得义字当头!小弟宁愿被您一刀砍喽,也不能背叛郭大帅啊!”
孙德崖怒视着,气得微微颤抖。这时,一个军士匆匆上前,在孙耳边轻声嘀咕:“禀淮王,哨马探来消息,说元廷十几万大军,已经渡过淮河了……”
孙德崖听罢,沉思片刻,下令:“先把他押下去!”
军士上前,仍将两柄战刀按在朱元璋脖子两边,推下大堂。朱元璋再度被推入地牢,牢门“哐当”一声关闭。四周一片黑暗。
朱元璋摸索着,慢慢坐下。他抬头望牢窗,不禁流下眼泪……野地上,郭子兴率领大队兵马,威风凛凛地策马而行。忽听一声惨叫:“父帅!父帅啊!”只见郭天叙浑身伤血,从野草丛中踉跄而出。
两个兵士急忙上前扶郭天叙。郭子兴跳下马奔去,不禁大惊:“天叙!这是怎么回事?快说,出什么事了?”
郭天叙泣道:“父帅啊,我和朱元璋押运着粮饷,刚刚进入三道湾,就陷入歹人的伏击圈。末将死战突围,这才侥幸脱身……”
郭子兴沉声:“是谁设的伏击?”
郭天叙犹豫片刻:“虽然那些人穿着元军的服装,可、可我一眼就看出来,是孙德崖!对,就是他!”
郭子兴:“朱元璋呢?”
郭天叙:“失踪了,生死不明。父帅啊,咱们的银车和粮饷,都被孙德崖劫走了!”
郭子兴顿时暴怒:“什么?都丢啦!……好个孙德崖,竟敢下此毒手,郭某绝对饶不了他!”李善长沉吟:“奇怪呀。郭将军此行,前天才决定下来,极为秘密。他孙德崖怎么会知道?”郭天叙:“李先生,您还不明白吗?……咱们当中出了内奸哪!”
郭子兴喝问:“谁?!”
郭天叙颤声:“还能是谁呢?朱元璋!快进三道湾时,我就有了戒心,下令暂停前进,令朱元璋先入湾打探情况。可他回来禀报说,湾里太平无事。哪晓得车队刚刚进湾,孙德崖的伏兵就冲出来了!父帅啊,朱元璋被您夺了兵权,心怀不满,暗中勾结孙德崖。”说着,仿佛是刀伤剧痛,郭天叙竟然昏过去了。
郭子兴道:“快给他疗伤!”
郭子兴走到正在沉思的李善长旁边,阴沉着脸:“先生,这事你怎么看?”
李善长:“公子所言,一时也难以详察……但眼下更紧迫的是,元廷大军已经距此不远了,我们却脱离了城池,前不着濠州,后不着滁州,两万多弟兄落在这荒野旷地里,则容易被元廷骑兵击溃!”
郭子兴切齿道:“只有一个办法了——亲自率兵,抢在元军到来之前,突袭孙德崖,拿下濠州城!”
李善长担心地说:“只是,他孙德崖也应该有所防备了。”
郭子兴冷笑:“他嘛,哼哼……多少年来,我一直是刀下留情。如果真要血拼,他姓孙的绝不是我对手!再说,濠州城原本就是我的驻地,城里一草一木,一街一巷,我闭着眼都认得!”李善长颔首:“此战也别无选择——胜者存,败者亡!”
郭子兴回首大喝:“刘虎!”
一将上前:“末将在。”
《朱元璋》 第三部分脱掉身上外袄
郭子兴脱掉身上外袄,朝地下一扔,豪气冲天:“把老五营的弟兄,给我带上来!”
刘虎:“遵命!”一阵螺号吹响。呜呜呜……
一个雄壮声音传遍:“老五营的,到大帅跟前来!”
徐达与汤和闻声同时从地上跳起,朝远处张望着。只见许多执大刀的老兵,纷纷朝高坡集中。徐达紧张地说:“瞧,大帅在召集敢死队了!”
汤和:“不好,肯定出事了。走,咱们也去。”
徐达、汤和大步奔上,迎面碰见气喘吁吁地李善长。
李善长:“两位弟兄,我正到处找你们……”
汤和冷冷地说:“哟,李先生嘛!怎么,今天没陪大帅喝茶?”
李善长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