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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学人-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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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应世尚需演戏才——记赵景深先生(1)…(图)

  在《随笔》杂志1996年第2期上读到陈四益老弟的大作:《记忆中的赵景深先生》,引起我对赵先生的回忆,也想写一篇纪念文章。但每欲下笔,却又迟疑,因为赵先生的形象很难把握。我这里所说的形象,不是指外形,而是指内在性格。就外形而言,赵景深先生矮笃笃、胖墩墩,圆乎乎的脸上笑口常开,像尊弥勒佛,倒是很入画的,但是个性并不突出,没有棱角,很随和,有时随和得近乎迎合。不过,在随和与迎合中,又隐露出他的自我。这样,就给形象的描画带来了难度。  我刚到复旦大学读书时,思想改造运动刚刚过去。高班同学和青年教师还常常谈起运动中的情况,各位老师的轶事,时有所闻。他们的行事,正表现出各自不同的性格:陈子展先生傲骨铮然,对积极分子们的无理指摘,当场顶回,根本不买账,表现出一副士可杀而不可辱的气概;刘大杰先生很爱面子,在领导小组抛出某些材料后,他觉得无颜见人,于是急得跳入黄浦,不过救起之后,也能痛加自责,终于过关;而赵景深先生呢,则很能顺应时势,对自己过去种种,深加检讨,获得了在大会上作典型发言的光荣。不过听说他老人家刚刚在大会上痛哭流涕地检讨过,散会后走到校门口,就在小食摊上笑嘻嘻地大吃起小笼包子来,刚才种种,完全弃之脑后,因而内心也并未留下多少痛苦。好在领导上只要你能顺着他的思路发言,按照他的要求检讨,门面做得光生,使他能取得预期的效果,也就行了,至于你在痛哭流涕地检讨之后干些什么,他是并不在乎的。这也是赵先生精研戏曲,能够登台献艺的好处,而子展先生研究屈原,讲究楚人风骨,就难免要处处碰壁了。明乎此,就不难理解赵先生在“文革”中为什么会自呼为牛,而且演出了那么一出滑稽剧:他被关押在学生宿舍里,看管他的学生要去游泳,就把他缚在床上,锁上房门走了,适有外调者来叩门,问:里面有人吗?赵先生答曰:没有人。外调者说:你不是人吗?答曰:我是牛,被缚在床上,不能开门。……此事一时传为笑谈,且很使一些少不更事的学生们开心,但里面却包含着多少辛酸啊!  赵先生不是一个自轻自贱的人,他寻求人们的理解,他希望人们对他尊重,有时,甚至辨别不清这种尊重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感到很喜欢。听姚蓬子说过一件轶事:赵先生年轻时曾与一位姑娘相好,后被赵师母李希同发现,师母就将先生关在家里不准出门,甚至连上课也不准去,于是有叶圣陶和郑振铎二位出面向赵师母劝说,谓赵先生长期不去上课,饭碗要敲掉的,希望赵师母能放赵先生出门,由他们二人担保赵先生和那位姑娘断绝关系。在叶、郑二位先生担保和赵先生一再保证下,赵师母总算答应了。于是,二位先生押着赵先生到那姑娘处,由叶圣陶装作赵先生的父亲,郑振铎装作他的哥哥,当着那位姑娘的面,把赵先生教训了一顿,并劝说那姑娘不要耽误赵先生的前程。不料那位姑娘却痛哭流涕起来,说她是真心爱慕赵先生,爱的是赵先生的文才,不是他的金钱。这一下子把赵先生说得感动起来,他一把推开叶、郑二位,说:你不是我的爸爸,你也不是我的哥哥,我要与她相好。弄得叶、郑二位非常尴尬。  从这件事中也可以看出赵先生天真的一面。而且,他也并不是什么事都迎合,并不是什么时候都会自污,在有些他认为关系重大的问题上,却是很认真的。记得在“文革”中,有一次小组批斗赵先生,有人说他是资本家,理由是他在北新书局中有股本,虽然用的是他夫人的名义。赵先生坚决不承认,而且说他查过四角号码字典,并背出其中关于资本家的界定来论证,说明他不属于资本家行列。那时,连宪法和法律都不起作用,谁还会理睬字典上的解释呢?当然要引起哄堂大笑。但赵先生的态度却是极其认真的。那么,他有时之所以要迎合,有时会自污,乃是为了生存,不得已而为之也。  赵先生没有高学历,更不曾出洋镀过金,也没有什么政治背景,而要跻身于高级知识分子圈子,实在并不容易。他靠自学成才,后来娶了北新书局老板李小峰的妹妹为妻,当上书局的总编辑,与各方面的作家联络周旋,终于成为知名作家。赵先生后来是以戏曲名家,但他开始时却不能不什么都写,有如时下之自由撰稿人。他写小说,写散文,编文学史,写文坛消息,而且还搞翻译,——单是柴霍夫(按:现通译为契诃夫)的小说,他就译了不少。1950年代,我在系资料室查阅本系老师的著作目录,发现出书最多的,正是赵先生。这虽然也是得了在北新书局任职之便,但文章总是他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因为要赶译赶写,有时难免粗疏,于是就闹出了将“银河”(Milky way)译为“牛奶路”的笑话,因而受到鲁迅的批评。不过赵先生是勇于接受批评、善于改正错误的,他倒并不固执己见,因而总能不断进步。  赵先生既做书局总编辑,又是多产作家,还要在复旦大学任教,工作量非常之大。单就北新书局这一摊子而言,每年就要出版很多书,还要编发几种杂志:《语丝》、《北新》、《青年界》,而人手又极少,编辑部只有他这位总编辑,再加一二名助编。这样,他不能不讲求速度,而且还创造了一种快速工作方法。上世纪60年代初期一起改高考试卷时,我曾问过他:这么多书稿和文稿,你怎么看得完?他说:《语丝》是约请书局外的人做主编,我根本不看稿。其余的稿子分两类,一类是名家写的稿子,如鲁迅、郭沫若、老舍等人的来稿,我求之不得,当然不会去动它,收到后先发排,以后直接看校样;另一类是外来的稿子,我采用“红烧头尾”法,先看一下文章的开头和结尾,感觉不错的,再看全文,没有苗头的,就往字纸篓里一丢算了,这样,一天能处理很多稿子。我又问道:你既做总编辑,又做作家,名也有了,钱也有了,而且看稿写稿都忙不过来,还老远地跑到复旦来教书干么?看你散文中描写的情况,那时还没有公共汽车,交通很不方便的。赵先生说:唉,你们年轻人不懂那时候的事。你只看到现在的编辑和作家地位很高,那时候哪有教授的地位高啊!我那时在复旦,一周不过上一二节课,能拿多少钱?我当然不是为钱,而是为了教授这个头衔。有了教授头衔,社会地位就不同了。所以再忙也得来上课。


第二部分应世尚需演戏才——记赵景深先生(2)

  赵先生说话很实在,什么都照实说,从不虚张声势;做事也很实在,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不怕掉价。1950年代,复旦强调踏踏实实做学问,这原是十分正确的,但把写文章看作是名利思想的表现,这就产生了偏向。那时,大家特别看轻报纸上的小文章,讥之为报屁股文章,认为写这类文章是丢面子的事,而忘记了鲁迅的杂文大都是发表在报纸副刊上的短文。但赵先生却经常写千字文,什么报纸上都发。他是不怕别人笑话的。赵先生主讲古典戏曲,能唱许多曲种。他喜欢唱,不但晚会上唱,上课时教到什么曲种时也会来上一段,有一次他还带领家属在登辉堂粉墨登场,演出《长生殿》中的折子戏,——赵先生自己演唐明皇,赵师母演杨贵妃,两个侄女演宫女。同学们很愿意和赵先生接近,有些人是跟他学戏,更多的人是向他借书。  赵先生喜欢买书,小说、戏曲类收藏尤丰。不过,他与那些藏书家不同,并不专门追求名贵版本,所收大抵以通行本实用书为多。他自己用,也愿意借给别人用。所以到赵府借书的人很多。他备有一本登记簿,将借出的书都登记上,时间久了没有见还,他会寄明信片催讨。一般人都会及时归还,但也有人借而不还,他只有无可奈何地苦笑,但仍旧慷慨地借书。“文革”期间,图书馆封闭,我就常到赵先生家借书看,赵先生总是很客气地接待。他让我自由挑选,登记一下就拿走,下次还了再借。我在他那里借阅了很多别处看不到的古代小说。  赵先生喜欢保存资料,书籍、报纸、杂志不必说了,听说中文系给他的会议通知,他都保存着。每次开会,无论大小会议,他都认真做记录,把每个人的发言都记下,大概也作为资料保存着。看赵先生年轻时写的散文,有很多都是利用这些日常材料写成,但后来他不再写散文,这些材料也就没有发挥作用。如果有人将它整理出来,倒能反映出一段时期的历史风貌。  赵先生在文学、戏曲上是多面手,但应付日常生活的能力却很差,大概是因为师母照顾得太周到之故吧,真正是手无缚鸡之力。“文革”期间,有一次下乡搞秋收,我与赵先生分在一个小组,他扛不动行李,只带了一条薄被,不能御寒,晚上只能和衣而睡。早上起来,我看他用湿淋淋的毛巾揩脸,就悄悄地告诉他,应把毛巾绞干了,才能揩得舒服。他笑嘻嘻地对我说:“在家里都是我太太帮我绞好毛巾洗脸的,我自己绞不干。”但是,他每天还得下地挑稻。好在学生也并不过分苛求,他的扁担上前后都只挂一小束,意思一下就算了。其形象,有如戏曲舞台上的写意表演。大家因此又调笑一通。  赵先生与人交谈,没有什么特别的惊人之语,但青年人愿意与他亲近。还在“文革”之前,赵先生就有许多追随者,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戏曲研究的圈子。其中有复旦中文系教戏曲的青年教师,有赵先生的研究生,还有上海乃至外地的戏曲界朋友。他们自称赵门弟子,互相之间则称师兄师弟。在这当时,是并不多见的。“文革”之中,赵先生组织的昆曲社被打成反动社团,大家都受到一些牵连。但“文革”一结束,赵门弟子又聚集在赵先生周围了。而且每周六下午定期在赵府聚会,或讲课,或讨论,非常热闹。最后赵先生总要说一句:“今天的课就到此为止。”于是结束。    

  赵先生有很多世俗的东西,他自己也并不掩饰。但是他善良、坦率、随和、勤奋,这就使得人们不时地怀念他。  


第二部分莲花落里探真情——记张世禄先生(1)…(图)

  我一直不能忘记“文化大革命”初期那一幕。那时,大字报还是有控制的张贴,除了各系办公楼走廊之外,每个系均分得几间教室作为固定的张贴地点。被贴大字报的对象也是内定的,张世禄先生即是其中之一。有一天,张先生被勒令到教室里去看揭发他的大字报,严厉的措辞,不实的指摘,使他惶恐万分。好在一重重大字报帘幕还勉强能遮住他一脸的尴尬。突然,一拨子革命学生衔命而来,在门口凶神恶煞般地大吼道:“张世禄,滚出来!”张先生赶忙从大字报帘幕中转了出来,低头,弯腰,接受现场批斗。红卫兵批上几句,就要张先生表态承认一次。对于这些不实之词,承认不好,不承认又过不了关,真使人处于两难境地。但张先生一脸谦卑神态,一口一个“我有罪”、“我有罪”的回答,总算把场面应付过去了。  这些学生在不久之前还听过张先生的课,转瞬之间就变成这副样子,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张先生的课讲得很好。虽然是资料繁多、缺乏趣味性的语言学课程,他也讲得条理清楚,幽默生动。同学们很喜欢听他的课,但一向少有人与他接近,因为听说他的社会关系复杂,有历史问题。社会关系多,现在已经成为一种无形的资本,同学会、同乡会之类,就是为了拓展关系网而建立的,海外关系和港台关系更被有些人所羡慕;但在那大抓阶级斗争的岁月里,这却是人人怕沾惹的事,回避与疏离也是必然的。不过人并非石头里蹦出来的孙猴子,既生长在枝蔓繁复的人类社会里,就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社会关系的,君不见那些社会关系最清楚、最单纯的红五类,在改革开放之后,也纷纷亮出许多海外关系来,这就可见马克思所言之不谬: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  其实,张世禄先生既有国民党的关系,也有共产党的关系。他的胞兄张书旂是有名的花鸟画家,任教于中央大学,很为国民党当局所器重。1941年,罗斯福第三次当选美国总统时,张书旂创作了一幅《百鸽图》,由蒋介石题上“信义和平”四个字,作为中国政府的贺礼,由中国国家代表团带到美国。这幅画在一个很长时期里,被悬挂在白宫总统办公室,现收藏在罗斯福纪念馆中。后来张书旂侨居美国,客死在那里。但是,张世禄先生的堂弟张纪恩却是共产党的干部,1928年就在党的中央机关工作,毛毛在《我的父亲邓小平》一书中载有张纪恩对当时情况的回忆。后来向忠发叛变,中央机关被破坏,张纪恩被捕,电视连续剧《潘汉年》中还曾提及。据说张世禄先生就是为了营救张纪恩而与国民党CC系发生关系的。其时CC系主管教育,正需要拉拢张世禄这样的名教授来支撑门面,张世禄也需要利用CC系的力量来营救堂弟,这样就有了交换的条件。张纪恩死里逃生,判为5年徒刑,而张世禄却陷入了CC系的圈套,参加他们主持的大学教授联谊会。虽然后来张先生下决心摆脱了CC系的关系,1949年教育当局给他送来飞机票,要他到台湾去,他也没有去。但是历史的痕迹已经无法抹去了。  正因为有这样种种复杂的关系和历史的陈迹,建国以后张世禄先生就在精神的重压下过日子。尽管他业务很好,但总是不受信用,而且有事没事总是被找茬子来批一通。比如,张先生努力工作,课上得最多,本来应该表扬的,但却反而被批评为拿那么多的超工作量补贴,是资产阶级思想,倒不如那些不上课或少上课的人。但批评者也不想一想,张世禄先生有10个子女要扶养,怎么能放弃这份劳动所得呢?而一到政治运动来临,张先生的日子就更难过了。1950年代初期,到“革大”(革命大学之简称)里去学习,交代清楚历史问题是必不可免的;到1957年,又被内定为右派分子,虽然他并没有鸣放什么意见。好在这份上报名单恰巧落在他的浦江老乡石西民手里,石西民晚于张纪恩参加共产党,时任上海市委宣传部长,有很大的发言权,他大概看在革命前辈张纪恩的面上,就借口业务上还要用人,把张世禄保了下来。所以张世禄先生后来又有一顶帽子,叫作“漏网右派”。而且“文化大革命”运动中在批斗石西民时,还被拉去做过陪斗。  “文革”以前,领导人物就常常警告知识分子不要翘尾巴,并且不时要使用棍子来敲打一下,使之比较服帖;“文革”期间就更不必说了。但张世禄先生却是一直很自觉地夹起尾巴做人。他在政治上很谨慎,决不标新立异,无论什么问题,只要一觉得与政治有关,他马上放弃自己意见,立刻表态认同。比如,他根据汉语的特点,一向是反对汉字拉丁化的,但建国后看到用政治力量来推行汉字拉丁化,意识到这是政治问题,马上改变态度,撰文表态赞成。又如,对于大跃进时代的大兵团集体科研方式和日日夜夜持续作战做法,他是不赞成的,但是他也坚持参加,不敢懈怠。虽然有时也会压抑不住,难免会蹦出一句惊人之语。有一天晚上,挑灯夜战编教材的教室里,电灯突然熄灭了,张先生脱口而出:“电灯都感到吃不消了!”这本是一句幽默话语,却被当作对待“三面红旗”的态度问题,上纲上线地进行批判。从此,张先生就更加谨慎了。  但是,一涉及学术领域,张世禄先生的态度却硬得出奇,与他政治态度上的驯服姿态,形成鲜明的对比。大概他觉得语言学上的问题,除个别带有方向性者外,大都与政治无涉,他可以坚持自己的意见;而且,学术研究是他生命的寄托,在这上面,他必须坚持自己的意见。1960年代初,语言学界有“语法”与“文法”之争,因为陈望道校长是“文法学派”的首领,所以复旦有许多原来主张用“语法”二字来表述的人,都纷纷放弃己见,投到“文法学派”的旗下,只有张世禄先生仍旧坚持“语法”的称谓。陈望道为了统一复旦语言学界,形成一个完整的复旦学派,特地登门拜访,——这是1949年以来,陈望道唯一的一次登上张家之门,目的是要张世禄先生同意“文法”的提法。但是,张先生就是不肯答应。他说:“我的观点,我会在报纸上发表的。”而他发表的,仍是“语法”之见。虽然这只是学术见解的不同,但是在当时,在复旦,张先生要如此地坚持己见,还是要有相当的勇气的。


第二部分莲花落里探真情——记张世禄先生(2)

  其实,张世禄先生在学术上一向是自有主张,不肯随俗的人。他勤于著述,富有创造性。张先生出身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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