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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呀,那既然不可能,他就是拿着国库的金子来送私人的礼了?”
“嘘,我的阿尼哥老爷,这话可不能乱讲。咳,总之,这礼你是非收不可的!”
“笑话,我只听说过逼人上吊要帐的,却还从未听说强人所难收礼的!”阿尼哥突然提高了嗓音,几个抬箱子的下人也笑了起来。
“咳——我跟你也说不清。总之呢——”多吉有些为难了。
“总之是我阿尼哥没受一天他恩,不受一日他礼!”舒阳把手一扬,“快,把箱子给我抬走!”
抬箱子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这……”多吉也不知如何是好。
舒阳只好自己上前,推推攘攘,把多吉和众下人连同他们的箱子都拒出了门外。
* * * * *
人轰走了,安静了下,只有舒阳和雅莘站在院子里。
雅莘笑着说:“你这举动确实象个廉洁的公务员,应该受到表扬。”
“表扬是应该,但也太蹊跷。你听说过总理给公务员送礼的吗?”
“也是。我曾想起史书记载,这个阿合马为忽必烈管理帝国的财政,曾经权倾一时。忽必烈统一中原、征讨周边邻国,需要大量的财力支持,而这一切都是靠这阿合马来完成的。这阿合马理财、敛财很有一套。听说,他也借给国库增收的同时肥了自己的小金库。你放心好了,他送给我们的财礼,是不需要动用国库里的银子的,也许他自己就已经是富可敌国了。”
“哦!那他为什么要来收买我们呢?”
“我猜,他收买我们是小意思,收买国师才是大事。国师去西藏很久了,我猜想,国师的返朝之日就是权利开始重新划分之时。别小看这阿合马,记住,历朝历代,乱臣贼子都是不择手段来达到目的的,这送礼看来荒唐,但对他来说,结果是根本,方法并不重要。”
* * * * *
忽必烈皇城的西北部,原有一组辽金国时代风景优美的离宫别院,由湖泊、岛屿和宫殿组成。这湖泊就是素有“海上蓬莱”之美誉的太液池,池中的岛屿就是琼华岛。在成吉思汗攻打金中都时,这里许多宫殿遭兵火焚毁。现在,忽必烈开始要建元大都了,就以此琼华岛为中心建立宫苑,当然首先要修复他这个后花园了,并在岛上重建了一座广寒殿。*
这一日,广寒殿正式落成,忽必烈在琼华岛设晏,与蒙古的各路诸王在此同聚,场面自然很是气派。
大殿上,忽必烈、国师与诸王、朝臣一边观看宫廷歌舞和魔术表演,一边享受着美酒佳肴。
阿合马正在几位王爷身旁陪酒畅饮。这时,阿合马的贴身家奴达利匆匆来到他的身边禀报,“老爷,我去查过了。”达利压低着声音说:“那些人都确定她是在雪山出现的。”
阿合马再问:“怎么个出现法?”
“是跟那阿尼哥同时出现的。而且,正如老爷所说……”
“有话快说,别跟我兜圈子。”
“她身上是有一个宝贝,就是因为那个宝贝,国师才确定她是来自香格里拉。”
达利继续在阿合马面前密语,诡秘而阴沉。
阿合马左右看到无人注意他们,又显得极其冷静地大声说:“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吧。”
“是,老爷。”达利忙躬身退下。
蒙古人属于游牧民族,从成吉思汗统一了蒙古各个游牧的部落之后,这蒙古各路诸王聚会是要定期举行的。在忽必烈入主中原后,忽必烈开始重用汉官来增强蒙古人控制汉人的力量,汉人所担任朝廷命官又成为忽必烈平衡统治阶层的一个重要武器。
今天的宫廷酒宴,忽必烈有些异常高兴,因为这是在他定都元大都后的首个盛筵,蒙古各地的首领们也同来祝贺。大漠草原狂放不羁的生活方式,此时融入了汉人新的文明礼仪方式,使这些游牧民族的子孙们忽然感觉自己高贵了许多。
但这几天忽必烈却有一个心事要解开,而这解铃人就是国师,“国师,救了阿尼哥的那个雪山女子雅……”
阿合马绝对的是见缝插针的,“……雅莘!可汗。”阿合马随即提醒道。
“对,雅莘,你们难道不知道她真正的来历?”
波潘巴道:“臣已经向可汗禀报,她的出现是个奇迹,臣相信此乃神赐!”
真金道:“父汗,儿臣认为那日朝堂上,那雪山女子所言确实是句句有道理。”
真金自幼师从姚枢、窦默,接受汉人儒学的教义。所以“三纲无常、先哲格言”是深谙于心的,他很想借机表达自己的为政思想。
可阿合马知道真金向来对自己有成见,所以他也不想让这“只说不练”的汉儒真金有任何可乘之机。
“为臣看来,岂止是不无道理,那女子张口天理,闭口仁义,我看更像夫子门下的高徒嘛!”
真金一看到阿合马那张嘴脸就愤恨,而眼下这明明是在借机嘲讽自己。但在这种场合,真金只能是欲怒又止。但为了表示对阿合马的藐视,他没有正面去回答阿合马,而是直接向波潘巴进话,“如国师所言,那女子果真是神赐,倒是儒门的荣光!”
真金的话咄咄逼人。大殿内现在可是摩擦出零星的火光了。
阿合马此时有些尴尬,但他毕竟是骄横习惯了,所以马上又再次进攻,以收回自己的面子,“可汗,为臣听说那雪山神女可是随身带了一件圣物,而那圣物据说国师也曾亲眼所见。”言下之意,就是波潘巴也隐瞒了实情,只向可汗介绍了这个神女,却对宝物只字不提。
真金暗自切齿,这个阿合马佞贼!那雅莘的圣物与你何干,真想呵斥一顿这阿合马,想到此,正欲起身,却看到波潘巴突然又讲话了,“禀可汗,雅莘身边是有圣物,但只是一件在吐蕃常见的护身符,没什么稀罕。”
阿合马马上说道:“没什么稀罕?只怕是有人要将那圣物私藏,拒为己有吧!”
“阿合马,你个狗奴才!”真金终于按耐不住了,拍桌而起,“在可汗和国师面前你竟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你借收缴国库之机,收敛了多少不义之财,不仁不义的奴才!还敢在此场合污蔑国师!”
阿合马没想到真金会如此发怒,急忙跪下,向忽必烈叩头,“可汗万万不可听信这些谣言呀!阿合马仰仗可汗泓威,国库日赢,帝国富强,微臣只图效犬马之劳,国家道德利益至上,岂敢有一丝的非分之想!可汗为臣作主呀!”
最近经常有朝臣来告发阿合马,忽必烈并非对阿合马的行径一无所知。他让阿合马管理全国的财政,这维吾尔族的阿合马却是理财高手,对他们这些蒙古武夫出身的人来说,阿合马绝对是难得之才。因为这刚刚崛起的帝国的建设费用从何而来?庞大蒙古帝国的军费从何而来?要平定叛乱、南征南宋、东讨日本,这一切的经费从何而来?忽必烈当然心中有数,肥大家而饱一人私囊,难道我忽必烈连这点包容心都没有,何以能以帝王之心而包容天下呢?可在此尽兴之时,是忽必烈最不愿看到有扫兴之举的。
当众揭阿合马的短,也就是承认自己用人不对了。忽必烈想到这,还是和气为上,“好了好了!都不要再争了!阿合马,圣物与你的国税无关,道德非你能辩,你只管为朕理好财就行了!别去管别人家的财宝……真金,你身为王子,凡事要作表率……仁义?……朕何时不无仁义?朕对那李檀不仁吗?朕对那王文统不义吗?而他们不还是要联合起来谋反我吗!朕心中自有朕的仁与义!……今天蒙古各路诸王聚会同庆。你们不要在这筵席上让那两个‘仁义’之词扫了朕的一坛酒兴!”
这蒙古众王,与这儒雅的真金性情相差甚远,也最怕真金大谈那些让他们似懂非懂的论调,看忽必烈如此收场,个个找回了酒兴,“对对!大汗说的对,真金,来来,咱们先拼它两坛酒!”都忙借机劝真金坐下喝酒。真金只好闭言,坐下。
阿合马见如此场景,伏在地上窃笑。
下部雪域神女
又是酒过三巡,趁殿内酒兴正酣时,真金厌烦地离开这种场合。
下了大殿,走到桥边,迎面阿尼哥和雅莘走来。真金顿时来了精神,兴奋地迎了上去。
舒阳看到真金走来,忙说:“怎么?这么歌舞升平的机会,王子却溜了出来?”
“咳!只怕会把人闷死!我可不希望呼吸惯了雪山空气的你们也被窒息在这里!”
“这里可是大都的香格里拉呀。”
“如果有机会,你们一定要带我去见一见那世界最高的雪山。这里可不是什么香格里拉!”
“只怕你的父汗舍不得你去伤风受寒。”
“父汗确实对我恩崇备至。但只怕我这儒气十足的蒙古王子眼下是无法为父汗尽忠了。”
“怎么会?现在正是建设时期,那能征善战的开始享受和平的时候,不就是儒气十足的王子开始治理国家的时机吗?”
“哈,你们可真是世外仙人?其实,人心不死,岂有和平二字。现在就有搞建设的人在挖国家的墙角。”
“肯定是那个阿合马啦?”雅莘说道。
“哈!雅莘你真是料事如神!你也知道这朝中有个阿合马?”
“当然,不但知道,还跟他差点攀上交情。”
“攀上交情?怎么可能?跟这种人攀上交情。”
“对,连他是什么鸟变的都不知道,就有了交情。”舒阳笑着说。于是把阿合马送礼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真金自然马上明白了这阿合马的用意,“舒阳、雅莘!你们做的对,这阿合马是个专营高手。但我想那家伙是没必要通过你们去巴结国师的。他信奉伊斯兰教,而国师是藏密佛教的领袖,在他眼里是没有国师的。依我看,他是关心雅莘手中的圣物。”
“圣物?我有什么圣物?”雅莘问道。
“你是不是身边有一个什么从香格里拉带来的圣物?”
雅莘这才想起了国师说起的从香格里拉来的那个“石笋”。
她马上拿出了那个石笋递给真金。
真金小心翼翼地端详着,然后又双手托着,还给了雅莘,“记住,保护好它,神女到了人间,也许第一句被人类提醒的话就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说完,三人同时笑了。
“哎哟!琼华岛,仙洞旁,这么爽朗的笑声,是不是又有仙女下凡了呀?”随着一阵清脆的声音,一位妃子在众宫女的陪同下,从桥的另一侧走了过来。
真金马上为舒阳和雅莘介绍,“这位是父汗的高丽王妃——雪妃!”
“哦!”雪妃走到雅莘前,提起了雅莘的双手,“真金,你别告诉我,我猜呀,她一定就是那香格里拉神女了!”
“有人一定会是嫉妒,这大都又来了一位可与雪妃媲美的美女了。”真金打趣地说。
“你的挑拨肯定不会得逞的!”雪妃继续看着雅莘,“你叫什么名字?”
“雅莘,但我可有与雪妃神似的雅号?”
“雪字打头?”
“对,雪域神女!”
“哈——”雪妃拉着雅莘的手大笑。她生性豪爽,看到这来自异域的雅莘也如此爽快,更是爱不释手。两人于是牵手而行。
* * * * *
雪妃带他们一行来到了万岁山*上。在一个居高的凉厅下,众人就坐,脚下俯瞰的正是御兽苑的全景。御兽苑栏养了众多奇兽。此时,士兵们把一个个内栓野兽的铁笼移动至一个宽敞的空地内。
真金对雪妃说:“雪妃今天也有雅兴来观看百兽?”
“哪里有盛会,哪里能错过我雪妃?”随后,侧身对雅莘说。“在高丽,我确实没见过这么多的南方奇兽。其实呀,原本我这外邦的女子是不感兴趣这些怪家伙的。”雪妃耸了耸肩,“但在这宫内呆久了,不看看这野蛮的戏剧表演,自己怕是永远不能适应这奢华的生活了。”这最后一句话,雪妃可是压低了声音,贴着雅莘的耳边说的。
“什么?……戏剧?”雅莘似乎没有明白雪妃的意思。
“啊——算我没说!”雪妃爱惜地看着单纯的雅莘,马上又闭口了。
一名武士出场了,在他的指挥下,糜、鹿、虎、豹、熊、象等被圈成了一圈,但都是被装在笼子里。中间是一个空旷的场地。
首先是一只狮子笼被抬了出来。里面是一只已经饥饿的雄狮。雄狮被放了出来时,腿上仍然栓着一条铰链。一名卫兵将一只兔子扔向雄狮。雄狮转眼将兔子撕碎,囫囵地吞下。
武士又将一只鹿赶出了笼子。狮子随即又扑了过去……
其余的野兽几乎都受到了惊吓。虎豹等都颤傈着伏在了地上。
那雄师开始向大象逼近,大象吼鸣着,不停地用腿跺着地面。
从四面八方俯瞰的凉亭里传来了助阵的呐喊和狂笑声。
高处的凉亭上,是诸王、朝臣们的呐喊声,伴着野兽的嘶鸣,他们仿佛在欣赏音乐的伴奏,又继续举杯开怀畅饮。华灯初上,皓月当空,琼华岛此时已是欢声笑语、歌舞萦绕,当然还伴着野兽的嘶鸣。
嗵!嗵!嗵!几束礼花划破夜空,转瞬,太液池已被七彩的光芒照亮,水天、山色、彩灯、游船的光影与畅饮的欢呼声交织,琼华岛此时的大聚会映照出了大都的一个不夜天。
* * * * *
在这兴致之中,真金陪同雪妃、舒阳和雅莘一同沿山路下来。
这时,只听得几声淫笑从另一个下山的路口传来。
靠近路口,那笑声也随之而到,借着灯光,众人看到了那是阿合马的那张嘴脸,左右两个侍女正在搀扶着他下石梯。
“唉呦!微臣给雪妃请安了!”阿合马阴阳怪气地说。
“哦!我以为是哪路大仙儿在这神仙洞旁现身了,原来是帝国的财神爷被我们撞到了!”雪妃道。
“唉呦,雪妃折杀微臣,我要是财神爷,那雪妃不就是南海观音下凡,给元大都添福添寿来了呀!”
“我就知道可汗喜欢的还有你这张嘴!夸我是南海观音,我怕你是想折我的寿吧?”
“岂敢,岂敢,雪妃可是大福大贵。”
“看看,”雪妃转向雅莘。“我身边这可是香格里拉来的神女,你怎么不来拜这真神仙。”
“神女都在雪妃身边守候,那自然是雪妃的福分。”这阿合马是一个机会都不会丢下的,转身又向雅莘恭身行礼,“阿合马拜见神女啦!”
“啊!你就是阿合马大人呀?”雅莘道:“雪妃,您可错怪这位大人了,我们刚进大都,阿合马大人就把礼送上门了。只可惜我们无功不受禄,哪敢收财神爷的礼呀!”
在旁的真金,刚才早已在大殿中憋了一肚子气,看此时阿合马的这副嘴脸更是愤恨,”这财神爷,恐怕就是无利不图的鬼财神吧!”
真金这么一说,阿合马已经看出不对头,马上收敛起了张扬的神情。
雪妃忙跟上话,“哦!还是王子让我长见识,原来还有这鬼财神?那就是给小鬼收钱的的财神了!但也怪了,按理说小鬼也只能拣个小钱罢了,可怎么还能在家中养上三宫六院呢?”
雪妃这话是够狠的了,因为众人都知道,这阿合马敛财后,是强抢美女,据说他的的妻妾有数百人,可谓也有“三宫六院”了。
阿合马此时有些战战兢兢,不知如何应答。
真金见此时机,出气的时候到了,“我倒是想问问,你一朝丞相,不问国事,却无缘无故去给雪山神女送礼!说!你是何居心!?”真金点着阿合马的鼻子问道。
“王子息怒!微臣真的是真心真义来供养雪山神女的,是为帝国祈福呀!”阿合马依然狡辩。
“祈福?帝国有喇嘛、有和尚、有道士,怎么会轮到你去祈福!那你摆什么仪式了,烧了几柱香,又冲着哪个方向去拜的神女呀!”真金越来越激动,手中的拳头紧握,“说呀!这香格里拉神女就在眼前!你倒是拜呀!”说这儿,一拳砸在了阿合马的脸上,阿合马身体不支,踉跄着倒在了地上。真金抬起一脚又踢在了他的头上。真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在场的人吃惊不小。他们看到平日最儒雅的真金,今天动粗了,而打的却是当朝的丞相。众人有点不知所措。
“王子饶命!王子饶命!”阿合马抱着脑袋求饶,“阿合马是受人指使,才做此事呀!”
“什么?受人指使?”真金更来劲了。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