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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夜色
被大雪覆盖的京都,入目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雪花无声落下,在半空中犹如剪碎的鹅毛,放眼望去,只能看到长街尽头若隐若现的城楼。
大雪中出现一袭黑色的身影,踏踏的马蹄声快且急,如同破空的利箭般掠过长街。
大雪翻飞,无声的落到他那黑色的长襟披风上,随着他的急速前行,雪花沾到黑衣的下摆,随即又飞舞着脱落,犹如黑暗中开出的朵朵绒花。
马上的人行色憔悴又急切。
到了宫门处,这人并没有停下,他一手握着缰绳,一手举起一块牌子,守门的士兵一见那牌子,齐齐让开一条通道,黑色的身形旋即消失在宫门处。
宫门重重,次第而开。
皇帝坐在朝堂之上,忧心肿肿。
黑色的身影阔步走来,随着他的步履,朝堂上像是掀起了一阵风。
“陛下!西北战事告急!”
满堂哗然。
这已经是近十日内,西北战事第三次告急。
月前金兵大将哈努赤突然起兵,出其不意攻入大周领地,皇帝先后调遣了十万精兵,却仍然没能击退金兵疯狂的进攻。
将士死伤无数,前线频频告急,皇帝的脸黑得能滴下水来。
“皇上,微臣请命出战西北!”
杨青城上前一步,自动请缨出战。
之前那些人都是宋家的,先后派遣十万大军都拿不下金兵。杨青城心里既喜又急。
喜的是宋家的名声堪忧,急的是战事告急,皇帝却死活不肯派遣他杨家的将士!
这明摆着是怕他们势力继续扩大,故而加以制衡。
“皇上,末将请命出战西北!”
铿锵有力的嗓音传来,镇国公宋武同样出列请缨。
这已经是这个月来,不知多少次的请缨了。
皇帝最初以为,击退那几万金兵,无须动用大将,只需派遣几名将士。又加以大周朝的十万大军。定能将那金兵击得溃不成军,没想到那金兵竟然如此顽固。
“镇国公回京尚不足一年,何不就此休养生息一段时日?”杨青年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宋武扭头冷声道,“不劳首辅大人费心。末将正值壮年。便是三日三夜不休不止掠阵杀敌也不在话下!”
他正值壮年。而杨青城已近六十。
这是嘲笑他年老吗?
杨青城暗暗攥紧了手,转而对着皇帝一拱手,“皇上。我杨家三代征战沙场,杀敌无数,喷溅于微臣手下的鲜血不知几何。
宋将军虽然悍勇,可如今派出去的将士却频频告急。微臣不才,却也知如今不是争一时意气之时,皇上,微臣愿领兵出征,亲自取那哈努赤项上人头!”
皇帝目光在朝堂下扫过。
整个朝堂站满人,却没有人再说话。
杨家与宋家此番争夺已不是一日半日,皇帝都没有出言制止,他们这些小人物自是不会再出声。
神仙打架,与他们这些凡人何干?
“正是因为我宋家派出去的将士频频告急,末将才要将功抵过!”宋武郎声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末将愿立下军令状,不退金兵,愿受军法处置!”
杨青城一凛。
宋武敢立军令状他并不意外,立了军令状,如果退不了敌,这世上怕就再也没有能与他杨家抗衡的人了。
“好!宋将军,朕再拨你三万精兵,即日出战西北,若不退敌,提头来见!”
宋武立下军令状,皇帝当即拍板。
入了夜的京都依然大雪翻飞,军士们手中的火把照亮了整条长街,浩浩荡荡的队伍带着萧瑟肃杀的气势。
宋武飞身上马,再也没有看站在门口的宋煜一眼,转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宋煜站在原地,看着一袭戎装父亲远去。
宋家的将士有着何等的能力,不用父亲说,他也明白。
此次征战西北却几次三番的受到阻滞,连累西北战事频频告急,若说此事没有异样,宋煜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非要逼得镇国公亲自上场杀敌,又把年仅十五岁的独子宋煜留在京中,能有这等本事的人……
宋煜深遂的眸子如同一匕利刃,冷厉而阴狠。
长街尽头,看不见的阁楼深处,一个娇小的身影贴身伏紧屋顶。
今夜的京都,被火把照得通明透亮,却愣是没有发生一丁点的声响。
地上的脚印很快被积雪覆盖,掩盖了有大队人马走过的事实,世间所有的一切,都被这皑皑白雪掩埋覆盖。
明天出现在人们眼里,仍然是一片纯白的世界。
秋词紧紧的伏在屋檐高处,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怕是有大事发生了。
领头的将士她认得,那是镇国公宋武,宋煜的父亲。
能出动镇国公亲自领兵的,此事非同小可。
秋词目送着镇国公出了城门,她才松了一口气。
若是被人发现她藏在这里,即使什么事都没有,也会被当成是反贼奸细抓起来的。
她正想悄无声色的溜回府,却见长街的尽头闪过几个黑影。
黑影的身形很快,只是一眨眼功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
京都是不太平了吗?
秋词心念微动,人也随即跟了过去。
她在竹西这大半年,把前生没有习好的轻功也提了上来,现在的她,步法和功法都有了很大的进步,她现在的功力,甚至超过了前生。
秋词如同一只轻盈的猫儿般吊在那几个黑影身后,拐了几条街,她赫然发现,这几人竟然是向着镇国公府去了!
镇国公宋武才刚刚出城,这几个人是想要干什么?
秋词想到宋煜。
难道是想趁着镇国公不在,对宋煜不利?
秋词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应该不会,即使镇国公不在,但镇国公府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
那几个黑影,在轻功造诣上可能不如她,但看那身手,秋词能判断他们必定身负武艺,且武艺不低。
这样的几个人,混着夜色摸到镇国公府,居心叵测啊!
她能不能通知宋煜?
正思忖间,那几个黑影已经摸到了宋家的房顶上。
其中一人对着另外几人点了点头,捏起鼻子学了声猫叫。
这是,有内应?
不过片刻,镇国公府里面也响起了一声细微的猫鸣。
秋词是习武之人,她的听觉敏锐不是一般人可比,这两声极细微的猫鸣很显然就是暗号。
她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想。(未完待续。)
168 调虎
几条黑影飞身而下,过了片刻,秋词也轻轻的飞到了他们刚才伏击的位置上。
他们选的这个位置很隐秘,秋词往下看去,底下是一个单独的院落,灯火辉映下,可见屋檐起伏。
一队士兵从廊下巡逻而过,秋词赶紧屏息静气俯身贴在房檐上,以防被他们发现。
镇国公府的护卫很是严密,每隔十分钟就有一队士兵巡查而过,如果没有内应,刚才那几个人,绝对无法全身而退。
秋词思忖片刻,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下去。
依照宋煜的手段,他应该不会有事才是。
只是,镇国公府居然有内应……
罢了,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大雪依旧,屋檐下挂着几只零星的灯笼,映着低垂的枝叶,花丛间随意堆砌着大大小小的石子,小径清幽,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响。
许是有专人扫过,这一处院子的积雪并不厚。
秋词小心的避开亮处,躲到一处枝叶掩盖的山石后。
青石道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国公爷深夜离京,府里切不可大意。”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秋词听着有些耳熟。
“是,萧护卫,您就放心吧。”另外一个人恭谨的答道。
原先那说话的人竟然是萧之正。
他是宋煜的贴身护卫,身份自是比府中这些下人们都要高。
萧之正点点头,“国公爷在临走前。留了一百护卫给我们,把这些人都安排进来。”
另一人应是。
萧之正又颇有些怅然道,“主子心情不太好,晚饭也没吃,一晚上躲在书房里不肯出来。”
另一人献策道,“萧护卫不必担心,晚些再差人送去便是。”
“也只能如此了。”萧之正说道。
两人从青石上道上渐行渐远,声音也慢慢听不见了。
秋词若有所思。
宋煜的饭量她知道,一顿能撑下五碗饭,若是他不吃饭……
那可真是。
待两人走后。秋词避开灯火。慢慢的转到了小院后面。
她躲在暗处观察后面的情况。
檐后只在廊下挂着几盏孤零零的灯笼,灯火很暗,更显得庭院幽深空旷。
后院的情景一目了然,只有十几丈开外的地方是一片低矮的灌木丛。
这地儿是藏不了人了。
但那灌木丛……
秋词心念一动。在转角处脚尖踮地。飞身上了屋顶。
她刚到飞到屋顶处。便又有一队士兵巡逻而过,他们威风凛凛的昂首挺胸从廊下过去。
秋词突然发现,后院那低矮的灌木丛中突然有了动静。
士兵即将过去之际。有一条黑影无声无息的朝着最后一名士兵欺身而上,他动作敏捷,下手狠厉,一只手扼住那士兵的喉咙,另一只手死死的拽住他。
这士兵挣脱不掉,竟然被他挟制住了。
眼看着前面的士兵渐渐远去,这黑衣人扼住那士兵的颈喉,低沉着嗓音开口,“我问你话,你老实回答,否则我立刻要了你的命。”
那士兵动弹不得,只得连连眨眼。
“我现在放开你,你不许喊叫!”那人又道。
士兵连连点头。
“你们主子的书房在什么地方?”那人压低声音问道,手却只是稍微松开了他的咽喉处,只要他一喊叫,这人便可以再次扼住他的喉颈。
大概是知道面前这人是个高手,士兵也没有挣扎,老实的指了路。
“没有骗我?”黑衣人低声喝问。
士兵慌乱的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骗你。”
黑衣人稍稍放松。
那士兵却像是抓到了时机,猛的向前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嚷道,“来人啊,有刺客……”
他余下的话全咽在喉咙里,黑衣人干脆利落的一剑挥出,长剑从他后背刺穿过去。
那士兵双眼顿失光泽,一把倒在廊檐底下。
黑衣人挥手抽回长剑,一脚飞起,似是踢个皮球一般,把那士兵踢到一旁的灌木丛中。
伏在屋顶上的秋词看得一清二楚。
这些黑衣人就是刚才那些人,怕是他们早就埋伏在灌木丛中,听到萧之正的话,现在要去书房寻宋煜。
……………………
宋煜的书房灯火通亮,在外面向里望去,可见在烛火辉映下,一个清晰的身影。
萧之正就站在书房门口,不敢离开分毫。
院子里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布满了护卫,如此严密的防护,真是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书房的门忽的打开,宋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不知与萧之正说了些什么,萧之正恭敬的垂首站在一旁,片刻后,宋煜复又回了书房,把门关上。
萧之正叫来一名护卫吩咐了几句,那护卫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一名小厮提了食盒送饭进去,但显而易见的是,最后他又把食盒原封不动的提了出来,并对萧之正使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秋词落在屋顶上,清楚的看到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那几名黑衣人就潜伏在暗处,应该是等着适合的时机下手。
宋煜的院子里护卫众多,不说别人,光是一个萧之正,也够棘手的,这几名黑衣人就算武艺再高,也不一定能将这里的护卫全数杀尽。
秋词微微觉得心安。
将近丑时,天气越发的寒冷,空中的雪却似乎小了些,不再是大片大片的鹅毛大雪,而像是被撕裂的棉絮一般,细细小小的在空中飘扬飞舞。
忽然,东边传来一阵吵杂声,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响起,还有人声响起。
“抓刺客!”
“别让他跑了!”
“快,抓住他!”
……
秋词眉头蹙起。
怎么会这么巧,这个时候有刺客?
萧之正已经遣了几名护卫到前面去查看情况,而后仍然挺直腰垂着手站在书房前。
他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正在此时,院子外有条黑影一闪,擦着墙边飞掠而过。
萧之正眼尖,他锐利的眸光一扫,沉着脸吩咐了几名护卫过去,“快,人在那里!”
看着这一连串的事情,秋词再也无法平静了。
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但幸好的是,萧之正仍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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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 夜战
院子里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名护卫。
几名黑衣人猛的从暗处一跃而出,同时对着院中的护卫下手。
只听得刀剑撞碰之声不断,黑衣人已经与那几名护卫交上了手。
这几名黑衣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的高手,宋煜的护卫武力虽然也不差,可对上这几名训练有素的江湖老手,却还是抗不住。
很快,两方胜负已经泾渭分明了。
萧之正一见情势有变,不再犹豫拨剑对上了那几名黑衣人。
耳边风声带动着利刃的破空声,两道黑影同时向着萧之扑过来。
萧之正看都不看,一抬手挥剑挡住朝他直刺过来的剑,另一只手掌翻飞,手劲带动着掌风,朝另一个人直劈过去。
两名黑衣人见一击不成,猛的收回剑势,又是一剑挥出,剑锋直指着萧之正的心口。
萧之正肩膀微侧,让开斜刺里飞来的剑锋,同时飞起一脚,踢向那握剑的手。
“当”的一声,空气中传来刀剑撞击的声音。
秋词躲在暗处,不是看得很清楚,只看到萧之正与那两名黑衣人战得难解难分。
但很快,宋煜的护卫都重伤倒地,而黑衣人这边的主要力量都对准萧之正。
五名黑衣人把萧之正团团围住。
他们要速战速决。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镇国公府!”萧之正厉声喝道。
他背对着书房处,提着剑一副随时迎战的模样。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五名黑衣人。
五名黑衣人并没有说话,手中长剑同时出手。
萧之正眼眸微闪,他沉声喝道,“所有护卫都在往这里来了,你们是跑不掉的,速速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五名黑衣人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手中攻势没有丝毫停顿。
面对着这五人,萧之正握紧了手中的剑,他使出浑身解数。堪堪拦在书房前。
他边战边退。找了个空隙,对着书房大喊,“主子快走!”
就在这个当儿,一把长剑劈在他的左肩之上。剑锋翻飞。萧之正身上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萧之正马上就要撑不住了。他猛的推开房门,朝着里面歇斯底里的大喊起来,“走!主子快走!”
那五名黑衣人哪肯放过他。
见他进了书房。知道宋煜也在书房,五人紧跟其后闪入了书房之中。
就在这当儿,书房的灯火突然“啪”的一声熄灭了,而他们身后的门竟然也啪的一声被关上!
“不好,中计了!”
黑衣人马上反应过来,他们中计了!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已经有人朝着他们直扑过来。
他们一时之间还没有习惯光线,竟被对方杀了个措手不及。
霍擎举着大刀拼命挥斩,一边斩一边痛骂道,“奶奶的,敢打我们将军主意,活得不耐烦了!”
没过多久,灯火再次亮起,书房里的局势已然扭转。
宋煜站在书桌后面,萧之正跟在他身旁,而在他的对面,霍擎带着一众护卫,已经牢牢的把那几名黑衣人钳制住。
“说,是什么人派你们来的!”霍擎恶狠狠地扬了扬手里的大刀,怒骂道,“奶奶的,胆儿真肥,居然把主意打到我们将军身上来了!”
几名黑衣人一看情形不对,相互对望一眼。
还没等他们有下一步的动作,萧之正的护卫们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