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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25-达尔文的阴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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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预感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人的形象。当他从小船一只脚踩在绳梯上时,他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正一脸厌恶地看着他。他一下子呆住了。是麦考密克!那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是什么残忍的命运把罗伯特•;麦考密克置于这同一艘船上的?他曾听说小猎犬号上有一个叫那名字的医生,但他没料到竟是他在爱丁堡认识的那个麦考密克。那人心胸狭隘,野心勃勃,是个喜欢干些乏味工作的卑鄙家伙。他们俩曾经都选了地质课程。达尔文所有的朋友都觉得,这课程枯燥乏味得像是给学生们展示的小玻璃瓶里的泥土。只有像麦考密克这样的误把信息当知识的人才会真正喜欢,并且还作了大本大本的笔记。查理曾投票反对他加入一个学术社团。麦考密克对那次遭拒感到非常恼恨。他们俩简直是势不两立。    
    等查理登上船时,麦考密克已经走了。查理摇摇晃晃地往船尾的房舱走去。他从见习船员菲利普•;吉德利•;金身边走过。金17岁,与他同住一室,他的父亲曾是小猎犬上次航行的姊妹船船长。    
    “我们终于出发了,”查理说。    
    “是啊,出发了,”年轻人摘下帽子回答说。他是一个令人非常愉快的小伙子——宣称自己是拜伦勋爵的狂热爱好者——不过很难说是一个有才智的同伴。    
    查理瞅见船上的二把手——海军上尉约翰•;惠格姆——在甲板对面。    
    “你带了一大堆该死的工具到船上来,”惠格姆大声叫道。不过他是笑着说的。    
    查理与船上任何人都还没有一种亲近的感觉,虽然他觉得比较喜欢艺术家奥古斯塔尔•;厄尔一些。他是菲茨洛伊雇来记录航海路线的。另一个是编外的乔治•;詹姆斯•;斯特宾,他的工作是照管存放在一个房舱里的21只航海天文钟。每一只钟都悬在一个木盒子里的常平架上,常平架又固定在一个装有锯末的盒子里。    
    他不喜欢船上那些下层官员。他们都是一群不修边幅的乌合之众。在岸上一次喧闹的聚会上,他们想方设法地戏弄查理,围着他讲些水手的行话,并拿火地岛附近的强烈风暴来吓唬他。后来惠格姆把查理拉到一边,叼着烟斗向他解释说:“他们并不坏,真的。他们不知道在整个船上该把你放在什么位置。你既不是长官,也不是乘客。而且如果不介意我这样说的话,就算你每天和船长打三次交道也无济于事——不过当然啰,有一点得承认,你讲的是上层社会的英语。”    
    查理走进他那10平米见方的房舱。他四周打量,房间中间是一张大桌子,是到南美后供勘测员使用的。桌子两端的上方是他的帆布吊床挂钩。房舱非常小,躺在床上,手一垂下来就能碰到桌面。靠右舷是船上存放账目本的盒子,有好几百个。靠前面的舱壁有一个盥洗架、一个器具柜和一排抽屉。再稍前一点,是一根粗大的橡树后桅,像一根巨大的树桩从天而降,刺穿房舱。有人敲了一下门。他打开门,发现是麦考密克,腋下夹着一瓶朗姆酒。他吃了一惊。    
    “嗨,”麦考密克说。“我想我应该用海上传统的方式来欢迎你。”    
    他们握了握手——两只手别扭地碰了一下。查理取出两只酒杯。麦考密克立即把它们斟满。他们坐了下来,互相道贺干杯。麦考密克又把杯子倒满了酒。    
    “来,这一杯祝我们旅途顺利,”他说。“我发现船员们都很镇静——那可是不曾料到的好运气啊。”    
    “是的,很不错。”    
    前5个星期里,三次出航都因冬季的大风而不得不返航。只曾有过一个绝佳的早晨,非常适合出航——圣诞节后的那天——但船员们头天喝得烂醉如泥,根本没法起身。    
    查理喝完酒,放下杯子,看着眼前这个人。他比自己年长大约10岁,瘦削而结实,颅骨显得很长。他满脸堆着紧张的笑容,露出锋利的白牙。但黑色的山羊胡子又使得他牙齿的颜色暗淡了许多。查理怀疑菲茨洛伊是否用了他的颅相学知识作过测试。    
    麦考密克似乎在努力找话说。


第二部分第7章(2)

    “我拿不定是该把我的房舱刷成浅灰色还是大白色。我最后选了白色——让人更放松。你觉得呢?”他往四周看了一下。“看得出来船长把这里装饰得很豪华,”他带着一丝傲慢地说。“全是用的上好的红木。他对船进行了不少改造,设施也大大改善了。他还升高了甲板。增设了天窗和小圆窗。”    
    麦考密克拍了一下后桅。“这个,他还增加了这个。”    
    “因此我想,”查理又抿了一口朗姆酒,回答说。“它是一艘坚实的双桅横帆船,是吧,舒适而装备齐全。”    
    “实际上它不是双桅横帆船。多了一个后桅,成了三桅帆船。双桅横帆船只有两根桅杆,采用的是横帆装置。其中主桅有一个纵帆。三桅帆船则有三根桅杆和一根挂纵帆的后桅。”    
    “我明白了。”    
    麦考密克跟过去一样喜欢掉书袋。    
    “但我的确也听一个水手提起过棺材双桅横帆船,”查理坚持说。    
    “是的。虽然这个称呼不对,但却确实有这样的危险。在狂暴的海上,它们很容易沉没。你知道,它们吃水很深,海浪容易扑上来,尤其是舷缘关闭了的时候。”    
    “但愿那样的事不要发生,”查理说。喝了朗姆酒后,他开始觉得有点想吐。    
    “我想也是。”    
    虽然查理想挥手拦住他,麦考密克还是又把他的杯子倒满了。    
    “我非常羡慕你有这样的住处,”医生说,“哎,你气色好像不太好。”    
    查理是感觉不太好。他感到喉咙后面涌起一股胃酸,他的胃似乎随着船在上下起伏。一阵恶心从他的肠胃一波一波涌向全身。    
    突然,他一下跳起来,掀翻椅子,猛地一把推开麦考密克。他俯在盥洗槽上一次次地呕吐,眼睁睁看着上一顿没消化完的羊肉和其他残留物统统吐在槽里。他大汗淋漓,呻吟着没命地抓住后桅,像一个漂浮在飓风中的人死命地抱住桅杆。    
    “也许我得走了,”麦考密克说。查理从溢满眼泪的眼角看见他抓起还剩一半的酒瓶瓶颈匆忙地走了。    
    查理设法挂起吊床,像菲茨洛伊建议的那样,拉开柜子最上面的抽屉来搁脚。他叹了一口气,又按船长说的方法爬上床——先坐在中间位置,然后侧转身把腿一个旋转抬上去。平躺下来后,他几乎敢肯定自己感觉好受多了。    
    5分钟后,金热情满怀地蹦了进来。他向他描述了这天外面的各种情形。    
    “顺便说一下,”他说。他在空气中嗅了嗅,最后看着盥洗架说:“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很难闻。”    
    金瞅见两个酒杯,拿起来闻了闻。    
    “我说,你刚才没喝朗姆酒吧——是吗?那东西对你可最没好处——至少在你破产前不要喝这种酒。如果它都放不倒你,那就没什么能了。只有傻瓜或者恶棍才会在出航的第一天喝朗姆酒。”    
    金发现了盥洗槽里的呕吐物——真是个好小伙儿,他拿起破布一面抹一面把它冲洗了。    
    那天晚上,尽管身体还没有恢复,查理还是来到外面甲板上。外边很冷,他感到非常难受,只呆了几分钟。月亮出来了,是一轮很大的满月,照在水面上形成黄色的波纹。他看着被月光照亮的云彩急驰而过。他看到远处的埃迪斯通灯塔,看着它从视野中溜走——他心爱的英格兰最后的一丝痕迹——然后心情沉重地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小猎犬号颠簸着向比斯开湾驶去。查理躺在吊床上,拼命地压抑住恶心。他担心这不会很快就好的。这是一直让他担忧的问题——倒霉的晕船——既然出现了,他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摆脱掉。    
    这种难受的感觉先是从胃里开始,然后像某种狠毒的怪物一样往上翻涌——也许是章鱼伸展开了它的触须,或者某种微生物把它细小的卵排入了他的血液,侵入了他的各个器官,像针一般地扎着他的大脑。    
    他非常清楚这种症状。在等船从普利茅斯的干船坞出来的时候,他就遭过它们没完没了的折磨。他的嘴突然疼痛起来,并出现强烈的心悸。他还以为犯心脏病了。    
    这哪里是他曾幻想的壮观出航?


第二部分第7章(3)

    他自言自语地给自己打气。没错,一开始就不吉利,但事情总会好起来的。他将有机会捕到一些标本,并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的——那才是他出来的目的。此外,轮船还将停靠在异域的热带港口。他还将在那里考察绝少见到的植物、动物之类东西。而且想一想吧,特内里费就是他们要停靠的第一个港口。而他和亨斯洛曾梦想要去考察的——在他们沉醉于洪堡描写探险的书中时——正是这个地方。亲爱的亨斯洛老兄——他告诫自己必须要做好详尽的笔记,并写信把这些告诉他。    
    突然,查理觉得轮船令人眩晕地颠簸起来,跟刚才很不一样。房舱似乎猛然往下掉落了10英尺,被一个悬钩钩住,然后又往上抛了回来。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弧线滚动的保龄球。在弧线的顶点,船又撞击在另一个巨浪上。他感到身体像是遭到重重的一击——球落在了草地上。他又呕吐了,并在盥洗槽边的地板上躺了足足有10分钟的时间。    
    最后,他站了起来,一手定住吊床,又躺了下来。刚刚躺稳,他就听到外边甲板上一阵骚动,先是一阵乱打,接着又传来骇人的声音。那是一连串从未听见过的劈啪声,接下来是扯开喉咙的尖叫。5秒钟后,又是另一阵劈啪声和大声叫唤,接着是下一个。最后尖叫声变成了呜咽和小孩般可怜的抽泣。接着又一轮开始了。    
    这时门开了,金走了进来。查理挣扎着坐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他问道。    
    “鞭笞,”年轻人说。“4个船员,圣诞节寻欢作乐被惩罚。是老式的九尾鞭。船长下的令。”    
    查理大惊。“命令打多少鞭?”他问道。    
    “各不一样。大部分因酗酒闹事挨了25鞭。木工因休假超期挨了34鞭。戴维斯玩忽职守挨了31鞭。还有可怜的菲普斯,简直是自找的——休假超期,酗酒,傲慢无礼,一共44鞭。要看就最好快点。”    
    查理又躺了下去。他觉得头晕目眩,胃里直翻腾。他感到极度的沮丧。船这样地颠簸,可要怎样折磨人啊?他受雇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离开了他心爱的什罗普郡,那到处是草地和鸟儿的鲜花盛开的乐园,他一下跌进了一个血腥和暴力的可怕世界,就像弥尔顿的天使被逐出天堂,跟着路西法可怕地盘旋坠落。    
    那天夜里,查理又走出房舱。天还早,但因为雾很大,外面已是一片漆黑了,能见度非常低。但当他走过反扣在滑动垫木上的尖尾长艇时,他还是一眼看见远处艏楼边一个游荡的人影——是麦考密克。    
    查理扶着尖尾长艇站稳——他还没学会水手的摇摆步法——走到船头。麦考密克已经进了艏楼,正偷偷摸摸地猫着腰,很明显是在查看菲茨洛伊专门留给达尔文放标本的储藏室。    
    真是混蛋,查理想,这家伙在窥探我!    
    他走近,大声地清了一下喉咙,然后转身面向大海。麦考密克吓了一跳,紧紧地抓住栏杆,一下站起身。他沉默了一下,明显地很慌张,然后突然开口道:    
    “哦,要把船的每个细节都搞清楚可真得花点时间。我整天都在乘船,还是没完全弄明白。”    
    查理点了点头,满脸狐疑地看着他。    
    “好些了吗?”麦考密克问道。    
    “好点了,”查理撒了个谎。    
    “太吓人了,晕船这样严重。”    
    “是啊。”    
    麦考密克顿了一下,又突然冒出一句:“你们家和菲茨洛伊认识时间长了吧?”    
    “不长,我们以前没见过。”    
    “哦,我还以为你们有关系呢。”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讨好的味道。    
    两人望着浓雾,足足有一分钟都没有说话。    
    麦考密克清了一下喉咙,神经质地笑了一下。“我想有个事儿最好现在说了,免得以后节外生枝,弄得不愉快,”他说。“你肯定晓得,我在船上的身份是医生。因而,我才是正式委派来履行船上的博物学工作职责的。我知道你这方面——也就是博物学领域——也有一定或者说特别的兴趣——”    
    “——是啊,一点不假。”    
    “——因此,考虑到各方面的利益,也为了和睦起见以及更好地完成此次航行的使命,我想最好是——”    
    “行了,行了,直接说要点。”


第二部分第7章(4)

    “好,按你的说法,要点是:我希望你明白,对所有标本的搜集、分类和装运,我担负首要责任。是政府给钱让我干这工作的,虽然说我也非常希望你能协助我——”    
    “协助你?!你肯定傻了吧!我宁愿娶个魔鬼也不会协助你和放弃我搜集标本的权利。”    
    麦考密克吃了一惊。    
    “你不可能让我放弃我的权利,”他说。“我有委托信函。作为船上的医生,我有权搜集供政府使用的标本。”    
    “那么,先生,我们各走各的路吧。我们各自尽量搜集自己的标本。在船上,我们也尽最大努力做到彬彬有礼吧。”    
    麦考密克挺直腰板——尽管他仍比查理矮了整整一个头——扫了对方一眼。    
    “那很好。我非常希望你明白我的提议是善意的。我完全是出于避免冲突的真诚愿望的。我不想看到像你和格兰特博士之间那样不愉快的事在船上发生。毕竟船不大。”    
    查理仍然还紧紧抓着栏杆,他的肺都气炸了——这个无耻之徒,居然还提起那件让他蒙羞的事情。在爱丁堡,作为知名的生物学家罗伯特•;格兰特的门生,他曾有一个不大但却很惊人的发现——一种寄生在海藻上的叫藻苔藓虫的植物形动物的自我繁殖方式——结果他被导师给压制了。不久,他导师发表了一篇关于这论题的论文。被一个嫉妒心强的科研对头抢了先机后,查理发誓绝不让这样的事情重演。    
    麦考密克扭转脚跟,匆匆走了。    
    查理双腿颤巍巍地一边往回走,一边想:如果他有丝毫幻想,以为我还会像狗一样任人踢打,他会发现自己彻底错了。    
    第二天,达尔文应邀去船长房间就餐。虽然他几乎没什么食欲,但还是接受了,因为他清楚自己的职责就是陪菲茨洛伊聊天放松的。    
    他惊讶地发现,那个房间虽然有一张真正的床铺、一张写字桌、一个天窗,外加一个沙发,显得也漂亮些,但却比他的房间还小。    
    舷窗口处安有一张供两人使用的餐桌,上面只放有一个装有冰冷海水的银桶,里面冰着一瓶酒。    
    菲茨洛伊很热情,示意查理坐下,然后给他倒了一杯酒——查理看到就难受。他们一言不发地举杯相互致意。在停下的当儿,菲茨洛伊眯缝起眼睛打量着他。查理有些心虚,觉得他脑子里在估计自己是否能对付得了路上的艰险,在想自己是否需要帮助。    
    “我问自己你是否真正明白,”菲茨洛伊直率地说,“在船上施行鞭笞的必要性。我敢说你被昨天的场面吓坏了。”    
    查理又一次为菲茨洛伊能看穿自己的灵魂的能力而吃惊,只好默不作做声。    
    “但我不会为那事道歉。从个人来讲,我是非常讨厌体罚的。但人有太多倔劲,不这样就约束不了,尤其是那些下等人。我想遗憾地说,如果我们要出色地完成任务,这将是一种不可缺少的领导手段。”    
    “但就没有其他方便的管理方式了吗?您就不能找到其他方法来贯彻您的命令和要求您的船员听您的话吗?”    
    “哈!老弟,你会发现娇惯的方法在海上是行不通的。在船上没有自由党人。我敢说,在风暴来临的时候,你很可能会发现自己敏感的神经很快就会转向我的坚定立场的。”    
    菲茨洛伊微微笑了一下——虽然并没有露出强硬的态度,表示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    
    菲茨洛伊的行为总是让查理感到困惑。不用说,船长对他照顾很周到,并把他置于自己的羽翼保护之下。他总是担心查理是否安适,要他读很多的书,并告诉他别担心——如果实在受不了,查理随时可以在下一个港口下船。查理告诫自己说,我宁愿死也不会灰溜溜地回到英格兰去。    
    也有些时候,船长似乎是直挑查理的软肋,根本不予考虑下船回去的事。他强调,在困难面前,他希望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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