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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08期-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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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清香啊似有似无
我再闻时,已经闻不见
春天的方式(四首)
潮 汐
春天的方式
就这么简单
春天来了。风
从南向北一路吹来
果园,沟壑;平原和丘陵
特征在消失。
花开了。此刻,
长江和黄河流淌着
同一个名字
春水。母亲提了满满一桶
走在菜畦上,一无所想
三十年后,在五楼的阳台上
年逾七十的母亲
用瓶瓶罐罐和自来水
培育着细小的春天
最初,在护驾山上
四周的群山那么矮小,这些土坷垃山
我找不出最高的山峰。山体上碎沙安详,宁静
没有风,蔚蓝的天穹里白云自由来去
好像人类从未出现,而是一些词语生活着
彼此喊出自己的名字
果真如此。涓涓细流
自山泉涌出:清澈,安然
什么也不知道。这时
一两声马嘶传来 在山道上落日一样空远
几千年过去 不着痕迹
很多时候,恍然不知身处何地
举目四顾,山径泻下
午后,像一个光的梯形
我承认我来过这里
前世今生不止一次
铅笔刀
薄薄的刀锋,其实很钝
只在语言的表面显现出锋芒
假如用它来完成某项工作
比如:刮刮土豆
可能还行。要是用来削块木楔
固定书桌,我会说肯定是个玩笑
两分钱一把,后来五分
比铅笔略贵。当我说这些时
六岁的女儿怎么也不相信
那种材质的小刀早已不见
能有什么办法让她看到
一个时代在我身上,确曾经过
卡罗来纳:美国南部的一个州名
从现在起
我要学会歌唱:卡罗来纳
屋后的丁香花开了
母亲在花园里浇水,几百只彩色的蝴蝶
或许只是一只 多少年来
在母亲周围不停地盘旋,逗留
再远远飞开
卡罗来纳
卡罗来纳不分南北,在地球的这一边
母亲时常为她松土
在春天的溪流上(组诗)
伊 路
一棵阳光中的树
阳光为它打开了全身的窗子
全身的眼睛 全身的星星
阳光还敲它全身的锣片 全身的铜管
阳光在它身上大声地咳嗽 清理嗓子
阳光把它的每一片叶子都当作早餐的阳台
互相招呼 说笑交杯碰盏
它多么响亮
整座山林静了 暗了
整座山林在听它的响亮 看它的响亮
快融化掉的响亮 崩塌下来的响亮
被深刻的阴影支撑
春山
春天的深山正被白花统治
只有开满白花的山
才是真正的春山
这我很早以前就懂了
但我还要再记住一次
帮你记住一次
帮别的人记住一次
记住春天是喜欢白色的
春天是有最多白色的季节
春天是有最多白花的季节
一丛白花就是一丛白色的心啊
一丛白花有白色的血和骨头
只用白色盖自己的屋子 凿井和石阶
只用白色记住情意和流水
唱雪一样的歌
这绵延的开满白花的春山
多像一个白的炫目的遥远年代
在春天的袋子里
我是被装进春天的袋子里
春天的袋口一定是扎紧了
它的气息多么浓烈 迫人
我的身体里裂出上千个悬崖
上千个惶恐在深处传达
上千个悲哀 上千个叹息
上千个埋藏的理由
破开了久闭的门窗
春天啊要把我怎么样
它对待近旁的树
是不是也这样子
银杯子
阳光在锻打银杯子
一溪的银杯子
叮叮当
阳光是为了把自己装在银杯里
一溪的装着阳光的银杯子是我的
因为别人没有看见
因为别人看见的不是这样的银杯子
不见鸳鸯
鸳鸯们都到哪里去了
溪岸的苇草太浓密了
汹涌的春水
会不会满出来
满溪的春水
似满溪碎了的小瓷瓶
软软的割 软软的乱
软软的动荡
我们的竹排却没有摇晃
我们的竹排有自己的重量
我知道那些鸳鸯
也有小小的竹排
在我的心上
像云在天上
我看见那弯曲的岸影里
有弯曲的窗户漂出来
一段一段地漾
那些碎了的小瓷瓶
还没有聚拢
我们的竹排
就要靠上溪畔
围着一眼井
风吹来时
井口的蛛网颤了颤
井水漾了漾
井依然活着
井底的泉眼连接的春天很远
时刻等待被一对红漆的木桶带到天边
我们的那么多眼睛都不是那一双眼睛
我们的围观 使井更加悲伤
但我们不愿离开
我们也怀念那久远的姐姐
眼睛里有井水的姐姐
我们也很悲伤
我看着那长在井沿上的黄色蛇婆花
想到的往事还是悲伤
为什么春天容易悲伤
因为它用井做心
青天的车队(三首)
东方浩
风依旧吹着
原以为 风吹过去就吹过去了
我在风中缩了缩身子
可风依旧吹着
它的固执 让人无法承受
可能它把我当作了去年的那棵树
它要吹开我握着的拳头
就像吹着树的关节
我在风中晃动 像一棵真正的树
我知道 它要在我张开的双手上
吹出一粒粒芽苞
吹出一片片叶子
我的脸被吹红 我的手被吹青
一种春天的疼痛 一丝丝
吹进我的骨头中 就像路边的那些草
我的身体中有不可约束的汁液
风依旧吹着 它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抒情
多么适宜抒情的时节
美好的日子 仿佛一幅彩锦
巨大的丝绸 在天地之间铺展
一眼怎么看得到边呀
一只鸟在枝头唱歌
一群鸟在枝头唱歌
虽然听不清它们的歌词
就像外国歌 可是那欢快的曲调
谁会听不明白呢
过路的人们请停下脚步
请仰起头 仔细看一看这唱歌的小鸟
请接住它们的目光和欢乐
在春天每一样动物和植物
每一个人 都会找到幸福
春暖花开 天空像一扇打开的大门
飞翔的云雀 飞翔的人们
三月的轻风 有多少次吹拂
就有多少种花香
就有多少种歌唱
在故乡的天空下
在故乡的天空下 小河依旧流着
村子依旧在公路两边
东一颗西一颗 仿佛春天树枝上的芽苞
在故乡的天空下 炊烟已经稀少
那最后的三五缕 总在渴盼的眺望中
千呼万唤 才满怀歉意地出场
这火焰的另一种形状 只能在
记忆中繁茂了 没有炊烟的村庄
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让心空得慌
而遥指杏花村的牧童
横吹竹笛的牧童
只能在平平仄仄的吟哦中出没
故乡的天空下 一种新
正一丝丝覆盖着旧 像一条蚕
一千万条蚕在啮咬青青桑叶
沙沙沙的声响 让每一个念旧的人
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 离乡的时候
有多少辗转反侧的声音 在深夜响起
乡下人(外二首)
邱亚雷
隔着老远,我看见他们身上麦苗青青
他们刚从乡下出来
口袋里肯定装着
新鲜的露珠和欢快的鸟鸣
一只行李箱跟在身后
像落满灰尘的信封
我听见了他们小声的交谈
他们说到了爷爷的病
说到了家乡的梧桐树和风筝
突然,穿花褂的女孩举起手来
给男孩擦了一把汗
在这个瞬间
我看见阳光在她手上跳跃
在他们前面
春天停在一片火红的玫瑰花上
忘记了飞行
鹰
五月的时候,来了一只鹰
这只翅膀上沾满露水的鹰
没有长鸣,比风还轻
扫过灼人的麦芒
像一只失去重心的风筝
它无暇顾及盛开的枣花和蜜蜂
它没有看河水里
一条小鱼黑色的背影
麦子在悄悄变黄
父亲的坟头一如既往的安静
我在河边磨着镰刀,心想
这只寻寻觅觅的鹰
是不是父亲眷恋的眼睛
年代
奶奶,您怎么走的这么快
去年冬天,我还看见您在地里收白菜
枣叶全落光了
一场秋霜把鲁北大地轻轻掩埋
您腰间的草绳摇摆
一辆地板车承载了您最后的关怀
奶奶,您头顶的花开得那么白
您周围是飞舞的蝴蝶
和青青的小麦
奶奶,我知道您心里有个疙瘩还未解开
去年在城里,您看中了一双皮鞋
您摩娑了一阵子
最后在别人的哂笑中
踮着小脚走开
奶奶,我多想看您穿上我手里的皮鞋
走过春天的向日葵和尘埃
走向饮马庄宽敞的大街
记忆中的甘南草原(外一首)
王若冰
在甘南草原,除了一把青草
我还能用什么来表达呢
猩红的寺院
在向阳的山谷
等待那一次又一次
迟疑不决的春天
五月苍凉的暮色中
玛尼堆上飘摇不定的灵魂
在盐巴和砖茶的火堆上
为我送来梦中的温暖
我看见牦牛,那只从黑夜中
寻找炊烟的牦牛
如一粒从冬天里走来的
黑色的种子
让我在尕海路口
看见了一种深不可测的蓝
三岔镇
三条路遇到三个方向
三条路的终点
是天堂,是地狱
是黄昏中缥缈虚无的人间
铁匠铺、杂货店
和油灯下落满灰尘的中药铺
在我短暂停留的关注中
那么逼真
黑夜即将降临
这三条各奔东西的路上
还奔走着那么多
行色匆匆的行人
如果夜色真的降临
如果小饭馆里唯一的炉火熄灭
从哪条路出发
才能接近木寨岭后面的春天
沂水以南的春(外二首)
尤克利
思乡白雪退回黄河以北
沂水以南:群山怀抱着平原
有多少小鸟等待出壳
有多少小草正在研墨;沂水以南
有多少山头翘首期盼
春天的新娘!走在路上
思乡的燕子告别长江以东
沂水以南:河流养大的村庄
田园于宁静中升腾;一夜风吹
这秘密的歌唱,孵出多少
青梅竹马柳绿鹅黄
犁头上的银子,被一个诗人发现
他要用一首诗锻打一幅
春天的劳动作坊
思乡的先人来自蒙山以西
在月光里饮酒,在三星时撒种
清晨离去时,唱着: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旋风游动。清明时节
人们已经送去了纸钱、亭台楼阁
先人,你们为何还如此眷恋
这沂水以南的春天?
故乡昨夜月光
我可以回到故乡,却回不到
故乡昨夜的月光
窗棂以里的月光。姐妹们的心事
被时间的纺车摇走了
麦场里的月光,天井里的月光
贫穷的补丁,绿叶喂山的蚕茧
父母背上长大的娇娇
一片一片,赠给姐妹们的花衣裳
父母和老屋,被时间的纺车
摇走了。故乡昨夜月光
在梦里,幸福得忧伤
我可以回到故乡,坐在月光下
姐妹们回到了最初的村庄
父母亲,回到了自己的村庄!
三个哑巴
在徐州车站
我看见一老一少两个哑巴
相互打着手势,多少叮咛
只为一次小小的离别
还有一个哑巴
是回家给母亲祭百日的我
隔着厚厚的玻璃,眼前的情景
让一个浪子泪流满面
风(外一首)
王明华
东南西北,风从各个洞穴吹来
一路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在春天,这些三月初绽的落花
被迫在风中把身姿舞得翩跹
我想起古时那些女子轻盈宽大的袍袖
那些女子有着怎样姣好的容颜
却没有属于自己的姓名和爱情
风吹桃花红、梨花白
海棠落满纱裙
长亭更短亭处,嘚嘚马蹄声
鼓起昨夜的帘栊
我想知道,这些还有谁会懂
亭台楼榭
最先在春天死去的
终将最早在春天醒来
我母亲那时的女人
一些事物已经逝去
一些事物却远未到来
有风、有雨,有电闪雷鸣
有春天将来的消息
这些热爱,一生究竟能有多少
我母亲那时的女人
苦艾草一样的女人
羞怯并且单薄
在远离我的年代
幸福究竟长的什么模样?
沿着干涸的河床
穿越了时光隧道,寻找
见风就跑,见火就燃烧
苦艾一样的女人呀
被日子压榨成碎片的女人
什么才是支撑你们的力量?
一生的热爱最后还能剩下多少
我的母亲和母亲那个时代的女人们
我早已了解
在时光逝去后,惆怅是一把岁月的刀
将虚妄的人生划出淡淡的光亮
初春
海 城
风,抖落树上的雪
雪低语着——
冬天灰色的尾巴
被一把温暖的刀割下
阳光的细嘴
舔干枝上零落的水
树洁净,甜美,像梳过妆的少女
把爱捧向天空明澈的镜子
醒来的大地渐渐发热
草的婴儿,拱破黑暗的泥土
她第一个睁开眼睛
把梦的蛋壳丢在空中
草伸出小手,挽着兄弟姐妹
黄黄的迎春花嬉闹着
像幼儿园里的孩子
蹦跳着,奔向春天的阿姨
我想变成草,或者花
或者任何一株绿绿的植物
我想像它们一样,迎着太阳
倾听春天呼呼的心跳
春天,一种流动(外一首)
严红卫
脱下一件衣裳
我的脉跳加快,我的脚底发热
春天,多么亲近
它在窗外喳喳地叫着
一只鸟的喜悦,从树梢上飞起
仰一仰头,那只纸鸢就像一幅灵动的剪纸
抑或胎记,谁的目光清亮?
走在花香弥漫的路上
小桥!丝竹催动画舫
吴侬软语,清瘦的鬓影
宛如走进了双面苏绣
青苔覆盖,一个遥远的传说
在那斗拱飞檐上落寞
哦,香雪,钟声
叶子舒张和血液的节奏一致
春天,我在自由地行走
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日子
仿佛我一生的等待
就在此刻降临
一把木梳静静地梳理
一把木梳静静地梳理
开化的河流
我的村庄像梦想点亮的花蕾
大声叫喊,热血涨涌
一把木梳静静地梳理
小院的一头绿瀑,软软的燕翅
划不开柴门。手举火把
向着远处的雨水奔跑
一把木梳静静地梳理
风。瓦片上的春天
袖着一路鸟鸣,烟霭在树林间走动
所有的想法,像水井的瞳仁,由浅入深
春天在一天天长大
何志向
每只鸟
都是一台播种机
每一声鸟鸣播下去
都会长出一片新绿
在蓝天的孵化下
一条腰身细瘦的河流
日渐羽翼丰满
一道山泉
把跌断的骨头
一根根捡起来
重新积蓄起与远方打拼的力气
拳头攥得很紧
砸在心窝窝上的那个词
让你为一段真情
揪心裂肺地痛
天气越来越暖
新绿越堆越高
一只鸟用它的喙
一口口把春天喂大
春天的故事
扶 风
1
我看见一些烂漫颜色的时候
春天体内的荷尔蒙正如蛇一般
苏醒,游弋
滑向我和一切可以蓬勃的事物
而那辆破旧的,涂上光鲜的漆的
乡村公交车,它不合时宜地在村口
驴一般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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