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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钟知道刘丽生气了,就转了一个口吻说:“咳,其实那也是年少轻狂,你看我现在不是正派多了。”
刘丽嗤笑了一下,懒得和他再争论,也争不过他。
“你真不去吗?”陈钟继续追问。
“不去了,今天我妈叫我早点回家,说有重要的问题和我谈,我估计她是知道我们的事了。”
“知道就知道呗,这还不是早晚的事。”
“你不懂,我妈这人挺烦的,整天叨叨个没完,我见她头就大了,不过谁叫她是我妈呢?”刘丽一提到她妈情绪就低落了下来。
“好了好了,哪有女儿这么说母亲的,我想她肯定是想你了,你在外边租房子住,十天半月回去一趟,她能不想吗?”陈钟安慰刘丽。
“她天天带人来打麻将把搞得家里一刻也不安宁,我只好住到外边,还能看看书学学日语。”刘丽越说越伤心,眼圈都红了。
“要不她们这些退休的人干什么?无聊呗,你得理解他们。不过我要是退休了就不打麻将,我写回忆录,把我的一生记录下来,算是对自己的一点交待,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生有没有辉煌。”陈钟想到家里的父母也是这么百无聊赖的整日沉迷于牌场当中,不禁感慨道,“其实六十岁退休太早了,一个人完全可以工作到七十五岁。唉,七十五岁的时候我们将老成什么样子啊?”
刘丽按下陈钟的腰说:“你啊肯定弯成这样。”
“为什么啊?”
“因为你的嘴长得太重了,所以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你损我啊!看我不收拾你。”说着陈钟就去抓刘丽,刘丽吓得绕着秋千来回跑,两人开心得闹了一会就抱成了一团。
在车站陈钟目送刘丽离去,他觉得刘丽其实很单纯,以后要好好待她。车很快就没影了,陈钟想他也该去东方红大酒店了,就拦了一辆出租车。
吴兴国还是一脸的胡茬,显得很沧桑,陈钟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了他。他俩拥抱了一下,上一次拥抱是在送吴兴国去西藏的车站,一别有六年了。
“你这些年怎么过的,怎么一点消息了也没有?”陈钟有点责怪吴兴国,“我做了个同学录的网站,就你一个人杳无音信没有留言。”
“一言难尽啊。”、
“写了多少书?我的大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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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倒还是写了几本,不过不是在西藏写的,我只在那待了一年,后来就一直在全国各大城市流浪,这不流浪到了这里。”
“可以拿几本给我拜读拜读吗?”
“正好这里有几本刚刚出版的新书,你看看。”吴兴国从提包里拿几本书过来,随口问陈钟,“你还写诗吗?”
“那玩意早就不写了,全是无病呻吟的玩意,现在没有那份闲情了。”陈钟接过吴兴国的书看起来。《同性恋访谈录》、《一位坐台小姐的私人日记》、《“二爷”的生活实录》。陈钟失望地说:“大棍你怎么都写这些玩意了啊,小说呢?”
“这个好卖,现在谁读小说啊,早就不写了。”吴兴国在烟灰缸里使劲按灭了手中的烟蒂,又仰起上身瘫在靠背上掻了掻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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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陈钟象征性地翻了翻,想说些恭维的话,可想了半天还是没刮出好的词语,只好装作很投入地看。
吴兴国重新点上一支烟把双肘架在桌子上,肩头耸起来仿佛头就陷在上身,看不见脖子,像个小丑。
“你小子现在混得不错吗?那个老大妈非要我们详细地报道你的先进事迹,说你是新时代的新雷锋,说得我们都感动了。”吴兴国还是打开了话题。
“怎么,你不会是来采访我的吧?”陈钟有点吃惊,睁大眼睛看着吴兴国。
“说来也巧,我是第一天到报社上班,就接待了这么位可爱的老大妈,给我介绍了你的事迹,叫我们报社无论如何得大力宣传,说你是个难得的典型。我一看是你就自告奋勇地来了。”吴兴国想把话题说得随意一些,“上学时你是劣迹斑斑,现在吃了什么药竟如此脱胎换骨。”
“别听她瞎说,她是想评上先进社区工作者,为了两万块钱的奖金和国内旅游,你以为她真的是宣传我的啊。”陈钟索性把底牌告诉了吴兴国。
“怪不得呢?原来是这回事啊。现在谁还做没有利益的事,不过你要是成了名人也不错啊。”
“我要出名也不指望这样出名。我可告诉你,你千万别写。”陈钟再次肯定地说。
“我们主编说了,我要是这篇稿子写好了,就直接签约,再说你出名了也是为了你好啊,有多少人梦想着这样的机会还没有呢?”吴兴国见陈钟不愿意就劲劝他,“话又说回来,我不写还是有人来写,你别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我不是装模作样,我是不想让人当猴耍。”陈钟也抽了支烟,“你不知道,我现在特想平淡的生活,没有人来烦我,安安静静地过多好。”
“你咋变得这么厉害呢?”
“你也不懒?”
两人谈话中出现了不愉快,彼此都觉得了陌生。陈钟觉得自己有点过份:“你能不能跟你们主编说说不上这类的稿子,写点其他的多好,像什么情感热线之类的,叫些无病的人让他们呻吟去。”
吴兴国听这话来了精神:“你还别说,晚报还真不能缺少了这个,不过现在写实的不多,好不容易遇到你这档子事还不得拼命写,现在读者流行看这实打实的,看着过瘾。”
“这么说你是非写不可了。”
“那当然了,我不在乎你反对,我也是为你好。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着这个机遇把自己炒成名人,过了这个村可不这个店了啊。”吴兴国说得有点痛心疾首。
“吴兴国,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事好像不是我的事了,关系到好多人的利益。”
“社会就是这样,人人为你,你为人人,你甭想一个人独吞。”
“扯淡。不过我也想成名,就是觉得这样成名一点也没劲,人家还会我是个###。”
“真话,可现在有劲的事又有多少。你的这些事情我要是摊上了还真不一定做。比如说你那天要是再英勇点把那个抢劫犯抱住的话,他非拿刀捅了你不可,你要是一命呜呼了那多不值啊,不亏大了吗?以后要是再遇到就放机灵点,你假装追不上,嘴里拼命喊喊就行了,这多好啊。”
“就你的鬼主意多。”
“不是鬼主意,这是现实。你要是死了,那你父母怎么过?再多的鲜花和赞誉也没有用,烈士那是什么,那是插在父母心上的一把尖刀。”
陈钟想想也是,觉得吴兴国讲得很有道理,另外还有以后再也不能谈情说爱了,特别是和刘丽还没有那一腿岂不是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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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谈得有点投机,酒就喝得也多起来,最后两人都有点醉了。分手时陈钟问吴兴国怎么住的,吴兴国说他和葛萍结婚了。陈钟吃惊地说:“你不是最讨厌她吗?”吴兴国拍了拍陈钟的肩膀打着酒嗝说:“她有钱我有才,这叫强强联合。”
陈钟看着吴兴国的车子远去,心里有些莫名的伤感,又一个肥皂泡破灭了。
陈钟坐在车子里给刘丽发个短信:亲爱的,和老妈谈得如何,现在睡觉了吗?我马上就到家了,真想你在家里等我啊!什么时候答应我呢?老婆!
发完信,陈钟一直握着手机等刘丽的回信,可一直到家也没收到,陈钟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看来这个未来的丈母娘是个厉害的角色。
聊天室里有不少的MM,不过陈钟觉得聊天一点意义也没有,虚空无聊,而且现在再这样做对不起刘丽,陈钟忽然觉得自己要做一个好人了。临走陈钟写了一首诗给所有的网友:
寂寞也是一种美丽
那一天我看着你远行
我就把心偷偷地塞在你的
背包
让他代替我陪伴你一起去远方
我则留在这里享受寂寞品味孤独
我学会了伪装也学会了放纵
但我知道
我的心在你那儿
永远纯洁
我变得陌生甚至是无耻
你说了你的漂泊
和缤纷的世界
我则只能说我的思念
和不尽的幻想
你告诉我
寂寞也是一种美丽也是一种罪恶
我则对我自己说
我要把寂寞变成我的美丽
我只有在美丽中才能迎接你的归来
名为我要疯狂的女孩骂道:你个王八蛋,又想嫖娼又想立牌坊,真恶心,去死吧。陈钟没有回话,挥一挥衣袖离开聊天室。
(十四)
公园里的人来人往。现在公园都是免费的,所以来的人又多又悠闲,都仿佛是在自己家的后花园一般。陈钟和刘丽好不容易挨到一个双人椅,赶忙坐下。
“你妈跟你说什么了,你一整天也不理我啊?”陈钟还是坚持想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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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你别问了好不好?我心里很烦的。”刘丽很不麻烦,过了一会她还是说出了原因,“她要我嫁给我家老邻居席明,他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后来他去北京上学,毕业后自己开了家公司,现在成了千万富翁了,叫他妈上我家提亲,我妈竟然替我同意了,我气得和她大吵了一架。”
“为什么啊?”陈钟有点紧张,现在他明白了,有的时候金钱确实就是一磅重重的法码,他已经惨败过一次。
“没有,我才不会嫁给他了。我要是想嫁有钱人,早就嫁了,何必等到今天。”刘丽双手拢住陈钟的一个手臂,把脸依偎上边,“我的前男朋友整日忙着去挣钱,我受不了孤单而和他分手。,我不愿做一只笼中等待的小鸟,我喜欢两个人相濡以沫的生活,那才叫爱情,才是生活。再说我会积极工作的,我的薪水以后会越来越高,经济上完全可以独立,不会去信赖男人。再说我现在和你谈了,就更不能朝三暮四的了,做人应该专一一点。”
陈钟有点感动,抽出手把刘丽搂在了怀里,看着远处的一群鸽子在空中盘旋。
“想什么啦?”刘丽问。
“没想什么,那你妈妈气成什么样了啊?”
“她气得说不认我这个闺女了,我也气得回自己的住处,现在我和家里肯定是闹翻了。我正为这事难过呢?我不想让她们伤心,可她也不能对女儿如此干涉。”
“时间会冲淡一切。”陈钟冒了一句富有哲理的话。
“不要酸了好不好,人家正烦着呢?”
“我说的是真理,随着时间的流逝你和家人会互相理解的。”
刘丽从陈钟怀中挣出来,对陈钟说:“可不许你对我三心二意的,要不然我饶不了你。”
“你怎么能饶不了我?”
“你……”刘丽不知怎么的,眼睛就掉了下来。
陈钟本来是和她开玩笑的,这才知道现在这时候这种玩笑是不能开的。就哄她:“宝贝,我的意思是说你肯定有绝招是专门和来克我的,只不过你留着后手了。”
刘丽没有反应。陈钟此刻理解了用情深的人伤的也就越深,他搂紧了刘丽,手在她的身上不老实起来。刘丽没有反抗,陈钟就更得寸进尺了,右手绕过她的胳膊捂住了她的乳房,可惜胸罩隔着了,只能通过边缘感受乳房的细腻,刘丽的身子开始发软。陈钟和刘丽看着路上没人的时候偷偷地吻了一下,他们像两个糖人似的,动不动就粘在了一起。两个人的世界这时其实就是一个人的世界。
两人在车站等车。陈钟死皮赖脸地说:“让我送你到家好吗?”刘丽丝毫不领情:“算了吧,你啊,没安好心。”陈钟暧昧地问:“你说我会安什么心呢?”刘丽笑而不答。
陈钟的车先来,刘丽要陈钟先走,陈钟还是留下来陪刘丽继续等车。等到送走了刘丽陈钟才等自己的那趟车回家。
到家陈钟就倒在了床上,刘丽的事情让他挺不自信的,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有点离不开刘丽了,以前觉得自己很随意,现在才发现自己已经陷入爱的旋涡。不是刘丽有多么的迷人,而是刘丽身上有一种力量时时在震撼着陈钟,也正是这种力量把陈钟紧紧地吸引住了。
陈钟不想上网,网络的虚幻毕竟填补不了现实的忧患。他想到以前的自己觉得很肮脏,生活竟然是如此得荒谬,从和蔡琳分手后,带着受伤的心来到这个城市,竟然选择了这样的生活,竟然还不如一个女孩,难得失败能成为堕落的借口吗?不能,绝对不能,失败应该成为奋发的动力,可惜自己已经浪费了好几年的时光。以前一个女孩毁灭了陈钟,现在又一个女孩来挽救陈钟了,陈钟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不过陈钟要抓住机会,不然就会被别人夺走。
拿出以前出的诗集和文稿,陈钟看得泪眼模糊,这些逝去的记忆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曾经的理想没有了,激情也没有了,激情和幻想在生活中消磨殆尽。陈钟想起了Beyond的一句歌词:我们风华正茂,我们已经苍老。
(十五)
石静回信了,很短。
你好:
我知道你是谁,要珍惜身边的人,不要等到失去才知道后悔。
祝福你们。
石静
幸好这时候地上没有裂,要不陈钟就要找一条钻进去了,还好石静还是平静地坐在那里,并没有望他,没有看到他的窘相。
“陈钟,陈钟,你上报了!”王志和李红兵冲进质检部大声嚷嚷道。“你小子还是个好人啊?看,救落水儿童奋不顾身,追亡命劫匪视死如归,记雷锋式的好青年陈钟。”李红兵把报纸放在陈钟的桌子上一边念一边指给他看。
整整占了半个版面,报道得很详细,陈钟都没想到自己还做了那么多的好事和有那么高的思想境界,差点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看来付大妈和吴兴国都是下了不少心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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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兰兰和刘丽都跑过来看,尤其是刘丽看得特别得仔细,很兴奋,不停得拿粉拳在陈钟的肩膀上捣一下。石静走过来对陈钟说:“你真不错。”陈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蚊子叫似的说:“哪有他们说得那样好,我只不过都是举手之劳。”石静浅浅地笑笑:“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把举手之劳做了的,我觉得你真的不错。”石静没等陈钟回答就转身回自己的座位,陈钟也不好再跑过去跟她说,不过石静的赞赏令他的内心更加的高兴,不过陈钟告诉自己:这个时候一定要装作无所谓,不要把高兴写在脸上,要不然就给别人指责的机会了。
没过多久,质检部就挤满了陈钟平时的狐朋狗友,纷纷给陈钟祝福。顾洪强说:“每次男厕所漫了都是你去偷偷打扫的吧?”陈钟还没来得及说不,李强就接过话茬:“不是他是谁?这事就是他做的,哥们服了,哪天把那记者叫来把这一条加进去。”汪峰挤过来说:“还有那个裸体画老是被人擦得了,敢情也是陈钟干的。”大家东一言西一语地把公司好多隐秘的小事都加到了陈钟的头上,陈钟在一瞬间就给他们塑造成了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好员工,陈钟这时知道群众的力量是巨大,连死人都能把你说成活的。
叮铃铃,电话响了。石静接过电话对陈钟说:“陈钟,总经理叫你去一下,说有事找你。”刘晓明扶着陈钟的胳膊一直送到门口,跟个下人似的,陈钟都走远了,还站在门口望。李红兵绕过去在刘晓明的屁股上使劲搧了一巴掌,又跑回去。刘晓明捂着屁股跳起来喊:“哪个王八蛋打的,给我站出来,兔崽子,下手这么狠。”没人应他的话,各自笑着散开,刘晓明也嗯嗯叽叽地走了,边走边念叨着:“要是陈钟在就好了,他肯定帮我!我要说他的好事应该说什么呢?噢,对了,上回打牌时我尿急,那几个兔崽子把我堵住不让我去,幸亏陈钟来了我才脱身。”
总经理办公室里坐了好几个部门经理,陈钟以为他们在开会,就说:“你们继续开,我过会再来。”总经理把他叫住说:“回来,小陈,我们大家都在等你。过来,坐过来。”说着指了指他旁边的座位。陈钟将信将疑地坐了下来,等待下文。
李梅给他倒了杯水,技术部的经理递给他一支烟。
总经理望着陈钟意味深长地说:“好样的,不错,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个好青年,果然名符其实吗?”说完他朝其他人看了一眼,他们都连忙点头称是,“近来,我们公司出口转内销的产品在本地销售额一直上不去,我们想过用广告轰炸,可那得投入多少资金啊,而且上回电视台搬家叫我们前去祝贺我们也表示得不够,这次就不给我们安排黄金时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