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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怀远吃过饭后,向常宁道:“为师今晚中中计,说明咱们的行止已被朝廷探听了去,咱们以后行事,还得处处小心。今晚救李公子一事失败,只怕李公子性命危也。你多派两个人再去应天打探消息,以便下一步再作营救。”
常宁道:“是。昨天从西边传来消息,有军队正在向长沙调集,从武昌方向调去了三万马步军,从建昌调去了二万马步军,从桂林调去了二万马步军,这等调法,实际上对长沙形成了三面包围之势。”
常怀远大惊:“朱元璋要对潭王朱梓下手了么?”
郭凤怒道:“这算什么消息?朱元璋再狠,又怎会夹击他的亲生儿子?”
常怀远道:“好叫凤妹得知,潭王朱梓并不是朱元璋的亲生儿子,他乃陈友谅的遗腹子。上次在南京附近点了你的昏穴弄去长沙的那个黑袍蒙面人,不是别人,就是陈友谅的结拜兄弟兼王府侍卫指挥使崔子键,未改名前又叫崔子键。此人在中原有六座山寨,属下近万。他搞如此巨大一个动作,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帮助朱梓揭竿而起。此事大约为朱元璋安在藩王身边的卧底密探探得,报入了京城,如今大约要递夺他的藩王权了。”
郭凤听罢,双目流泪道:“这……这朱氏王朝,怎地……弄得如此丑恶?”
常怀远劝慰道:“这也不止是朱氏王朝如此丑恶。历代帝王,为所欲为,错乱人伦者极多,比这丑恶十倍百倍的事多的是。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常宁道:“启禀师父,这李公子李琪,既然已被五阳神魔作为诱饵来捕杀我们,只怕李公子已被另囚别处,要搭救已极不容易。咱们不如前去长沙。如有明朝旧人被派在藩王府作僚,趁出事之前,救了出去,倒可少些杀劫。”
“那么,潭王府中可有明教的旧人?”
“有。南雄侯赵庸之弟,豫章侯胡美之子,皆是明教旧人被指派在潭王府作幕僚,当在救助之列。”
“安知他们不是朱元璋安排在潭王朱梓身边的密探?”
“不会吧?朱元璋出身于和尚,当了皇帝后信任的也是和尚道士,所用密探,皆是武功高强的和尚道士,怎会用明教旧人?”
常怀远想了想道:“好吧,咱们先到长沙去看看。凤妹,你还是先回雁荡山去吧。”
“我跟你到长沙去!”郭凤说。
但她突然想起天魔女,心想这天魔女大概也会到长沙去吧?她突然多了一点心机,心想我倒要看看你和那天魔女有没有什么名堂?她假作哦了一声道:“不行!我得走回雁荡山去禀告姑姑,不然她老人家焦急死了!”
常怀远一听,正中下怀,连忙命常宁为郭凤准备干粮,并告诉郭凤,他将长沙之事一了,就回雁荡山。
二人休息了一天,傍晚时分,郭凤见常宁收拾停当,已经向长沙而去了,她便对常怀远说:“怀远,我要先回雁荡山了。你办完事就回来。”
“是。”常怀远说,然后轻声补充,“你要保重身体,别……伤了……孩子。”共寝之际,郭凤已告诉她,她已有了三个月身孕。
这次分别,常怀远充满依恋,而郭凤心存狡诈,反倒表面恋恋不舍,心中暗暗窃笑。
常怀远与他的几名弟子分批出发,各人独自而行,要到二百里外的一个中转站歇息,然后再向西去。
天色朦胧时分,常怀远在一处山溪边停下来喝水,他突然听得身后较远处传来咔地一声轻响,他一惊之下,顿时明白有人追踪。常怀远不动声色,假作不知,继续赶路,可是,他已经暗自决定,不到中转站去了。他怕一去中转站,被跟踪的人知道了,连累教友及弟子们。
如此一来,他就得在大白天也继续赶路。而蒙着一张蒙面黑巾在大白天继续赶路,未免惊世骇俗。可是他的师门禁止使用人皮面具,这在他也是无法之事。
他在山野间奔掠,暗中注意身后的动静。这一带地形平坦,小河小桥很多,常怀远奔掠过一道小桥时,他身形一晃,就到了桥下,贴身藏在石壁上,等着后面的人追上来。
不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急掠而来,掠过桥去。过了片刻又有三个人从后面追来,追至桥上,正巧前面那人回转身来,对着后面三人道:“启禀司马镇抚,点子追丢了!”
那位司马镇抚沉声道:“赵缇骑,你是大内首屈一指的轻功高手,追辑行家,怎地会将点子追丢了?”
“小人紧迫不舍,从不敢松懈。只是那蒙面人武功很高,小人不敢逼的太近,怕被他察觉。到了这小桥附近,一阵晨雾涌来,小人……便追失了点子。”
其中一个锦衣卫失声道:“司马大人,五阳神魔一伙骄横得很,势力越来越大,咱们军中旧人再不干成几件事,只怕这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就被五阳神魔弄去了!”
另一个锦衣卫道:“五阳神魔再狂也别想弄去指挥使职务,那个才被太祖皇上诰授为正一嗣教道合无为阐祖光范大真人的正一教四十三代张天师张宇初,才是咱们大内元老派的大敌。”
那个司马镇抚使道:“众位兄弟不要说了。点子追丢了,大家分头寻找,务必要找到点子将其拿住,才能追踪出偷渡皇犯的那伙贼党来!这件头功可别让五阳神魔那伙魔党和道录司的人争抢去了!”
司马镇抚使说着,悄默无声地拨出长剑,左手点了点桥下,又做了个包围动作,便突然发难,身形一翻,便翻身到桥下,一个鸽子翻身回射飞刺,一剑便向站在桥下贴在石壁上的常怀远刺去。
常怀远在桥下听得风声,便知有人发觉了自己,或者不曾发觉,但要到桥下来查看,反正自己行藏已露,当下便以手中长剑向着朝自己飞射刺来的人迎头铰去,同时奋力向敌人攻来的方向掠射而去。刹时间,金戈之声大作,二条人影对射而过,常怀远已经射出桥洞,落在河滩上双脚一点,再射出去,到了十丈外的河滩之上,飞掠而去。
这也是他实战经验丰富的缘故。须知有人攻这一方,一般就不另设围,那三人肯定是包围在其它几个方向。常怀远如是从别的方向突围,势必受到前后夹击,甚至三方四方围攻,他若迎着攻敌突围,便只需在这瞬间只应付一个敌人。
凭了这一行之有效的突围经验,常怀远突围而去,沿着小河的一边滩地飞掠而去。而锦衣卫的那四个人,虽然围击不成,却立即随后紧追,那个司马镇抚,一边紧追,一边从怀中摸出一颗信号烟弹,弹向空中,在二十来丈高的空中爆炸开来。这烟弹炸开之后,一股浓浓的黄烟便升空而起,烟柱拉长达数十丈高,在这平原上真是十里可见。
常怀远见状,连忙向附近的丘陵逃去。逃至一个丘陵山谷中时,常怀远本来打算穿谷而过,是为捷径,哪知他还未穿过山谷,山谷那方却陡然出现了五个锦衣卫缇骑。如此一来,前五后四,常怀远顿时便被围在了这山谷的谷地之中。
那五个阻截的锦衣卫,显然是看见黄烟信号弹后赶过来参与包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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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怀远一见山谷两边皆有敌人,立时转身向丘陵顶上奔掠而去。那个被司马镇抚称之大内轻功第一的锦衣卫军校,抢功心急,将轻功展至极限,紧迫了过来,追到离常怀远几步时,便出剑来刺常怀远的肩井穴。
这时候两人皆在急掠之中,哪知常怀远说停就停,只见他在奔跑之中突然一个蹬步矮身长剑一回,顿时便在那个轻功第一但武功不知是第几十位的大内侍卫的持剑手腕上斩了一剑,那个大内侍卫的腕脉被斩中,手中长剑当地一声落下了地去。这还是常怀远手下留情,不存心废他,否则,力度稍大一点,已经将这轻功第一的大内侍卫手腕斩断了。常怀远一击成功,几乎是同时已经起脚向那侍卫踢去,一脚踢在那侍卫的胯部,将那侍卫踢飞出去,摔在二丈之处。那侍卫尚未惨叫着落下去,常怀远已经飞掠出去了。
但他毕竟在料理这个侍卫时误了时机,他飞掠上丘陵山顶,顿时发现他被那余下的八个侍卫围在了山顶之上。
常怀远持剑站在山顶,审时度势。
司马镇抚大声道:“阁下与开平王常遇春公怎么称呼?大家可将身份喊明,似免误会。”
常怀远沉声道:“甚么开平王常遇春?在下与他素不相识。”
“那你怎么会使常家剑法?”
“在下使了常家剑法么?”
“你刚才那一招‘蹬步停身,剑斩脚踢’的绝招,不就是常家剑中的救命绝招么?”
常怀远哈哈一笑道:“不想在下随意施为一招,竟然还入了流!那么来吧!大家来好好打上一场!”常怀远口中说着,飞身一纵,便向前边山下冲去。
他一冲出,左侧面顿时传来一声惨叫一声闷哼。原来,常怀远身形向前冲出,却在中途身形一转,快如闪电地攻向了左侧面的二人。他本是右手持剑,要攻也是以右侧攻人顺手。
可他中途一转,却突然长剑换到了左手,以左手剑快如闪电地使出了一招奇诡无比的招式,那两个侍卫尚未看清别人是怎么出招的,,已经被一个被找脱了手中的奇形刀,一个被一剑挑在肩头,而常怀远身形一晃,已经从两个侍卫的夹缝中又冲了出去。 司马镇抚大怒,大喝道:“弟兄们,下辣手先废了他再慢慢拷问!”
两个照面,大内侍卫一伙九人,已经重伤一人,轻伤一人,另一人被打落兵刃,这群侍卫顿时尽展功夫,猛追猛杀了过来。
司马镇抚围在后面,眼见得蒙面敌人身形一转又伤二人,而且极快地向左边山下飞掠而去。他不禁大怒,大喝之中,身形不停地追过去,剑交左手,右手从怀中摸出一具飞抓,手腕一入绳扣,将飞抓向蒙面人的身后打将出去。
他与蒙面人的距离本来就拉开的不大,大约不过六七丈左右,他那飞抓的绳索,长达十丈,打出之后,快如离弦之箭,眨眼之间,已经打中了蒙面人的肩头。只是蒙面人向前飞掠,将飞抓的距离拉长了,所以被飞抓打中,入肉不深,他再向前掠时,便扯落了飞抓,只听得哗嚓一声锦袍撕裂之声,常怀远的后背衣袍被飞抓抓破了一大块,背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长流。只是他被飞抓抓伤,却硬是一声不吭,忍着痛继续向前飞掠。
他向山下奔逃时,有点慌不择路,以至逃到半山,陡然发现一面陡岩,却已收势不住。后面追兵又紧,他便索性跳了下去。
陡岩不高,大约只有三丈左右,常怀远跳下时脚一着地,立即向前一个滚翻,化除力势之后再借势弹起,而后面追赶他的六七个人,已经从几个方向又包抄了过来。
常怀远一声大吼,剑式展开,便向前面的合围之敌攻了过去。只见他一剑砍出,就如刀法中的霸王吹一般,这是硬打功力的招式。果然,前面一个侍卫一刀格来,却只听当地一声,那侍卫的刀便被砍断成了二截,而且震得那人手臂发麻,连手握的半截刀柄也掉在了地上,而常怀远却已起脚一踹,又将那侍卫踹飞了出去。
这时一招断刃伤敌的常怀远听得身后风声劲急,知道是那个司马镇抚又以飞抓打了过来,他连忙着地一滚,躲了开去,那司马镇抚果然是又从后面以飞抓攻杀常怀远,他一抓打出,前面已经不见人影,眼角瞟着常怀远滚了开去。他正想收回飞抓,再攻杀常怀远,却不明不白地感到身侧如遭重击,一个踉跄收势不住便飞倒出去。原来,常怀远着地一滚躲过飞抓之后,却身形一盘,肩头一垫,使出了武林人练地躺功夫时最常见的一招“鸟龙搅柱”,双脚同时打在司马镇抚的肩上和头上,顿时将司马镇抚打飞了出去。
常怀远以其深厚的功力,极快的速度,将一记平凡的招式使得出神入化,竟然将锦衣卫一个镇抚使高手踢飞出去,可见其武学根基之厚实。
这时,四五种兵刃同时向他招呼过来,其中二剑二刀一根三节棍,各自展开凌厉杀着。一时间,刀光剑影棍风铺天盖地攻了过来,而常怀远此时一招“鸟龙搅柱”刚刚处于一种垫肩搅腿击打敌人后还未还原的状态,因此手上的招式还使不出来,他如将这一招的下半式使完借力弹身而起,势必就要被敌人的五件兵刃分别先后击中——常怀远危也!
正在这时,只听得那五个侍卫齐声惨叫,手中兵刃先后落地,各自向后倒去,有两个侍卫同时喊出“百毒砂”的话,一个侍卫喊出“一点断魂砂!”另一个侍卫大叫:“天魔女!”
只有一个侍卫双手捂住眼睛,不住惨叫。
五个侍卫还未倒地,场中已经多了一个年轻姑娘,她穿着白袍,左手持着一柄长剑,身形一晃就向已经弹身而起的司马镇抚攻了过去。她攻得好快,那个司马镇抚来不及打出飞抓,已经被她抢了内门,剑光一闪,噗地一声,将一柄长剑从司马镇抚的心窝直插进去,穿胸而出。那司马镇抚被踢飞出去刚刚站起,立即便双目暴突,身形呆定,不能动弹了。
那年轻姑娘身形一退,立即大声道:“护法何在?”
四个人影从各处站了出来,齐声道:“小人在!”
“还有三个侍卫,务必追杀干净了!”
“是!”四个护法回答一声,便向那丘陵半腰的三个受伤侍卫追杀过去。
常怀远大叫:“不可滥杀无辜!”
那姑娘道:“你的脸虽然黑巾蒙着,可你的武功已经露了你的底,你想连累令兄常茂死于非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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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怀远默默无言。眼看着那天魔公主手下的四大护法飞掠上山,三五招之间,便将三个锦衣卫士杀了个干干净净,不禁一声长叹。
那姑娘道:“阁下与开平王遇春公怎么称呼?”
常怀远道:“多蒙天魔公主两次相救,但在下有诺于人,有事在身,不便明言,请多见谅。”
天魔女叹道:“其实,我早就知道,遇春公有一义子,名怀远,乃是周神仙一手调教。你既是周神仙一手调教,你不使他传你的武功退敌?为何要使出常家剑法?”
“家师的武功太过玄奥,许多武功,在下内力不足,使不出来。在下粗人一个,倒是于这大开大阖的武功招式熟悉些。
忙于逃命,不知不觉地就使了出来。”
“那也怪不得你。只是常大哥,你肩后的伤口失血过多,何不上药包扎了?”
常怀远这时才感到后肩犹如火烧,他伸出手去,反手点了肩后的几处穴道,止住了流血,只是要上药包扎,甚为不便。
天魔女道:“常大哥如感不便,让小女子代为上药如何?”
常怀远道:“如此……有劳了。”
“那么,用常大哥自己的金创药还是用小女子的金创药?
我有明教的三步止血粉。”
“那么……叫在下……何以为谢?”
“常大哥为明教后人出生入死,理当明教中人谢你才是。”
天魔女为常怀远包扎好伤口,道:“常大哥可否让小妹一睹尊容,日后相见,以免失礼?”
常怀远想了一下,摘下了蒙面黑巾。
天魔女一见到常怀远那一张粗犷而坚毅的脸,一看见他那一双宽容而又疲乏、饱经风霜的眼睛,心个就情不自禁地涌起一股同情,刹时间,她觉得自己真想分担他的劳苦和凶险。她轻声问:“常大哥,你很累?”
“是。有点累。”
“你歇息一阵,让我接着你的事情干,行吗?”
“哦!不!不!”常怀远急忙拒绝。“你杀气太重,家师知道了,会责怪我的。再说,你手下人多嘴杂,难免不泄漏了机密。”
“我将我的手下遣回关外,我一个人留下帮你。”
“不!不!你一出手就是杀劫,我……受不了。”
天魔女的双目中一下子涌出了泪水:“常大哥,是小妹杀孽重了吗?当年咱们白莲教明教一起创立的红巾军,多少功臣元老,如今在朱元璋朝廷中有几个?数十万兄弟,连为教主的亡灵敬一炷香也被视为妖人,是小妹杀孽重了么?”
常怀远重新蒙上黑巾,退后一步道:“多谢天圣公主援手施药之恩,怀远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常大哥——!”
“告辞。”
常怀远说完,自顾出谷而去。
“常大哥!”天魔女追了几步,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热泪夺眶而出,她站在那里,望着常怀远的身形消失在山谷外,她突然觉得无比委屈。但与此同时,她又突然觉得万分奇怪,自己为何会受了委屈而没有往常那种杀机?
她突然明白,她爱上了这个粗豪汉子,她生在明教天圣女世家,母亲早亡,祖母天魔女去世后,由她世袭封号和领属。朱元璋借助红巾军起义赶走了鞑子,平定了其他兵家,登基做了皇帝,白莲教和明教反而成了妖教,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