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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鸦行动-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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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破门而入发生在好几天以前。她小心地迈进门槛。

这里的一切都被草草搜查过了。小客厅座椅的垫子被弄得东扭西歪,厨房角落的柜子也敞开着。弗立克朝卧室看去,那里的情况也一样。抽屉都被拉了出来,衣柜的门开着,有人穿着脏靴子在床上站过。

她走到窗边,朝下面的街道望去。一辆黑色的雪铁龙前驱停在大楼对面,两个男人坐在前排座位上。

全都是坏消息。弗立克绝望地想。有人做了口供,迪特尔?法兰克最大限度地利用了它。他费尽心机,循着蛛丝马迹,首先找到蕾玛斯小姐,然后是布赖恩?斯坦迪什,最后是吉尔贝塔。还有米歇尔吗?他已经被抓了吗?看起来很有可能。

她又想起了这个迪特尔?法兰克。第一次在军情六处的档案里看到他照片背面写的简要介绍,就让她惊恐不已,浑身发麻。现在她知道,当时那阵惊吓太微不足道了。他很聪明,很执著。他几乎在查特勒抓到了她,是他把印着她的模样的布告贴满了巴黎,她的同志一个接着一个被他抓捕、审讯。

她亲眼见过他仅仅两次,两次都不过几分钟。她深深记住了他那张脸。她想,他的外表看上去充满智慧和能量,还带有一丝果断,那种果断可以轻易转变为残忍和冷酷。她十分肯定他还在追寻着她的踪迹。她定下心来,必须更加警惕防范。

她望了一下天空。天黑前她还有大约三个小时。

她匆匆下楼,穿过花园回到停在另一条街上的西姆卡五号。“情况不妙,”她边说边挤进车里,“这个地方已经遭到搜查,楼房正面有盖世太保监视。”

“见鬼,”保罗说,“我们现在去哪儿?”

“我还有另一个地方,可以试一试,”弗立克说,“开车进城。”

她不知道这辆西姆卡五号还能继续使用多久,五百毫升的引擎很难对付如此的超载。假设杜波依斯大街的尸体在一个小时内被发现,兰斯的警察和盖世太保要过多长时间以后才会收到警报,开始寻找蕾玛斯小姐的汽车?迪特尔没有办法联系那些已经外出在岗的人,但交接班后他们肯定会得到通报。弗立克弄不清楚值夜班的人什么时候上岗。她断定自己几乎没有时间了。“把车开到火车站,”她说,“我们把车丢在那儿。”

“好主意,”保罗说,“或许他们会以为我们离开了这里。”

弗立克扫视着街道,看看有没有军用梅赛德斯或者黑色的雪铁龙。当他们经过一队巡逻的宪兵时,她屏住了呼吸。不过,他们顺利到达市中心,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保罗把车停在火车站附近,所有的人快速下了车,匆匆离开这个犯罪物证。

“我必须单独行动,”弗立克说,“其余的人去教堂休息,在那里等着我。”

“我的所有罪孽已经被原谅了好几次,今天我已经在教堂待太长时间了。”保罗说。

“你可以为我们能有过夜的地方祈祷。”弗立克对他说,然后便匆匆离去。

她回到了米歇尔住的那条街。离他家一百米远就是里吉斯之家酒吧。弗立克走了进去。老板亚历山大?里吉斯正坐在柜台后面抽烟。他认出她来,点了点头,但没说什么。

她通过写着“洗手间”的那扇门,走过一段过道,推开一扇看上去像个柜子似的门。里面是一段陡然向上的楼梯。楼梯的顶端是一个沉重的大门,上面有窥孔。弗立克拍了拍门,站在那儿,让窥孔里面能看见她的脸。不一会儿,门开了,开门的是美米?里吉斯,店主的母亲。

弗立克进了一个大房间,窗户都被遮得严严实实,里面的装饰都很草率,地上铺着席子,墙壁被涂成褐色的,几只没有灯罩的电灯泡悬垂在天花板上。房间的一头有一个轮盘赌台。几个男人围坐在一个大圆桌边打牌。一个角落里有一个酒吧。这是一个非法赌博俱乐部。

米歇尔喜欢下大赌注赌扑克牌,他喜欢跟这些狐朋狗友凑合,所以偶尔会来这儿打发夜晚的时光。弗立克从未玩过牌,但她有时候在这儿坐上个把小时,观看赌局。米歇尔说她能给他带来好运。这是一个躲避盖世太保的好地方,弗立克希望自己能在这儿找到他,但她把周围这些面孔环视了一遭,最终还是失望了。

“谢谢你,美米。”她对亚历山大的母亲说。

“很高兴见到你。你还好吧?”

“还好,你见过我丈夫吗?”

“啊,那个迷人的米歇尔。很遗憾,今晚我没见过他。”这里的人并不知道米歇尔是抵抗组织的人。

弗立克往酒吧走去,找了把椅子坐下,冲着那位嘴唇涂得鲜红的中年女招待笑了笑。她是伊薇特?里吉斯,亚历山大的妻子。“有威士忌吗?”

“当然,”伊薇特说,“买得起就有。”她拿出一瓶杜瓦白标,倒出几个刻度。

弗立克说:“我在找米歇尔。”

“我差不多一个礼拜没见到他了。”伊薇特说。

“真见鬼。”弗立克啜了一口酒,“我等一会儿吧,或许他会来呢。”

44

迪特尔绝望至极。弗立克实在是太聪明了。她躲开了他布设的陷阱。她就躲在兰斯的某个地方,可他就是无法找到她。

他没有任何抵抗组织的人可以跟踪了,如果有的话,她就会去与其联系,这样还能抓到她。可现在这些人全被抓了起来。迪特尔派人监视米歇尔的房子和吉尔贝塔的住所,但他相信,弗立克如此狡猾,绝不会让自己暴露在盖世太保的眼皮底下。城里到处贴着她的布告,但她肯定改换了她的面目,染了头发或者什么的,因为没有人报告说见到过她。她每到一处就胜他一筹。

他急切地等待灵光一现。

他觉得,现在这个办法就不错。

他跨坐在路边的一辆自行车上。他正处在市中心,离剧院门口不远。他戴着贝雷帽和护目镜,穿着粗棉线衫,把裤腿掖在袜子里。穿上这身装扮,没人认得出他,也没人怀疑他。盖世太保从来不骑自行车。

他朝这条街的西侧看去,眯起眼睛望着西沉的太阳。他在等一辆黑色雪铁龙。他看了看表,时间已经到了,它马上就会出现。

在路的另一边,汉斯在开着一辆老掉牙的标致车,那辆车老得几乎开不动了。发动机一直开着,迪特尔怕到用它的时候一下子发动不起来,那就冒险了。汉斯也伪装了一下,戴着太阳镜,穿了破外套和破烂的鞋子,就跟一个普通的法国市民一样。他从没做过这种事,但十分镇定沉着地接受了命令。

迪特尔自己也从来没这么干过。他不知道这一招是否奏效。什么事情都可能出错,什么情况都会发生。

迪特尔的计划有些铤而走险,但他还能再失去什么呢?星期二是满月之夜。他相信盟军在这一天会大举入侵。弗立克是一份重要的战利品。为得到她,再大的风险也值得。

但是,能不能赢得战争,他已经没有从前那么关心了。他的未来已被毁灭,他不在乎最终由谁来统治欧洲。他脑子里一直想着弗立克?克拉莱特,是她毁了他的生活。是她杀害了斯蒂芬妮。他要找到她,亲手抓住她,把她关进城堡的地下室。他要在那里品尝报复的快感。他一次次地幻想着他该怎样折磨她:用铁棍把她的小骨头一块块粉碎,把电击机开到最大马力,注射针剂,让她尝一尝在巨大痛苦下无助地痉挛、恶心的滋味,还有冰浴,让她瑟瑟发抖,不停抽搐,让她手指里的血液冻结成冰。破坏抵抗组织,击退入侵者,这些不过成了他惩罚弗立克的一部分。

但是首先他得抓到她。

他看见远处驶来的黑色雪铁龙。他盯着它。是这辆车吗?那是一辆双门型的,一般都是用这种车运送囚犯。他试着往里面看。他看出里面坐了四个人。这应该就是他等待的那辆车。车开近了,他看见车后面米歇尔那张英俊的脸,边上是穿军装的盖世太保。他紧张起来。

他很庆幸自己先前下令在自己离开时不要拷打米歇尔。要不是这样,这个计划就不可能完成了。

当雪铁龙开到迪特尔身边时,汉斯突然开动了停在路边的老式标致车,这车横冲到路中央,往前一蹿,迎头撞上了雪铁龙的正面。

一阵金属撞击的巨响,接着是哗啦啦玻璃碎了一地。两个盖世太保跳下雪铁龙,冲着汉斯用糟糕的法语大嚷大叫——似乎并未注意后座上的同僚撞到了脑袋,瘫在那里,明显失去了知觉,而囚犯就坐在他旁边。

关键的时刻到了,迪特尔想,他的神经像一根紧绷的绳子。米歇尔会上钩吗?他站在街道中央,观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米歇尔花了很长时间才发现这个机会。迪特尔几乎觉得他就要错过了。接着,他似乎意识到了。他挪到前面的座位,摸着了门拉手,想办法打开了车门,再放下座位,爬了出来。

他瞥了一眼还在不停跟汉斯争吵的两个盖世太保,他们都背对着他。他转身快速走开。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像是不相信碰上这等运气。

迪特尔心头涌起胜利的喜悦。他的计划生效了。他跟上米歇尔,汉斯徒步跟在迪特尔后面。

迪特尔骑了几码,随后他发现自己赶上了米歇尔,便下了车在人行道上推着走。米歇尔在第一个街角转了个弯,因为枪伤走得有点儿瘸,但还是很快,他把捆着的两只手放低一些好显得不太扎眼。迪特尔小心地跟着,时而步行,时而骑上一阵,尽量躲开米歇尔的视线,有机会就躲进大型车辆后面。米歇尔偶尔回头望了一眼,但没有故意采取什么措施来甩掉尾巴。他并没有发觉这是一个圈套。

几分钟后,汉斯替换了迪特尔,按照事先安排,迪特尔落在后边,跟随着汉斯。接着他们又轮换了一次。

米歇尔会去哪儿呢?迪特尔计划的关键,是让米歇尔把他带向其他抵抗组织成员,这样他就能够再次跟上弗立克的行踪。

出乎迪特尔的意料,米歇尔朝大教堂附近他家的方向走去。想必他一定会怀疑他家有人监视吧?尽管如此,他还是上了这条街。不过他没有回自己家,而是进了街对面的一个名叫里吉斯之家的酒吧。

迪特尔把他的自行车靠在临近一座楼的墙上,这里是一个空下来的商店,门上“熟食店”的标志已经褪色。他在这儿等了几分钟,以防米歇尔马上再出来。当看出米歇尔要在里面待一段时间后,迪特尔便走了进去。

他只是简单打算确认一下是否米歇尔还在里面——有了护目镜和贝雷帽,相信米歇尔不会认出他来,他会借口买包香烟,然后再出来。但他在里面并没有看见米歇尔。迪特尔感到迷惑不解,犹豫了一下。

酒保说:“先生,要点儿什么?”

“啤酒,”迪特尔说,“要生啤。”他尽量少说话,希望这样酒保就不会发觉他轻微的德国口音,只是把他当成前来消渴的骑车人。

“就来。”

“厕所在哪儿?”

酒保指了指角落里的一扇门。迪特尔走了进去。米歇尔没在男厕所里。迪特尔冒险往女厕所里张望了一眼,里面是空的。他打开一个看起来像是柜子的门,发现它通往一个楼梯。他沿着楼梯走了上去。楼梯顶部是一个沉重的大门,上面有个窥视孔。他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他站在那里听了一会儿。他什么也没有听见,但那门很厚。他感到里面肯定有人透过窥视孔在看,发现他不是一个常客。他试着装作上厕所走错了方向,搔了一下头,耸了耸肩,然后走下楼去。

这地方不像有后门的样子。米歇尔就在这儿,迪特尔可以肯定,他就在楼上锁着的屋子里。但他迪特尔该怎么办呢?

他端着酒杯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省得那酒保会找他闲聊。啤酒寡淡无味。即使在德国,啤酒的质量在战时也有所下降。他强迫自己喝完它,然后走了出去。

汉斯站在街道的另一边,看着书店的橱窗。迪特尔走了过去。“他在楼上的一个私人房间里,”他对汉斯说,“他可能在那儿跟其他抵抗组织的干部会面。另一方面,那里可能是一个妓院什么的,我不打算冲进去对他采取行动,他还得带我们找到其他有价值的人。”

汉斯点了点头,理解这种困境。

迪特尔作出决定。现在再次逮捕米歇尔为时过早。他说:“他出来的时候,我就跟着他。一旦我们走远了,你就可以搜查这个地方。”

“我一个人?”

迪特尔指了指坐在雪铁龙里监视米歇尔房子的两个盖世太保,说:“让他们帮助你。”

“好吧。”

“尽量显得像是风化搜查——如果有妓女就抓起来。不要提及抵抗组织。”

“好的。”

“在这之前,我们只能等待。”

45

在看到米歇尔进门之前,弗立克心里一直都觉得毫无希望。她坐在这个临时拼凑出来的小赌场的酒吧里,跟伊薇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漫不经心地看着那些男人,他们一脸急切的神情,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纸牌、骰子和轮盘上。谁都没怎么注意她——这些人都是彻头彻尾的赌徒,根本不会为一张漂亮的脸蛋分心。

如果找不到米歇尔的话,她就有麻烦了。其他“寒鸦”都在大教堂里,但她们不能整晚都待在那儿。尽管她们可以睡在露天底下——六月的天气应该没什么问题——但这么做很容易被逮住。

她们还需要车辆。如果她们无法从波林格尔组织弄到一辆轿车或者小货车,她们就得去偷一辆。真是这样的话,她们就得使用这辆被警察搜寻的车辆执行任务。这就让已经处境危殆的任务又多了一层风险。

让她心绪不佳的还有另一个原因:斯蒂芬妮?温森一次次出现在她的眼前。这是她头一次处死一个被捆绑起来、毫无还击之力的俘虏,也是她第一次枪杀一个女人。

任何杀戮都会让她深感不安。在枪杀斯蒂芬妮几分钟之前结果的那个盖世太保,是个手里拿着枪的作战人员,但就这样结束了他的生命,仍然让她感到可怕。以前她杀掉的人也让她有同样的感受,包括在巴黎结果的两个警察,在里尔枪毙的那名盖世太保少校,在鲁昂干掉的一个法国叛徒。但斯蒂芬妮的情况最糟糕。弗立克把枪指向她的后脑勺处死了她。这正是她教那些特别行动处新手的方法。当然,斯蒂芬妮该得到这种惩罚——这一点弗立克毫无疑问。但问题在她自己身上。到底什么样的人才会去杀一个无助的囚犯?她已经变成一个残忍的刽子手了吗?

她喝干了她的威士忌,但没让酒保再续第二杯,怕这样一来自己就变得太脆弱了。就在这时,米歇尔突然走了进来。

一种得救一般的巨大轻松涌上全身。米歇尔认识城里的每一个人。他能帮助她。突然之间,任务又变得有希望了。

当她看到那穿着皱巴巴夹克的瘦长身影、那英俊的脸孔和笑眯眯的眼睛时,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激情,这让她感到有些别扭。她想,她心里一直是喜欢他的。一想到从前她曾那样热爱着他,她就感到心里一阵刺痛,懊悔不已。这种感情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她很清楚这一点。

等他走到近前,她才看出他的样子并不那么好。他的脸上好像多了一些皱纹。她的心里一下子充满了对他的同情。

他的表情看上去既疲惫又恐惧,虽然只有三十五岁,却显得像年届五十。她感到十分不安。

但她最担心的还是如何向他坦白他们之间的婚姻已告结束。这实在有点儿讽刺。她刚刚开枪打死了一名盖世太保和一个法国叛徒,她自己又是一个敌占区工作的秘密特工,可她最害怕的却是伤害她丈夫的感情。

他显得十分高兴见到她。“弗立克!”他叫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儿!”他穿过房间朝她走过来,枪伤仍让他一瘸一拐。

她低声说:“我正担心盖世太保把你抓起来了。”

“他们是抓了。”他转过身,背朝着房间里的其他人,不让他们看见,然后把两手伸给她看——两个手腕上绑着一根结实的绳子。

她从翻领下面的刀鞘里取出小刀,偷偷割断绳索。赌客们什么也没看见。她把刀放回去。

美米?里吉斯看见米歇尔时,他正把那根绳子塞进裤袋。她拥抱他,亲吻他的双颊。弗立克看着他跟老女人调情,用他那颇为挑逗的声音跟她说话,给她送去他那性感的微笑。然后,美米继续工作起来,给那伙赌客送饮料,而这时米歇尔才告诉弗立克他是怎么逃脱掉的。她一直害怕他要跟她激情拥吻,她不知道她该如何对付,到头来,他满心想的都是自己的一通冒险,顾不上跟她柔情蜜意。

“我真是太幸运了!”他最后说。他坐在一只酒吧椅上,揉搓着他的手腕,给自己要了一杯啤酒。

弗立克点了点头。“也许是过于幸运了。”她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可能是一个诡计。”

他很气愤,弗立克这话无疑在暗示他容易受骗。“我不这么认为。”

“会不会有人跟着你到这儿来?”

“不会,”他信誓旦旦地说,“当然,我查过了。”

她感到不安,但没再计较下去。“这么说,布赖恩?斯坦迪什死了,其他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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