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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查出李大夫近日郁结成疾,确实需要静养。
于是,打翻果酒这事便被父王硬生生的压下了。
我去看李唯文时,他还嘟囔着说那酒里必定掺了毒,幸好打翻了,这才逃过一劫。
我却越发替他担心,让皇后当众蒙羞的后果不堪设想,从今晚后必须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和谨慎。
就在这时,天枢那边传来消息,说他已经打听到栎馨阁中那个怪异侍卫的情况,虽然尚未彻查清楚,但他过去确实和皇后那边有所关联。
看来李唯文的想法并没有错。
——这里果然有内奸。
天枢说要再进一步查清这人的底细还需要些时日,而在这期间我所能做的便是赶到栎馨阁,证实李唯文的想法,要他小心提防。
旧恨再添新仇,以皇后的为人只怕会想尽手段要他性命,实在不可不防。
只是,纵然知道这人便是皇后的手下,若没有他作怪的凭证便对他无可奈何,凭证通常又极为难得,只因不知道他何时动手。想来想去,将被动不利局面便为主动的法子只有一个——故意“打草惊蛇”!
若这内奸退缩,便没了后顾之忧。
若这内奸搏命,便恰好一网打尽。
我告诉李唯文这个计划,他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一场好戏就此开演。
我故意让这李唯文在众人面前向父王诉苦,说这栎馨阁里可能有内奸,怕是要害他。
父王为安抚他,自然表示要彻查到底,严惩不歹。
我料那内奸听了必定沉不住气,近日便会有所行动,于是开始暗中部署。
那一日,我又随父王来这栎馨阁。
按照惯例,宫女前来上茶。李唯文端起来刚要喝,茶盏却被啪的打翻在地。
众人一惊,去看那打翻茶盏的侍卫,只听得他道,启秉陛下、李大人,这茶喝不得。
父王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侍卫道,只因这茶中有毒!
哦?
这毒是慢性的,服用后症状并不明显,若不是大人近来身体欠安怀疑到阁内有内奸,恐怕也很难叫人想到这毒药上头来。其实小的早就怀疑这宫女有问题,今日见她形迹可疑自然就跟在了后面,没想到她竟是要在这茶中下毒。小的本想当场制止她,却又怕无凭无据惩治不了她,只得忍到现在才揭穿,好听从陛下发落。
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
父王朝那宫女看去,你有何话要说?
那宫女却相当冷静,启秉陛下,这是诬陷。
哦?
奴婢一心向主,既不是什么内奸,更不会下毒。
侍卫坚持道,陛下,小的亲眼见她把毒药投入茶中。
宫女却矢口否认。
父王道,既然如此,便叫太医过来查验。
太医不一会儿便到了,对着那滩茶迹仔细研究了半日,最后道,这茶中没有毒。
不可能!那侍卫道,一定有!只是剂量小毒性弱,不易被人察觉罢了。
太医又仔细看了看,摇头,这茶中确实没有毒。
不可能!我亲眼看着她下毒的!
太医动气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当了二十年太医,难道还不如你一个外行?!就算你看到她往茶里放了什么,就敢肯定那一定是毒?!
他一时语塞,我却微微一笑,开口道,我猜这侍卫大哥必定是因那药粉看上去颇为诡异才起疑的。
那侍卫松了口气附和道,对、对。
我接着道,因为那粉末白中微微带绿。
对……白中带绿……
他忽然疑惑的看我,你怎么知道?
你看,你袖口上不就沾着吗?可否说出这东西的由来?
他一惊,刚要低头查看,却很快镇静下来,冷笑道,不用看,我知道上面根本什么都没沾,你想故意骗我,诱我入套?没这么容易!
我没骗你,之前的确沾着,只是方才不小心被你碰掉了。不然我又怎么会知道粉末的颜色?
我管你怎么知道的!只有袖口上决不可能沾任何东西,那时我早就反复检查过了!
他这话一出口,刹那间鸦雀无声。
我也在心中暗笑,没想到弄了半天,他的马脚竟然在这种地方如此轻易的露了出来。
只是……似乎……过于轻易了些……
我告诉自己想多了,抛开这多余的顾虑,朝他轻轻的笑,“那时”是什么时候?
他说不出话来。
那我便来告诉你,你这内奸身份早已叫人起疑,宫人们都有所防范,你支开那宫女在茶水中下毒之举又怎会逃过李大人的眼睛,他派人调换了茶具,却故意不动声色,为的便是引蛇出洞,而你,果然中计了。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那侍卫沉默了片刻,我正等他继续推脱,却不料他突然跪下,伏首贴地。
陛下饶命!!!
他央求道,小的是不得已而为之。若不害李大人,小的便只有死路一条。
父王皱起眉头,究竟谁是主谋?
小的不敢说,现在小的身份暴露已是大忌,若说出那主使之人,只怕小的一家老小都会死无完尸!
父王哼了一声道,你尽管放心大胆的说,我保你家人安全!
那侍卫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小的身边有密函一封,陛下看了便会明白。
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呈给父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信上,李唯文更是凑近来看。
我猜那信定然出自皇后手笔,这下罪证确凿,她逃不了干系了。
可是……还是那种感觉……总觉得事情过于顺利了一点。
为什么这侍卫会随身携带如此重要的秘函?莫非是为暴露时留下后路而故意如此安排?
就在这念头徘徊不定时,忽听得噌的一声。
寒光乍现,匕首出鞘。
下一秒,那把匕首已然扎进了李唯文的胸口。
一切都快得叫人促不及防。
我眼睁睁的看他颓然倒下,一时半会儿间竟无法摸清状况。
直到听见“有刺客!护驾——!护驾——!”的呼喊才猛然清醒,一把抓过还在旁边发呆的太医,喝道,还不快救李大人!!!
同时拔出配剑护在父王跟前。
那凶手与现身的影卫斗了几招,眼看就要被擒,却突然口吐黑血,直挺挺的倒了下来,几个侍卫上前查验,发现他早已气绝,竟是咬破了口中的毒丸。
刺客既除,我赶忙去看李大夫那边的情形。没想到一回头便看见父王正惨白着脸呆坐于地上。李唯文躺在他的怀中,胸口赫然插着那把匕首,周围一片血污。
太医轻声道,陛下,让李大人平躺下如何?
父王却没有吱声,太医又说了好几遍,父王那边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太医见他脸色不佳,不敢再多言语,只得让李唯文躺在父王怀中救治。
我的脑中却忽的闪过一个念头——父王晕血!
说不定他不是不想动,而是根本无法动弹!
于是我甘冒大不韪,将李唯文抬到一旁,去扶父王起身,他抓着我的胳膊,抓的那样紧,那样用力,仿佛只有借助我的力量才能止住衣袖下的颤抖,傲然挺起胸膛一般。
这时其他太医也纷纷赶到,围在李唯文身边七嘴八舌的讨论,这匕首究竟是拔还是不拔。
没有人注意到父王微弱的声音,除了我。
他说,扶我出去。
我点点头,扶着父王慢慢的走出阁去,他的每一步都那样沉重和疲惫。
直到终于挣脱栎馨阁内浓重的血腥气,他的脚步才渐渐恢复了稳健。
我扶他在园中坐下,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叫我去阁内看看李大夫的情况。
我回去匆匆看了看,便赶忙回报。虽然众太医正在合力诊治李大夫,但那匕首扎得极深,目前看来怕是凶多吉少。
第二次……父王喃喃的道,这是第二次有人这样倒在我面前。
他抬头看着我说,告诉太医,无论花什么代价也要把他救活,我不想看到有人再这么死了。
既然父王发话,太医们自然豁出性命救人,然而,终究是回天乏术。
三日后,李唯文还是死了。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身上的血污已被清洗干净,换上了新服,静静的躺在那里。
想起前两天他还粘在我身边要我给他出主意,转眼间却物是人非,不由得一阵感慨。
父王走过去,看了许久。
伸出手,替他理了理额前的发,然后,莫不作声的离去。
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我却能隐约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凉。
从那日开始,父王沉默了下去。
他总是出神的想着什么,甚至是在朝上。
越来越多的时候,他把决定权留给臣子。
他似乎累了,倦了,讨厌了这种什么都由自己来定夺的生活。
由于隆尚在宫外没有回来。于是,在父王的纵容下,不知不觉中,淳俨然成了朝中第一把手。
那一日,父王刚用过晚膳,淳就前来求见。
一开口便道,杀害李大夫的幕后真凶找到了。然而此人非同小可,不能直接移交大理寺,必须由父王先行裁夺。
父王问,你要说的是谁?
淳跪在地上,清晰的吐出两个字,皇后。
皇后要谋害李唯文,一切看似合情合理。然而若是暗中下毒也就罢了,那个内奸却为何在暴露后不惜同归于尽也要杀死李唯文,将整个事件变成一桩赤裸裸的凶杀?这样一来,所有线索的焦点都汇聚在刺客身上,莫非他以为自己死了别人便什么都查不出来了吗?
我正这么想,听见父王发问,此事事关重大,你可有凭证?
有,儿臣已经查出皇后的秘函。
父王叹了口气,你要为父如何下令?她毕竟是一国之母……
淳却冷笑,一国之母?有联合母国刺杀夫君的一国之母吗?
什么意思?
现在死的虽然是李大夫,但从这次查抄的秘函来看,当时那刺客真正想要刺杀的其实是父王您。李大夫那时靠得太近,看到匕首刺来,护驾心切,自然挡在了前面。那刺客没了凶器,不能再行刺杀,又被众侍卫围困,逃脱无方,只有服毒自尽。难道您都忘了?
父王撑着额头,皱着眉,似乎一时理不清头绪。
西燕一直以来都妄图吞并大宣,战事不断,父王您当年虽与西燕缔结盟约,但事隔多年,难保那边的局势不会有所变化。近来西燕蠢蠢欲动便是这种征兆,而皇后更是里应外合攻下大宣的最佳人选。当时李大夫在朝上慧眼识穿皇后诡计,提出废后之举,这自然招来杀身之祸。再加上父王您向来看重他,皇后只怕自己行迹暴露,这才下定决心派来刺客。既然是光明正大的刺杀,她的目标便不可能只限于李大夫,而恰恰是您。
淳抬起头看着父王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道。
——皇、后、谋、反、了。
父王听完淳的话,沉默许久,然后叹气,下旨彻查皇后的事情一切交由淳全权处理。
而淳也不负重望,不出几日便找到了皇后通敌叛国的罪证。
不久,父王便下旨昭告天下,说皇后失德意图谋反刺杀国君,故将之废黜打入冷宫。既然未曾提到她里应外合之事,西燕也无从发难。
然后张榜说李姓朝散大夫为护驾而死,大义凛然,乃天下臣子效范之楷模,故予以重殓。又为他的遗族加官进爵,封地食邑,俨然死了一介皇亲国戚。
眼看事情告一段落,却在突然节外生枝。
那晚我起身去殿内换班,正走在路上,突然有人从后面急匆匆的赶到前头去了。擦肩而过的那个刹那,我在月光下看清了他的模样。
那竟然是许久不见的隆!他竟然回宫了!
我怔怔的看他远去,他却沉着脸,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意识到事态严重,加快脚步,一靠近大殿便听见有人高声喧哗。待到进殿,才发现是隆。他狠狠皱着眉头,质问父王废后的事。
他问,你可曾去冷宫看过她?知道她变成了什么样子?她在冷宫里饱受太监宫女欺凌,头发全白,神志不清了!我真不敢相信你竟如此待她!还给她扣上反逆的罪名!她若真要谋反,就该在你当年征战胡族兵力空虚的时候,但她没有!现在天下太平,她又为何突然起了这个念头?!
父王没有说话。
隆继续冷笑道,别以为我在宫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你和那李姓佞臣的事情天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他死了便要赖在母后的头上!为怕众人不服才编出什么刺杀什么谋反来!母后这么多年尽心竭力辅佐你稳固大宣江山,到头来你却弃之如草芥,还编排出这种荒唐可笑的理由诬陷于她,实在叫人心寒!与其让她在宫中被人作践,我这就把她带出宫去!
放肆——!
父王终于打破了沉默。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她是罪人,意图谋反,罪证确凿,如何诬陷!李卿死在她的手上,这是无庸质疑的事!现在留她性命只打入冷宫已是恩典,你还要如何!你这些年在宫外莫非都不懂宫里的规矩了!莫非忘记你身为臣子的礼数了!单凭你今日贸然闯入盛德宫便是死罪!只念在你一时情急才不与计较!若再疯言疯语休怪我不客气!
父王说完,唤道,来人!把他拉出去!别让我再见到他!
隆被侍卫们拖出殿外,那叫嚷的声音却在夜空中回响许久,才终于消散不见。
父王一脸疲惫的坐下。撑着额头,紧闭双眼,眉头狠狠地纠结在一起。
他很久没有这样动怒了。
自从李唯文死后,他的感情极少这样波动,他总是沉默着,如深潭死水。
所以他累坏了。身心俱疲。
我偷偷看他。
这些日子,他竟仿佛苍老了数年。
父王的迟暮原本是我所期待的,然而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有了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好半天他都不曾动一下,我以为他睡着了,轻轻把披肩盖在他身上,却不小心惊动了他。
他睁开眼睛,愣了片刻,唤道,小喜。
小喜在。
他皱皱眉,去看看下面怎么搞的,灯灭了都不知道重新点上。
陛下您说什么?
掌灯啊,真是,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
我看了一眼疑惑着的父王,又看看明亮的宫灯,不禁僵立在那里无法动弹。
父王他……看不见了。
父王这里一出事,宫中上下顿时乱作一团。太医们匆匆赶来,最后却都无功而返。
在他们说来,父王为国事操劳,郁结于胸,再加上连日重重打击,气血紊乱,这才旧疾复发。而且这病急不得,若是慢慢调理,还有一丝复明的希望。
父王听了太医们的话大发雷霆,骂他们是庸医,无论什么病都只会用“调理”二字搪塞。于是撇开太医们,急招栖霞寺的住持空远入宫。当年这眼疾便是由他治好,这次父王自然寄予厚望。然而即便是空远,看后也表示无能为力。
父王恼怒道,当年你用什么法子治好我现在为何不用这法子再试试?!
空远却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今时不同往日。
我隐约觉得他话中有话,然而匆忙间不及深想。
既然连空远都束手无策,太医们只得开了些安神的药让父王先服下,再寻良策。
父王好容易才入睡,众人忙碌了大半个晚上也各自散去休息,我等到换班的侍卫后自然也回到房中。
屋子里虽然未曾点灯,却有人在。
他在黑暗里唤了一声,小喜。我便认出,那是隆的声音。
我走过去,为什么不点灯?
声音自然平静得一如他从未离开过那样。
他却什么也没说,只伸手抱住了我,把头深深埋进我的怀里,脆弱迷茫得仿佛一个孩子。
他低低的说,我只是有点乱……一会儿就好了。
我任由他抱着,站在茫茫黑暗中。四下里一片寂静,只听得见他疲惫的呼吸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开口,问得犹犹豫豫。
父王他……怎么样了?
空远大师已经来看过了。
怎么样?
我在黑夜里轻轻叹息,他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你一定会笑我,连我都不免要笑自己。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些年来在外奔波辛苦劳顿,全都是为了战胜父王。知道母后的遭遇时,我还从心底巴望他快些倒台。然而方才听到宫中传出他失明的消息,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我轻声道,他毕竟是你的父王,他有事,你心里自然也不好过。
他却缓缓摇头,你不明白,知道他身体抱恙,比起担忧,我感到更多的是悲哀。
我记忆中的父王,睿智,机敏,永远以胜利者的姿态傲然在上,即便是面对强大的命运也绝不会妥协。战胜他,超越他,取代他成为最杰出的帝王,对我来说是那样遥不可及的梦想。我虽竭尽全力想要击败他,却又知道他是不可战胜的。因为他这辈子从来都不曾输过,完美得近乎神明。
然而现在,此时此刻,我却有了一种预感——他就要输了。
他会输,会被彻底的击败,却不是被我,而是被时间,被岁月,被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