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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世的原因从而对这种东西能产生什么样的感情。你渴望机会平等,渴望机会强大,渴望机会证明自己,甚至,还渴望机会复仇。也许你现在机会真的来了,因为你面前坐着的这个人,”他在桌子上立起一只肘部,把手对着我,轻轻握紧,“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正拥有让你实践你刚才所说一切的机会。无论是你说的利益代表手段,还是信任既不能轻易否定,也不能轻易肯定,还是对力量是正反结合的理解,以及自控的培养,我都可以提供比你目前所拥有的要多过千百倍的机会。而且,相信你也一定有感觉到,你这个人本身,其实是很痴迷权力的。我说的没错吧,呵呵。”
我喉咙很干,但还是使劲去吞咽,同时握紧的手也被再度握紧,心怦怦直跳,我想起刚才在我解释完了“力”这个字之后,他那一句轻声的“果不其然”。原来如此!原来他果然早有察觉。我的脑袋开始发懵,并不清醒,只知道用冷峻的眼神盯着面前的男人。他继续说道——
“我想跟你说,现在机会就在你面前,只要你自己肯接受就行。你知道吗,两年前我曾经跟你妈妈提过想让你到我公司来做事,无可否认,那时我虽然极力去找借口,但其实还是想给你提供一个不太劳累职位和一份优厚的薪水。想要这样收买你,缓和与你还有你妈妈的关系。可我不得不说,我这样的想法不但大错特错,还危险至极。姑且不论你根本不是肯接受这种小恩小惠的人,而且,以你对权力的痴迷,如果你真的感觉到了这里面能助你强大的地方,你会主动进攻,开始夺取的。你说,我说的对吗?”
他用一种可以说是压迫的目光直视着我,很奇怪,我并没有害怕也没有闪躲,更没有被人窥破内心的不安。相反,我甚至因为他看出了这些而觉得兴奋,想要跟他一较高下。我嘴角微斜,“是”。
他也笑了,身体又一次靠在了椅子上,收起压迫人的视线,又是玩味的表情:“那如果我说,我现在的初衷变了,我不想给你一份闲差,不想跟你一份定期的优厚薪水,但我仍然希望你能来我的公司,并且,如果你可以,上午我跟你说的那些,有关这个公司的一切,只要你有能力,你都可以拿走。你又是什么想法?”
我拳头一下握紧了。但这一次的握紧不同于今天的任何一次握紧。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眼睛被放大了似的,死死盯着他,想从那上面找出玩笑或是嘲弄的神色。但是,没有。他甚至比我还要认真,比我还要严肃。我们安静了很长时间,幻灯片放映机器因为接通电源而发出的轻微的声音变得无比清晰。在我终于眨了一下眼睛之后,我看着他问道:“你要知道,你说这话代表着什么吗?”
他没笑,回答得很绝:“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也有一句话,可能很耐你寻味。庄宁,对于我来说,这一份事业,在有些时候——比如我死了——它在不在,比它姓不姓李要更重要。我要的,是一个有能力经营它的人,不是一个只知道享用它好处的人。”
我感觉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从心口到嗓子眼,我使劲地吞咽也无法缓解这种焦虑和膨胀。我不自觉地视线收回,向下,握紧的双手终于被我松开,掌心全是汗水,在裤子上神经质地抓了又抓。这样过了一会,我再抬头看他,他却忽然像是目的达到了一样的表情,轻松地笑了——
“我知道你今天来,一定是想着我该跟你谈olivia的事情是吧。没错,这个问题咱们爷俩确实是要谈的。所以,我接下来说的话请你务必听好,一字一句认真记着。”他停下来,看着我,并不是等着我的态度反应,而是用停顿加重强调,“无论是olivia还是christina,她们俩人都是我的宝贝,是我可以二话不说就用生命去做交换的。我不会用她们为自己谋求与金钱物质有关的一丝一毫的利益。我的女儿,拿钱不换,也不会拿来换钱。一分钱一厘钱都不可以!我在家外面做生意,尔虞我诈免不了,只有回到家里,面对她们,我才能笑得最不需要防备,最不需要伪装,最不累。庄宁,你上午在天台上嘲笑我是大款,可你知道,我这个‘大款’最怕什么吗?”
我仍旧有点惭愧,看着他的时候目光躲闪了一下,没有说话。他叹了一口气——
“别的有钱人我不知道,但对我来说,我最怕的不是有一天会没钱了。我最怕的,是我有一天没钱了,我的身边还会有什么人会留下。”
我盯着他,神经质地张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他却是温和地一笑:“当我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那天起,我就对自己说,不管别人怎么想,我李瑞谦必须有些东西是不用钱来养活的。我自问,这些年来,在对着我家中至亲的时候,我时刻在坚持着这条原则。Olivia爷爷还活着曾经跟我说过,一个男人想发财,这没什么错,只要他有能力去做到就行。不要做那种没有能力赚钱却还要口口声声说钱可恨的人。那种人连清高都不算,他们是无赖。而且,不要利用女人来赚钱。利用女人来赚钱的男人,都会死在女人手上。”
我笑了,拿手指抵住鼻子吸了一下,抬头看他:“看不出,你们爷俩还挺大男人的。”
他也笑了:“不是大男人,只是告诫自己,不要以貌取人,不要小瞧任何人,不管男人女人。而且,庄宁,如果我有过想通过利用女人来赚钱的打算,那么我既没必要当初娶olivia和christina的妈妈,也没有必要在后来娶你妈妈。你想想,就可以明白的。”
我没说话,默认了。
“所以,庄宁,”他的口气又一次的严肃认真,我不得不抬头看他,“我想对你说的是,以你这种痴迷权力的性格,你以后一定也会得到权力。而当你得到权力的时候,你的身边必会有所聚集。所以,请你也想一下,当有一天权力离你而去的时候,你的身边还会剩下什么,还会留下谁。你是个聪明的人,这种话我点到即止就可。而至于我的女儿,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她们不愿意,我不会勉强她们做任何事情。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这样做了,我会亲手毁掉那最后一点让我放松和温暖的东西。我不愿在临死的时候,才来老泪纵横地请求她们的原谅。我想要在活着的时候和她们每一个人都快快乐乐的,让她们不后悔这辈子选择了我做她们的爸爸。你知道吗,庄宁,我当时一下子就得到了她们两个,我抱着她们的时候,旁边人们的那种羡慕,我当时的那种心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的声音,平静,平淡,平缓,却带着坚不可摧的力量。我忽然感到嫉妒,然后是难堪,再然后是悲哀。我感到自己的渺小和脆弱,就像一粒微小的种子,轻易地就可以被风吹走,消失不见。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09:57
…
“即便在别人看来对她们是纵容得过了,可在我眼里,是理所当然,甚至是远远不够。我想要告诉你,我刚才所说的给你的那种机会,它与olivia的事情是完全不相干的。”我松开了紧握的手,像没听明白似的看着他,他接着说道,“对于olivia和christina的感情以及归宿,我的态度是一句话:有缘者遇之,真心者爱之,能者得之。我也知道这有点过于理想化的,甚至强人所难。但相信大多数的爸爸其实和我的心思都是差不多的。但唯一我可能与别的父亲不同的是,如果有谁自问具备了这三个条件,包括你,那么我的反对将会无效,并且自动消失。在有些人看来也许惊世骇俗,可是,呵呵,你要知道,我娶过一个艺术家,生了两个未来的艺术家,在这种问题上,我还需要解释更多吗?不需要!你也是个聪明人,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吗?不需要!”他有点滑稽地摇摇头,看得我又有目瞪口呆的冲动。得,您才是那个真正的艺术家呢!Definitely!
“如果你是olivia那个有缘相遇真心相爱又能干的家伙,你可以去追求。我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被一个身无长物又头脑简单的家伙天天追着,要是万一有个花言巧语居心不良的走了运,到时候最痛苦的那个人准定是我。与其这样,还不如找一个女儿喜欢而自己也看中的家伙,既省事又省心。”
听他说到这里我心里是真懵了,不是惊讶,而是惊魂!有这样爹,李丹语啊李丹语,我真不知是该说你幸呢,还是不幸呢?
“可是,olivia的事是一回事,请你到公司来又是一回事。这两件事之间不存在任何因果和交换的性质,我希望你能明白。丁是丁卯是卯。感情归感情,生意是生意。因为,”他又身体向我的方向前倾,盯着我的眼睛,语气坚硬而冷静,“有一句我要说在前面的就是,不管你和不和olivia在一起,不管你们是不是能一直在一起,即使有一天你们分开,但如果你接受了这个公司给你的机会,那么你就得像我一样,除非是找到了能接替你的人,否则就做到死。因为,这是你接受的代价,也是责任,庄宁。”
我一下子无语了,感觉脑袋被他说的话给冻住了。过了好久,我才模模糊糊地似乎想起点什么……某个至关重要的人物,于是抬头问他:“你说的这些,我妈……我妈她……”
他笑笑:“你妈她只给我留了一句话,她说——‘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好,随便她们要不要在一起,我都会走,带着我的孩子,我们必须离婚,永不相见。’”我一愣,好嘛,这太我妈的风格了!
“所以,我完全说服不了你妈,而且自问也没这个能力说服她。因为,能做成这件事的人,只有一个。”他看着我,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我却在他目光投过来的瞬间,竟然感到了某种隐藏的残酷。残酷。
又一次很长时间的沉默,在这个封闭的会议室里,我对时间失去了概念和感知。我开始想要知道外面的太阳已经走到了那里,是已经落山了么?李瑞谦的话停了,只是坐在对面注视着我,一动不动。而我盯着自己放在一只腿上的手,也是一动不动。我不是在思考,我只是在让自己安静。就这样过了一会,我再抬头看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嗓子有点嘶哑,我说:“我想到楼上,就是刚才那个楼顶天台去呆一下,你再给我半个小时,然后去找我,可以吗?”
他点点头,于是我起身离开。我感觉身体有点发冷,迈腿的动作也有点僵硬。
我双手插兜在天台边站着,俯视,远眺。这一次,我的脑子没有高速运转思索答案,我需要的,只是痛快地做出一个决定就好。我只是在衡量,究竟这把刀要在什么时候坎下去,才能得到那个“利”。太阳还没有落山,出乎意料地竟然挂得还蛮高。时间,你到底过得是快啊,还是慢啊。
我的背后传来声音,我知道是李瑞谦上来了,我依然没有回头,又一次远眺之后转过身,看着他,平静地说道:“叔叔,我不得不说,你会是那个得到最多利益的人。因为,别人都是用手段去得到目标,而你,却知道把目标” 我按着自己的胸口,双眼直视着他,“也当做手段去使。”
他没有动容,没有动怒,于是我继续——
“我妈有跟你说过我父亲的身世么?她有跟你说过我父亲的命是别人难产死亡才换来的么。一命,换一命,他来到这世上;一命,换一命,他离开这世上。虽然说出来有点丢人,但是他却用自己的命教给我最大的智慧,那就是怎么去蚕食别人的力量,来帮助自己生存,又或者,让自己死亡。你没说服我妈的事我就当自己没听见,你也到此为止,当自己没说过,永远不要再提。有些事情,我会自己去做。如果你说出来了,我会觉得那和你不想拿自己女儿交换利益的想法一样,我也有会拿我妈在交换利益的错觉。有些时候,只能是我自己主动去选择做和我父亲一模一样的事,我也才能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我妈那里,如果你是真心对她,就请你和以前一样,还是真心对她,但是不要去提任何与我有关的,因为那很可能会破坏你们的感情。我再不想成为那种什么都没做,却成了最大的错的冤大头,虽然,这是我很可能才来到这世上的原因,但是它不光彩,也让我难做。如果你爱她,你只管爱她就好,你们不会离婚的。但如果,”
我把右手从裤兜里掏出来,像刚才在会议室里解释力量的时候一样,翻转了一下手心手背,然后紧握成拳,笑笑,“如果你敢对不起她,我会用我父亲拿命教给我的东西,蚕食掉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你千万不要觉得我在说大话,还是在威胁,你既然敢给我机会,你就一定也知道我是有这样的能力,你看中的想借助的无非也就是我的能力。而且,还有一点也请你记住,在我眼里,所有亲近我妈的男人,我都可以朝他们挥拳头。我曾经挥过一个,他现在是死人,我却活着。如果你不想成为第二个,慎重!”
我没有再继续停留哪怕多一秒的时间,就从他身边迅速走开,直接下楼,奔向停车场,猛力地打方向盘,疯了似的往马路上冲。
我的脑袋仿佛随时都会炸裂一般,疼得我直想大喊大叫才能痛快。
…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0:01
…
(七十)庄宁
——(尾声)
直到车子停下来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我在方向盘上趴了很长的时间,动动肩膀确定自己还会动作的时候才打开车门往车库外面走。我脑子还是有点懵懵的,脚底踩下去软软的有点飘,感觉特别不踏实,于是立刻强迫自己停下脚步,然后紧闭上眼使劲甩甩头想让头脑清醒一点,头顶传来头发甩动的沙沙声。
睁眼的那一瞬间,我看见李丹语,牵着小峰,正在车库门口的空地上站着。她看起来似乎是带孩子来楼下玩,但是我却固执地认定她一定是在等人。她看着我。没有走过来。什么时候下来的?是听见车辆快速驶进小区的声音才下来的?还是说从我早晨出门之后就一直不停地跑到楼下来看?你心里很焦急是不是?我的态度一定让你觉得失望又生气对吧?还有,你害怕吗?你知道我很害怕吗?你爸爸说我胆子大得出奇,可为什么我还是会害怕呢?你脸上此刻一动不动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越看越看不清了呢?我的眼睛怎么有点模糊?还有,我胸口现在这个突然升起的感觉是什么,为什么那里会有一种遥远的熟悉的感觉?还有,还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在?那是谁?那是谁!那是……
我的双手抖起来,猛一下握住,全身紧绷。我忽然想去见一个人,迫切,无比迫切地想见一个人,想得不行。我觉得如果不立刻马上行动我就会有仰起脖子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喊大叫把自己喊得昏过去的那种冲动。我还知道我的脸色此刻一定十分可怕,因为李丹语的表情也变了,她看着我,有担忧,有害怕,有犹豫。我没再管她,转身朝刚才停放的车旁边奔过去,那里停着我已经骑得很少的摩托车。我跨上去,哆哆嗦嗦的手插了几下才插进去钥匙,然后打火,脚底一踩加了油门从车库里冲了出去,冲过李丹语的身边,朝马路上疾驰而去。我胸口刚才的那个遥远又熟悉的感觉,越来越满,越来越多,那个模糊的影子也越来越清晰。我要去见她!我要去见她!我要立刻见她!!!我感觉我快要死了——如果不见到她的话。
乐乐,你还在那里是吧。我要见你!我要见你!我要见你!请让我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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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还没停稳,我就用几乎是跳的从上面跳了下去,朝那个地方发起命来的奔跑。我周围的某处,火车的行驶和鸣声规律又清晰,由远及近,或者由近及远,就像我曾经无数次来这里听到的那样。在我退学之后拒绝开口说话的那段时间里,我骑着摩托在这个城市的里面和周边瞎晃,那天阳光很好,而我忽然很想在有草的地方躺一躺,于是我找到了这里。它只能算是半个山坡,翻过去的那一面就是铁路了,而另一面,环绕着稻田。我一直躺到了太阳落山,忘了自己究竟有没有睡着,但我记得自己坐起来看落日,那渐渐变成红色的太阳里,于是我开始背诵小王子。我的嘴巴不停地动着,背诵着,却惟独没有声音,不知道背诵了几个章节之后,我尝到了眼泪的咸味,我坚持着,没有停,直到双手抱住了头,却还是哭不出声音。
之后,我遇到了乐乐,我朝她伸出了手,我们握住了。我牵着她溜冰,我又能够说话了,我吻了她,我们相爱了。她在车座后面抱着我,我带她来这里,我们拥抱。我说我的背很宽很平坦,她可以趴上面写作业,于是她真的趴在我背上写起了作业,而我趴在草地上看书,但心思却完全不在书上面,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