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们再伺机行动。”
红云麻利地盖上了锅盖,顺手从灶膛上抓起把柴灰小心地吹在灶台和锅盖上,费力地将那几捆干燥的烧草堆在上面,然后抱起几块干柴往回走。刚走一半,便听见茶姑泼天泼地的哭喊声:
“姐啊——姐丈!你们死得冤哪!”
红云一屁股坐在地上,几块柴火打在脚背上,疼得肚里的细伢手脚乱踹。她急忙捂着肚子,心中生出股深深的恐惧:锄奸队会不会对自己和方梦袍下手?
当这个想法锥子般插进红云脑海时,正在方令华家门口忙乎的方梦袍蓦地回望了自家的围门一眼,脑中掠过一个和红云相同的念头。他忧虑地望了一眼山峦,然后走到正拼命地用头撞击棺材板的茶姑和阿芳身旁,试图劝她俩安静下来。她们一个是方令华的亲妹,一个是茶姑的亲妹,两个人都悲伤欲绝。
马丽比较顺利地将阿芳拉到了一旁,茶姑却抱着棺材怎么也不肯松手,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往日那双黑白分明的圆眼睛变得通红。方梦袍伸出手去拉她时,茶姑冷不丁将他撞倒在地,结实的拳头纷乱地砸下来,边砸边哭:
“都是你,都是你惹的祸,要不是你引来那些该死的……”
她的话没说完,方梦袍便一把捂住了她的口:
“你胡说什么呢!”
方梦袍严厉的言行镇住了茶姑,她怔怔地望着方梦袍,一个劲地倒吸着气,饱满的胸脯一阵阵起伏着,委屈并伤心至极。方梦袍正要说什么,却见周春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旁。
“妹子怎么啦?那么委屈?老方你也是,人家有话你让她说完嘛!”
周春强蹲下来,和蔼地递给茶姑一条干净的手绢。手绢飘着淡淡的洋碱香,茶姑害怕地看看周春强,扭过脸不理他。
“你刚才怪他干什么?是他害了你哥哥吗?”
周春强指着满脸汗水、满手血污的方梦袍。本来已止住哭声的茶姑委屈地瞥了方梦袍一眼,转身又趴在棺材上哭。这时一个胡须花白的老伯颤声道:
“老总啊,这妹仔心乱了,眼里揉不得沙子了。当初方保长悔过自新是方院长做的主,他是侄,他要听叔叔的。这妹子怨他这件事呢!”
“妹啊,这件事你怪不得方院长啊,他也是好心啊!”
又有几个人来劝慰茶姑,茶姑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周春强在阿芳身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钻进人群问问这个,套套那个,原先围在棺材周围的乡亲们生怕惹祸上身,纷纷离去,不多时院坪上就只剩下方梦袍、马丽和周春强几个了。
“妹仔,不要哭了,红军凶残得很!你哥哥、嫂嫂遭到这样的暗算,事先完全想得到,他们总是这样过河拆桥。不过你放心,我会请求上峰表彰你兄嫂,他们也是为党国捐躯呢!喏,这两枚光洋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拿去办丧事吧!”
阿芳没有接周春强递过来的两块光洋,继续在哭。周春强也不勉强,来到愣愣地盯着姐姐尸首出神的茶姑旁边,将放着光洋的手掌摊在她面前。方梦袍和马丽默默地看着茶姑。茶姑知道他们在看自己,但仍然将那两枚光洋捏在了手中。
“姐,姐丈,我要给你们一人买一套寿衣,让你们光光鲜鲜地走。阿芳,我们赴圩去。”
茶姑谁也不看,拉起阿芳就往村外走。阿芳回头看着方梦袍,方梦袍还没开口,周春强抬手朝外掸了掸,一副当家主事的模样:
“去吧,妹仔,这里有我们呢!”
望着渐行渐远的茶姑和阿芳,方梦袍不由暗叹一声。周春强阴阳怪气地走到他面前,凝视着他粗壮的颈脖:
“梦袍,锄奸队的刀法很快的,他们两公婆的头险些被切下来了。你下回可得注意点儿喽,牛啊猪的跑了千万不要去找,这分明是他们设的圈套!”
书包 网 87book。com 想看书来霸气书库
红翻天 第三十八章(9)
说到这儿,周春强的脸上浮出几许关切。他又踱到马丽身边,这个那个的叮嘱了好一阵,这才吩咐手下将村里的几个老者请出来,商量着丧事该怎样办,神态颇为诚恳。
茶姑和阿芳从圩上买回来两套寿衣,方梦袍亲自给方令华换了,茶姑给姐姐抹身换寿衣时哭得晕厥了过去。起棺时,周春强让士兵鸣了四枪,在群山中激起阵阵回声。整个方家冲的气氛变得异常悲切。
方梦袍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失去了方令华夫妇,山上那批伤员谁来照顾?谁出面去买粮弄药?虽说还有个阿芳可以搭把手,但力量毕竟有限。而此时山洞里的伤员已陆续死了七八个,尸体用石灰盖在洞里,剩下的21个伤员有两个快不行了,其余的倒是在逐渐康复,也算这段时间的心血没有白费。另有十来个伤员星散在可靠的老乡家,伤势已趋稳定,可以少操些心。现在最让方梦袍头痛的是茶姑,从她刚才的态度来看,已经明显在怪罪他和马丽,也许不止是怪罪,还夹杂着仇恨。
霸气书库(www。87book。com)txt电子书下载
茶姑两岁时父母双亡,是茶姐一把屎一把尿将她拉扯大的,茶姑和姐姐非常亲,失去了姐姐她等于失去了这个世界,这怎么不让她心碎呢?毕竟她才16岁,肩膀像嫩竹,挑的东西太重肯定会压断。但最让人头皮发紧的,还是可恶的周春强,他居然带着他的护围队在方家冲驻扎下来了,仿佛一群大头苍蝇,赶也赶不走,而且哪里有缝隙就往哪里钻,真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来。
出人意料,周春强在天渐黑时,竟带着人马撤出了方家冲,说是到隔壁的田心村执行任务。田心村是距方家冲最近的村庄,有二十来里路程,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可走,方梦袍不相信狡猾的他会在锄奸队刚刚现身的当夜打着火吊赶往别村,那不是明摆着给游击队当靶子吗?他才不会那么傻呢!但方梦袍确实目睹他们离开方家冲,消失在去田心村的崎岖小道上,估计周春强不是在玩新的花招,就是那边真有点情况。
送走周春强,方梦袍在从村口往家走的时候没敢打火吊,那时天已黑,淡淡的一弯眉月下鬼影憧憧,身后似有人跟着,脚步声时有时无。想到方令华夫妇那几道可怖的伤口,恐惧一点一点升起,最后竟镰刀般明晃晃地横在心间,让他头皮发麻,双脚发软。他不断地喘着气,试图将这股前所未有的恐惧驱散,可是恐惧越来越浓,到后来石头般卡在喉间,让他几欲窒息。有那么一瞬他的呼吸似乎停止了,眼前金花簇簇,人影闪动,一个可怕的念头跳出来:
完了,锄奸队来杀自己了!
方梦袍打起飞脚,一溜烟跑回了家。进围后他飞速闩好门,又找了几根木头顶在门板上,接着让马丽和红云把卧具搬到楼上一个比较隐蔽的房间里,三人相对无言。他不明白自己一腔热血干革命,为什么前些年险些被当作AB团杀掉,现在又要面对锄奸队的刀锋。让他无法释怀的是,这次的恐惧比上次来得更加真实,不仅仅是因为方令华夫妇的死,更多的是如果他死了,将危及到几十个伤员,所以现在必须珍惜自己的生命。
方令华父母早逝,家中只有他和妹妹阿芳,在红云和马丽的劝说下,本来要和茶姑一起守灵的阿芳领着方令华夫妇留下的两个孩子搬进了方家围,茶姑却死活不肯进来,她坚持要在姐姐的堂屋里点长明灯,为她姐姐和姐丈守灵。红云和马丽怕她出问题,要留下来和她一起守夜,茶姑不但一口拒绝了,还生气地推了红云一个趔趄,让她俩快滚,气得马丽和她差点打了起来。当红云和马丽忧心忡忡地离开她时,茶姑倔强地说:
“我晓得你们做嘛咯要住进去,你们是怕我把伤员的事说出去,这个你们放心,我茶姑死也不会开口的。我是恨锄奸队太糊涂,也不问个明白就……”
红云一把搂住了她:“茶姑,姐姐和姐丈是为革命牺牲的,这不白之冤总有一天会弄清楚的,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懂吗?”
茶姑点点头,红云和马丽红着眼圈回到了方家围,进山洞去护理伤员。方梦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再勉强茶姑也没用,便没再找她。当他冷静地枯坐下来之后,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闯进了脑海,他“霍”地站起身,说是要去看茶姑。
红翻天 第三十八章(10)
“你是怕锄奸队连她也?……”
红云递了把菜刀给丈夫。方梦袍接过刀掂了掂,又把刀放下。马丽知道方梦袍宁肯自己死也不愿伤害同志,不由长叹一声,红云望了她一眼,两人的眼中现出一抹深切的关怀与爱怜。
红翻天 第三十九章(1)
从方家围到方令华家要过一座桥,越几丘田,再绕过一座春天时开满金银花的小山包。此刻山包上枯黄的茅草在风中摇晃着,发出令人惊悚的沙啦声。月儿比刚升起时明亮了许多,冷冷月辉下的方家冲美如梦境。方梦袍抬头望望月亮,亲切之情油然而生。这些年他东奔西走,工作到深夜,时常借助月辉回家。他甚至还在月辉下给伤员做过手术。有了月亮的陪伴,他烦乱的心绪逐渐平复了下来,黄昏时送周春强出村的那份恐惧已不翼而飞,双腿也恢复了原有的力气,耳目更犀利了不少。
带着这份重拾的镇定与勇敢,他很快来到了方令华家。月光下房门紧锁着,屋子里黑漆漆的,茶姑不见踪影,下午出殡时燃放的鞭炮屑仍散发着淡淡的硝烟味,甚至还能嗅出几丝血腥味。风中的鞭炮屑如同魂灵附体,几次绕着方梦袍的脚跟直打转。
方梦袍屋前屋后找了几遍仍没见着茶姑,不由急出了一身汗。想想他又往村口跑去,茶姑平日和村口九公家的孙女玩得好,这会儿说不定正在九公家哭诉呢。可敲开门,九公却说他的孙女睡觉了,茶姑根本没有到他家来。方梦袍连着又跑了几家,仍未找到茶姑,不由焦灼地咬起了嘴唇。
这妹子会到哪里去呢?难道上山去看伤员了?
望着月下神秘莫测的大山,方梦袍一时不知所措。倏地,周春强那张脸从脑海里无端地冒了出来,让他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莫非茶姑中了周春强布下的圈套?
方梦袍后悔没有让马丽陪着茶姑。他抹了把头上突然冒出的冷汗,火速往家跑。跑过那座小山包了,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咕咚一声摔倒在地,正要爬起来,从黑暗中闪出的几个大汉已压在他身上。
方梦袍知道坏事了,但他一时无法判断对方的身份,所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拼力反抗。可惜寡不敌众,他眼睁睁看着月辉中寒光一闪,一柄短刀正刺向自己的颈部。他赶忙一扭头,可短刀还是插进了他的锁骨,由于用力太猛,刀刺得很深,一时竟拔不出来。
趁对方一愣神,方梦袍抽身往家里的方向拼命飞跑。村里的狗被他的脚步声惊醒,此起彼落地狂吠。他趔趔趄趄地跑着,后面的人很快追了上来,一把将他抱住,另一人捏住他的脖子不让他出声。
“你这个狗叛徒,让你死也死个明白吧!我们是安远县锄奸队的,专门杀你们这种败类!”
低声说话的是个体格健壮的中年男子,长着茂盛的胡须,一双圆眼在月辉下爆出仇恨的光芒。方梦袍记得有一次在方令华家见过他,知道他叫黄矮古,参加过筠门岭战斗,全家九口人被白狗子杀害了,是条疾恶如仇的汉子。
如果不认出黄矮古,方梦袍还会怀疑这是周春强派人假扮的锄奸队,为的是让他说出红军伤员的下落,现在晓得了对方的身份却苦于说不出话,几颗眼泪不合时宜地从他的眼里流出来。黄矮古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说完后一刀捅向他的左胸,刀锋遇到阻碍往右一滑,斜着插入了他的身体。然后黄矮古手一松,方梦袍像一摊泥那样倒在地上。黄矮古感觉没有刺到要害部位,俯下身掀起他的衣衫想看个究竟,这时发现方梦袍胸上绑着块狗皮,不由低声骂道:
“狗叛徒,倒晓得保命!”
说着就要拔刀再刺,这时方梦袍挣扎着说出了那句让他吃惊的话来:
“黄队长,山上有二十多个伤员,我家还有二十多个伤员,我和令华……”
话没说完方梦袍便昏了过去,黄矮古和同伴面面相觑,接着不约而同地伸过手来试他的鼻息。见他还有气进出,黄矮古摇晃了他几下,试图问个明白,可方梦袍伤势沉重,一时哪里唤得醒?黄矮古不敢再拔去他肋间的刀,怕拔刀后失血过快,只好反身将他背起来,健步如飞地往方家围跑去。
霸气书库(www。87book。com)免费TXT小说下载
“队长,这么说,这么说他们,他们没有叛变?”
有个队员在身后小声道。黄矮古“嘘”了一声,大家的脚步不由放轻了许多。不知什么缘故,村口那边的狗又狂吠起来。黄矮古一个手势,众人赶忙打住脚,刚才说话的后生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紧张地说:
书包 网 87book。com 想看书来霸气书库
红翻天 第三十九章(2)
“队长,那边来了不少人!肯定是白狗子!”
黄矮古二话没说,一摆手背着方梦袍继续往前跑,常年的跋涉让他身轻如燕,尽管方梦袍的身体越来越重,他却丝毫不觉得,反倒有些脚步发飘。他被方梦袍刚才那句话给打蒙了:万一他说的是真话,这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不认自己人?
来到方家围门口,年轻后生轻轻拍了会儿门,里边没反应,他急得浑身冒汗,手下又不敢加劲,生怕嘭嘭嘭的拍门声在旷夜中听起来突兀。
马丽站在门后,手中握着一根木棍,一副忐忑不安又随时准备奋力一搏的样子。和方梦袍约好的敲门声是四长二短,从敲门声判断这敲门的人肯定不是他,面对门外敌友难辨的这伙人,马丽的心狂跳起来。
村子里的狗吠得更凶了,门外的黄矮古急得浑身冒汗,他哑着嗓子小声道:“里边有人吗?有人你听着,我们是游击队,方医生他受伤了。快开门哪!”
不说游击队还好,黄矮古一说游击队,马丽反倒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很自然地联想到了锄奸队,再一听方梦袍受伤了,她愈加断定这是锄奸队来杀自己和红云的。如此一想,她反身冲进屋里,让红云赶快进山洞。红云想问个明白,但马丽从门后取了一杆梭镖,又匆匆冲了出去。不一会儿红云也闯出来贴在了门边,两人呼哧呼哧喘着气。
“快,你快离开,这里由我来对付。”
红云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嘘了一声,示意马丽听门外的动静。
门外先是一声轻轻的呼唤,接着是一片慌乱的窸窣声。红云凑在门缝往外张望,只见方梦袍斜倚在一个后生身上,艰难地说着:
“你敲呀,四长,二短,马丽,快开门!”
方梦袍话没说完,头便耷拉下去了。红云急忙拉开了门栓,门刚打开,后生就闯了进来,随之飘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接着十几个锄奸队员呼啦一下全挤进了方家围。他们来不及打招呼,先反身把门插上,又从旁边拖了几根木头将门牢牢顶住。
红云跟着后生去看方梦袍的伤势,听到动静的阿芳这时披衣跑到门口,又赶紧拎了把斧头站在马丽身边。黄矮古突然想到一个主意,说是要出去把桥板抽掉。流经方家冲的这条河并不宽,但在方家围村前形成了一个湾,水深几竿,如果抽掉桥板敌人进村势必要绕道,这可以赢得一点准备时间。
马丽不同意,说:“他们发现你们了吗?”
黄矮古趴在门缝里,看见月辉下那队人马正悄悄向方家围逼近,他迟疑地摇了摇头,说:“可能还没有。”
马丽感到肩上的担子重了几分,镇定地对阿芳说:“阿芳,你把他们带到后面去,我们尽量不暴露。还有那么多伤员等着我们呢!”
黄矮古有些犹豫:“你让他们进来?万一他们搜出了我们,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马丽回首望着厅堂,厅堂里亮起了灯光,灯光下红云正在小声哭泣。黄矮古自责、悔恨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膛向红云道歉:
“女同志,我们不晓得内情啊。我……”
话没说完,外面响起了纷乱的喊声和脚步声。马丽附在阿芳耳边说了几句话,阿芳点点头,领着黄矮古一行往后面拐去。马丽飞步跑进厅堂,又附在红云耳边说,看来是周春强这家伙又来了,我们只好将计就计,把事端往锄奸队身上引。红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于是两人放声哭了起来。
油灯下,夜色凄惨,躺在案桌上奄奄一息的方梦袍,看上去像具僵硬的尸体。红云为他锁骨上的伤口做了包扎,但肋间的刀却没敢拔,那刀刺得太深了,可见持刀的人当时身怀多么大的仇恨,如果方梦袍罪有应得倒也罢了,问题是……红云感到胸口堵得慌,心情难以形容,腹中的胎儿似是体会到了她的痛苦,不断地拳打脚踢。
“真冤啊,梦袍可是为革命受过,他太苦了……”
红云哽咽道。马丽还在哭,现在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是假哭还是真哭了。她伤心